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歪着头费力思考着,似乎这个问题非常不好回答。
她顿了顿,又换了一个问题:“那弘晖阿哥是喜欢姨娘还是喜欢姑姑?”
弘晖立刻绽放了笑容,搂住慕尔登额的脖颈,吧唧一口亲在她的脸上,清清楚楚地说道:“弘晖喜欢姑姑,姑姑也住到家里来吧。”
她很受用地捏捏他的脸蛋,瞥见甫踏进院子的杜嬷嬷,讪讪地笑了一下,起身拉着弘晖的手道:“想是你额娘又担心你乱跑了。”
说罢看向微有些呆愣地杜嬷嬷,她面色略惊,显然听到了刚才二人的对话,以至于忘了向慕尔登额见礼。
直到见她拉起弘晖的手,才忙不迭紧了两步上前朝慕尔登额福身道:“奴婢给格格请安,弘晖阿哥还是交给奴婢吧。”
说着便伸手去抱弘晖,弘晖却还是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慕尔登额拍拍他的头,哄道:“弘晖阿哥先跟嬷嬷去乌库玛玛那儿,姑姑换身衣服这便过去。”
弘晖这才不情愿地任杜嬷嬷抱着自己,又不放心地催道:“姑姑可是快一点,乌库玛玛的牛乳酥我给姑姑留着。”
“好。”她笑着朝他挥手,孩子就是孩子,总以为自己喜欢的别人都会喜欢。
待院子里又恢复了宁静。她举着的手慢慢垂下,复又放到锁骨处,隔着衣服去摸那朵悄悄绽放的昙花。
花香馥郁,玉暖人心。
才几日不见,便是越发想念了。
想到他临走那日,她巴巴地守在永和宫外,待他走近了,忙上前偷偷将荷包塞给了他。不愿假手于人,又希望能在他生辰当日亲手送出,是以也顾不得同来的胤祥和胤祯的脸色,塞完了就转身跑开。
忽而怨念起康熙来,总是害的她连每日一面都见不上了。
在院子里怨念了半晌,才回屋换身前些日子新做的石竹色夹袄,前往宁寿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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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寿宫园子里的戏台早就搭起来,姗姗来迟的她本不想惹人注意,挑个不显眼的位子坐了。谁知弘晖的眼睛一瞄上她,立时从那拉氏的怀里蹭了下来,叫着她的名字。
“姑姑和弘晖坐一起。”
稚嫩却又响亮的声音一出,原本看得聚精会神的女人们都纷纷侧目过来,慕尔登额涨红脸,小步挪到太后和佟贵妃面前,向众人请了安,然后便立在一旁,不知该如何是好。
“杵在那儿做何?弘晖不是在叫你吗?”太后依旧是一副慈爱的模样,又朝德妃笑道:“这孩子倒真是有人缘,我听说,宫里的小阿哥和小格格们都喜欢随她玩耍,尤其是弘晖这孩子。”
德妃含笑的目光落在慕尔登额身上,却有着别样的心思。康熙既然将她默认了许给胤祥,自己自然要断了一切想法,虽然知道胤祯对她颇有好感,但也无可奈何,只能想方设法让他们断的一干二净。
想着,索性提议道:“皇额娘说得极是。臣妾还记得去年皇额娘的万寿宴上,孺思格格和十三阿哥琴箫和鸣,默契十足。当时臣妾就想,他们两个就如那观音娘娘身边的金童玉女般,是天作之合。况且十三阿哥的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成家了,这样,敏妃妹妹在天上也会放心。”
众妃是早就互相通过气儿的,知道康熙计划将慕尔登额给胤祥做嫡福晋,遂也都断了心里的念想。目光长远之人又会想到前不久索额图辞了官,对于赫舍里家族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若不是有太子在朝中顶着,也许早就树倒猢狲散了。眼见这棵昔日的高枝有断裂的迹象,谁还会那么蠢去爬呢?
太后自然也是心里有数之人,虽对索额图无甚好的印象,然而当年仁孝皇后的操行却是人心可鉴的,想当年康熙忙于朝政,后宫便是她们祖孙三代相依相伴,很多感情就是那时开始建立的。
人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往往对生命中的第一个的情愫极深,哪怕后来的再好,也难以抹去第一个停留在心底的痕迹。
便如赫舍里氏之于康熙,之于太后。
即便康熙的后宫日益在扩充,为他生儿育女的妃嫔再多,他的心中总有一个位置是留给赫舍里氏的,是无人能替代的。
太后也是一样,多年的宫中生活令她早已能够看透世事,看透人心。也许就是因为见了太多,经历了太多,才会发自内心的去珍视那些心中毫无杂念之人。慕尔登额虽不像赫舍里氏无拘洒脱,她的性子相比同龄的少女更沉稳些,却同样得她老人家欢心。
有一颗纯净之心,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太后心里早已有了主意,也知道敏妃将镯子给了慕尔登额,便出于好心想着再促成一段姻缘,于是颔首道:“德妃说的是这个理儿,眼看这十二阿哥都指了婚,十三阿哥也是该上上心了。只是三年孝期未过,大婚之事只能暂时延后了。”
德妃闻言,尴尬地笑笑:“都是臣妾糊涂,竟疏忽了,幸好皇额娘提醒。不过嫡福晋未进门,也是可以先立侧福晋的,十四阿哥的年纪也……”
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迎上太后的目光,但见没有反对之意,便放了心。只听得太后允道:“这些你都由你做主吧,哪家的姑娘合适,选好了给我和皇帝参详参详。”
“是。”德妃心下一喜,忙谢了恩,心想着胤祯如果早日有了侧福晋,放在慕尔登额身上的心也许就能收回来。继而打量慕尔登额,才发现她仍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不免皱了眉头,嗔道:“瞧这孩子,竟还站在那里,都不知道坐了。”
离慕尔登额最近的嘉滢忙拽拽她的袖子,小声道:“你怎么了?脸色白的吓人,莫不是病了?皇玛玛和额娘让你坐怎得还不坐下?”
慕尔登额的思绪尚停留在前一刻,刚刚太后和德妃二人三言两语就把她的终身大事敲定了,谁人又问过她的意见?她想嫁之人是胤禛啊!
嘉滢见她还没有反应,看看太后和德妃转冷的脸色,以及众人探究的目光,急得再顾不得什么,隔着衣袖狠狠掐了她一下。
慕尔登额感觉胳膊上一痛,抬眼望向众人,随即出人意料,“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骇得大家一跳,嘉滢也有些后怕,担心是不是自己下手重了。
“太后娘娘,我……我……”她煞白了一张脸,望着太后欲言又止。
这边,大家都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吸去了目光,谁人也没主意,坐在另一侧的那拉氏将弘晖交给身后的嬷嬷,稳稳地起身道:“皇玛玛,孙儿看孺思格格的气色不好,恐是受了凉。孙儿正想着要去额娘宫里取些治头痛的药,正好顺路送格格回去歇着。”
慕尔登额的心中不禁“咯噔”了一下,转过头望着那拉氏那张淡然看不出表情的脸,不知她突然说出这番话是何意。
太后也是不解,但看慕尔登额的面色确实不佳,也无心探究了,忙摆手道:“既是不舒服,就先回去吧。有病就及时宣太医,莫要耽搁了。”
那拉氏应了声,端庄地走到她的身边,对跟着自己的侍婢道:“秋杏,还不快扶格格起身。”
慕尔登额任秋杏将自己扶起,朝众人福身告退,揣着满心的疑惑随那拉氏朝永和宫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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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那拉氏目不斜视,花盆底有节奏地踏过青石板,一声声敲在慕尔登额的心上,她在其后,望着那拉氏挺直的腰身,忍不住暗自叹道:“这就是嫡福晋的仪态吗?果然是无可挑剔,当配得起他。”
正想着,那拉氏却停了脚步,前面已经是永和宫的正殿,她转过身,吩咐秋杏去取药,待秋杏走了,便只剩下她们二人。
慕尔登额猛然回过神,她寻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借口将自己带到这里,一定是有什么话要说,果然不出所料,那拉氏扫了一眼
49、因爱而害 。。。
周围,漠然道:“你知不知道你适才差点害了爷?”
她的心一惊,眨也不眨地看着那拉氏,脑海里盘旋着那句话:她差点害了他。
“我什么都知道,”那拉氏的语调突然露出一丝悲凉,叹道:“不要忘了,我们做了十年的夫妻。爷虽然是少言寡语,情绪不外露之人,但是只要他的一个眼神,心里在想些什么,我也能猜到七八分。自南苑回来,他便警告过我。这还是第一次,他对我说话的语气如此之重,却是为了你。”
说到此,她转过头,波澜不惊地目光扫过慕尔登额的身上,平淡地续道:“只要是爷喜欢的,我没法子也没有立场去阻挡。除非,你会害了爷,就如刚才。皇上是断断不会容两兄弟争一个女人的,所以不是我容不得你,也不是禛贝勒府容不得你。
而是你对爷来说,是个麻烦。为了爷,我甘愿做那扫平麻烦之人,哪怕手上沾满鲜血。爷是阖府上下的支柱,是成大事之人,是以在皇上面前,是一丝一毫的错误都不容许有的。你,可明白了?”
最后一句颇带分量的质问压在她的胸口处,喘不过气来。瞥见秋杏远远地走过来,她忙道:“我……明白。”
那拉氏点点头,似是微微松了口气般,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轻声道:“你是个聪明人,不枉我说这些,其实……”
她住了声,恢复了适才的语调,对跟上来的秋杏道:“耽搁了这么久,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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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片雪花落在了她的眼睛里,融化成水,沿着脸颊默默流下,她才动了□形,抹掉那丝水痕,回了房。
缩在床上的一角,紧紧裹着被子,任谁来叫门都只是闷闷地应声再无其它。
手心里紧握着那朵昙花,仿佛它能给予自己无限的力量以及安全感。
一夜无眠。
作者有话要说:
羽毛的心情极度低落……整整一天一个收藏都没涨,还掉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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