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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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念-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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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负责摆放祭品的小宫娥,偷了做祭品的果子,挨板子的时候被我看到了。这些奴才们,也不知长了几个胆子,不就是几个果子吗?竟然要打上二十大板,差点生生打死呢。”
  
  康熙听了赫舍里氏的描述,心下对宫人之间动用私刑也有些气愤,转而又想到她毕竟是犯了错的,于是回道:“有功则赏,有过则罚,她既犯了错处,自然该罚。”
  
  赫舍里氏斜了他一眼,道:“她去偷祭品也是因娘亲病重,望皇上念在她一心存孝的份上,就免了罚吧,反正那十个板子已经够她受的了。”
  
  康熙点点头,本就不喜过问这些琐事,继而问道:“那起名儿又是怎的一回事?”
  
  赫舍里氏看看依旧低头的她,愉悦地解释道:“可是巧了,这孩子和我同名,偏偏入宫时因了避讳就改了名字,我见她模样生得好,一时喜欢,便给她取了一个名儿,叫‘琉璃’,皇上看如何?”
  
  康熙宠溺地将手中的点心掰成两半,将其中一半亲手送进爱妻的口中,才去吃手中的另一半,无限柔情地说:“你喜欢的,定是最好的。”
  
  她的心微微颤动,不敢置信自己的双耳。这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吗?不同于往日的威严,竟也有柔情的一面,而那个让他发自内心地展现这一面的女子,正巧笑嫣然地望着自己的丈夫,纤细的手情不自禁的抚上隆起的腹部,那里面,是他们爱的结晶。
  
  她痴痴地望着赫舍里氏绝美的笑颜,心中无比欣羡。
  
  能得到帝王之爱,何其有幸!
  
  ~~~
  
  初夏的静谧之夜,微风徐徐。回廊处,一抹倩影手提着宫灯兮兮然穿过影壁,来到坤宁宫门前,紧闭的宫门深锁,她仰望着夜色中那扇朱漆大门,慢慢回想着那一日的自己,单薄的身子,忍着巨痛艰难地迈出了这道宫门,一步一回头,似要将这里的每一砖每一瓦都深深刻在脑海里。
  
  她甚至还能嗅到那淡淡的茉莉清香。
  
  随即想到卧病在床的娘亲,她扶着树干蹲□,手指紧紧嵌在掌心里,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回响:“为何世间如此不公?有人可以高高在上,集万千宠爱;而有人却身如蝼蚁,随时被踩在脚底下,任人践踏!”
  
  她不甘,却又无能为力。
  
  ~~~
  
  将宫灯放置在一旁,恭敬地伏在地上 
 26、夜语寄思 。。。 
 
 
  叩拜,未及她起身,便听到身后渐至的脚步声,她心下一惊,转过头看向来人。
  
  月光下,素日里明亮耀眼的龙袍此时却仿若融于这夜色中,蒙上了一抹淡淡的哀色。
  
  “奴婢恭请皇上圣安。”
  
  她福□请安,幸而这夜色极重,她起身之时紧紧捂着加速跳动的心口,并未被康熙发觉。
  
  “适才在作何?”
  
  康熙驻足望着宫门,却是在问她。
  
  她心中又惊又喜,这是他第一次同她说话呢!于是连忙答道:“今儿是皇后娘娘的祭日,奴婢早年受过娘娘主子的恩惠,无以为报,只好每年都来此一拜,略尽奴婢感恩之心。”
  
  说完,她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崩于这坤宁宫的可不单单是仁孝皇后,还有前年去世的孝昭皇后。
  
  康熙并没有留意到这点,注意力完全被那句——“奴婢早年受过娘娘主子的恩惠。”所吸去。他望着那抹娇小的身姿,心下诧然,脑海中的记忆在不断回放。倏地,从中闪现出一个模糊的影子,小小的宫娥,沉默安静地垂着头。
  
  原来,她便是当年那个因偷了祭品挨罚的宫女,却已随着时间的流逝,早已成长为如此亭亭玉立的人儿。
  
  “朕记得你的名字,琉璃。”康熙低吟道,反复玩味着那两个透着晶莹的字眼。
  
  她更是受宠若惊般,猛地抬起头,眨也不眨地目光凝视着面前伟岸的男子。不曾预料到,这么多年过去,他竟能记得自己的名字。
  
  想来,她也不过是沾了这个名字的光,或者说,要感谢那个一时兴起,为她取了名字的女子。
  
  “奴婢正是琉璃。”她深深呼吸了一气,旋即镇定自若地迎上康熙探究的目光,嘴角划出再自然不过的笑意。
  
  她深信此时的自己,笑容有多诱人,为了这一日,她已对镜反复练习了六年。
  
  一笑百媚生,倾城复倾国。
  
  果然,从他的眼中,她看到了一抹惊艳,月光下,琉璃般双眸的盈盈溢彩;花深处,唯有暗香浮动。
  
  ~~~
  
  “琉璃,琉璃……”
  
  他默念着她的名字,从案几上整齐摆放的两摞奏折中抬起头,便见她手捧着碧色的荷叶彩釉瓷碟进了暖阁,雪白的果肉整齐地码在其间,令见者之人心下一阵清凉。
  
  琉璃进得乾清宫伺候茶水的日子尚短,却深受康熙垂青,明眼人心中都有一杆秤,深知这个出身低贱的宫女并不会在这里太久,遂对她半分讨好半分恭敬。
  
  琉璃到底是常年被欺压惯了,一时间并不适应身份的突然转变,所以待人遇事都循规蹈矩,进退得宜,纵是让有心之人也难以寻了错处。
  
  “皇上若是累了,便尝尝昨儿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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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岭南刚刚进贡来的荔枝,御膳房一直用冰窖存着,可是新鲜着呢。”
  
  琉璃说着,将瓷碟放在案几之上,取了棉巾浸湿了欲给康熙净手,忽闻得他在身后笑道:“这荔枝虽是新鲜,你也不可多吃,身子本就易生热,回头儿若是又贪食了喉咙疼,可别怪我未提醒你。”
  
  她的身形一顿,这番话竟不是对自己说的,可是暖阁里,除了他们二人还有谁呢?她紧了紧手中的棉巾,转过身边擦着康熙的双手边疑惑地看向他。他伸出双手任她小心翼翼的服侍,抬眼之时,含笑的眼却是一愣,笑意凝在嘴角。
  
  她的心,立时一片冰凉。
  
  ~~~
  
  “琉璃,梁谙达让我来传话,说要你去御前伺候着。”一同在乾清宫伺候茶水的宫女怀琴推门唤道。
  
  琉璃放下手中描摹的纸样,低低应了一声。经过怀琴身边之时,只见她暧昧地望了自己一眼,随手将门阖上。
  
  她心下忐忑,却也不敢有丝毫怠慢,加紧了脚下的步子。
  
  “皇上今儿饮了些酒,这醒酒茶可要勤上着些,切莫怠慢了。”
  
  琉璃垂着头,在门外温顺地听着梁九功的嘱咐,最后点头应道:“梁谙达放心,奴婢记得规矩的。”
  
  梁九功满意地颔首,随即开门示意她进去。望着那豆绿色娇小的背影渐渐融于那满室通明之中,融进那年轻帝王的寂寞之心……
  
  琉璃将醒酒茶端到案几之上,悄悄看了一眼单手抚额的康熙,往日白净的面上此时透着微红。她迟疑着后退了两步,转身欲要去取蒲扇为他扇风,听到他的低声嘤咛,顿了脚步。
  
  “乌勒丹……”
  
  他在叫“乌勒丹”,她的嘴角划出一抹苦笑,他的眼里、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他的元后。
  
  而这后宫之中,三千佳丽,于他,不过是女人,是玩物,是传宗接代的生产工具。
  
  谁都不是他的妻,不是他的挚爱。
  
  可是那又怎样呢?又有哪个女人不是想方设法爬上那张龙床!
  
  而她,从六年前开始,便爱上了这个男人,爱上他含笑的眼,爱上他温柔的声音。哪怕他的这一切只是对他的爱妻。
  
  想着,她暗暗咬紧嘴唇,直到它绽放出柔嫩的媚红色,才慢慢转过身,一步步走近康熙。在他惊诧的目光中翩然跪下,双手轻轻搭在他的膝上,微仰起下巴,注视着他,模仿着赫舍里氏的腔调说道:“我是乌勒丹,我回来了。”
  
  她没有说谎不是吗?她一遍遍告诉自己,她是叫乌勒丹没错的,这个从出生起便伴随自己十三年的名字,在进宫那日却被人轻易抹去。
  
  康熙痴痴地望着她,双手滑过她的脸颊,反反复复,生怕她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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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离开。
  
  “乌勒丹,你可知道我和保成有多想你?那孩子自打会说话起就朝我要‘皇额娘’,可是我又能拿什么去还他一个额娘!而我……我答应了你,要带你去郊外骑马打猎看夕阳,要为你建造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世外桃源。可是我一样都没有做到……乌勒丹……你可会记恨我?”
  
  她早在康熙温柔缱绻的话语中抱住了他,下巴抵在他的肩上,慢慢摇着头,眼角滑过一丝清泪。
  
  她不知赫舍里氏是否在天上看着他,不知若真的是她,又会怎样回答?她唯一知道的是,他们深爱着彼此。
  
  “我从未恨过你。”
  
  她轻轻地吐出这六个字,便觉身子一轻,缠绵的吻已然落下……
  
  ~~~
  
  储秀宫,一间最普通不过的院子里,她倚着院门,巴巴地盼着来人。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她一直矗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从房里出来的宫女心有不忍,忙唤道:“主子,这刚出了月子可不能吹风的。还是快进来吧。”
  
  她摇摇头,难掩焦虑:“不等到人来我不进去。梨香,齐嬷嬷可是告诉你的过了午时便过来?你确定没有记错?”
  
  “确定确定”,梨香将一件夹衣披到她的身上,心下也是着急,这太阳可是都要落山了。可是她又不敢表露出来,只能劝道:“想是因了什么事耽搁了。主子且进屋里等吧。”
  
  她不为所动,忽地见到远处疾步走来一个宫女,正是长春宫的女官梦荷。梦荷见到守着门张望的琉璃,脸上一时错愕,随即低着头,福□请安。
  
  而琉璃,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已然明了,今日是见不到了。
  
  “主子要奴婢来知会卫主子一声,小阿哥这会儿正在慈宁宫里,皇上和皇太后还有贵主子都在,太皇太后喜欢的紧,留了用晚膳,今日就不过来了。”
  
  果然如此,她垂下头,将手中紧紧攥着的物什递给了梦荷:“这长命锁还劳烦梦荷姑姑带回去交给惠主子,给……给小阿哥带上。”
  
  梦荷瞥了眼那把小小的银锁,古拙的雕花,边缘被磨得发亮,想必是有些年头,又被终日攥在手里的缘故。她向琉璃投去同情地一眼,旋即正了神色,接了银锁福身而去。
  
  见梦荷走远了,一直沉默的梨香这才愤愤不平地念叨着:“这算什么?明明说好了带小阿哥过来,为何又去了慈宁宫了?主子,他们太欺负人了。小阿哥是您拼了性命生出来的啊,却一眼都没见到就被抱走了,现在又……”
  
  说着,梨香不争气的泪水流了满脸。琉璃转过头看着她,为她擦去眼泪,勉强笑道:“我还未哭,你倒是先落泪了,傻丫头。”
  
  “奴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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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奴婢是觉得主子您太委屈了。”梨香呜咽着回道。
  
  琉璃摇摇头,心中虽万般难过,却不能表露出来,梨香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儿,只会陪着自己一起伤心。
  
  她早已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不是吗?那一夜承欢,红烛泪尽,酒醒之余,见到的便是他那双冰冷如斯的双眸。
  
  前一刻的深情款款,炽热缠绵;后一刻却是雷霆渐变,龙颜难测。
  
  他起身穿衣时那个丝毫不带感情的背影,如磨钝了的刀锋,一下下割裂着她的胸口。
  
  梦醒梦碎之间,她认清了一个事实,她是琉璃,那个永远背着辛者库的罪籍,只会被别人踩在脚下的最低贱的宫女。
  
  她是琉璃,而不是他最爱的乌勒丹。
  
  他要给她贵人的赐封,补偿自己一时犯下的“错误”。她却拒绝了。他始终不明白她要的是什么,不是他在众多绿头牌中偶尔看到她的名字,用带着一种责任与义务的心去翻起;也不是这东西十二宫的任何一个主位,在等待中看红颜老去。
  
  她只是希望能每日见到自己所爱之人,如果这点做不到,再高的封位,再奢华的物质条件,又有何意义?
  
  与此相比,倒不如有一处属于自己的小小角落,每日静心礼佛,安安静静地度过余生。
  
  他终是遂了她的心愿,给了她一个常在的小小身份,赐了一间院子,两个下人,而敬事房的绿头牌中,却从未有过她的名字。
  
  ~~~
  
  她原以为这一生便是如此了,却不曾想到,会有了身孕。以至于当太医十分肯定地做出诊断之后,她先是喜悦地笑出来,紧接着便潸然落泪。她自然为能成为母亲而欣喜,却同时想到以她的身份和宫中的规矩,这个孩子是绝对不会留在自己身边的。
  
  想到几个月之后,怀中的骨肉便会离她而去,唤别的妃嫔为额娘,她的心便如尖刀狠狠戳着。
  
  她从未后悔那一夜疯狂,然而那一刻,她却只能对着皎月笑自己,作茧自缚。将一个弱小的生命带来这个世界上,她便有责任给予这个孩子最好的一切不是吗?
  
  可是皇宫这座能吞噬人的囚笼,生活在其中的人,谁又是幸福的?
  
  ~~~
  
  “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
  
  她闭着眼,默默念着经书,风中传来淡淡的茉莉清香。而前方,那个一身茜色华服的女子背影,慢慢转过身来,明媚的笑容在阳光下绽放。
  
  只听得她在微微朝自己笑道:“……你的眸子这般淡,好像琉璃……对了,就叫‘琉璃’这个名字吧。”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1 “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

2 关于卫氏原姓觉禅氏这一线索,貌似是在稽古论坛翻到的,准确性有待考证……

3 本文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特别提示:

(627920189)——某羽毛的扣扣

提问:四四最爱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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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若是当年 。。。 
 
 
  夏末,暑气还未完全散去,屋子里闷闷地,一身素缟的钮祜禄氏立在窗边,眼睛里仍布满了血丝。
  
  自大行皇帝的灵柩被送往易县后,她已有几日未合眼,人也憔悴了不少。望着镜中反射出来的影像,两颊有些塌陷,凸显出尖尖的下颚。
  
  忍不住自嘲地一笑,想到那年春日,她还只有十三岁,同额娘去寺里上香,那个面色和蔼的住持见到她,捻着花白的胡须,微笑颔首道:“果真是有福之人。”
  
  额娘听了,自是喜笑颜开,又添了一炷香油钱,归家后还同凌柱说起此事。他们心知,再过两个月,便是三年一次的选秀,适时,她做为钮祜禄氏家的长女,自然也要入宫待选,是一朝飞跃龙门还是落选回家,于他们便是天上地下的差别。
  
  当然,女儿姿色平平,而凌柱又未官居要职,祖上虽亦是算得上开国功臣,然早已没落,他们也不敢抱有太大希望。同时又有些计较,入得宫门最多不过做到贵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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