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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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念- 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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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禩病倒了,仍是拖着病体为良妃守灵,发丧。由始至终,陪伴在他身边的郭络罗氏一言不发,虽是一身素缟,然其风华气度却不减,即使被康熙当众责骂其为“妒妇”,依然傲视众人,这一点深为宝音托雅所敬佩。虽然她们自小不合,多有摩擦,她的行事作风亦不为自己所喜。然她在众人面前所表现出来的坚强和骄傲,却是很多女人都难做到的。
  
  她骨子里的傲气,自是不容任何人看低自己,看低胤禩。
  
  是以,在胤禩因母离世而悲痛难以自持时,是她硬是挑起了阖府重担,面对一切。
  
  这样的果敢和决绝,宝音托雅相信,他们之间的感情绝不像外界传说的一样,胤禩当年是为了她显赫的家世才主动请旨赐婚。而郭络罗氏也绝不会是康熙所说的妒妇,以致胤禩会受制于她,子嗣单薄。
  
  毕竟,夫妻二人之间的事,外人是无法说得清的。纵使当年其中掺杂了某种利益的成分,然这么多年的相濡以沫,同甘共苦,又有几人不会动情?
  
  就像胤禛对那拉氏,即使知道他爱的是自己,可是毕竟那拉氏才是他用八抬大轿迎娶过门的嫡福晋。她为他生子,为他操持一切琐事,数十年过去,从青春少艾到容颜渐逝,他对她又怎会没有感情?且那份感情不会因为岁月的流逝而褪去,相反会愈加浓厚深远。
  
  这种似友情又似亲情的特殊感情令她欣羡,不知会不会也有那样一日,自己同胤禛之间也会转化为那无法磨灭的亲情。
  
  ~~~
  
  “在想什么?伞拿在手里也不撑,身上落了雪,倒似个雪人。”
  
  胤禛边说着为她轻轻抖掉斗篷上的雪花,她这才回过神,看了一眼手中未打开的伞,复又看看胤禛,淡淡地一笑。
  
  这几年,他越发忙了,见到他的机会也越来越少。有时,竟是一隔数月才能见一次,往往还是在节日筵席上,只能遥遥相望一眼。
  
  他撑开手中的伞,与她一路走着,一时安静无语。
  
  “侧福晋还好吗?”她问起年氏。五月里,年氏的女儿夭折了,自是悲痛万分,听说在床上躺了三个多月才下得床。
  
  “嗯。”胤禛点点头。
  
  又是无话。
  
  “前儿,福晋带着两位小阿哥入宫,弘昼偷偷告诉我,说你总罚他?”
  
  闻言,胤禛微蹙眉,正要说什么,又被她挡了回去:“七岁的孩子正是淘气顽皮的年纪。我不信你七岁的时候就只知道窝在书房里读书习字,从没想过要出去玩?别总苛责他们,适当的放松玩乐也有助于身心健康成长。”
  
  他挑挑眉,颇不以为然道:“你怎知我七岁时如何?皇阿玛对我们的要求更严,三伏天里——”
  
  “不准摇扇,不准解衣冠,须凝神端坐,伏案读书,时有体力不支者,皆中暑而昏厥……”她接过话茬,早料到他会如此说,免不了最后又添了一句:“堪比法西斯纳粹党……”
  
  “托雅。”他嗔戒了一声。
  
  她沉默着向前走了几步,被他疾步追上,拉过她的一只手握在自己温暖的手心里。
  
  “小心下雪路滑。”他叮嘱了一声,继而叹道:“你关心他们,甚至多过我。”
  
  那还不是因为他们是你的孩子?否则,我才懒得操心,她心里腹诽着。还是沉默着走在他身侧,任他紧紧牵着自己的手。
  
  雪地上两排弯弯曲曲的脚印不知要延伸向何处。
  
  许久,但闻他迟疑着开口道:“我们也要个孩子吧……”
  
  ~~~
  
  话音未落,她脚步一顿,下意识地攥紧了手,然手仍被他握着。他感觉到她的异样,不禁问道:“怎么了?”
  
  “没事。”她摇摇头,勉强笑道:“只是有点累。”
  
  “皇玛玛病了,你也随着瘦了一圈。”他心疼地说道。
  
  她止不住叹息道:“又何止是我?这近一年来,皇上也消瘦不少。外有西藏叛乱,内,太后娘娘又病重。政事上我们帮不上忙,然其他事能做多少便尽力而为罢了。”
  
  胤禛也是面色凝重道:“西藏之乱必当有人平之,此时却没有合适人选。兄弟之中唯大哥无论军功还是威望、能力当属不二人选,然现在……皇阿玛又年迈,自是不能亲征……”
  
  她“噗嗤”一声笑道:“这话你私下跟我说说也就罢了,可别当着皇上面儿说,皇上最怕别人说他老了。”随即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忘了十四阿哥了?他多年在兵部历练,想来也是不可小觑。”
  
  若是沿着历史的轨迹前行,这平定西北之乱的“大将军王”自是胤祯莫属。
  
  闻言,胤禛皱起的眉更深了些许,不由想到那年在府里见到胤祯抱着她的情景。不知前后因果,他权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一般,不去深究。然今日听她主动提起胤祯,心里忽而别扭起来。
  
  “你关心的人还真不少,连他在兵部历练过都知晓?”
  
  她瞪了他一眼,嗔道:“因为他是你弟弟。”
  
  继而伸出手为他重新系好松开的斗篷带子,轻叹道:“其实不论是德妃娘娘还是我,都希望你们兄弟二人能和和气气的。即使做不到像和十三阿哥一般亲密,也别剑拔弩张的。你是哥哥,凡事谦让着他些。在皇上面前,能争取的也帮他争取些,毕竟,他才是你唯一的同胞弟弟。”
  
  他低头握住她的手,许久才道:“我们之间的隔阂不似这衣带,说系就系,说解便解。”
  
  她自然知道这些,然只想尽力而为罢了,只回道:“不说这些了,我这便去太后娘娘那儿看看。你也早些回府吧,且记着别一忙起来又顾不上用饭了。”
  
  他终于舒展了眉头,执起她的手心印上一吻:“恨不得现在就带你走,只想每日都吃你做的饭菜。”
  
  她轻声一笑:“好啊,我就在饭菜里放迷药,让你欲罢不能……”
  
  话音淹没在他俯身下来的深吻中,在她的唇瓣上辗转流连,叹道:“皇阿玛何时才能将你允了我……”
  
  眼角有潮意,她拼命眨了眨,用力回抱住他,直到他留下一句:“照顾好自己。”才放开手,看他转身离去。
  
  ~~~
  
  五十六年十二月,历久不愈的太后终病逝于宁寿宫。康熙悲痛欲绝,随之病倒,被抬回乾清宫。七十多天里,竟是脚面浮肿不堪,举步维艰。
  
  那些日子,宝音托雅亦是足不出户,每日待在房里为太后抄写经文,以寄哀思。
  
  时间便在这每日抄抄写写中度过,倒也宁静惬意。有时,她竟觉自己仿若出家之人,虽置身于宫廷之中,却远离那些世俗争端,俨然在自己的小天地中,自得其乐。
  
  若是余生便这样过去,倒也没了些许烦恼。
  
  然世事便是这样,永远不会让人一帆风顺。或许,太过平淡的人生也诚然乏味地很。
  
  东暖阁里,一身素服的宝音托雅默默跪在蒲团上,静静等候着康熙开口。她不知康熙召自己前来所为何事。然他却似有意吊着,直等到她跪得神智涣散,双腿麻木之时,悠然开口。
  
  “你为阿楚晖求过朕,为十三阿哥他们求过朕,却从没为自己求过。”
  
  若不是康熙提及,她险些忘记这些被自己深埋于心的记忆,这一回想起来,竟已是近二十年的时光过去了。
  
  “托雅不敢有所求。这么多年也明白了一个道理,世事有得必有失,求的多,失去的也许会更多。若是可以像现在一样安稳于世,倒也不错。”
  
  康熙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琢磨着她说的话,许久一叹:“你倒是想得开,话也说得滴水不漏。只是皇额娘临去时,拉着朕的手,让朕成全了你们。这是她的遗愿,朕自然会尽力而为。然你既然有这样的想法,却也不想强制于你,毕竟当年朕的一意孤行险些害了你……”
  
  她低头跪着,显然没料到康熙竟是这样的心思,难免在心里骂自己假装清高,又无法推翻自己适才的话,若是弄得康熙一个不高兴,给自己强加个“欺君之罪”……
  
  “就先按你的意愿,跪安吧。”康熙的一句话等于宣判了她的无期徒刑。
  
  她慢慢起身福了福,退了两步走到门口,手搭在门边上,却是越想越不甘心。梁九功侯在外面,见她要出来,忙为她挑开帘子,却见她忽而顿住了脚步,咬咬牙,转身回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皇上,托雅想收回适才说过的话,请皇上准许托雅一个心愿。”
  
  康熙只是低着头看书,并未看向她,却道:“这么快便出尔反尔?朕……要思量思量……”
  
  她急得攥紧了衣襟,并未留意到康熙低垂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只见他终于合上书,抬头看向她,温和却又精明的眼神仿若一个慈祥又充满自信的老者。
  
  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
  
  “说吧,你有何心愿求朕成全?”
  
  “托雅……想求一道圣旨……”
  
  ~~~
  
  坐在床边,怀里紧紧攥着那薄薄的黄色绢帛。她尚有些难以置信,深怕是自己在做梦,好像一觉醒来,她还是那个被康熙刚刚带回宫的蒙古格格,终日躲在宁寿宫里,等待,只有等待。
  
  直到碧萱将包裹打点好放在了桌上,请示道:“格格,奴婢都收拾好了,格格看看可有落下什么?”
  
  她这才走过去,看了一眼四个简单的小包裹。她的东西本就不多,除了几件衣服和日常用的,也没什么可带走的。
  
  于是点头道:“你做事我放心的,不用看了。把这个收好,切记。”
  
  她将自己一直攥在手心中的圣旨双手递给碧萱,碧萱接了,放在其中一个包袱的最下面:“格格,可以走了。”
  
  她最后一次回望了一眼这间住了十二年的屋子,心中竟有些丝丝不舍。目光落在床幔、桌椅上,继而从梳妆台上摆放的铜镜中看到自己。她牵牵嘴角,走过去坐在椅子上,伸手解开了头上的发髻。
  
  “碧萱,重新为我梳头吧,两把头。”
  
  碧萱迟疑了一下,心中明了,放下挎在手腕上的包裹,接过牛角梳,仔细地为她疏通头发。青丝在灵活的手指缠绕下,渐渐变成了女子成婚后才梳的两把头式样,最后又取一支白玉簪插到发间。
  
  她举着镜子照了许久,换了发型,有些不认识自己,不免叹道:“果然还是不嫁人的好,梳了两把头,感觉一下子便老了十岁。”
  
  碧萱掩嘴而笑,自知她的脾气,嘴上虽是这样说,心里其实欢喜的很。
  
  “格格,可别让四阿哥等得太久,咱们也该走了。”
  
  她微一挑眉:“反正也等了这么多年,不在乎这一时半晌的。”
  
  话是如此说,她已放下了镜子,转身朝门边走去,强按捺住飞奔而去的脚步,稳稳前行。
  
  十二年,人生又有几个十二年?
   

作者有话要说:body{background:fixed url(//image163。poco/mypoco/myphoto/20100803/23/5486395220100803230611060_640。jpg)}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为四四和小木耳终于在一起而撒花吧!!!




89

89、幸福生活 。。。 
 
 
  四月的京城,淡淡的灰色天空飘着薄薄的雨丝。她背着一只小包裹,紧紧拉住绳结的手竟微微有些颤抖,眼见朱漆色的宫门在自己面前缓缓拉开一丝缝隙,然后逐渐扩大、扩大……
  
  她屏住呼吸,先映入眼帘的是那把描绘着兰草的油纸伞。不由唏嘘,时间果然是无情的,竟连伞都覆上了岁月的痕迹,淡淡的一抹旧黄色,再无多年前的洁白如雪。
  
  而伞下之人,只着了一身藏蓝色的常服,衬着白皙的脸上,那几道若隐若现的皱纹,似乎时刻提醒着她,他们,都不再年轻。
  
  然,在她的记忆中,他还是那个站在西五所、承乾宫,甚至是潭拓寺的四阿哥胤禛,等待,等待她带着这一世注定的情缘走到他的身边,走进他紧闭的心里……
  
  她朝他嫣然一笑,迈过高高的门槛,一步步朝他走去,碧萱在身后为她打伞。然这一段距离于她却好似太过漫长,远远超过了那十二年等待的时光。于是再也按捺不住脚步,丢下肩上的布包,拽着旗服的一角,飞奔进他的怀里。
  
  他早已扔掉了手中的伞,双手紧紧抱住扑进怀里的她,冲击力震得他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却还是稳稳站住了。
  
  她笑,在他怀里放肆的笑,全身都微微颤动着,狠狠嗅着他身上的熏香气息。继而,鼻子一酸,温热的眼泪在他的前襟上如一朵朵饱满的水花绽放而开。
  
  雨丝落在他们的头上、身上,却是浑然不觉。她只是紧紧贴在他的怀里,笑一场,哭一场,将这多年的相思融化在这雨水中,随之远去,从此,这一页将永远翻过去。
  
  直到她的抽泣声渐渐小了,断了,他才发自内心的一叹,抱紧了她的身子道:“我们回家吧。”
  
  她点点头,继而又紧张地抓着他的衣袖看着他,摇头:“我不要去你的雍王府。”
  
  他蹙了眉,却是淡淡地一笑:“还是十三弟了解你。上车吧,我们回家,只属于你我的家。”
  
  只属于他们的家?这是何意?
  
  她不解,却还是随着他上了马车,碧萱也抱着被她丢掉的包裹坐上来,高无庸在前面赶车。
  
  透过窗棱,她遥遥望着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紫禁城,雨中的古老城墙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沧桑魅力。她心中一动,竟有一种预感,她与它,不会就此作别,这一生的缘分不浅,怕是再难逃离。
  
  罢了,未来的事,不去想,只要此时此刻,他在自己身边便足够。许是累了,她转过身,靠在他的肩上沉沉地睡去……
  
  ~~~
  
  许久不曾出现的孝懿皇后又一次来到了梦境里,坐在秋千上,一手拈着玉兰花,优雅地撕下一瓣放入嘴里去品尝花的芳香。
  
  她慢慢走过去,开心地说道:“你看见了吗?我和胤禛终于在一起了。我们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直到生命的终结,是不是?”
  
  孝懿抬眸看着她的脸上满是对未来的憧憬,不觉一笑,却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慢慢荡着秋千,荡着荡着,便不见人影。
  
  她急了,望遍四周都不见孝懿,忍不住叫道:“你不要走,你回答我……”
  
  然而回答她的却只是自己的回音,空旷,辽远。
  
  她绝望地蹲□,紧接着,远方却传来小孩子欢乐的笑声,“咯咯”的笑音如银铃般悦耳,她转过身,视线却是越来越模糊,只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走向她,稚嫩的声音似是叫着:“额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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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头部一阵剧痛,她皱皱眉,揉着额头睁开眼,只听胤禛怒道:“高无庸,怎么赶的车!”
  
  “爷,前面的水洼处有一块硬石,奴才没有留意到……”
  
  “算了算了,没什么紧要的。到了吗?这是哪儿?”她揉揉撞到车壁的额角,掀开车帘看着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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