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奔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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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奔雷-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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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辟邪哼的一声:“那么你不必看了!”

语声甫落,五指运劲一捏,那信笺立时化作了无数碎片,有如雪花般随风四处飞散。

岳秋云又惊又怒:“这是家父给我的书信,你有何权力将它撕毁?”

杨辟邪嘿嘿一笑,说道:“老夫做事,从来磊落光明,就算是岳冲霄在这条船上,老夫也一样要撕便撕,要毁就毁,总之,这是对你姓岳小子有百利而无一弊之事!”

岳秋云简直给他气得要发疯了。

这封信笺,他一直都很谨慎保存,而且也很想知道其中内容,但他很听话,在未曾见到半耳和尚之前,他绝不拆阅,而现在,本该是把信笺一看的时候了,谁知道却给杨辟邪突然抢走,而且还不由分说就把信笺摧毁了。

更是令人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说话还在后头呢:“这是对你姓岳小子有百利而无一弊之事!”

把一封这样重要的信撕毁了,还说有百利而无一弊,这种说话就算把岳秋云拉去砍头,他也是无法接受的。

但不毁也已经毁了,他现在又还能怎样?

他只能望着那些随风飞散的碎纸片发呆,直至半耳和尚突然用刀插入他目己胸膛的时侯,岳秋云才蓦然惊醒过来。

只见半耳和尚双手紧握着刀柄,大半截刀锋已没入了他的胸膛。

鲜血狂冒,但他却居然笑了。

“杨老儿,洒家知道你想再补一掌,但不必了,这种最后的解决,还是由洒家亲自动手罢……咳咳……古往今来,从来便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如今……洒家败了,就算你不杀洒家,洒家也是难逃一死……”

半耳和尚说到这里,右膝已然跪下,鲜血也是不断汩汩地流出,但他仍然勉强支撑着说道:“老实说,洒家若不是知道你半年前曾经害过一场大病,功力打了个折扣,洒家是绝不敢硬拚你这一手天罡辟邪掌的,但到头来,洒家还是败了,而且败得心悦诚服,哈哈,操你奶奶个鸟,洒家只好来世再跟你一决高下了……哈哈……哈哈……”

在两声哈哈之后,这个凶残的大和尚“咕咚”一声倒下了。

岳秋云又是傻住。

他千里迢迢来到蜀北,就是要会见这位半耳和尚,但如今,那封重要的信毁烂了,这大和尚又自戕毙命,那么,他此行还有什么意义?

他还记得,当日临出门之前,父亲曾经说过此行可使自己增广见闻,如今“见闻”的确是“增广”不少了,但此行的任务却是弄得一团糟,简直已到了无法可以收拾的地步。

杨明珠看见他怏怏不乐的样子,也不禁陪着他一起愁眉苦脸起来。

而就在这时候,尉迟麻子也登上贼船了。

他当然没有半耳和尚那样高明的轻功,可以从岸边飞跃上船,但他懂得泅泳,所以仍然可以爬上船来。

当他看到半耳和尚倒卧在血泊的时候,不禁又是惊奇,又是高兴。

“大麻子,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呢?”岳秋云奇怪地问:“朱得胜、刘吉和谢山虎他们又在什么地方?”

尉迟麻子望了他一眼,忽然放声大哭起来。

杨辟邪怒道:“男子汉大丈夫,何故动辄便像个臭婆娘?”

尉迟麻子又哭了一回,才道:“他们已经三四一十二去了。”

杨辟邪白眉一皱:“什么三四一十二?为什么不说四四一十六?”

尉迟麻子哭丧着脸,道:“若是四四一十六,那么我也已经给这恶僧砍开四大块啦!”

岳秋云听得全身为之猛然一震,失声道:“你是说……你是说朱得胜他们已给半耳和尚剖开四截了?”

尉迟麻子悲愤地点点头,道:“不错,这和尚简直是个疯子!”

杨辟邪却冷冷地盯着他:“麻子仁兄,你说够了没有?”

尉迟麻子怒道:“说够了又怎样?”

杨辟邪道:“你若说够了,就请马上滚回福州去!”

尉迟麻子道:“如此甚好,少爷,咱们走!”说着,伸手便拉岳秋云。

杨辟邪倏地大喝:“这姓岳的小子走不得!”

尉迟麻子也大声喝道:“为什么走不得?”

杨辟邪怒道:“你这种三脚猫,竟然也敢对老夫大呼小喝?”

尉迟麻子振臂叫道:“我知道你是武林前辈,绝代高手,尉迟麻子就算有十八个脑袋也不够你砍,但在江湖上行走,万大事情抬不动一个理字,你老人家若有道理,我可以马上给你磕一千个响头作为赔罪,但你若说不出道理,就绝不该留难咱们清泉庄的人!”

杨辟邪冷冷一笑:“这算是什么?一副慷慨激昂之状吗?”

杨明珠忽然走了过来,嘀咕着说:“爷爷,你今天怎么老是欺负那些大孩子和三脚猫的?他们虽然是胡涂,却不是坏人嘛!”

岳秋云听见她又在说自己是个大孩子,不禁为之气结。

杨辟邪虽然看来蛮不讲理,脾气暴躁而古怪,但只要杨明珠一生气,他就再也蛮不起来。

“我的孙女儿,爷爷怎会欺负他们,这都是为了他们好!”

“但你整天凶巴巴的骂人,又毁掉了岳少爷的家书,这又是什么道理?”

“爷爷当然有道理,那封信,小岳是不应该过目的!”

岳秋云双目一扬,道:“这是家父给我的信,为什么看不得?”

杨明珠也望着祖父,道:“爷爷,你又不知道这封信写着什么,何以认为他不应该看?”

杨辟邪冷冷一笑,道:“岳冲霄这封信,你爷爷虽然没有看过,但却也知道其中内容,所以小岳不看也罢!”

岳秋云怒道:“就算你已知道其中内容,那也只是阁下的事,归根结底,你毁了咱们岳家这封信实在是太过横蛮霸道了!”

杨辟邪呵呵一笑,道:“老夫只不过毁了你一封信,你就觉得老夫以老欺少,横蛮霸道了?但你何不想想,你老子派四个人跟你来到蜀北,但转眼间就给半耳魔僧宰了三个,而且还要给砍开三四一十二块,小岳,你若稍有脑筋,就该知道你老子要你来见的大和尚,实在比老夫还更凶残霸道千万倍!”

岳秋云想了想,觉得这番说话也不无道理,但却仍然心有不忿,道:“半耳和尚杀我三人,虽然也是于理不合,但这是两件事情,根本不能混为一谈!”

“混你娘个屁!”杨辟邪忽然又光火起来,道:“老夫做事,自有老夫的道理,几时轮得着你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子来教训?别再穷罗嗦,跟老夫走!”

尉迟麻子立刻怒吼道:“为什么跟你走,少爷应该跟大麻子一起回福建。”

杨辟邪喝道:“闭上你的乌鸦嘴!”

尉迟麻子道:“要大麻子闭嘴,除非把他也斩开四大块!”

杨辟邪冷笑一声,道:“你以为老夫不敢?”说着,从一具尸身抄起一柄鬼头刀,刀尖直指向尉迟麻子的咽喉。

尉迟麻子毫不退缩,还一口浓痰吐在刀背之上:“杀呀!你是武功绝顶的一代高手,要杀大麻子还不是易如反掌吗?”

杨辟邪大怒,鬼头刀霍声挥下,岳秋云同时失声大叫:“刀下留人!”他要扑过去,杨明珠却拉住了他,说。“不必害怕,爷爷是从来不会胡乱杀害无辜的。”

岳秋云再看一眼,只见尉迟麻子身上并未流血,但却已呆立不动,也没有再开口骂人。

杨明珠微微一笑,道“我没说错吧,爷爷只是用刀柄点了他的志室、百汇、中门和哑穴,现在嘛,这麻子想闭嘴也不成了。”

杨辟邪陡地哈哈一笑,道:“果然不愧是我的孙女儿,爷爷点他什么穴道,你一眼就能看出来了,现在咱们可要改由陆路走啦。”

说到这里,目光一转盯在岳秋云的脸上,冷冷道:“你想自己走,还是让老夫点了你的穴道挟着走?”

岳秋云道:“咱们走往哪里?”

杨辟邪道:“你现在不必知道。”

岳秋云沉吟了一会,说道:“好吧!我答应跟你走,因为我功夫不如你,轻功也不如你,想逃之天天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杨辟邪嘿嘿一笑.说道:“总算你不笨!”

岳秋云道;“但我有个条件。”

“条件?你凭什么跟老夫说这两个字?”杨辟邪的脸色很不好看。

“不凭什么,只是凭一句说话。”

“什么说话?”

“人命关天。”

“人命当然关天,当然重要,但这句说话又是什么意思?”

岳秋云伸手向尉迟麻子一指,道:“你若把他留在这里,跟杀了他实在没有什么区别。”

杨辟邪冷冷道:“老夫点他的穴道,一个时辰即可自行消解,你这担心未免多余!”

“绝不多余!”岳秋云振声说道:“大麻子为人刚烈直正,而且做事忠心负责,倘若我跟你走了,那么他必然不会再回福建。”

杨辟邪皱眉道:“你认为他会引咎自尽?”

岳秋云道:“这是在所必然之事,大麻子绝不怕死,只怕无面见江东父老!”

杨辟邪沉吟半晌,道:“所以,你的条件就是要老夫带他一块儿走?”

岳秋云道:“正是这样!”

“混账!”杨辟邪连声大骂:“混账!混账!简直是混天下之大帐!”

岳秋云面色骤变,杨明珠已忍不住叫道:“岳少爷说的很有道理,爷爷怎么又要骂人?”

杨辟邪瞪着眼,道:“正因为他说的有道理,所以爷爷才要大骂混账。”

杨明珠大奇,但旋即又听见杨辟邪怪声说道:“我是在骂自己混账,若不是小岳一语提醒,今天爷爷就会害死一条好汉了。”说毕,伸手拍活了尉迟麻子身上被制住的穴道,然后又瞧着他说:“你愿意跟着岳秋云一块儿走吗?”

尉迟麻子也怔怔的望着杨辟邪,道:“想不到你也会骂自己混账。”

杨辟邪道:“人谁无过?老夫就算偶然混账一次,那也不是什么奇事,现在你可以选择的道路有三条,第一条路是回福建,第二条是死在这里,而最后一条路就是跟着你家少爷,你打算如何抉择啊?”

尉迟麻子吸了口气,道:“你一定要缠着少爷吗?”

杨辟邪道。“非缠不可。”

尉迟麻子问道:“你要缠多久才肯放人?”

杨辟邪道:“少则三年,多则五载,若要劳烦到老夫缠他十年八载,那么岳少爷必然是个大蠢材无疑。”

岳秋云不禁又是听得傻住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古怪的老头儿竟要把自己缠住三年五载,而且还可能缠个十年八年也不为奇。

这是什么道理,这算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自己若是个大蠢材,杨辟邪就要把自己缠得更久?

他想不通,就算再想三天也很难想得出一条道理来。

尉迟麻子并不比岳秋云聪明,他当然也同样不明白杨辟邪的说话。

但他却总算明白了一点,除了死在这里之外,他现在唯一还可以走的路其实只有一条,就是和少爷跟随着这可恶而又古怪的老儿一起走。

尉迟麻子很快就作出了决定,他决定继续活下去。

他活下去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岳步爷。

岳少爷显然是遇上了有生以来最大的麻烦,尉迟麻子绝不想他有任何意外。

虽然,自已本领低微,能给予岳少爷的帮助恐怕极其有限,但最少,他还可以在身边照顾他,侍候他。

就是为了这一点点理由,尉迟麻子决定答应了杨辟邪:“咱们跟你一块儿走!”

杨辟邪却又说:“且慢!”说着,忽然闪电般出手抓住了岳秋云,左掌还按在他的天灵上。

尉迟麻子面色骤变,怒道:“你又在玩什么花样?”

杨辟邪冷冷道:“你现在虽然满嘴答应,谁知道你将来不会逃走?”

尉迟麻子道:“你放开少爷,我立下毒誓便是……”

“立誓是不中用的。”杨辟邪道:“除非你立刻张开嘴巴。”

尉迟麻子一愣,道:“张开嘴巴又怎样?”

杨辟邪喝道:“你少管,再不张开嘴巴,老夫就毙了这姓岳的小子,反而更加乐得清静!”

尉迟麻子忙道:“别伤我少爷,我张开嘴巴便是——”

他才张开嘴巴,一颗细小的药丸已飞入他的口腔之内。

这药丸入口便即溶化,尉迟麻子立时觉得满口都是苦水。

岳秋云惊声道;“大麻子吞下的是什么东西?”

杨辟邪冷冷一笑,道:“是‘蜃王附骨丸!”

杨明珠道:“‘蜃王’到底是什么东西?”

杨辟邪道:“蜃,是毒蛤,蜃王,就是毒蛤之王!”

杨明珠吃了一惊:“那么这粒蜃王附骨丸岂不是毒药吗?”

杨辟邪冷冷道:“当然是毒药了,而且毒性之猛烈,要比一尺长的蜈蚣厉害百倍。”

尉迟麻子没有惊惶,只是惨然一笑,道:“你要杀我,可说是易如反掌,又何苦浪费了这种珍贵的毒药?”

杨辟邪说道:“老夫几时说过要杀你来?”

杨明珠道:“但是,那个‘蜃王附骨丸’……”

“这颗毒丸虽然可以杀人,而且毒发之际会全身肌肤一层一层溃烂下去,但只要每月按时服下解药,这种毒就不会发作。”

杨辟邪慢慢地说。

尉迟麻子只听得浑身发抖,咬牙道:“你……你好歹毒!”

杨辟邪冷笑道:“你怎么骂老夫都可以,但是每到月圆之夜,你若没有服解药,就会全身溃烂而死!”

岳秋云大怒:“你怎可以用这种下流的法子——”

话犹未了,忽然嘴里一阵腥苦,竟然又是一颗蜃王附骨丸射入了他口腔之中。

杨明珠惊叫起来:“爷爷!”

“住嘴!”杨辟邪喝道:“不用这种法子,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不会找机会溜掉的。”

岳秋云面色惨然,道:“好法子,真是好法子!咱们以后一辈子也不会离开你老人家了。”

杨辟邪冷冷道:“你们也不必太担扰.只要到了大功告成之日,老夫自会给你们服下永远解除蜃毒的解药!”

杨明珠道:“怎样才算是大功告成?”她这一同,也正是岳秋云和尉迟麻子想问的。

但杨辟邪没有回答,只是冷冷的说了一个字:“走!”

十一

八月二十八日,皖南天朗气清,在黄山南麓之下,出现四个风尘仆仆的路客。

那是三男一女,来的正是杨辟邪祖孙和岳、尉迟四人。

他们从蜀北涪江取道南下,首先越过华莹山、木枥山,以后进入湖北,又再经过半个月行程,才来到了皖南黄山之下。

黄山素以奇峰与云海驰名天下,除此之外,黄山之松也是神姿妙绝,这时候,杨辟邪等一行四人,便是置身于一条松石相连的清溪左右。

这一条溪涧甚是宽阔,只见溪中怪石嶙峋,水流从上而下,不断猛冲石块,发出了轰隆巨响,虽然不至于震耳欲聋'奇+书+网',却也气势磅礴,荡人心魄之极。

杨明珠看见了这条溪流,很是欣赏,便道:“爷爷,咱们可以在这里歇一会儿吗?”

杨辟邪道:“这里有什么好看,你若想看黄山胜景,该往山上去,而不是呆在这里。”说着,又望了岳秋云一眼,半晌才接说道:“你怎么啦?累不累啊?是不是赶了二十天路程,连上山也没有气力了?”

岳秋云也望望杨辟邪,却没有答话,只是不断继续向上行走。

这二十天以来,他和尉迟麻子一直很少开口说话,也许,他们已是无话可说。

四人结果没有停下,继续直上黄山。

杨辟邪带着三人,沿着松林直向上走,只见山路渐见崎岖,杨辟邪和杨明珠轻功高明,看来还是如履平地,但岳秋云和尉迟麻子就不大轻松了。

四人越往上走,便越觉得山色苍郁,景象雄伟,过了一个时辰后,四人便忽然置身在一片白茫茫的云雾里。

杨明珠叫了起来,赞叹了一声:“好美!”

杨辟邪道:“这就是黄山的云,也就是骚人墨客赞颂多矣的云海。”

杨明珠走到岳秋云身边,道:“你们福建那里,有没有这样奇妙的大山?”

岳秋云道:“福建虽然岗岭重叠,但都没有什么好看头。”

杨辟邪立时摇头不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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