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念- 第38部分

　　
　　康熙命费扬古和伊桑阿考较宗室子弟骑射，共分四日，第一日是整黄、镶黄两旗，地点便在安定门外的镶黄旗校场。
　　
　　昨儿在永和宫里，慕尔登额听胤祥和胤祯讨论地激烈，也想去凑个热闹，他们哥俩儿倒是没意见，可是德妃的关显然不好过，慕尔登额原本是想扮成小厮跟着胤祥混出宫去的，谁料嘉泠和嘉滢听到他们的讨论也参与进来，都争着要去。毕竟出宫去玩，对于这些自小长在深宫中的格格们是一种极具诱惑力的事儿。
　　
　　后来在几人轮番的软磨硬泡和发誓保证下，德妃才勉强同意了慕尔登额和嘉泠去，而嘉滢年纪小，留在宫里，另一个条件便是，德妃要她们二人换成方便的男装。这点不消德妃嘱咐，慕尔登额早已做好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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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校场，才发现这里早已是人山人海，来凑热闹的人不在少数，是以驻守的侍卫也增多了起来，不为别的，只为赛场上那几个高高在上的皇子阿哥们。
　　
　　慕尔登额扫视一圈，从胤禟到胤祯，五个阿哥都是一身戎装骑在骏马之上，身后跟着他们的随从、伴读。
　　
　　胤禟依旧是一副高高在上的皇子架势，懒散地跨在马鞍上，目不斜视；胤锇和他靠得很近，不知在说些什么，笑得很是灿烂；胤裪和胤祯以及他的伴读纳尔苏也在另一侧比比划划说着什么，似是讨论地很激烈；而胤祥虽离他们很近，却并不搭话，只是悠闲自在地捋着马儿的鬃毛，嘴角划出浅浅地笑意。大氅雪白的毛领被风吹过脸颊，吹得他的心也随之痒痒的。不时地抬头望向人群中，似是在寻着什么。　
　　
　　嘉泠见此，刚要朝手唤人，却被慕尔登额一把捂住嘴，朝她使了个眼色，小声道：“别喊，咱们不过去，挤在人堆里，才有热闹瞧。”
　　
　　嘉泠瞪了她一眼，心道，就这朵木耳鬼主意多。
　　
　　两人在拥挤的人群中像泥鳅般见缝插针，看到有空隙就钻了过去，也因此惹来不少的白眼。就在她们快要达到观看比赛的最佳位置时，站在慕尔登额旁边的人突然向后撤了一步，她本能地向另一侧躲去，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寻支撑点，却是忽然摸到了一个软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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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人堆里猛然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嚎叫，慕尔登额被这叫声惊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嘉泠慌忙将她连拉带拽地扶起来，未等她们站稳身子，一双含香玉手牢牢攥住了慕尔登额的衣领，对上那双满是杀气的眸子，她感觉自己分外的无辜。
　　
　　不就是摸到那里了吗？她也是女的，摸到又怎样？再说，她又不是故意地。
　　
　　“你你你……”身着水蓝色对襟短袄的少女“你”了半天，一个别的字都说不出来，脸色涨得通红，倒是旁边着珊瑚色夹袄的少女看起来也不是好惹的主儿，上前一把摁住了慕尔登额的手臂。
　　
　　“小登徒浪子，毛儿都没长齐就跑出来作下流勾当，哼！你今儿撞上我们，包你吃不了兜着走！”
　　
　　原本，那一声惨叫或许并不能引起多大的波澜，可是紧接着这一番激烈的言辞，凡是听到的人纷纷侧目过来，围着在场中间的两名少女和另外两名“少男”指指点点。
　　
　　嘉泠哪受得了这个，垂着通红地一张脸，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慕尔登额暗暗叹气，从原本的惊愕中镇定了下来，她转了转眼珠，换上一副无赖地表情，这回倒轮到原本凶巴巴地少女错愕了。
　　
　　她心中窃笑不已，嘴上不着边际的话已经冒了出来，用没被摁住的另一只手飞快地摸了一下揪着自己衣领的柔荑，怪声怪调地调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姑娘何须这般生气？某不是嫌我适才的动作粗鲁了？”
　　
　　蓝衣少女被她摸地一身鸡皮疙瘩竖起，连忙松了手背过身后，狠狠地剜了慕尔登额一眼，心里说不出地厌恶。这个登徒子年纪不大，看似细皮嫩肉，穿着体面应该也是家境富足的，却出口下流，没有教养，尤其是贼眉鼠眼地模样，可惜了那副眉清目秀的皮囊，倒是“他”的声音尖细，奇怪地很。
　　
　　嘉泠也是一惊，没料到慕尔登额会这样做，暗暗捏了捏她的手，朝她摇头，想要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慕尔登额却假装没看见般，目光又落在那个瞪大了眼睛抓着自己不放的凶恶少女脸上，笑道：“这位姐姐，你这般抓着我不放，难不成我果真是玉树临风，人见人爱？可是也别急在这一时嘛，大庭广众地，多不好……”
　　
　　“呸！你这个……这个……”
　　
　　她被慕尔登额气得说不出话来，最后忍不住扬起了手，眼看一个巴掌就要落到慕尔登额的脸蛋上，却被她们身后冲进来的一个人影一把拦下。
　　
　　嘉泠看到来人，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旋即又为慕尔登额担忧起来，只因胤祥虽抓着那名女子的手，却是面色不善地瞪着慕尔登额。
　　
　　慕尔登额朝他暗暗吐着舌头，又拼命朝胤祥身后的胤祯挤眼睛，示意他帮着自己说说好话，胤祯却把头一扭，压根不理她，那副样子像是在说，让你玩，活该。她又可怜巴巴地望向胤锇和胤裪，胤锇也是一副笑嘻嘻等着看戏的样子，胤裪没和慕尔登额正面打过交道，对她却也颇有耳闻，是以好奇地打量着她。
　　
　　“谁这么不长眼睛，跑到校场里捣乱！”一个身着朝服的中年男子威武十足地嚷道。他是同胤祥几人一起过来的，但是因为围观的人数众多，所以他从慕尔登额的身后挤进来，并未看到她二人的正脸。
　　
　　慕尔登额正疑惑这个声音有些耳熟，转过头一看，原来就是她仅有一面之缘的姑父伊桑阿。伊桑阿大咧咧地挤进来，两只大手像拎小鸡一般揪着慕尔登额和嘉泠的后衣领轻松地拎了起来，手腕一转，便见两张瓜子脸蛋同时瞪大了眼睛望着自己。
　　
　　他正心中疑惑，怎么其中一个有些眼熟呢？
　　
　　只听胤祯叫道：“伊桑阿，不可！”
　　
　　话音未落，伊桑阿双手一松，嘉泠二人便向地上倒去，还好胤裪和胤祯眼明手快，上前一步接住她们。而伊桑阿此时已经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汩汩涌出。同时不断在心中骂自己没长眼睛，鲁莽行事。
　　
　　之前十三阿哥就示意过他，说慕尔登额和八格格会过来，让他派人留心着些。伊桑阿自是不敢怠慢，每个入口处都安排了人手，留意出入的马车。可是谁知她们二人竟自己溜了进来！还是女扮男装，根本没人告诉他啊！
　　
　　他既认出了慕尔登额，那么想必旁边的人定是八格格了。慕尔登额倒是不打紧，八格格可是他得罪不起的，随便一条冒犯皇亲宗室的罪名压下来，他有十颗脑袋都是不够砍地。
　　
　　“伊桑阿，你起来吧。这儿没你的事了。”
　　
　　这里最大的胤锇发了话，他本不知道嘉泠她们要来，但见她们的打扮和胤祥的低调，纵是再笨也猜到她们不想曝光身份。毕竟，嘉泠是公主之尊，突然出现在这里是于礼不合的。
　　
　　伊桑阿如听到特赦般战战兢兢地起身，向胤锇几人作揖便要退出去。
　　
　　倒是刚才被胤祥阻止了动手的少女发话了：“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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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干脆利落地吐出了两个字，甩开胤祥的手，淡淡扫了一眼众人，目光紧紧盯着慕尔登额，纤指一横，指着“他”问道：“你们是谁？他又是谁？他欺负了我堂妹，我不能就这么算了。那位大人，您就放任他们人多势众欺负我们姐妹二人吗？你可知道我额其克也是有顶戴花翎的！”
　　
　　“哈季兰！”蓝衣少女忙拽了她一把，却也拦不住她嘴快。
　　
　　“放肆！你——”伊桑阿气急，这个小丫头诚心跟他作对吗？她额其克再大的官儿能怎样？能大过皇帝吗？
　　
　　“呵呵，你倒说说看，你额其克官拜几品？”
　　
　　音调不高，却极具磁性地声音打断了伊桑阿的话音。众人回过头，但见身披紫貂大氅的胤禟走了进来，两旁有随从为他开路，同他一齐的还有一个威风飒飒的中年男子，古铜色的肌肤凸显出常年征战沙场的英雄本色，即使年轻如胤禟，妖媚如胤禟，也掩盖不了那人身上散发出的金戈铁马般的气势。
　　
　　被唤为“哈季兰”的少女含怒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飞快地垂下头去。直到胤禟走到她面前，似笑非笑地眼波扫过慕尔登额，又转向她，再一次重复了刚才的问话。
　　
　　她倏地抬起头，朝胤禟大声道：“我额其克乃兵——”
　　
　　蓝衣女子一把捂住哈季兰的嘴不让她说下去。早先听堂兄说起过这次校场比武虽是官员主考，但是还会有皇子代表康熙来巡视督导。而从这些人的穿着打扮，还有年纪不大却能轻易指使朝廷命官来看，想必，便是他们了。
　　
　　于是她屏息抬眸，注视着胤禟满是诱惑的双眼，道：“我阿玛区区小官，不足道也。还请几位大人不计较我堂姐的冒失。不过——”说着，她看向慕尔登额，脸色冷冽起来，续道：“这个人确实调戏在先，又语出狂妄。还请几位做主，还我们姐妹二人一个清白。”
　　
　　慕尔登额好笑地看着她，故意朗声问道：“怎么还？莫不是让我娶了二位？这主意倒也不错，只要二位不嫌弃我——”
　　
　　“够了！”胤祥吼断了她，他一直隐忍着没说话，谁知道慕尔登额愣是不怕引火上身，玩起没完了。
　　
　　她终于乖乖闭了嘴，一步蹭到胤祥身后，朝脸色发青地姐妹二人扮鬼脸。
　　
　　“两位小姐，请恕舍……”他顿了一顿，转头瞥了一眼慕尔登额，她立即收起嬉笑的脸，做小鸟依人状。胤祥哼了一哼，朝她们道：“请恕舍弟年幼贪玩，无意冒犯——”
　　
　　“无意？”闻此，哈季兰一扬眉，语气满是不屑：“第一次无意倒罢了，可是后来明摆着是他语出轻佻，他是你弟弟，你自然向着他，哼……”
　　
　　她打量着胤祥，哼道：“弟不教，兄之过。弟弟是登徒子，哥哥也好不到哪儿去！”
　　
　　“你有完没完！”胤祯怒气冲冲地上前，斜了她一眼。她的话怎么听着都刺耳，这不是等同于说他们爱新觉罗一家吗？！
　　
　　“十四弟——”胤祥朝他摇摇头。
　　
　　哈季兰一听，更是气道：“原来他也是你弟弟？你们都是？难怪会联合起来欺负我们。”
　　
　　胤祯气极，还真是没见过比她还蛮横不讲理的女子。想着，他瞥了一眼慕尔登额，心道还是他的小木耳最可爱。不过……貌似这祸端是她引起的！
　　
　　胤锇不耐烦地朝胤祥努嘴示意，让他快些解决这两个麻烦的女子。这风波持续地可真久，貌似……他们是来看骑射比试的，而不是来看女子的口水战的好吧？
　　
　　胤祥微叹了一声，看着她们姐妹二人，走到尚算通情达理的蓝衣女子面前，伸出手臂道：“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蓝衣女子见他彬彬有礼，点点头，跟他走到角落里，胤祥俯首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　
　38、假凤戏凰　。。。　
　
　
　　着慕尔登额，随后又懵懂地点着头，走回去拽过哈季兰的手臂便走。
　　
　　哈季兰不知她搞什么鬼，只见她经过慕尔登额身边时，突然凑了过去，唬的慕尔登额一跳，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她仔细端详之后，才转过头朝胤祥一笑，拉着哈季兰匆匆走了。而离开的两人，走了几步，又不约而同地回首望向那其中的两道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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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做什么？我还以为她要打我呢。”慕尔登额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有些后怕地拍着胸口。
　　
　　“你也知道怕？”胤祯气不打一处来，伸手给了她一个爆栗。都是她，搅了早就该开始的比试，害的大家都跑来这里为她解决麻烦。
　　
　　“十四弟，咱们确实对她太纵容了，该是好好教训她一下，让她长长记性！”胤祥咬牙切齿地说着，若不是她，他会屈尊使用美男计吗？
　　
　　“别呀！十三阿哥，十四阿哥，我错了还不成吗？”慕尔登额可怜兮兮地边求饶边躲到嘉泠身后，嘉泠却是憋着笑意一侧身，将她出卖了。
　　
　　慕尔登额委屈地看向另一边看好戏的胤锇和胤裪，知道他们也是不会帮自己的，于是窜到胤禟身后，轻轻拽拽胤禟衣服的一角，也不去计较平日里自己总想躲着他了，此时保命要紧。
　　
　　倒是她的举动，惹得胤禟旁边的中年男子发出一声爽朗地笑意，慕尔登额侧过头打量着他，虽是武将之身，可是却隐隐透着一股子儒雅之风，让人觉得亲近。剑眉星目，帅气的胡须飞扬，无论怎么看，年轻时都定是美男子一名。
　　
　　“收起你花痴的眼神，这位是领侍卫内大臣、一等公费扬古大人。”胤禟介绍道。
　　
　　原来他就是军威赫赫的董鄂？费扬古？！十三岁便承袭伯爵之位，却并不凭姐姐是皇贵妃的身份而骄纵跋扈，而是靠自己的努力多次建立军功。随康熙亲征西北、数次抵挡噶尔丹的侵入，扬大清军威。并在驻守归化的几年间，军纪严明，深得民心，让大家能够安居乐业，不受边境侵扰之苦。以致百姓在他离开后，还修祠立像纪念他。
　　
　　这样的沙场男儿，铮铮铁汉，才是令慕尔登额顶礼膜拜的。敬佩他一夫当关的英雄气魄，以及爱民如子的宽广胸怀。
　　
　　于是，她正了神色，恭恭敬敬地朝费扬古弯腰行了九十度的拜礼，道：“慕尔登额向来敬重您，也曾听闻您的不少事迹。曹孟德曾言：‘生子当如孙仲谋’。我却觉得，孙仲谋尚不及大人十分之一，恐是那曹孟德在世，也会推翻自己的话的。”
　　
　　费扬古捻着胡须仰首朗声一笑，道：“格格谬赞了。吾不过一介莽夫，只求尽自己所能为皇上、为百姓多做些事，而无愧于心罢了。”
　　
　　慕尔登额笑得尤为灿烂，翘起拇指赞道：“大丈夫当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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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祯见他们二人如忘年交般相谈甚欢，心里颇不是滋味，遂走过去拽拽慕尔登额的衣角，问道：“你当真喜欢大将军？”
　　
　　她点点头：“戍守边防，保家卫国，何等的荣耀？生为男儿不经历战火的洗礼，枉来人世一遭！”
　　
　　她的话说的虽绝，却也是字字珠玑，一声声敲在胤祯的心上。他意味不明地朝她一笑，心中打定了一个主意。
　　
　　慕尔登额却没在意他在想什么，趁着大家都去准备被延迟了的比试，在后面拉住胤祥，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跟她说的什么悄悄话？”
　　
　　胤祯也凑过来，嘻嘻一笑：“我也好奇。”
　　
　　胤祥斜了他们二人一眼，语调淡淡地回道：“笨蛋，还能说什么，当然是告诉她你是女儿身了。”
　　
　　“她信？”慕尔登额哑然，原来这么简单，自己早该想到的。
　　
　　“当然，我告诉她，不信就去瞧瞧，你有耳洞的。”
　　
　　难怪她会突然凑得那么近打量自己。慕尔登额忽而笑了，跟在胤祥和胤祯身后边走边道：“十三阿哥，其实那个姑娘长得很好看嘛，而且好像对你有点意思，她对着你的时候会脸红的，不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