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眉心相抵,呼吸纠缠,本宫使劲的平复了一下呼吸,捧着他的脸将他的面孔推开寸许,“事儿就这么定个,回去吧,再晚他们该着来了。”
月光下他的面孔清朗俊逸,眸子里也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沉默片刻突然问道,“你有把握?”
“有!”本宫肯定的点头,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递到他面前,“有这个。”
他困惑的盯着本宫看了片刻才迟疑着从本宫手里接过那个瓶子,捏在指间反复的看了看,“是什么?”
本宫只看着他,但笑不语。
无奈,他便只得将那瓶塞打开,稍稍凑近闻了闻,眉头不禁拧起,“是毒药?”
“当然不是。”本宫从他手里取回小瓷瓶慢条斯理的重新收好。
“那是什么?”他问,此时眼中竟是多了防备。
“是——”本宫狡黠一笑,将他的身子推开半步,然后踮起脚尖凑近他耳畔朱唇微启,吐出三个字,“媚情丝!”
所谓媚情丝乃是宫廷秘制的媚、药之首,至于功效自是不必本宫多说,只不过别的药或是吃或是喝,总要沾上才能生效,这味药却是不然,它的药效需要以火催化,只需一点,往烛火上那么一洒,立时就可以让一个排的大汉集体荡漾了,药性之毒,已不是BH二字所能形容的,所以眼下就算只是轻描淡写这么一闻,也足够让他心神不宁一阵了。
小样的,这还整不到你?
感觉到他的身体明显一僵,周身顿时拢上一股沸腾的杀气,本宫心里一得意,赶忙掉头溜了。
哥舒远的行动比本宫快,虽然本宫先走一步,可本宫回去的时候他已经安安稳稳的坐回了座位上,也没什么异态,就是横扫本宫的那一眼眼神有点不太友善。
本宫心虚的赶忙将目光移开,却无意间发现丞相大人的位子不知何时已经人去座空,问了才知道原来是东太后突然身体不适,提前带了他走了。
本还以为他是追出去捉本宫的奸了,不曾想却是本宫多心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怎么这么巧本宫这边刚动了点心思,那边丞相大人就被东太后支开了?心电感应这一说还真是有够玄妙的。
不过丞相大人刚走,本宫如果也跟着马上离席就未免太过欲盖弥彰。
殿内饮宴的气氛渐浓,本宫心不在焉的又坐了会儿才推脱不胜酒力,让小路子去跟皇帝陛下请旨先行离席。
彼时皇帝陛下正忙着和醉酒的明成老头你侬我侬,小路子过去咬着他的耳根子说了两句话,他便抬眸往这边扫了一眼。
为防露馅,本宫赶忙作势揉着太阳穴往身后的柱子上靠了靠。
皇帝陛下收回目光对小路子点头说了句什么,小路子便一路小跑的出了殿门,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才重新回来,对着本宫施了一礼道,“娘娘,辇车备下了,请娘娘移驾。”
悬在心口的石头落了地,本宫端庄的点了点头,踉踉跄跄的就要起身。
小路子眼疾手快,赶忙招呼旁边侍立的宫女过来,“娘娘不胜酒力,还不过来扶娘娘起身。”
“是!”两个小宫女垂首快步走了过来,一左一右把本宫架起来,本宫半阖了眼眸就势往她俩身上一靠就开始装死,任由她俩把本宫办拖半扛的拉到了门口的辇车上。
本宫闭眼在软榻上靠着,不知道为什么,小路子却迟迟不肯招呼起驾,心下困惑就迷离着眼睛探头出去,“怎么还不走?”
“哦!”小路子正垂首站咋辇下,见着本宫唤他,忙回头迎上一步,笑道,“请娘娘稍等片刻——”
小路子话音未落,本宫这边刚要迷糊却见着大殿门口一道亮丽的身影乍现,皇帝陛下竟然负着一手,风度翩翩的由殿内出来。
小路子见状,回头对本宫咧嘴一笑,“外头天凉,娘娘您进去坐吧,这便要起轿了。”
众口悠悠,这天下多双眼睛盯着呢,宴会未完,皇帝陛下就迫不及待的追着本宫离席——
这——这——这——这成何体统啊?!
【第64章】 美人心计
本宫华丽丽的被雷翻了,僵硬的石化在辇上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直至辇车启程轿身轻晃本宫才如梦初醒,冷不防打了个寒战,回头看向身边的皇帝陛下。
“那个——”本宫僵硬的牵动嘴角,干笑道,“晚宴未完,陛下此时离席不太好吧?”
“酒过三巡已经差不多了。”皇帝陛下面不改色,捡起矮几上之前丢下的书本继续翻,紧接着话锋一转,淡淡说道,“况且——朕今天也有些不胜酒力。”
不胜酒力?狗屁的不胜酒力,依本宫说你是怕本宫和丞相大人私相授受,暗地里里应外合所以跟出来看着本宫才是真的。
本宫被他噎的无话可说,仅有的那点酒劲也瞬间过去了,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悻悻的闭了,甩袖往辇外去看过往的风景。
见着本宫没再说话,皇帝陛下拿眼角的余光扫了本宫一眼,“怎么不说话?”
本宫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漫不经心的由辇外收回目光,“本宫不胜酒力,怕说错话,索性便不说了。”
说罢,故意闭眼往身后软榻上一靠,死死的闭了嘴。
皇帝陛下怔了怔,低头继续翻书,又过片刻,他的声音再度传来,“今天一早李德海来报,说这两日这几日母后的身体好了不少。”
他怎么没头没脑的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本宫心里一惑,就不觉睁开眼。
皇帝陛下仍是低头做翻书状,只不过那翻书的节奏却是时快时慢,明显的心不在焉。
本宫狐疑的看着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辇车还在不紧不慢的前行,眼前的灯火闪烁的有点模糊,可能是被本宫盯得确实不自在,突然又是砰地一声,皇帝陛下再次甩了书本,沉声道,“停车!”
说着,不等辇车停稳,已经一撩衣摆跳了下去。
这个动静有点大,本宫惊了一下,回过神来车里已经空了。
莫名其妙!本宫怔愣片刻,想了想也提了裙摆跟着跳下车。
因为要去前面的御书房,所以辇车走的是御花园里的小径,这会儿停在半路,不远处刚好是一座面朝华云池而建的凉亭。
这座亭子建的甚是华丽,飞檐琉角,纱幔妖娆,里面一套石桌石凳,还在旁边摆了个琴台备用。
此时皇帝陛下正负手立在亭中,远处华云池上吹来的风卷起他明黄龙袍的下摆,衬着周遭轻舞的粉色纱幔很有几分美感。
本宫走过去在他身后站定,因为始终没弄明白他这是耍的哪门子脾气,也不敢贸然开口,思忖再三才试着道,“皇上可是在担心太后娘娘的身体?”
皇帝陛下侧目淡淡扫了本宫一眼,眼中闪过一抹讥诮的神色,又回过头去继续远眺,“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在晚宴上朕会突然想起了父皇。”
他的音调有点低低的落寞,像是自语又像是在对本宫说。
咦?话说皇帝陛下这是在想念先帝爷么?
暴君、混球这类话这大半年从东太后和丞相大人那儿本宫倒是没少听,哥舒远也偶尔会揪出他家老爷子咬牙切齿的叨念叨念,可从皇帝陛下这儿——
本宫还是第一次见他想爹。
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难道是因为大难临头,皇帝陛下自感时日不多,触景生情,所以才想起那个将皇位交予他手的先帝爷?
去他妈的责任感,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你爹会不会伤心?有空你怎么不想想自己生死存亡的大问题?
话只此一句,就没了后续。
可是皇帝陛下的这一句话,让本宫感触很深,本宫开始反思——
以前少接触都没有在意过,现在想想,若不是生不逢时,或许皇帝陛下会是一个好皇帝。
他不傻也不笨,有胸襟,有度量,也有城府,就是喜欢扮大尾巴狼,揣着一肚子心事所以整的神秘兮兮的。
总的来说,在本宫面前,他不算个坏人。
这么一想,再想想之前跟哥舒远谋算的事儿,本宫的恻隐之心就隐隐的动了动。
擦,做大事者不拘小节,我他妈的怎么又文艺了?
为了甩开这种恼人的情绪,本宫想找点事来分散注意力,目光四下扫了扫,这才发现从前面花园的拐角绕过去不到五百米就是西华宫。
本宫一时兴起,突然有了主意,“那边不远便是西华宫了,今日的晚宴太后娘娘都没有去,莫不如本宫陪你去看看她吧。”
“嗯?”皇帝陛下可能是没有想到本宫会突然有此一说,诧异的抬头顺着本宫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皇上不是好奇那天本宫和太后娘娘说了什么吗?”本宫笑笑,回头道,“其实那天本宫只对太后娘娘说了一句话——太后毕竟是皇上的亲娘。”
皇帝陛下的目光微微一动,一时有些失神。
“母子之间哪有什么解不开的结,都是说说罢了。”嘿,有戏,本宫立时来了精神,再接再厉,“现在本宫也和皇上说一句话:皇上,毕竟是太后的儿子。”
皇帝陛下还是死闷着不说话,本宫挺不习惯他那个忧郁劲儿的,使劲拽了他一把,“走吧!”
皇帝陛下没有反对,辇车一路到了西华宫外他却也都没有明确表态,只呆愣愣的抓着他那本书装模作样的翻。
本宫下车下到一半,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他一眼,“皇上真的不进去?”
皇帝陛下头也没抬,继续把书翻到下一页。
本宫无奈,只能自己下车进去走了一遭。
此时夜已过半,守门的内侍进去通禀回来说是西太后已经睡了,听这意思,不管她是真睡假睡,总归是没打算请本宫进去也便是了。
本来也只是想劝皇帝陛下来看看他妈,至于本宫——省的见了面还给彼此添堵,不见就不见吧。
所以本宫进到西华宫里也就在西太后的寝殿外头打了个转儿,就灰溜溜的退了出来。
皇帝陛下的辇车停在门口一直没有离去,小路子见本宫出来赶忙迎上来搀本宫上辇。
妈的,这都赶上二十四小时重症监护室的待遇了,话说皇帝陛下你是吃饱了撑的吗?这孝感动天的一出戏是要把本宫活活的逼到死啊!
皇帝陛下还在看书,见本宫回来也只是淡淡的抬眸看了本宫一眼,然后吩咐小路子,“走吧!”
这明明是心里有事,却还是死撑着面子不肯相问,你说你们家男人是不是都这一个毛病?
本宫想了想,还是死气白赖的主动开口道,“太后睡了。”
皇帝陛下没接话,本宫也无话可说了,也就跟着闭了嘴。
辇车把本宫和皇帝陛下送回了御书房就被小路子打发了,回去之后皇帝陛下也不说话,坐到几案后头又接着翻他的书。
本宫颇为无语,坐到离他五米开外的椅子上抱了碗茶,陪着他干坐。
不多时有内侍进来禀报,说圣天殿那边的酒宴散了,皇帝陛下终于放下书本吩咐了他两句。
本宫心里估摸着,这宴会一散就差不多该开始准备正事儿了,可不想,回头那内侍刚一走,都不给本宫开口说话的机会,皇帝陛下就又把他那本破书给拾起来了。
好吧,长夜漫漫,也不急于一时,本宫忍了。
皇帝陛下慢条斯理的翻书,手里的书翻完了,又换了另外一本接着翻,一点都没有睡觉或者滚床单的意向。
要是这会儿睡过去怕是要耽误事儿了,本宫掩嘴打了个呵欠,无意间瞥见旁边角落里放着的一把琴,一时兴起就走了过去。
乐器这玩意儿玩起来要讲究天赋,本宫自认是欠缺了一些,不过前阵子被困岛上闲着没事却是把哥舒远教的那首《相思引》反反复复的弹烂了。
挺忧伤的一首曲子由指尖流出,衬着月色和远处华云池上的流水,美的很有意境。
本宫这个人轻易不煽情,却不想这一曲清歌未了,弹着弹着就把自己一巴掌给煽了进去。
“今世情缘不负相思意,等待繁花落尽满天晴?”
得是怎样的情才能造就这般不含杂质的相思?本宫这样的人,哥舒远这样的人,不是生性薄凉,便是历了沧桑,等到有朝一日繁华落尽,是晴是雨早就未为可知了。
这样的曲子,果然不是人人都能奏得的!
一曲终了,本宫两手狠狠一拍按在琴弦上,琴音乍止,夜色中一片空茫。
皇帝陛下不知何时已经弃了他的宝贝书本,彼时正紧绷着唇角静默的看着本宫手下琴弦出神。
“这曲子听来生分得很,”他道,缓缓从本宫手上将目光移开,很意外的,这一次他的目光很静,很深,竟是没有半分惯有的戏谑神色,“是——他为你作的?”
他?丞相大人?
是啊,这么凄美纯正的一首曲子也唯有丞相大人那样的人才衬得起,不负相思,相思一世,正是他与韩馨桐之间不离不弃的真实写照。
至于本宫和哥舒远——
那他妈的纯属有辱斯文。
“不!”本宫苦涩一笑,刻意抬头迎上他的目光,正色道,“是本宫为他作的。”
梦已随风万里而去,红尘几度之后,再回首,也许便只剩这一支曲子里还可以隐现出我们彼此温存过的痕迹。
那日梅林雪地里的那一抹淡色青衣,终究只是梦呵!
心里泛起淡淡的忧伤,这一次是真的忧伤,不用45度角望天,都掩不住眼底的情绪。
皇帝陛下若有所思的看着本宫的脸,半晌如梦呓般轻轻的吐出一句话,“朕一直以为——穆相是非你不可的。”
他这句话说的很慎重,该是思虑良久。
是啊,今夜为了本宫,他冒着生命危险连龙潭虎穴都闯了,若不是无可取代,他又何必?
“或许吧!”本宫捧着茶碗的手轻轻的颤了一下,然后低头继续把碗凑近唇边喝了一口,“谁知道!”
见着本宫没有继续跟他聊下去的意思,皇帝陛下又多看了本宫两眼便也不再理会本宫,自顾去做他的事。
四更的更鼓响了三遍,本宫的心情也跟着慢慢平静下来,又想起跟哥舒远约定的事儿,渐渐的便有些坐不住了。
更何况上一回明示暗示跟付安阳说的期限就在十五,本宫知道,这一晚便是最后的机会。
本宫左顾右盼,时不时就探头往门口的方向张望,皇帝陛下终于忍不住抬眸看了本宫一眼,“困了就去睡。”
困毛啊,有点眼力劲没?这都什么节骨眼了,你没见本宫跟打了鸡血似的吗?
本宫没理他,扯着脖子又往门口瞟了两眼。
他奶奶的,这天都快亮了,外头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人?这人都死哪儿去了?难不成是本宫估算失误?
如果实在不行——那就只能拼了。
“那个——皇上——”小瓷瓶捏在手心里半天都攥出汗来,本宫紧张的咽了口口水,“哦,那边那盏灯像是要灭了,我去看看。”
可能是灯芯倒进了油里,那盏灯确实闪烁的有点昏暗。
皇帝陛下狐疑往本宫手指的方向扫了一眼,又低下头去看书。
得到首肯,本宫狠狠心,镇定的站起来,一步一步慢慢往那盏灯那挪去,一边走一边在心里不停的给自己打气——
不就是牺牲一下色相吗?做戏而已,一咬牙一跺脚也就过去了,而且如果哥舒远来的够及时,没准也就是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的走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