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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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念- 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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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女都给朕生了,还叫朕‘皇上’?”康熙意味深长地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一怔,微微抬头对上康熙那双注视着自己的眼,双膝一曲,跪在蒲团之上,嗫嚅了一声:“是,皇阿玛……”
  
  康熙亦是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继而语气也便得严厉起来:“还要在老十四那儿呆多久?孩子已然保住了,既然回来,是该送到老四府上还是回到你们住的别院里,今儿就定下来吧,朕已经宣了老四过来。”
  
  宝音托雅轻攥着手心,看了一眼康熙怀中正一脸不解地打量着他们二人的蓓儿,违心说道:“皇阿玛,托雅是被抛弃的人,连带着孩子也被他不认,托雅……不想回去了……”
  
  康熙微一挑眉,指着她怒道:“白活了这些年,什么事儿也值当你负气三年还未消?无非是别人使绊子,争风吃醋罢了。朕早就警告过你们,皇室之中容不得专情之人!老四倒好,给朕来个阳奉阴违。还有你,若不是你自个儿言行失当被别人抓了痛处去,别人就是想挑拨也难!咳咳……”
  
  说到此,康熙一时急迫地咳嗽起来,蓓儿忙为他拍背,同时道:“皇玛法别生额娘的气,蓓儿为皇玛法出气。”说着,竟真的从暖炕上滑下来,走到宝音托雅身后,“啪”地一声,小手地拍在她的屁股上,转而朝向康熙:“皇玛法,蓓儿替皇玛法打了额娘的……”她皱着眉,不知该用什么词儿代替“屁股”,憋得脸通红。
  
  康熙见她如此的模样,冷峻着的脸终于缓和了些许,只是仍硬着声音对宝音托雅道:“朕对你一再容忍,是为何你心里应该明晓。你虽有朕的密旨,却也别妄想真的可以离开这儿。朕还记得当年你说过的话,你既然选择了这只有他在的牢笼,且是你心甘情愿的,你连死都可以不俱,别人一挑唆就放弃了吗?这还哪是当年在朕面前振振有词的小木耳!”
  
  她垂头听训,一夜没睡,肿的如核桃般的眼睛涩痒难忍。不得不说,康熙的一番话确实让她恍然觉察自己的愚蠢。他们之间风风雨雨经历了这么多才在一起,是多么不易。然一切却抵挡不住有心人的挑唆,原来,爱情这般让人盲目。他们都是有心灵洁癖之人,不容得对方对自己一点点的欺骗和不信任,轻易便转过身,给别人留下可乘之机。
  
  康熙见她默不作声,若有所思地样子,大手一挥道:“先跪安吧,找个清静地儿仔细想想朕说过的话,待老四来了,朕再差人唤你过来。”
  
  她福了福身,正要唤蓓儿走,康熙早已换了慈祥的面容,低头朝蓓儿道:“蓓儿就留下来陪皇玛法多待一会儿。蓓儿可是认字?皇玛法教你写字可好?”
  
  蓓儿点点头:“额娘有教蓓儿认字,认得好多字呢,蓓儿还会写。”说着,接过康熙手中的毛笔,小手胸有成竹地攥住,在宣纸上一撇一捺写了一个“人”,当然,写的稚气很足,力道也没掌握好,竟将宣纸划破了一个窟窿,然她自己却甚是满意,端详着解释道:“额娘说了,头顶天,脚踏地,身不屈,志要坚,方为人。”
  
  康熙微笑着捋着胡须,对这个小孙女又添了一份喜爱。
  
  而宝音托雅已退到门外,听到女儿的回答,不由放慢了脚步,直到梁九功轻唤了她一声才回过神,提步朝储秀宫而去。
  
  今儿是良妃的忌日,如今的储秀宫,随着胤禩的失势,想必是分外冷清吧。
  
  ~~~
  
  由一个小太监跟着,缓缓走在洒满初冬淡淡阳光的甬道上。直到看到前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着了一身有些发旧的朝服,走几步就不时地用右臂去揉腿。阳光落在他的背影上,却显得分外寂寞、萧索。
  
  她鼻子一酸,忍不住上前唤道:“十三阿哥……”
  
  胤祥转过头,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诧异,随即便明媚的笑起来,一如那年初见。
  
  他的笑,一直以来都能带给她温暖。
  
  “你回来了就太好了,四哥就不用……”
  
  胤祥的声音淡了下去,两人都不作声。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腿上,不觉叹道:“可还是老样子?这些个御医也太不尽心了。”
  
  胤祥淡淡一笑,揉揉膝盖,只说:“虽没有大好,也没有你想的那么糟,路还走得,马还骑得,这酒,也喝得。”
  
  她斜了他一眼:“什么都能戒,偏这酒是戒不掉,你们都是一个德行!”
  
  胤祥颇不以为然地扬眉道:“不喝酒岂是男子汉?”
  
  她不说话,想到蓓儿,突然很庆幸自己生的是个女儿,她只想自己的孩子能够平安幸福地长大成人。假如是个男孩……
  
  “我正要去永和宫给额娘请安的,”胤祥说道,“既碰到了你,咱们就一处走走。额娘那儿,晚去一会儿也不迟。”
  
  ~~~
  
  御花园里此时人并不多,他们二人并肩漫步,两个小太监则有距离地跟在身后。胤祥几次欲开口,然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十四弟……”
  
  “伊尔沐……”
  
  他们同时开口,怔了一下,随即了然笑起来。宝音托雅续问道:“伊尔沐还好吗?”
  
  他点点头:“很好,现在正有身子,在府里且养着呢。”
  
  她瞪大了眼睛,后又笑道:“恭喜十三阿哥了,十三阿哥和姐姐夫妻情深,这么多年矢志不渝,真是羡煞众人。”
  
  胤祥不言语,只是低了头,嘴角边噙着一抹不易觉察的笑,继而又叹道:“你和十四弟……”
  
  她摇摇头:“不是你们所想,我……其实我一直住在西宁,那时候正怀着蓓儿,直到蓓儿出生,身体也一直没有大好,十四阿哥就将我们母女留在了西宁,直到这次他回京述职,我们才一同回来。”
  
  胤祥却顿了脚步,茫然地看着她:“蓓儿……你是说你……有一个女儿?是四哥……不是……十四弟的?”
  
  她涨红了脸,低着头:“十三阿哥,你把我想象成什么人了,我怎么会……”
  
  胤祥却激动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声音发颤:“你的意思是,你当年走得时候已经怀了四哥的孩子!却没有告诉他?”
  
  她掰开胤祥的手,却是冷笑一声:“你以为我像他一样绝情吗?他既然不相信我,自然也不相信我怀了他的孩子,他——”
  
  正说话间,她却隐隐听到接连不断的哭声。母子连心,那一声声模糊的哭叫传进她的耳朵里,直接震击着心房。
  
  胤祥见她脸色不好,忙扶住她,她却一把推开他,循着声源跑去。
  
  蓓儿出事了,她可以强烈地感觉到。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不能连唯一的女儿也失去。
  
  ~~~
  
  “呜呜……额娘,额娘你在哪儿?蓓儿害怕……”
  
  声音由小到大的渐变,他循声望去,果然见御花园中最隐蔽的一处假山上,桃红色的小包一鼓一鼓的,特有的童声此时已哭喊无力,哑着嗓子不断抽泣着。
  
  “额娘……”蓓儿的小手被假山坚硬的岩石磨破了皮,手指紧紧扣住缝隙,趴在上面不敢动弹。
  
  “蓓儿?”他转到假山的背面唤道。
  
  蓓儿抬起头,看着站在下面向自己伸出手的胤禛,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
  
  “蓓儿别怕,跳下来,伯伯会接住你。”胤禛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充满了温柔的诱惑力。
  
  然这座假山太高了,蓓儿犹豫着不敢跳。一旁的高无庸也很是着急,忙道:“爷,奴才去找……”
  
  然未等他说出“梯子“二字,却见胤禛已是一撩袍角攀上假山,蓓儿见状,也不哭了,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直到胤禛抓到了她的手臂,一把将她抱在怀里跳下假山,在落地的那一瞬,蓓儿的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阿玛……”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他心头一震,而跑上前的宝音托雅和胤祥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情景。胤禛面对着他们,紧紧抱着怀中的蓓儿,蓓儿则趴在肩头,小身子一抽一抽的,一声声哭唤着“阿玛”。
  
  他的眸子深了些许,眨也不眨地盯着慢慢走上前来的宝音托雅,艰涩地开口:“我早该想到的,我想了整夜,蓓儿是我的女儿,一定是……”
  
  她倔强地咬着唇,眼泪却将自己出卖。
  
  “你说!你说她是我的女儿!不准你再骗我!”他狠狠捏住她的手臂吼道。
  
  “我何时骗过你?我信里写的清清楚楚,是你置若罔闻,是你逼得我带着孩子远离京城……是你……”
  
  他怔住了,望着她止也止不住的眼泪,胤祥闻言也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信,原来她给自己写过信,可是为何……蓦地,他转身朝高无庸道:“去查,无论如何也要查出来是谁做的!”
  
  她也有些明白过来,脑海中浮现了一个人影,是他吗?是他做的?
  
  胤祥却是皱着眉拦住了高无庸,上前在胤禛耳边道:“四哥,此事牵连甚广,一个不小心,又会害她成了众矢之的。”
  
  怀中的蓓儿蹭了蹭,转过头看着宝音托雅,嗓子已经哑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伸了小手要她抱。胤禛将蓓儿交到她的怀里,看着她心疼地轻拍着女儿的背,细语安慰着,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她们,谁都不准。”
  
  这是对她,对自己,也是对他们的孩子,做出一个拼尽所有去兑现的承诺。
  
  ~~~
  
  蓓儿受惊,康熙很是自责,连带着原先要责问胤禛和宝音托雅之事也搁在了一旁,先是宣了太医院的院使为蓓儿号脉,开了几副压惊药,继而又把罪魁祸首——康熙最小的两个儿子胤祁和胤秘狠狠责罚了一通。
  
  原来,在宝音托雅出了乾清宫后不久,康熙便带着蓓儿去了南书房考较几个正在进学的年幼儿子。因胤祁顽皮,没有完成好课读布置的功课,被康熙训了几句。胤祁在兄弟面前失了面子,又对这个突然冒出来却很得康熙宠爱的蓓儿很是不屑。
  
  彼时适逢午休,胤祁带着胤秘去玩,见蓓儿眼巴巴地看着他们,一副很想去的模样,便假意带她去了御花园游玩。等到了一个较偏远的地方,就吩咐两个小太监将蓓儿抱到了假山上,胤祁和胤秘这两个小坏蛋便捂嘴一笑,跑开了。
  
  直到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蓓儿才开始害怕起来,抓着假山的一角嚎啕大哭。这一哭不仅招来了宝音托雅,还引来了胤禛。
  
  他本是受康熙之命入宫,然走到乾清宫外,便见胤祁二人鬼鬼祟祟地迎面走来,听到他们小声地嘀咕着适才的恶作剧,他一把拎起他们二人的衣领,问出下落后便直奔御花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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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伯,你真的是我阿玛 
 95、雨过天晴 。。。 
 
 
  ?”坐在马车上,蓓儿仰着小脸望着胤禛。
  
  此时,马车里的三个人都是一脸憔悴,胤禛和宝音托雅一夜未合眼,而蓓儿适才大哭一场,眼睛也是红肿不堪,却腻在胤禛的身上不下来。
  
  胤禛点点头,亲亲蓓儿的前额:“以后不准叫‘伯伯’,只准叫‘阿玛’。”
  
  “好,阿玛阿玛,咯咯~我终于有阿玛了!以后再也不用对着画像叫阿玛了!”蓓儿欢呼着拍手笑道。
  
  而宝音托雅坐在一旁望着这父女二人,隐隐想笑。看某人僵硬的姿势就知他从未抱过女儿,而蓓儿是个黏人精,总会找自认为最舒服的姿势待在别人怀里,而这个姿势,抱着她的人却会很累。可是,胤禛却没有任何的疲惫和不耐,完全是甘之如饴,乐在其中。
  
  “额娘,额娘,”蓓儿叫着她,随即伸过小手拉住她的,美滋滋地说道:“额娘没有骗蓓儿,阿玛的手真的很大很暖和,还很好看。”
  
  好看?胤禛不自然地挑挑眉,不待她躲避他灼热的视线,反手握住她的手,就这样,她和蓓儿的手都被他牢牢攥在一起。
  
  “这一生,我都不会再松开。”
  
  温热的液体从眸子里缓缓流下,她点点头。他不禁一笑,顺势将她拉进怀中,一左一右抱着他这世上最爱的两个女人。此时,是这般幸福。
  
  困意渐渐涌来,她闭上眼,倚着他的肩,沉沉地睡了过去。
  
  三年来,她还是第一次,睡得这样踏实。
  
  原来,即使误会再深,分开得再久再远,她依旧还是那个小女人,跑得了人,却丢不掉心。
  
  况且,在这世上,还有一样是将他们彼此紧紧联系在一起再难分开的——爱的结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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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府里回到别院上,胤祯见到下人们脸上不自然地神色,隐隐猜到了什么,径直走到宝音托雅母女居住的院里,脚下的步子却迟疑了起来,最终,敲了两下房门,得到的依旧是她淡淡的回应。
  
  他推门而入,果然见宝音托雅正坐在床边收拾东西,而蓓儿则坐在收拾好的包裹上看着自己,怯怯地唤了声:“十四叔。”
  
  他走过去,摸摸蓓儿的头,看向宝音托雅,叹道:“你还是要回到他身边?”
  
  “嗯。”她没有抬头,只是轻声应道。
  
  他自嘲地一笑:“我就知道,我终究留不住你……”
  
  她收拾的手顿了下,很快继续忙碌起来。
  
  他突然扳过她的肩,吼道:“他那样对你,还值得你如此留恋他?”
  
  “他是我女儿的阿玛,是我爱的人,从始至终,我的心里,只有他一个。”她望着他冒着怒火的眼,平淡地回道。
  
  “那我呢?你既是如此舍不得,为何还要跟我走?!”
  
  强压下的心情又一次起伏,她忍不住高声问道:“十四阿哥,这话是该我问你吧?我为何会离开京城?三年,整整三年,我等了十二年才得到恩准能和他在一起,你却害得我们又分开了三年。我现在只想在他身边,我们一家人在一起,谁都分不开我们!”
  
  他分开了她的身子,冷冷一哼:“我害得你们分开?是他先抛弃了你……”
  
  “十四阿哥,非要我把话挑明吗?”她的眸子倏地冷下来,不带感情地说道:“我写的信是托你捎给他的。这其中能做手脚而让他不知的,只有你……”
  
  他先是一愣,随即轻扯出一抹半是心酸半是无奈地笑,转过身负手道:“罢了,你既是如此认为,便随了你。这三年你是如何强作欢颜的,我看得到。”
  
  她不再做声,背上包裹,牵了蓓儿的手,朝他福了一福,即使他看不见。
  
  “无论如何,这三年还是有劳十四阿哥的照顾,若不是你,我也许早死在了西北。”
  
  “你确实死了……”他幽幽开口,“死在我心里……”
  
  她滞了一滞,不敢再做停留,转身推门而去。然蓓儿却挣脱了她的手,跑到胤祯面前,轻轻拽着他的衣袖道:“十四叔,你要来看蓓儿,蓓儿会想你的。”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便没了声音,不知道对着视为亲生女儿的蓓儿,还能再说什么,再做什么。
  
  待人去屋空,他才回过神,在她适才坐过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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