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沉声道,“这边情况怎样了?”
皇帝陛下不再把本宫当回事儿,鲁统领对本宫的态度也是瞬息万变,马上看都不看本宫一眼,跟着皇帝陛下去了。
这都他妈什么人呐,一个个的势利眼,变脸比女人还快,我呸。
本宫心里怄火,但见着城楼上这一个个死了爹似的凝重表情,也顾不得颜面,快走几步也跟过去,学皇帝陛下的样子,站在城楼边上探头往楼下看了看——
离着城门五百米外的空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片小包子似的营帐,错落有致的排开,映着半明的天色,若是忽略尺寸大小,就他妈一堆坟包似的。
擦,这皇宫外头何时成了乱葬岗了?记得半月前本宫从行宫回来还是一片瑞雪初请的繁华盛世。
而最神奇的是这些小坟包子前头还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头,银枪铁盾,战甲峥嵘,无一不透着凛冽的寒光,座下漠北独有黑马脚下踟蹰着打着响鼻,光是喷出来的气儿就已经将城楼下面的冷空气温成雾蒙蒙的一片。
本宫粗略的点了点,起码超过两千人,再加上后面的坟包子,四千人的总数不在话下,看这架势是要准备攻城了。
皇帝陛下神色凝重的盯着楼下观察片刻,一直没舍得收回目光,只道,“什么时候的事儿了?”
“末将失职,昨天下半夜就察觉对面营帐里头有动静,但没见着具体行动,所以未敢冒昧惊扰皇上。”鲁统领说着,一拳重重捶在城墙上,恨恨道,“从四更往这儿不过短短半个时辰,他们的人马已经迅速聚拢,想来是早有准备,应该就要攻城了。”
城楼上一片萧索,兵士们个个表情肃穆,很有些大战将至、峥嵘帝国的阵势。
鲁统领沉不住气又往前凑了凑,“虽然我方占据有利地势,可贼逆人马众多,他们若是强攻,怕也守不了多时。”
本宫随意往身后城墙上一靠,悠然而笑,缓缓的闭了双眼养神,只时不时眯起一只眼瞧上皇帝陛下一眼。
皇帝陛下的目光沉静,始终一动不动的盯着城楼下面,抿着唇一语不发。
鲁统领等了片刻,又道,“末将还是尽快调派人手过来,准备守城吧。”
皇帝陛下还是不肯表态,鲁统领是和本宫一样的聪明人,便当他是默许,情急之下转身便要下去安排。
“你守在这。”皇帝陛下突然沉吟一声,从楼下收回目光,一撩衣摆,脚下生风就匆匆下了城楼,边走边对身边小路子公公吩咐道,“马上传朕的旨意,把在渡口和各宫守卫的兵力全部撤回,分散到东、南两座城门准备迎战。”
鲁都统愣了一愣,回过神来,拔腿就追,“皇上!”
本宫在墙上倚的累了就伸腿舒活了筋骨,鲁都统运气不好,刚好被本宫绊了个踉跄。
“唉!”本宫站直身子叹了口气,抢了他的路紧跟着皇帝陛下也往楼下走,“别追了,听皇上的,守在这。”
鲁都统不服气,赶紧两步把本宫挤到一旁,“不成,那些贼逆马上就要攻城了,我要马上奏请皇上调兵。”
见过实心眼的,没见过这么没心眼的。
“调什么兵?你傻啊。”本宫被他撞的膀子生疼,一把将他拽住,又抢了上去,“蛇无头不行,就下面那群乌合之众你也信?”
“是啊,他们若是真要攻城,付安阳身为主帅,是不可能不露面的。”鲁都统微一怔愣,似是有些明白,又似是不太明白,一步跨过来,刚好和本宫一起挤在了楼梯口。
“付安阳没有出现不说,”脚步被阻,本宫无奈,只能好人做到底,彻底给他整明白了,“南门八丈六,东门九丈二,北门十丈八,如果你是她,你会选北门?”
又不是破世界记录,谁没事儿专门给自己找难度?
鲁都统眼神一亮,惊愕道,“娘娘的意思是他们这是声东击西之策,屯兵北门以掩人耳目,实则是要选东、南两门下手?”
“诶!”眼见着下面皇帝陛下都没影了,本宫也没心情跟他磨叽,用力将他往墙角一拨就快步往台阶底下跑。
鲁都统忠君爱国,紧跟着直接从城墙上一跃而下,“末将要去保护皇上。”
“你添什么乱呐。”丞相大人是斯文人,咱姑且不论,可皇帝陛下和哥舒远这俩四肢也都有够发达,怎么说起话来就没觉着这么累,“你有那功夫还不如找人多烧两锅滚油开水给皇上备着,再没事,就备好了船只到渡口候着。”
鲁都统想了想,又想了想,这才算是开窍,面上一喜,恭顺的给本宫施了一礼,“太妃娘娘远见,属下这便去办。”
“去吧去吧!”本宫心不在焉的摆摆手,随手拉了旁边一守卫,“皇上呢?”
“那边,应该是去了平安门了。”
平安门就是东门了,他奶奶的,给人家小两口插足了这么久,可算是要见着正主了。
本宫心里一激动,提了裙摆也是脚下生风的追了过去。
皇帝陛下先本宫一步,本宫赶过去的时候他已经登上城楼,正以一副君临天下的气度俾睨脚下想要夺他天下的乱臣贼子。
皇帝陛下一身正气,本宫往他身边靠近的时候被他强大的气场一衬,就心虚的厉害。
城楼上的气氛剑拔弩张,小路子公公于百忙中发现本宫,凑近皇帝陛下耳边轻声的说了句什么。
皇帝陛下回头淡淡的扫了本宫一眼,本宫赶忙陪着笑脸解释道,“本宫虽是个妇道人家,可此情此景之下又岂有安坐后宫之理,即便帮不上忙,皇上也当着本宫是想尽一份心力吧。”
皇帝陛下的目光沉了沉,只瞄了本宫一眼就转头去看城楼下面。
本宫原以为自己会是和哥舒远一起站在门上等待胜利的,却不想竟和皇帝陛下一同站在了这里,抵御外敌。
“下面情况怎么样了?”本宫没事找事,皇帝陛下没搭理本宫。
本宫讪讪的闭了嘴,自己挪过去往下瞟了瞟。
城楼下面三千铁骑整装待发,但只一眼,本宫便见着了正主儿——
众人之前,端坐于马背之上唯一的女人,传说中的七王妃,哥舒远明媒正娶的媳妇儿。
哥舒远他媳妇是个相当有范儿的女人,一身戎装丝毫不损她的女儿英气,年近三十的女人,神采间凭空比本宫年轻了十岁。
话说——这世上还有比本宫更失败的狐狸精么?
小三见正室,没有点抵触情绪是不对的。
本宫撇撇嘴,“还以为这个七王妃是个三头六臂的人物,现在见着,姿色是有几分,也不过是个女人。”
“女人?”皇帝陛下不能苟同的冷笑一声,终于从收回目光,转身退回楼亭里,“八岁起就纵横漠北草原,十二岁与男子同于沙场争锋,十七岁她连朝廷派出的使臣都能一剑斩杀,呵,这就是这个女人,在这世上你可还见过这样的女人?”
“带兵打仗的女人有什么稀奇?这世上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皇帝陛下的“孤陋寡闻”让本宫想要抽他两巴掌,丫分明就是瞧不起女人。
本宫说这话时语气里充满了鄙视,皇帝陛下从亭子里回头冷冷的扫了本宫一眼却没说什么。
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都这样,本宫提了裙摆跟他进到亭子里,从桌前四方石凳中挑了个光照最好的坐了,“本宫——给皇上讲个故事吧。”
皇帝陛下那两道剑眉不禁往眉心中间拢了拢,抿着唇往边上挪了半步,强撑着面子没搭理本宫。
这节骨眼上本宫也懒得与他计较,权当他是同意了,随手从桌子中间的茶盘里取了个杯子,旁边小路子见状赶忙过来给本宫填了水。
“其实这故事很简单,说的是古代有个皇帝很残暴也很多疑,他想要在国家的边境修一座绵延万里的城墙以防外敌来袭,所以到处征兵服役闹的天怒人怨民不聊生,有一对小夫妻新婚燕尔丈夫就被抓去服役,因为不堪劳苦,没多久就死在了城墙底下,那小妻子听闻丈夫已死,千里寻夫找了过去,但见亡夫尸骨难寻,悲恸之余在城墙下面伏地痛哭,竟然硬生生的将那座绵亘万里的坚固城墙哭塌了。”
好吧,本宫很恶俗,剽的就是孟姜女千里寻夫的典故。
想那孟姜女都能一把大鼻涕甩塌了一座万里长城,更别说眼前这个文武全才的付安阳了,谁让你抓了人家老公来着?
皇帝陛下目光游离,抿着唇想了想,突然冷声一笑,沉声道,“你是意思——是说朕无道?”
“本宫的意思是皇上你不近人情。”本宫轻轻的出一口气,起身绕到他身后,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女人终归是女人,人家七王妃都找上门了,这眼见着元宵佳节在即,皇上该不会吝啬两杯水酒吧?”
皇帝陛下神色慎重的垂眸想了想,再回头看本宫的时候嘴角忽就挑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本宫心下一颤,突然升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却见他衣袂翩翩从面前潇洒划过。
“那这事就偏劳母妃了,朕这便回宫吩咐摆宴。”皇帝陛下沉稳淡定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袭来,撞的本宫一片凌乱,“来人,开门送太妃娘娘出城。”
【第61章】 强强对话
皇帝陛下下令打开平安门,以空前盛大的仪仗拥簇着一辆红顶黄衣的华丽步辇开路,把本宫送到了两军阵前,风尖浪口上。
眼下国难当前,本宫虽是个女流之辈,却也不能在这些个抛头颅洒热血的小事上头和他斤斤计较。
不就是谈判吗?本宫虽然自认没有那个外交官的头脑,但毕竟也是两进阎王殿,九死一生,摸滚打爬多年训练出来的人物,一两句圆润的场面话本宫自认也还说得,可错就错在皇帝陛下给本宫选的这个对手太他妈强悍了。
是,女人和女人之间是比较好找话题,可要谈判,首先就得考虑这个先声夺人的气势问题。
再怎么说对面马背上坐着的那都是哥舒远他媳妇儿,都白白睡了人家老公那么多次了,在心理防线上咱完全的不占优势啊。
大环境都在这摆着了,你说你低调点也行啊,还非整出这么大的动静。
从这一点上本宫看出皇帝陛下挺不是个玩意儿的,人家都找上门来了还不知道夹着尾巴做人,这不是逼着本宫自己找死呢么?
“咳——”对面十米之外马背上,七王妃已经淡定的隔着辇上幔帐与本宫默默对视了半盏茶的功夫还大有意犹未尽之意,本宫清了清嗓子,侧目冲辇旁“保驾护航”的小路子公公道,“路公公,落轿。”
也不知道是不是没听清本宫的话,小路子愣了一愣,却是纹丝未动。
旁边的素儿见状赶紧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提醒本宫,“娘娘,对面七王妃还在马上坐着呢。”
跟了本宫这么久,素儿这丫头倒是长进不少,也知道两军对垒输人不输阵这层道理了。
可强强对话这套战略用起来却也是要分场合的,用在俩男人之间那是绝对有范儿,发生在一男一女身上那是八成有戏,而若是落在俩女人跟前——
倘使这俩人不是有绝度的涵养,那是指定要招事儿的。
所以——还是算了吧。
本宫抚额,无力的摆摆手,“落轿,落轿,放本宫下来。”
素儿嘴唇动了动,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却被小路子不动声色的拉开,然后他上前一步,挺了挺胸脯气势很足的扬声道,“落轿!”
抬辇的八个人动作一致的缓缓弯身将凤辇四平八稳的放下,身后跟着的宫女仪仗中迅速走上来四个人,由两侧将辇上垂下来的幔帐挑开。
眼前视线豁然开朗,小路子顶替素儿的位置躬身上前递给本宫一只手,“请娘娘下轿。”
本宫略一点头扶着他的手背款步迈下辇车,稍一抬头便撞上对面那女子放过来的两道桀骜的目光。
她的目光微微犯凉,落在脸上带了三分审视七分冷漠,座下却是一动不动,没有半分要下马与本宫平起平坐的意思。
“那个——”本宫清了清嗓子,试着道,“七王妃远道而来,一路辛苦,马上风大,莫不如随本宫到辇上坐坐?”
付安阳冷着脸静静的看了本宫片刻,忽而眸色一闪,嘲讽道,“这宫里真是人才辈出。”
活了两辈子,这还是本宫听到的最埋汰人的话,搁到谁那脸上也挂不住。
不过想来以他们夫妻间的关系,哥舒远平日里逛逛花街酒后乱性的事儿或许不会对她讲,但若论及他和本宫之间这点不清不楚的小暧昧,怕是字字句句都得跟他媳妇如实交代的,所以说本宫和七王妃的这个会晤本身就是一种很尴尬的存在。
既然她一眼便认出本宫,那也没办法,不就是装聋作哑掩耳盗铃么?硬着头皮上吧。
“呵——”本宫掩饰性的干笑一声,解释道,“太后病了,皇上挪不开身,宫里头吃的住的都打点好了,反正再有两日便是十五,王妃若是觉得合适,本宫这便引你进去?”
虽然明白,此情此景之下,她就是傻子也不会做那自投罗网的蠢事,本宫所言,也不过是给她和自己一个共同的台阶,因为宫里多一个哥舒远,对双方而言无伤大雅,而若是阵前少了一个付安阳,漠北势必兵败如山倒。
“哼!”付安阳唇边牵起一丝冷笑,显然是不领本宫的情,“我不与你废话,既然你出来了便回去告诉他,中午之前我若见不到王爷,这个十五——你们谁都别想过了。”
“这个怕是很难。”说到气势,还是人家略胜一筹,本宫抿唇而笑,“这几日江华王爷正在岛上陪着大钰的明成王爷把酒言欢,怕是轻易不容易脱身。”
无论是在哥舒远面前还是皇帝陛下面前,大钰都是横在中间的硬伤,轻易碰不得,想来这个明成老头舍上老脸在这赖着不走,真是给足了丞相大人面子。
付安阳闻言,面色不由一沉,再看本宫时神色间的敌意就减退两分,化为疑虑。
唉,本宫这么个女人啊,是蓦的不容易让人相信。
“得了!这大冷天的,本宫这话也带到了,路公公,咱回。”本宫摆摆手,扶着小路子公公的手转身往辇车走。
付安阳静默不语,他身边一员副将忍不住打马上前,“主帅,就这么放她回去?”
想威胁皇帝陛下么?本宫一不是他亲娘,二不是他婆娘,你们凭什么?
这本是他们将帅之间在探讨军事战略,外人不该过问,可谁曾想本宫偏是嘴贱,一时没忍住就郑重的回过头去,怒色道,“本宫不是说了吗?太后娘娘病了,本宫赶着要回去探病。”
那副将愣了一下,脸色铁青,付安阳挥手示意他退下,自己则仍是冷眼盯着本宫一语不发。
本宫冲她咧了咧嘴,转身踏上辇车,抖平了膝上凤袍,摆了个庄重的姿势坐好。
“起轿。”小路子刻意扯着嗓子喊。
凤辇缓缓升起,闭合的城门再次开启,轿夫掉转掉转方向的同时,付安阳身边那副将又出了馊主意,“主帅,要不要借机攻进去?”
坑蒙拐骗,趁人之危,你说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再说了,战争这码子事,一旦拉开了架势还哪里会有完全的胜利者?
“唉!”本宫使劲的叹了口气,无奈之下只能冲小路子招招手,“先等会儿,本宫还有句话忘了跟七王妃说。”
“是!”小路子恭顺的弯了弯腰,示意轿夫止步。
凤辇都已经抬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