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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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念-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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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是邀约,然而语调清冷,并不含谄媚之意,更谈不上喜悦。
  
  胤禛在她面前坐下,她便执起一只空杯,倒满散发着微微清香的酒,轻推到他面前,一举一动同样是不卑不亢。
  
  这个女人,从第一次见到时便处处透着与一般的弱质女子不同。虽她对自己的傲慢态度令他心有不快,然而又有几分欣赏。
  
  他虽生为皇子,却亦是极度厌恶那些逢人便矮三分一脸奴相之人。
  
  而她,却比一般的男子都来得有骨气。
  
  即便是当她的性命被他掌握在手中时,却也能从容不迫地同他谈起了条件。
  
  这样的女人,他虽欣赏,却绝无半点喜欢之情。过于冷冽和咄咄逼人的强势女人如一把被磨砺的匕首,没有哪个男人会对一把随时能反过来刺伤自己的匕首存一丝一毫的兴趣。
  
  ~~~
  
  他执起杯子放在鼻翼下嗅了嗅,是新酿的菊花酒。
  
  看到他谨慎的样子,她终于笑了起来,虽不至于倾国倾城,然而冰山美人一笑,亦是让人惊艳的。
  
  “贝勒爷是怕我下毒吗?我若真是有心,即使是再心思缜密之人,也难以防备。”
  
  这点他信,否则她也没那个本事入宫短短数月间成为康熙身边奉茶的宫女,并将毒抹在了杯壁中,而无一人所察。
  
  但闻他回道:“我只是没有料到你会酿酒罢了。”
  
  “难道我只会下毒?呵呵,”她低着头浅酌了一口酒,又夹了一筷子色泽清爽的凉拌金针放进了他面前的空碟中,“这几样小菜亦是我做的,我在这儿恭候贝勒爷多时了。”
  
  胤禛却并没有动筷,只是望着她优雅地斟酒、布菜,仿佛他们之间不是才见过几面的陌生人,而是相伴了几年的夫妻,在自家园子里赏花赏月赏暮秋。
  
  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看了一眼合起来的纸伞。自他接过伞时,便嗅到属于她独特的香气若隐若现地浮在伞上。
  
  她的目光亦随之望过去,了然一笑:“我就说过她还活着,否则我也不会以此为筹码……”
  
  “你要的我会允了你。”他冷冰冰地截住她的话,不喜自己所做之事同他最珍爱之人有任何的牵连。
  
  更不喜,她成为任何人的筹码。
  
  感觉到他的冰冷,她虽不惧,却也知趣地不再多言,津津有味地酌一口清酒吃一口佳肴。
  
  能像这样如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子做好一桌酒菜等待一个人的到来,两个人再相对而坐平静安详地用饭,是她一直心之所向却终不能实现的奢望。
  
  一直到两荤两素四个碟子尽空,他们二人都没再说一句话。她将最后一滴酒倒尽,对着银辉满月摇头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过几日便是中秋佳节,恐是又要我一个人过了,贝勒爷为何不……中秋再来呢?”
  
  他望着她迷离的眼,执起桌上的伞,抖抖袍角道:“你醉了,就叫孟嫂扶你回房歇着。”
  
  她在他经过身侧时,一把抓住他的衣角,轻蔑地看了他一眼,笑道:“贝勒爷,我在你们眼中果然轻如草芥吗?都不屑于看我一眼……”
  
  她嗫嚅着低下头,松开了手。
  
  他不带丝毫怜惜地转身而去,只听得她嚯地起身,紧接着是酒壶砸在柱子上发出碎裂的声响。
  
  她的声音竟隐隐带着哭腔:“你们以为我不愿自己是天生富贵的千金小姐吗?这一切是我能选择的吗?”
  
  一场秋雨,寒凉的不只是天气。
  
  满地黄花,飘零的亦不单是残瓣。
  
  ~~~
  
  临去时,他还是嘱咐了孟嫂一声,亦是不想,因为这个女人酒后发疯,无端惹出什么祸事来。
  
  或许,那一刻他有些后悔冒着被康熙发现的风险将她藏匿在这里。
  
  索府梅园中的那次初遇,她自称是索额图故友之女。而不久前,他刚刚接到康熙的密令去查那名下毒之人,她却自动送上门来。
  
  她告诉他,自己从小被索额图收养,又在十二岁那年被秘密送往一个山庄学习武艺和毒术,同她一起的还有几个人,待他们学成之后便回了京城做索额图的暗卫。当然对于外界来说,他们只是索府中毫不起眼的下人,甚至连格尔芬和阿尔济善都不知道他们真正的身份。
  
  直到索额图那年谋反之事败露,所有的暗卫都被剿杀,唯有她因为回家祭祖而成了漏网之鱼。所以,这几年中,她一直在伺机行刺康熙,为索额图报仇。
  
  几经周折,她成功进入了直郡王府,继而被推荐进了宫中当差,步步经营,她终于成为了御前奉茶之人,而康熙亲临蒙古,又为她提供了一个行刺的契机。不管成功与否,宫外总比宫内逃脱得要容易一些,且她制造了种种悬疑,纵使查到了是她下毒,也定会将目光锁定在直郡王身上,而不会知晓她真正的目的。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选择自投罗网?”
  
  那夜,面对她向自己坦白一切,他虽惊异,却仍是镇定着问道。
  
  但见她适才还如刺猬般紧紧将自己保护起来的态度陡然放松了一些,满眼疲惫地回道:“若不是我自己送上门来,你们想要抓我也不易,只是我累了,不想过这种居无定所的日子,想着贝勒爷这棵大树还是能挡些风雨的。”
  
  他几不可闻地一笑,一剑直射她的喉间:“你认为我会收留一个曾经行刺过皇阿玛的凶手吗?”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自信地吐出一个字:“会。”
  
  他微蹙了眉,盯着她半晌,不动声色地收回剑,却道:“你找错人了,太子那棵树比我要结实地多。而且,你是索额图的人,更应该找他才对。”
  
  她却不屑地一哼:“太子?呵,难道贝勒爷如今还认为皇上会把皇位传给他吗?假如是十年前或许会,可是现在……皇上对他早已心生不满,只是狠不下心来废黜他罢了。我若是去找他,也许,他会直接取下我的头到御前邀功。这样的人,我又怎会去投靠?”
  
  “你又怎知,我会值得你依靠?”
  
  “义父曾说过,纵观所有皇子,四贝勒的能力并不在皇上之下,然其却敛蔽锋芒,以孝侍君,兄友弟恭,看似最忠诚于皇上和太子,实则野心却并不小于任何人。义父也是在观察许久后才得出这个结论,可惜那时他已骑虎难下。况且,即使他没有谋逆,四贝勒也不会与他同一战线的。”
  
  他的嘴角滑出一丝浅笑,眼中却闪过一丝杀气:“幸好,他已经死了。”
  
  继而,他转过头问道:“我冒着如此大的风险收留你,又会得到什么好处?”
  
  她玩味地一笑:“贝勒爷既要成大事,阻挡在您面前的是太子还是八贝勒呢?”
  
  凛冽的寒光扫到她的身上:“八弟何时得罪你了?”
  
  她轻轻一哼,不作声,继而道:“贝勒爷不相信我吗?”
  
  “我为何要相信你?”
  
  “我可以告诉贝勒爷一件连您最信任的弟弟都隐瞒了您的事,那就是……她并没有死……”
  
  最后几个字她虽是压低了声音,却还是被他听清了,心房无疑被狠狠一击。
  
  他自然知道那个“她”指的是谁。
  
  难道……他真的被他敬重的皇阿玛欺骗了?
  
  得知她的死讯时,不是没有过怀疑,阿楚晖替她转交给自己的遗物,只有那幅他为她补完并题诗的画,以及他曾遗落又被她收走的帕子。而那昙花玉坠不在其中,令他不禁燃气了一丝希望,她尚在人间的希望。
  
  为此,他不惜一次次派人去寻找任何蛛丝马迹,却是无功而返,几个月的时间过去,他终是心灰意冷了。
  
  现在想来,定是皇阿玛销毁了一切才让他无迹可寻。
  
  既是有心不让他们寻到,又怎会留下任何一个破绽?
  
  但是她既然活了下来,对他无疑是最大的恩赐。
  
  “倘若你说的没有一个字是假的,我再来找你。”
  
  他将这个自称姓“叶”的女子安排在了“兰苑”后面的小四合院中,连带着前面的“兰苑”都是他的产业,不过却从不为外人知道而已。
  
  ~~~
  
  书房内的融融烛光下,他双手扶额,眼前浮现的全是白日里她擎伞在雨中矗立的模样。
  
  出落地更加水润动人的身姿,不染纤尘;垂在身前的两绺薄薄的发丝,随风轻扬,而她咬着唇沉默不语地样子一如当年,那双泫泪欲泣的眸子却较多年前添了许多的感情。
  
  他的她,终于不再是那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便如一朵欲待人采摘的花儿迎风摇曳。
  
  而自己,却只能远远地看着,默默地念着。
  
  他相信,她会明白自己的心意。
  
  而在不久之后的将来,她还是会回到他们身边。
  
  这一次,他一定要牢牢抓住她,再不放手。
   

作者有话要说:body{background:fixed url(//image163。poco/mypoco/myphoto/20100803/23/5486395220100803230611060_640。jpg)}

(*^__^*) 嘻嘻……好雷的一章……




62

62、中秋夜宴 。。。 
 
 
  这一年的中秋家宴办在了宁寿宫,最开心之人自然是太后,老人家一旦上了年纪都喜欢子孙满堂,自己则坐在其中享尽天伦之乐。
  
  宝音托雅默默站在太后身旁,尽心服侍。虽然能察觉到无数利剑般的目光直射在身上,愣是将腰板绷得笔直,无惧地眼神迎上每一个人,当然其中也有善意的,比如兆佳氏,她坐在那拉氏的右侧,时而向她投来一丝笑意,轻轻举杯。她便只是瞧着兆佳氏,将郭络罗氏、完颜氏等人尖锐的目光自动忽略。
  
  说到十四福晋完颜氏,这个她晌午才第一次见到的女人,和自己年岁相同,着一身嫡福晋的香色朝服,气势虽不及郭络罗氏,却也是个眼里藏不住事的主儿。
  
  原本,她们二人并不相识,完颜氏自然也不会知道几年前的事。然而不知是谁嘴快,几个女人凑在一起一个时辰不到,她再见到宝音托雅时,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言辞也颇为傲慢。
  
  宝音托雅自是不同她计较,像她和八福晋这种明枪明箭的,并没有什么杀伤力,她要防备的,自然是那些不动声色,笑里藏刀之人。
  
  许是太后也瞧出了什么,待女眷们都有说有笑地谈论着同一个话题时,太后便寻了个借口欲支她离开这里。
  
  “滢儿这丫头大病初愈,坐了这么久想必是累了。托雅,你且陪十格格回永和宫,两人做个伴说说话倒也不无聊。”
  
  宝音托雅望了一眼坐在太后下首气色明显不足的嘉滢。自从章佳氏离去,嘉滢虽被德妃抚养,然太后可怜她们姐妹年纪不大便生母早丧,是以对她们格外疼爱有加,尤其是嘉滢,作为康熙成年的女儿中最小的一个,亦是在众人手心中呵护着长大的,奈何却是随了其母弱不禁风的身子。
  
  她忙应了一声,走到嘉滢的面前,趁大家继续谈笑之际,她匆匆向坐在对面几桌阿哥们扫了一眼,没有细看,却也捕捉到了一个清瘦的身影,心稍稍安定了些,这才挽了嘉滢的手,朝太后和康熙告退。
  
  自回了宫,康熙对她的态度便不及在草原时,只是淡淡地仿佛她是一名毫不起眼的宫女。倒是对嘉滢嘱咐了些注意身子的话,便让她们退下了。
  
  ~~~
  
  直到二人出了宁寿宫的宫门,却是不约而同地吐了口气。随即便转过头望着对方,皆是默契地一笑。
  
  嘉滢脸上的笑容却是旋即消失,叹道:“既是都走了,为何还要回来呢?”
  
  她低了头,只是微微笑道:“许是这里我放不下的太多了,欠的债也太多,只好回来一一还清,哪怕是用命来还呢。”
  
  嘉滢的脸上浮出一丝担忧,紧了紧她的手:“别说这劳什子唬人的话,额娘走了,姐姐嫁人了,你既然回来了就要乖乖陪在我身边,哪儿都不许去。”
  
  宝音托雅闻言忍不住逗弄道:“难不成等皇上给十格格指了婚,我也要陪着你嫁不是?”
  
  “我自然愿意,”嘉滢点着头,旋即又摇头道:“可是哥哥们绝不轻会饶了我。”
  
  她暗了暗眸子,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碧萱和画眉,只是说道:“咱们走吧。”
  
  嘉滢现在住的便是章佳氏生前居住的偏殿,房内的陈设一如当年。待嘉滢在丫鬟和嬷嬷的服侍下褪去了繁重的旗服及首饰,只着了亵衣坐在床的里侧,宝音托雅便和曾经一样,也爬上了床,倚着床柱,一屋子人都退了出去,只剩两个小姐妹相互依偎着说着悄悄话。
  
  宝音托雅给她讲着大草原上豪放俊朗如雄鹰一样的男儿,讲天似穹庐,满天繁星的草原夜色,讲那些沉寂了几千年的草原故事,当然还有仓津对嘉泠如何体贴。嘉滢的眼中亦是难掩的向往,直到睡意袭来,仍是抓着她的手要听故事。
  
  “格格累了,我改日再给格格讲。”说着,仔细地为嘉滢掖好被角,待她睡熟了,这才轻轻下了床,转身将门阖上,嘱咐了守夜的丫鬟嬷嬷一声,带着碧萱出了永和宫。
  
  ~~~
  
  圆月当空,许是中秋的关系,今晚的月亮比平时亦是大了些、亮了些,经过宁寿宫花园,远远地尚能听到从里面传出的觥筹交错之声。
  
  她恹恹地蹙了眉:“碧萱,咱们先到园子里转转吧。”说完便向花园深处走去。
  
  碧萱自是看出她心情不是很好,也不敢多言,只是紧跟其后,正想着要说些什么能解解闷,不料眼前却突然晃过一道香色丽影,未待她惊呼出声,一只手便自身后捂住了她的嘴,硬是将她拖到了阴影处。
  
  兀自沉浸在淡淡地失落中的宝音托雅显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宁寿宫的花园很大,假山林立,树木繁多,幸而今晚月色明亮,否则平时她亦是不敢在这么晚的时候来此赏景。
  
  走了许久,她才顿了脚步,仰望着高悬的明月叹道:“碧萱,你说月亮上真的有广寒宫吗?真的有嫦娥吗?也许,这里虽住了许许多多的人,却比广寒宫还要冷,嫦娥和后羿虽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也没有我和他咫尺相对,却如相隔天涯之远。”
  
  一阵微风吹过,她觉察到自己的失言,趁碧萱没有回话,忙遮掩地笑道:“看来我是喝醉了,我们这便回吧。”
  
  未及她转身,下一秒已经被人牢牢抱在怀里。微颤的身子紧紧贴着他的胸膛,感受到他强有力的心跳,以及身上散发出的熟悉的味道。
  
  她紧紧地闭着眼,不敢睁开,垂在身侧的手一点一点攀上了他圈在自己腰身上的双臂,继而摩挲着朝服上的云纹,感觉到那真实的触感不是在梦中,一片欣喜在心中荡漾而开。
  
  却是突然闪过一丝警觉,欲推开他却动弹不得,他的力气真大。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他低低的声音滑过耳际,却似最致命的武器,令她再没有离开他的勇气。
  
  任自己被他抱着,任他的双手紧紧禁锢着她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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