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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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念-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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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音脆脆的,像山林间的鸟儿,并无矫揉造作,稍显稚嫩之气。
  
  她不禁侧过头打量眼前的佳人。正值豆蔻年华,比自己矮了半头,身材娇小,虽裹了一件雪色斗篷,然而□却露出遮住脚踝的碧青色罗裙,正是汉人打扮。头饰也极其简单,因尚未及笄,只有少部分青丝被一支白玉簪挽起,其余的则披在双肩两侧,耳上也只缀了同色的玉坠子。全身上下只见青、白两色,更突显其清丽脱俗。
  
  在宫里见惯了浓妆艳抹的美人,如今在宫外见到一支出淤泥而不染又含苞待放的青莲,宝音托雅暗自一叹,果真青春是最无价的美容品。纵是她无良妃之姿,只怕此时若放进宫里,也是那些男人们争相抢要的奇葩了。
  
  更何况,以其现在的姿色,再过两年更会出落得亭亭玉立。
  
  只是不知为何,她素来不喜与人争,与人抢,对再美的女子也从未嫉妒过其容貌。然而此时,面对这样一个少女,她的心却是没来由地一阵恐慌和吃味,抑制不住自己脱口而出的话语。
  
  “这是我先看中的。”
  
  少女一愣,抬眼扫视着宝音托雅,旋即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胭脂盒,暗自握紧,漫不经心道:“我看这位姐姐并无欲买之心吧,这架上每样东西姐姐都拿起来把玩过。若不是我也看中了它,想必姐姐也不会在意。”
  
  她一滞,原来还是一个细心之人,早将自己的动作收入眼底。
  
  这时,旁边走过来一位身着紫色镶金叶旗服的女子,虽年纪不大,然气度不凡,并未看宝音托雅,只是对那少女道:“看中什么就买下好了,别跟嫂子客气了。”
  
  少女冲其一笑,扬了扬手中的物什,飞快地看了宝音托雅一眼,眼中闪过一抹挑衅之色,转而朝一旁的小伙计道:“这个我要了,拿铜镜来,我要抹在脸上试试颜色。”
  
  小伙计忙谄媚地拿过一面镜子,对着少女道:“这位小姐好眼光,这盒‘玫心露’可是咱们雨花阁今儿新到的货。是从一百朵玫瑰中提取其最嫩最香的一瓣中间的部分制成的胭脂,且又加了玫瑰露在其中,手感又滑又润,浓度又高,每次只需取米粒大小便足够……”
  
  那伙计还在介绍,少女却已等不及,用指甲微挑了些抹在脸颊上,朝其嫂道:“好看吗?”
  
  贵妇笑道:“妹妹天生丽质,即使不搽粉也是美人胚子一个。”
  
  想必是位常客,只闻小伙计奉承道:“年夫人说得是,年小姐如此倾国倾城之貌,想必他日一朝入宫选秀为贵妃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年小姐”、“选秀”、“贵妃”这几个字眼冷不防滑进她的耳畔,如似一根针,虽绵软无力,却扎得她心口忽地疼起来。
  
  她不敢置信地打量着眼前如花一般的少女,莫不是……她就是年羹尧的妹妹、雍正的宠妃,年氏一门因她而颇得荣宠的敦肃皇贵妃?
  
  ~~~
  
  钮祜禄氏已挑完了要买的物品,正走过来要问宝音托雅可还有什么要买的,但见宝音托雅脸色苍白,右手不自然地紧紧攥着,薄唇也被咬得通红。
  
  她不由地一惊,正要说什么,忽见宝音托雅以极快地速度掠过少女的手,堂而皇之地夺过那盒胭脂,朝伙计道:“这是我先看中的,虽被这位小姐用了些,然我诚然爱之,也不甚计较了,不知要多少银子?我买下了。”
  
  说着便解下腰间的荷包欲付银钱。
  
  少女眼见心爱之物被抢,气不过,却被贵妇拉住,闻她心平气和地对伙计道:“既然这位姑娘也喜欢,莫要扫了大家的兴,烦请再到货仓里再取一盒吧。”
  
  伙计立时为难地看看二人,赔笑道:“年夫人有所不知,这‘玫心露’正因其提炼非常之繁琐,所以是难得的宝贝。眼下别说咱这儿,怕是整个京城乃至大清也只有这一盒,也因此,价格比别的都贵,要……”
  
  他伸出一根手指:“要二十两银子……”
   

作者有话要说:
(⊙o⊙)…不知小木耳这一举动,会不会有损她素日里可爱的形象……乃们要原谅她……毕竟嫉妒的女人无理取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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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74、弱水三千 。。。 
 
 
  闻者皆瞪大了眼睛,宝音托雅更是忍不住咬牙叫道:“二十两?一品当朝大员一年正俸不过才一百八十两纹银,这一盒胭脂就要二十两?宰人啊?”
  
  伙计苦着脸道:“这位姑娘,这价是老板定的,可不是小的们信口胡说的。”
  
  宝音托雅瞅着自己瘪瘪的荷包,又看看眼前那精致的胭脂盒,犹豫着攥紧了荷包。
  
  少女见她挫败的模样,心中微微得意,正要唤她嫂子付钱,却闻头顶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跑这儿来扰人清梦。”
  
  宝音托雅暗自吃了一惊,抬头眨也不眨地望着站在楼梯上,双手环胸,俯视着众人的胤禟。
  
  他着了一身黑色绣着繁复暗色花纹的便服,同色的暖帽上镶了一块质地通透的墨玉,映着黑亮的眼中那抹玩味又似染了俾睨众生的笑意,不禁让人撼然。仿佛有一种错觉,纵是他褴褛如乞丐,落魄如囚徒,然骨子里那副与生俱来的高贵与尊荣也不会被抹去。
  
  他一步步走下楼梯,动作是散漫的,又透着那么一股傲气从容。嘴角依然噙着的笑意邪邪地,让人闪避不及,触目后又心怀忐忑。
  
  而他,却仿佛当做众人不存在一般,忽略掉所有的伙计以及钮祜禄氏向他微微福身,径直走向宝音托雅,执起那个胭脂盒,不甚在意地扔到她怀里:“喜欢就拿去,别到处吵嚷着说我这儿店大欺客就好。”
  
  话音落地,除了胤禟,店中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纷纷猜测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
  
  宝音托雅低头一笑,摩挲着盒盖上静美雅致的印花,复又抬眼望向胤禟:“我只是喜欢这个盒子,既然这位小姐喜欢,我也学九爷割爱一回。反正这里面的东西被用过,便不值钱了……”
  
  ~~~
  
  最后一句话说得最轻,却刺得那名少女最疼,她恨恨地瞪了宝音托雅一眼。却碍于身份不好说什么。
  
  纵使她年纪不大,然而生于官宦之家,也是比寻常人有些眼色的,看出胤禟身份的不一般,而宝音托雅想必也非寻常之人。她侧过头瞥了一眼自己的嫂子,果然她也用眼色暗示了自己。
  
  胤禟故作嗔道:“每次送你东西都毫不犹豫地转手送人,真是爱扫我的面子,还不如我自己送呢,好搏佳人一笑。”
  
  说着,他拿过她手中的胭脂盒,递向那名少女,她望着胤禟绝美的容颜脸上挂着暧昧不明的笑意,脸蛋“刷”地红了起来。
  
  未及她伸手去接,胤禟却又缩回了手,摇头道:“不可不可,你不要的东西这位小姐又岂能要之?还是卖给小姐好了,反正小姐也试过,不会不买吧?”
  
  他虽是笑着问对方,眼神却如冰一般寒冷,带着不容她拒绝的厉色。
  
  宝音托雅原本偷笑的神色也随之收敛,不由地低了头。
  
  也许是自己多想了,可是她绝不相信胤禟此时为难这位“年小姐”,不是因为自己。
  
  “九弟,同是打开门做生意,你何时开始强买强卖了?”
  
  宝音托雅一惊,忙转过身,果真见胤禛不知何时来到店外。她的嘴角不可抑制地上翘,胤禛大步走到她和胤禟面前,打量着他手中的胭脂盒,又看向宝音托雅,适才严厉的声音温柔了些许。
  
  “你若喜欢,就买下吧。九弟虽不缺钱,却也不能占他便宜。”说着,示意身后的高无庸拿银票。
  
  宝音托雅忙朝他摇头,胤禟涩涩地一笑,道:“四哥,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商人,这胭脂是格——托雅自己不要的,且这位小姐既用了自当有买下的道理,是不是?”
  
  少女咬着唇,心有不甘地瞪着胤禟手中那盒胭脂。若说适才她确实喜欢所以哪怕很贵她也舍得掏银子,且看到宝音托雅挫败的样子心中难掩得意,可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却将自己逼到不得不买的角落。
  
  此时,玫红色的胭脂膏看在她的眼中,是这般讽刺和厌恶。
  
  她恨不得一把将它摔在地上砸个稀烂。
  
  贵妇也感觉到他们来者不善,且他们又说的在理,是她看好了又试用了,自然该买的。虽有些心疼,却还是咬着牙掏出一张银票,递给胤禟。
  
  看到少女勉强接过胭脂时难看的脸色,宝音托雅微微吐了口气,想笑,才发现自己笑不出来,只是微微扯了扯嘴角。
  
  自己凭的又是什么?不过是胤禟和胤禛对她的……
  
  胤禛!
  
  她的身体仿佛被一记重击,不由分说地拉起胤禛就走,众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钮祜禄氏也是愣了愣神,忙跟了上去,又在迈出门外时讪讪地顿住脚步。
  
  ~~~
  
  “你这是作何?”待胤禛被她强行推上了马车,便问出这样一句。
  
  她并没有回答,只是跳上马车,又将所有的帘子捂得密实。将他们二人同外面的世界、同人来人往的街市、同那些或是相关或是无关的所有人相隔。
  
  尤其是那个他未来的宠妃。
  
  她不要他见到她,虽然知道自己的行为很是幼稚。
  
  命中注定,年氏一门是他日后夺嫡的得力手下;命中注定,那个女人会入府,会受封为贵妃。
  
  而她,只想要这一天来得晚一点,再晚一点。让他们独处的时光久一点,再久一点……
  
  她如同一只想要取暖的小猫,蹭进他的怀中。感觉到她的不安,他攒起眉头,面色不悦:“是胤禟欺负你还是谁?”
  
  她轻轻摇头,抱着他的手臂更紧:“胤禛,你是喜欢我的吗?为何你从没亲口对我说过……我怕,我怕这一切只是我在做梦,我怕有一天当你终会离开我,你的身边还会有别的女人……”
  
  他说过她是他的,他说过他想她,要她等他……却从未说过他喜欢自己。
  
  这就是他的爱吗?
  
  还是,她于他,同他后院中那些女人也是没有分别的,且,名不正言不顺。
  
  感觉到抱着自己的双手越来越紧,呼吸越来越重,她慢慢抬起头,透过那双如墨的眸子看着自己的倒影。忽而,倒影不见了,他的唇瓣滑过她的脸颊,游移到她敏感的耳边,轻轻一蹭,随即是一声轻叹。
  
  “我以为,那些我从未说出口的,你都能懂。”
  
  一丝眼泪滑过脸庞,泪染衣衫,她哽咽着摇头:“我是这世上最笨的女人……”
  
  他忍不住轻声一笑,抚着她柔软的发丝:“的确很笨,可是,我却爱上了这个笨女人,我岂不是比她还笨?”
  
  她趴在他的肩头,听着他说出那个“爱”字,先是一怔愣,继而,泪水更加汹涌澎湃。
  
  他却继续压低着充满诱惑地磁性嗓音,深情款款道:“生长在帝王家,我从不相信我们兄弟之中哪一个会能做到三千弱水单取一瓢饮。为了延续香火,为了皇族兴盛。婚姻于我们,也许只是砝码,是后盾,是保障。纵使如皇阿玛身为天子,也往往不能随心所欲。谁人都知他与仁孝皇后结发夫妻,情深意重,是后宫众人望尘莫及的,可是他也有自己推卸不掉的使命,看似荣耀,却是枷锁。
  
  而我,既为子,亦是臣。我既有我的志向抱负,随之而来的,也有它强加给我的责任和代价。有些事,即使并非出自我真心,却也要做。而同你有关的一切,很多我不该做的,不能做的,我却做了。是你,让我的生活真实,好像回到了多年前无忧无虑轻松自在的时光。也是你,让我有一种冲动,去挑战将一颗心全部只交给一个人的冲动……”
  
  温柔的手指抚过她的眉梢、眼角,拭去脸上泪痕,但见她的笑靥一点点绽开,随着他的唇瓣一开一合吐出几个无声的字眼,她却似听到了这世间最美妙的声音。
  
  她知道他说了什么,不是用耳朵去听,而是用心。
  
  那一刻,她感觉自己真的可以忽略掉所有的不安、恐惧,虽然知道那些无法改变的事、那些无法阻挡的人会慢慢登上属于他们的历史舞台。
  
  然而这一刻,她紧紧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的心跳,便已足够。
  
  她真的愿意去相信,爱,是可以恒久的。
  
  ~~~
  
  那天,因为她闹的小别扭,胤祥的府邸终没有去成。回到园子时已是暮色,用过晚膳,他们沿着湖边慢慢散步,走累了,她也不肯回自己房中,赖在他临时充作书房的屋子里不走,硬是要他教自己写字。
  
  他教的认真,她学的用心,不知疲倦地写了一页又一页。直到天色微亮时,又拉着他跑到河边,将她写的那些字折成纸船,放在湖中,顺流而下,然后枕着他的肩膀疲惫地睡去……
  
  梦里,他们不再是这样的身份,只是再平凡不过的两个人,每日在只属于他们自己的小院子中,过着再平凡不过的日子。
  
  朝晖映在她弯起来的嘴角上,沉醉在美梦中,久久不愿醒来……
  
  ~~~
  
  当迎来园子里的第三个清晨,他们离开了康熙赐予的、即将以全新的面貌展示在世人面前的——圆明园。两辆马车在园外背向而驰,一辆朝向安定门处的禛贝勒府,另一辆则是朝钮祜禄氏的娘家、四品典仪凌柱府上而去。
  
  四品典仪在京城并不算什么大官,且又是个没油水的职位。是以,住处只是一个二进式的小院,倒很是整洁利落。凌柱夫妇对宝音托雅很是敬重,钮祜禄氏的几个姐妹也对她很有好感,年岁相差不大,常常伴在一处玩闹,晚上又挤在一张暖炕上聊天睡觉。
  
  而宝音托雅也随了他们的习惯,不再叫“阿吉达”这个额娘给她起的乳名,而是唤回她的本名“茉雅琦”。
  
  宝音托雅望着睡在身边的沉静少女,圆圆的脸蛋,一脸的福相,不禁暗自感叹,果然名字有时也能改变命运……
  
  ~~~
  
  三月,兆佳氏为胤祥诞下一个健康的女儿,怕是最开心的莫过于宝音托雅和慕儿了,她喜欢女孩自不必说,慕儿也开心有了妹妹以后便有了玩伴。宫里照例有赏赐送到府邸,而这一切于兆佳氏来说,都抵不过远在千里的夫君一封情意绵绵的信笺。
  
  站在院子里的玉兰树下,她轻轻拉过开得最为绚烂的花枝,嗅着它们散发的浓郁的幽香,朝那个站在廊下驻足回望自己的人一笑。
  
  一阵风吹过,落英缤纷,她的头上、肩上落满雪白的花瓣。
  
  若是可以,她只想留住这一瞬间,这温暖的春日,这短暂的韶华,以及,这平和无波的心境。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这样简单的八个字,于他们,于这暗流汹涌的紫禁城,却是最为奢侈的愿望。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

  
1 《大清会典》卷二一“文职官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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