本宫张了张嘴,吞吞吐吐的好半天也没能吐出一个字,两个人就这么手拉着手,很有意境的默默对视,丞相大人的目光炽烈而坚定,本宫的表情呆滞而迷茫。
在本宫的百般督导之下,丞相大人终于脱胎换骨,坚定了一颗杀伐之心。
若说之前本宫还怀着一念仁慈之心,自不量力的想要给他们兄弟二人之间的矛盾作调解,这会儿知晓了韩馨桐在整个局中的作用,却是死也不敢再淌这湾浑水了。
因为现在,就算是暂且忽略了皇帝陛下的关系,哥舒远和丞相大人之中也是只能活一个的,而他俩,不管是谁死了,对本宫而言都不会风平浪静,只是——
就眼下的情形,他俩到底谁的命更硬一些?
本宫这边心里的小算盘正扒拉的起劲,门外却突然有人在门框上轻轻的拍了两下,随之而来的是秀婉嬷嬷刚正不阿的声音,“丞相大人,杜太医那边已经给太后娘娘诊过脉了,娘娘说天气不好,让您早些送了他回去,渡口那边船已经备好了。”
秀婉嬷嬷的话点到为止,太后娘娘这是催着他早走呢,本宫和丞相大人互相对望一眼,他才恋恋不舍的松了本宫的手。
“我走了!”他道。
说罢,一撩衣摆,从容的转身推门走了出去,整个动作做下来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丞相大人一走,素儿已经火速扑了进来,抓着本宫双肩紧张的把本宫全身上下好一番打量,“娘娘,您没事吧?”
本宫愣了一愣,随即就明白过来——
方才她就候在外头,本宫和丞相大人吵架时那些口无遮拦的话自然是不可避免得飘个一星半点进她的耳朵。
本宫虽一直都小人的很坦荡,但闺中秘事被人听去心里也是很不舒服,于是就只看了她一眼就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娘娘!”素儿在后面跟的一路小跑,一直到出了院子才一把将本宫拽住,气喘吁吁道,“娘——娘娘,您慢点,奴,奴婢跟不上您了。”
“跟不上你就别跟了,”本宫余怒未消,使劲的往下咽了两口气,“你去江华王爷那给本宫传个信儿。”
素儿闻言,脸色一白,差点晕在当场,刚忙扑上来捂了本宫的嘴,四下没见着什么可疑这才压低声音紧张兮兮道,“娘娘,莫要胡说,小心隔墙有耳。”
“马上都要天下大乱了,还怕什么隔墙有耳。”本宫推开她的手,“你快去吧,跟他说,今天本宫要是见不着他,以后就都别见了,至于后果——也让他自己掂量着办吧。”
“可是——”素儿挣扎着想要本宫收回这个荒唐的想法。
“去啊!”本宫不想听她磨叽,果断的打断她的话。
素儿见着本宫真的情绪不佳,虽然心里有千百个不愿意也没敢再争辩,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哥舒远,你有种,你是铁了心不肯来见本宫了是吧?本宫倒要看看你这口气能沉到什么时候。
看着素儿的背影,本宫深深的出一口气,转身回了镜月轩。
【第57章】 所谓奸妃
为了等哥舒远,那一夜本宫一直没睡,可是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四更天都没见着哥舒远的影子。
素儿等不得端了水进来给本宫洗漱,本宫没心情理会她,就只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素儿放下水,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了本宫一眼,小声道,“丞相大人已经回去了。”
“哦!”本宫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为了不给皇帝陛下留下把柄称了哥舒远的心,他自然是不会在这个时候不知轻重的在岛上多留。
可哥舒远是怎么回事?本宫都贴上脸皮亲自去请了,他还摆什么谱?
莫不是素儿这丫头擅作主张,没有去给本宫传信?
“素儿。”本宫烦躁的招呼了素儿过来,“上午的口信你传到了?”
素儿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本宫指的是哥舒远,“是!”她道,那神情虽然小心翼翼却不像在撒谎。
“亲口跟江华王爷说的?”
“是!”
“那他怎么说?”
“王爷他说知道了。”
“他还说了别的吗?”
素儿皱眉想了一想,然后摇头,“没有。”
虽然和宫里那边往来不便,可丞相大人连夜登岛又夜会本宫的事儿他不可能得不到风声,他怎么就能无动于衷?
本宫狠狠的磨了两下牙,回身抓了架子上的斗篷,对素儿道,“把灯熄了,出去打发她们都去睡了。”
“是,娘娘!”素儿明白本宫的意图,担忧的看了本宫一眼,这才不情不愿的领命去了。
素儿转身出去,过儿一会儿外屋和院子里的灯都陆续熄了,听着殿外人声渐渐泯灭,本宫裹紧了披风从往后门摸去。
哥舒远的住处被安排在蓬莱馆东北角的望海楼,与本宫的镜月轩刚好是一南一北遥遥相望,本宫几乎是横跨了整个人工岛才摸到了他的门口。
因为每次见面他都是孤身往本宫的雍华宫里去,所以本宫虽与他相熟,对他手底下的人却是一个也不认识。
为了以防万一,本宫就随身揣了一瓶从山羊胡子那里搞来的****,不过可惜没用上,因为哥舒远那院里的人清理的比本宫都干净,一眼看去黑洞洞的一片,别说人声,就连灯火都找不到一星半点。
就算是睡了也不能睡这么熟啊,本宫站在门口,双腿不受控制的抖了两抖,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院子里的积雪都清了,这会儿才只落了脚下薄薄的一层,鞋底压上去发出轻微的呜咽声,夜色中分外骇人。
本宫使劲的甩甩头,努力地让自己忽略这种不适感,快步走了进去。
正殿的门虚掩着,里面没有人,火盆早就熄了,温度比外面高不了多少,虽然他整个的院子都死气沉沉的,本宫却有一种直觉——
哥舒远他就在这座望海楼里。
从旁边的灯罩里摸了半根蜡烛点了,本宫强压着满身的鸡皮疙瘩摸索着上了二楼。
二楼的布置比一楼正殿稍微复杂,却也一目了然,是卧房、书房外加一个小花厅的组合。
本宫上去的时候只有书房里有些微光透出来,不像烛光,倒像火光,映在窗纸上忽明忽灭的闪,有如鬼火。
本宫大着胆子走过去,伸手试了试,那门也是虚掩着的,房门被推开一道半厘米长的缝隙,看过去,刚好就看见哥舒远那一个高大挺直的背影一丝不动的立在那儿。
好好的活人不做,三更半夜你躲在这扮鬼吓人?!吃饱了撑的是吧?
看见他,本宫顷刻间就有了底气,深吸一口气,猛地一脚踹开房门,因为用力过大,房门撞上屋内墙壁又弹了回来,本宫赶忙往后闪了两步,才又神情狼狈的重新把门推开。
哥舒远本是站在窗前看对岸的风景,听见本宫开门的动静已经顺手拉上窗子,朝本宫走来。
他这屋里没有点灯,只燃了两个大火盆,便是之前开着窗子也没觉得冷,现在窗子一关,只消片刻屋里已经被热气蒸透,暖融融的一片。
“江华王爷好大的架子。”本宫冷哼一声,抖下帽檐,鞋子和斗篷上沾的雪被屋里的热气一蒸,登时化为冰凉的水珠,连睫毛上都是莹润的一层,极不舒服。
拿袖子擦了把脸,本宫自己也觉得这样子挺狼狈的。
“大晚上的,怎么就跑过来了?”可能是看出了本宫的心思,哥舒远只是避重就轻的笑笑,递给本宫一方帕子。
本宫心里跟他怄着气,本来不想去接,可脸上半干不湿的一层,潮的确实难受,也就勉为其难的从他手里将那帕子拽过来,“本宫派了专人来请,愣是请不动你江华王爷,所以只能亲自来了,王爷该不会再叫人把本宫给轰出去吧?”
“呵——”面对本宫的讽刺,哥舒远不辩驳也接茬,只是一语不发的把本宫身上湿漉漉的斗篷脱下来丢到一旁的椅子上。
本宫擦了脸,又把手里帕子扔回他怀里,很自来熟的往桌旁一坐就提了桌上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只觉得冰寒刺骨,从心口一直凉到了脚底心,又噗的一声全给吐了。
哥舒远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去提了火炉上温着的水壶,重找了个杯子给本宫倒了杯水,从桌上推到本宫面前,自己也撩起衣摆归归整整的坐到了本宫对面的位子上,自始至终愣是一句话也不说。
本宫捧着温热的水杯暖了暖手,感觉水温差不多了就仰头灌了下去。
一杯热水下肚,全身上下从里到外立时就暖了不少,本宫放下杯子,很直接的问道,“你跟我说实话,付安阳现在在哪里?”
付安阳是他媳妇,传说中与他琴瑟和鸣的七王妃,以本宫和他之间的关系,这三个字由本宫这儿提起来,怎么听怎么不对味儿。
哥舒远闻言,愣了好一会儿才抬头递给本宫一个询问的眼神。
“她到了京城了是不是?”本宫继续问,却是笃定的语气。
哥舒远的眉头不由深锁,仍是没有答话。
其实都到这份上了,他不说本宫也能猜到七八分,八成啊这事儿是错不了了,丞相大人口中的“别人”定然就是她了。
哥舒远是个别人操控不了的性子,付安阳却未必,怪不得丞相大人说起这事时那么有把握,现在岛上消息闭塞和外面联系不上,这么关键的时候突然失了哥舒远的消息,只要稍微受到点别的什么暗示,难免她那不会自乱阵脚搞出点事来。
哥舒远一动不动的盯着本宫,想要从本宫脸上看出点什么,本宫不是当事人,此时自然比他淡定,就挺了脖子坦然的回望他。
哥舒远心藏暗鬼,片刻之后便是按耐不住,呼出一口气,转身走到一旁重新推开窗子,平静道,“大约是在年前一个月左右她已经陆续带人混进京城了,现在漠北大军之中最精锐的步兵五千人已经分散隐藏在皇宫周围,以这五千人之力,想要攻下皇宫虽不可能,但若要将皇宫外围控制住该是不成问题的。”
年前那会儿本宫正病的不省人事,丞相大人那边也焦头烂额,皇帝陛下那儿也因为年关将近,公事私事一大堆,不想就让哥舒远这夫妻俩给钻了空子。
“果然是这样!”本宫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再想起丞相大人的话也坐不住了,一步蹿起来奔到他身后,正色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你现在最好能马上传个信给付安阳,告诉她你现在的处境,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哥舒远侧目看了本宫一眼,微微牵动嘴角,还是无动于衷,“他跟你说了什么了?”
“这你别管。”丞相大人对本宫好歹那也是一片赤诚之心,本宫就算不能与他同舟共济,出卖他也得给他留点面子。
本宫背过身去,掩饰自己脸皮的厚度,“总之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你若不想她出事,不想自己这么多年谋算设计之事功败垂成,就照我的话去做。”
哥舒远默然不语,又是好半天没有说话。
你说你一大男人,还是号称要做大事的,这么磨磨唧唧的你烦不烦啊。
本宫霍的转身,刚要发作,却见不知何时他已经回转身去重新在看窗外。
这楼上卧房、花厅的窗户都向阳,书房却是建在背阴面,推开北侧的窗子,眺过大半个华云池就是皇宫内苑的华美夜景。
彼时正是深夜,虽然中宫已空,对岸还是一片旖旎的灯火,美不胜收。
哥舒远神色冷然的看着对岸那片繁华,目光深不见底,本宫狐疑的拿肩膀撞了他一下,“皇帝陛下的保密措施做的够到位的,山雨欲来,居然连一点迹象也没有。”
“岛内风平浪静,对岸的码头沿线已经调派了三分之二的御林军把守,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哥舒远侧目淡淡的扫了本宫一眼,本宫一个激灵将他推开一边,探着身子从窗口往外看去,可是看了半天,还是什么动静也没看出来,倒是被冷风呛得连着打了四五个喷嚏。
哥舒远拖着本宫的腰身将本宫从窗台上抱下来退回屋内,本宫还是将信将疑,“夏侯明裕还在岛上呢——你说这老头到底在盘算什么呢?说是来给穆君清帮忙的,却一来就窝了在这座孤岛上,对外事不管不问,他到底有什么企图?”
“不管他此举有何企图,但他留下来的本身对我们来说就是一个最好的台阶。”哥舒远挑了挑唇角,略带些鄙夷的扫了本宫一眼,把本宫放到床沿上安顿好,“你不会真的以为老二会有胆量一直把他晾在这儿吧?”
“他不敢吗?”他的论调本宫恨不能苟同,就如法炮制眼带鄙夷的冲他扬扬眉,“怎么说明成那老头都是自请留在岛上的,他只要稍微别那么耳聪目明,装装聋,作作哑,拖个十天半月显然是不成问题。然后他手腕利落点,分别把你和穆君清的势力肃清,再赶在消息传到大钰之前造大了声势把明成老头请出来。到时候夜阑一国崇礼好客的名声打出来,大钰又失了合作伙伴,就算它谋划的再周到,在此事上再怎么的势在必得,但为了堵塞悠悠众口的指责,想它也不敢贸然用强,这还不是个富丽堂皇的哑巴亏?”
本宫自编自划,讲的颇为激昂,停下来才发现哥舒远正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盯着本宫意味深长地看。
班门弄斧这种事做起来实在是有失深沉,可他这么明目张胆地盯着本宫看也太欠风度了。
“你看什么?”本宫瞪他一眼,自我转移注意力拖了床榻里侧的杯子裹在身上御寒。
“看你!”哥舒远坦言,盯着本宫的双眼看了又看,最后竟是有些哀婉的叹息一声,“你这个女人,竟会让我有些后怕。”
通常,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说“你好可怕”的时候就等于在说——咱俩没戏了,玩完了,而贴合上本宫眼前的处境,也就相当于杀人灭口的变相警告。
本宫抓着被子的手指僵了一僵,赶忙澄清,“有事没事的你怕我干嘛?我若有心害你,现在还不早就跟着皇帝陛下吃香的喝辣的了,哪会半夜三更的跑到你这受冻。”
“是啊!”哥舒远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所以我现在更是庆幸,幸而他是把你留下了,若你现在是在他身边,我才是后患无穷。”
哥舒远的每一句话都暗藏玄机,本宫尴尬的咧了咧嘴,赶紧的找机会把话题岔开,“对了,既然消息传不出去,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想想法子才是正经事,是不是——有必要去和明成王爷交流一下?”
哥舒远闻言,眼中终于有了几分认真的神色,冷然道,“他是冲着穆君清来的,去了也白搭。”
“嗯?”本宫对他的笃定深表疑虑,“玩政治的人,也可以讲人情的吗?”
“所以他们更重利益,”哥舒远道,随即话锋一转,“只不过夏侯明裕这一次却是个例外中的例外。”
“这是什么意思?”本宫不解。
“夜阑国内现在动荡不安,不管最终鹿死谁手,动乱之后都将国力大损,没有个三五七年难以复原,所以现在的夜阑在大钰人眼中不过是根鸡肋,捡了是个便宜,不捡也没什么损失。”哥舒远说着,见本宫眼中神色仍旧迷茫便进一步解释道,“穆君清的养父穆枫生前多次出使大钰,和这位大钰六王爷是至交好友,所以他这次走这一趟全然是照料故人的面子。”
怪不得他在本宫面前三番两次念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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