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可别开这种玩笑,我初次见到八阿哥而已,哪有被迷住之说?更何况——”慕尔登额住了口,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前面一辆并不算华丽的马车。
适才马车侧面的帘子被风吹起
19、夜色未央 。。。
了一角,隐约见到一张侧脸,轮廓分明,很是熟悉。
“何况怎样?”阿楚晖很是好奇她没有说完的那句话。
回应他的却是她的沉默。直到三人经过那辆马车旁边之时,慕尔登额猛的抬起头,眼睛定定地望着严实的窗帘,似要看透一般,它却始终没有再掀起。
她垂了头,慢声道:“没什么,我们还是快些走吧。分开了这么久,阿玛也许急着寻咱们呢。”
虽是如此说,她脚下的步子却丝毫没有加快的意思,不时地回过头张望着。阿楚晖心里奇怪,挠挠头,目光随着她回转,落在他们刚刚经过的马车上,只见一个跟班打扮的人手里拎着三盏做工细致的花灯上了马车,随后,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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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奴才适才买花灯的时候,遇到了八爷。”
坐在马车里面闭目养神的人微睁了眼,目光落在那几盏花灯上,冷漠的眼中难得闪现了几丝柔情。
“知道了,我们走吧。”
马车随即消失在人流中。
行了许久,终于离了那喧嚣的街市,车内的人掀起帘子的一角,望着车外,不顾正月里的寒风,痴痴地望着夜色。刚才无意中瞥到的一幕又在眼前回放了一次。
她和男子毫无顾忌地在街上有说有笑,见到八弟也是一副谈笑风生地模样。虽然,他的马车和他们相距有些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从八弟的眼中,他看出了不同往日的神采。
那样复杂的眼神,他只见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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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那年,他十八岁,八弟也不过才十五岁的年纪,他们跟随康熙去木兰围场冬狩。康熙的众多后妃中,除了已故的赫舍里氏,便属宜妃郭络罗氏的骑术最为精湛。而那一次,一身戎装的宜妃身边却多了一个同样傲气凌人的小格格。
狩猎的第一日,她便同阿哥们一起进了围场,甩掉护在她身边的胤禟和胤锇,独身一人闯进了野兽出没的深处,正当众人心急之时,她却带着自己的猎物大获而归。
白雪皑皑的草原上,火红色的披风在她身后咧咧作响,如同一只高傲的红狐。矫健的身姿穿越层层守卫,来到康熙面前,将猎物双手献上之时,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扫过身侧的阿哥们,睥睨之色尽显。
他本不喜这个行事作风都极为高调的格格,侧过头,无意间却听到一旁的胤禩问向胤禟:“九弟,她是谁?”
胤禟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毫不在意地回道:“安亲王的外孙女,若不是她玛法和我郭罗玛法算得上是堂兄弟,我才懒得理会她呢,哼!麻烦精一个!”
“可是,她很是与众不同呢……”胤禩的声音压得很低,留心听着两
19、夜色未央 。。。
人对话的他,不由地抬头望向胤禩,那张尚显稚嫩的脸上此时流露的却是难以描述的复杂情绪。
一向眼睛雪亮的他,竟也看不出胤禩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他似乎,一直没有留意过这个安静的弟弟。因为胤禩的生母身份低微的关系,从小便被养在惠妃的身边,即便如此,他们几兄弟多多少少对胤禩都有一些排斥,他倒是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每次他们玩的时候,他都站在最安静的角落,捧着一本书,很用功很用功地读,不时望一眼玩闹的兄弟们,眼中难掩欣羡。
有一次,他终于忍不住,走到胤禩的面前,一把打掉他手里的书,不耐烦地说道:“课读讲的时候不认真听,现在倒来装勤奋,做戏给谁看呢!”
胤禩看看他,弯腰拾起地上的书,拍拍上面的尘土,又将褶皱的书页小心翼翼的抚平,如宝贝般捧在怀里:“四哥,我不是在做戏,我真的是在读书,我要变得好有学问,像皇阿玛一样厉害!”
因为正处在换牙的时期,小胤禩前面的两颗门牙都已掉落还未长出来,所以,说话漏风,再加上他一本正经的小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可是,他——胤禛,却笑不出来。他凛了双目,喝道:“不准再说这样的话!二哥才是太子,是以后的皇上,你莫要再胡言乱语!”
小胤禩第一次见到话不多的四哥对自己发火,怔愣地眼神望着胤禛。胤禛迎上那清澈的目光,心中难免有些懊悔,他不该那么凶弟弟的,可是每次遇到事情都把皇额娘的教导忘到脑后。
他以为胤禩会被他吓跑,像五弟和七弟一样。谁知,胤禩并没有躲开,只是低着头,失落地自语着:“可是,我……只是想让额娘开心。”
几个很轻的字眼,却让胤禛的心一痛。他和胤禩一样,都是刚出生便离开生母,寄养在他人处。好在皇额娘视他如亲子,可是,惠妃对胤禩显然不及对自己的亲生儿子。
胤禩和其母卫氏都牵挂着彼此。可是他的生母德妃呢?自从六弟去后,他心里也很是难过,几次跑到永和宫想去看额娘,却是次次都看到德妃抱着六弟的衣服伤心流泪,完全无视他的存在。
也许从那时开始,横亘于他们母子间的沟壑已愈来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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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宫门到了。”外面一声小心翼翼地提醒。
“去问守门的侍卫,八爷和九爷他们可是回来了?”
“是。”
跟班——高无庸,领命而去。旋即便小跑着回到马车上:“爷,八爷他们还没有回来。”
胤禛的眉峰瞬间拧在一起,还没回来?他们是玩疯了吗?!胤禟和胤锇他管不着,也懒得管,可是胤祥和胤祯—
19、夜色未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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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无庸!调回去!找人!”
一声急促的命令,隐忍着暴怒,高无庸已然习惯了他家主子这喜怒无常的性子,不敢含糊,急忙调转了车头,正待去寻人,却见远远地,一辆马车正疾驰驶来。
高无庸眼尖,一眼看到了驾车的人是胤禟和胤锇的跟班。
“爷,他们回来了。”
胤禛闻声,一把掀开车帘跳了下来。果然,对面的马车上,先后露出五个脑袋。却是五副不同的神情。
胤禩依旧挂着面具般的微笑,让人猜不透他的心里;胤禟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看了一眼胤禛便假寐起来;胤锇朝胤禛傻笑了一声,旋即便低下头去缄口不语;胤祥的笑容最为纯良无害,眼神却是忽闪着躲避胤禛;而胤祯,仍是那副倔强的样子,瘪瘪嘴,意犹未尽,似是尚沉浸在刚才的玩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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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弟,十四弟,下来!”胤禛的眉峰拧的更加紧,眼风扫过每一个人。原本寒冷的夜晚,更显得凄冷起来。
胤祥犹豫了一下,旋即作势要下车,却被胤禟一把拦住,漫不经心地像胤禛看过去:“四哥还要去永和宫给德母妃请安吧?我们直接回西五所便好,十三弟和十四弟自然由我们送回去。”
“胤祥,胤祯,下来!”他不理会胤禟,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命令,直接叫胤祥两人的名字。
胤祥乖乖下了马车,回头见胤祯一动不动的坐在原位,忙拽拽他的手臂,又拼命朝他努嘴示意。胤祯这才不情愿地跟着他下了马车,磨磨蹭蹭的来到胤禛身边。
“四哥,他们不过是贪玩了一些,好在还是按时回来了。”胤禩在一旁为他们开脱。心中难免有些不放心。瞧胤禛的神色,心底恐怕早已气冒烟了。
“这个我自然知道。”胤禛看了一眼胤禩,这才重新回到马车上,胤祥和胤祯则安安静静的坐在两侧,垂着头,等待暴风骤雨的到来。
只是,他们都猜错了。胤禛坐在马车里望着两个年幼的弟弟,心中的那丝不痛快,早已烟消云散。害得一直低头等待挨骂的两人内心都不禁奇怪起来,心想着:四哥为何不教训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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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下马车之时,胤禛甚至亲自伸手将胤祯玩得皱起的袍角抖开,又将胤祥头上的暖帽扶正,详细检查了无误,才拍拍二人的肩,轻声道:“快去永和宫给额娘们请安吧。她们见不到你们平安回来,一定放不下心。”
胤祥点点头,问道:“四哥,你不和我们一起去?”
胤祯也抬起头,期待地看着他,今晚的四哥和往日有些不同。
胤禛的手一顿,随即放下:“我就不过去了,弘晖他们还等着我带花灯回去。十
19、夜色未央 。。。
四弟,代我像额娘问安。”
胤祯失望得垂下头,有些气闷,勉强应了一声:“是。”
看着两人的加快了步子向永和宫的方向走去,胤禛才放了心,带着高无庸,回自己的寝殿。
在他转过身之后,一直前行的胤祯回过头,望着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失望加失落的情绪填满了胸口。他原以为,四哥会和他们一起去看额娘,他知道,额娘见到四哥时还是心里是很欢喜的。可是,四哥对额娘永远都是那般生疏和客气。
不过,四哥确实是个怪人,对谁都是冷冰冰的,做起事来太过铁面无情。有时一个人发呆的时候,又会莫名其妙的笑起来。皇阿玛说他喜怒无常,这四个字用的真是太正确了。
“十四弟,你走得好慢,快跟上!”
想事情的胤祯不知不觉落了胤祥一大截的距离,直到胤祥叫他,才反应过来,忙跑了过去。
人影稀疏的紫禁城中,灯火阑珊,夜,未央。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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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梅花三弄 。。。
阿吉达起床的时候,慕尔登额美梦正酣。她瑟缩了一□子,穿好外衣,起身到外面打水洗漱时才知已是晌午。
“这两个孩子,竟睡到日上三竿还不起。”
阿吉达闻声转过头,西林觉罗氏带着苏嬷嬷跨进院子,她们见阿吉达站在廊子下,忙唤道:“慕尔登额可是还在床上?”
阿吉达点点头,开门引两人进去:“姐姐刚才还说梦话呢。”
“梦话?”苏嬷嬷一愣,自慕尔登额小时起便照顾她饮食起居,怎的竟不知她还有说梦话的习惯?
西林觉罗氏却是一脸好奇地问道:“说来听听,我看她都梦到什么了?”
阿吉达垂了头,有些害羞,压低了声音:“我也听得不太清楚,只是什么比……比翼双飞之类的。”
闻此,西林觉罗氏和苏嬷嬷同时互看过去,心里有着一个相同的答案,莫非,这个小丫头有了心上人?
“窝克,嬷嬷,你们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慕尔登额听见说话声,揉着惺忪睡眼坐起身。
“早?你也不问问这是什么时辰了,还早?”西林觉罗氏嗔笑着在床边坐下。
慕尔登额探头看了一眼窗外,雪白色的窗纸投射出淡淡的阳光。
“呃……阿吉达,现在是什么时辰?”她有些迷茫,莫不是昨晚玩得太累,以至于睡过了头。
“姐姐,刚过午正。”
~~~
阿吉达打好了一盆温水,等慕尔登额起床洗漱。苏嬷嬷则到小厨房为他们准备饭菜。
而西林觉罗氏则坐在一旁看慕尔登额穿衣,洗漱,梳头,有条不紊地在桌边坐下,准备吃饭。一系列动作看在西林觉罗氏眼里,不禁有些惊讶,她的沉稳内敛确实不像一个才十一虚岁的女孩子会做到的程度。
“窝克在想什么?”慕尔登额咬了一口苏嬷嬷亲手做的荞麦饽饽,又夹起碟子里的一个放到西林觉罗氏面前,“我最爱吃嬷嬷做的荞麦饽饽了,窝克也吃一个。”
“好。”西林觉罗氏笑着接过去,并没有马上吃,而是打量了一眼慕尔登额,问道:“昨儿是阿楚晖带着你和阿吉达去赏的花灯?”
“唔……”慕尔登额低头支吾了一声,“我和阿玛还有阿尔萨兰他们走散了。”
西林觉罗氏知道她心中所想,也没继续深究,只是继续试探着问道:“慕尔登额,你可知道,再过几年,你就到了参加选秀的年纪了。”
闻此,慕尔登额和阿吉达都停了手中的筷箸。阿吉达是满眼的好奇,她尚不懂什么是选秀,而慕尔登额是知道的,只是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今日西林觉罗氏有此一问,便犹豫了。
“选秀,不就是从满蒙汗的八旗家族中
20、梅花三弄 。。。
挑选适龄的女子,或成为帝王之妃,或作配皇室宗亲吗?”
慕尔登额咬着嘴唇,想象着一群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像货物一样站在众人面前供皇族甄选,心里说不出的别扭。
西林觉罗氏点点头:“既然你明白便最好。你知道,我们赫舍里一家,祖荫深厚。你的两位堂姑母先后侍奉当今皇上,你的玛法在朝中也是位高权重,以咱们这样的家世,待他日选秀之时,即使进不了后宫为妃,可是指配为皇子嫡福晋,也是绰绰有余。所以,从现在起,便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你是读过书的,应该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这个道理。”
她停顿了一下,呷了一口清茶,心中有些打鼓,不知这孩子能否听懂自己的好言相劝。她,真的是为了慕尔登额着想啊。
慕尔登额转转眼珠,自打有记忆以来,前三个月她一直呆在索府被迫学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之后进宫一个月,乖乖做她的公主伴读,偶尔和几个阿哥碰面,这些应该不算有什么授受不亲吧?那么最后一个就是昨日——
“慕尔登额知道了,以后一定记得窝克的提醒,不跟非家人以外的男子过分亲近。”她知道西林觉罗氏想多了,却也懒于解释,毕竟,阿楚晖表哥心里的秘密,她不能轻易说了出去,即使说了,窝克也不能做什么。
西林觉罗氏满意地笑了,不停地为两人布菜。看着慕尔登额稍显稚嫩的脸庞,她的心里有喜欢,也有怜惜。
慕尔登额对于家族来说,地位是特殊的。尽管她只是一个妾室所出,却因了长得颇像已故的仁孝皇后的缘故,得到索额图的特别对待。自从仁孝皇后薨殁,这些年来,和明珠的党争,佟半朝的崛起,赫舍里家族已有渐衰之兆,再加上平妃的去世……若不是太子的关系,赫舍里家族怕是就要没落了。
而慕尔登额,却使他们看到了一丝希望,刚刚入宫便被破例封为格格,颇受康熙的重视,难保他日不会一跃龙门飞身成凰。
也许,她不过是索额图手上的一枚棋子。那又如何呢?在男子为天的时代里,女子不过是附带品,是带来尊贵和荣耀的工具。
想到此,西林觉罗氏也只能暗自在心里叹息,希望这个孩子不要命途多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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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桃姐姐,你在绣荷包吗?”慕尔登额站在嫣桃的门外,打量了一眼房间内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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