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睡了多久,蓦地感觉脸庞被温暖的液体濡湿,想抬手擦掉,某人的动作却比我更快。他握起丝绸质地的手绢轻轻拭去我脸上转凉的眼泪,然而刚抹干净,又再落下来,滴滴答答的,像止不住的雨点。
如此反复着,他却一遍遍不厌其烦地为我拭泪。
意识逐渐变得清明,略睁开眼,看见面前这位美男子正无声垂泪。到底诧异了,原来不是我在哭。
默默瞧了他片刻,心里越发难受得紧,于是我决定打破这份沉默。“若桓,不要哭,”温柔地捧着他的脸,他似是受到惊吓般的撑了撑眸子,浅褐色瞳孔清晰倒映着我的强颜欢笑,然后我听到自己带着丝丝哀伤的声音说:“我才是那个该哭的人啊。”
美男子哽咽得吐不出话来,,可能因为难堪,不想让我看见他这般困窘的模样,只好突兀地俯身吻住我眼睛。
我怔了怔,分明感觉到那片微凉的唇在轻轻颤抖。“以薰,请你嫁给我吧。”他在我耳边浅声说。
呵,我该不会在做梦罢?“不,我现在还不愿意嫁给你。”这个甜到忧伤的梦境,让我很有一头陷进去再也不醒来的冲动,可时刻保持清醒的理智却让我连梦里都无法放任自己。
“为什么?”美男子困惑的凝视我:“我们不是两情相悦么?为什么还要拒绝我?”渐渐地,他开始激动起来。
心好痛好痛,可我依旧笑着:“因为我配不上你了。”
“胡说!”他忍不住怒斥道:“从来只有我配不上你,你一直是那么美好,是我对不起你,从认识你开始就不断的让你受罪,这全是我的错。”
我伸出食指竖在他性感的薄唇中央:“嘘,我有些累了。”此时马车异常颠簸,可窝在他怀里的我一点都不觉得难受。
“以薰,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美男子虚无缥缈的声音渐渐远去。
从皇宫到皇城大约需要一个多时辰车程,因此当若桓叫醒我的时候已经到了晌午。揉揉眼睛,若桓笑着掀开车帘给我看外面繁华热闹的景象。
我第一次出来,难免像个好奇宝宝似的到处张望。尽管这个国家正与邻国打仗,可从每个过往途人的脸上根本看不到任何担忧的神色。想来狐王还是挺治国有方,所以才能如此深得民心。
若桓扶着我下车,转身付给车夫来回车费,交代他日落前回到此地等候我们,然后便拉着我走进附近一家装修气派的酒楼。
进去以前我瞄了一眼挂在二楼的硕大招牌,可那上面书着龙飞凤舞的妖怪文字,我着实瞅不出个大概,只好作罢。
若桓深怕络绎不绝的人群推撞到我,一直小心翼翼的将我护在身前,我们才前脚跨过门槛,犀利眼小二立即敏感地嗅出若桓自带的尊贵气质,忙不迭上前客气地询问:“请问二位客官可要包厢?”
若桓没给他多余表情,只略点了下头,小二便喜气洋洋的带我们上了二楼,如果说一楼只见桌子,那么二楼便全是包厢,过道处非常安静,许是隔音效果做得极好,无论包厢里的人怎么喧哗,声音都传不出来。
以上纯属我一厢情愿的想法,只因小二接下来便解释道:“虽然是安静了点儿,不过客官不用怕,这里绝对没有闹鬼哦。”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他见我俩均持怀疑态度,咬咬牙,狠狠拍着胸脯向我们保证:“绝对绝对没有鬼!”
我被他逗得忍不住一笑,心里想他们就是妖怪呢,怎么也怕鬼?
见我难得高兴,若桓也跟着笑了。听着他悦耳的笑声,我悄悄回头看他,顿时有种春风拂面的错觉。他的眼睛依然漂亮,丝毫瞅不出有哭过的痕迹。
我心里有疑惑,决定不吐不快:“若桓,我刚才做梦梦见你了。”
若桓从容不迫地接受我审视的目光,一脸好奇的反问道:“哦?你梦里的我是怎样的?”
我只觉得恍惚,便笑着说:“跟真实的你一样好看。”幸好不是他,否则我就罪孽深重了。想想这么一个绝世美男,居然因为我而哭成泪人,我岂不是该遭雷劈?
066 贺婧还没死
若桓只笑不语,牵着我走进小二带领的临街包厢。刚坐下来,小二放下餐牌便宣称下楼给我们冲茶,不待我们回话他便急急忙忙的跑了。
瞧他逃也似的速度,越发让人怀疑他方才那番话的可信度。我笑着过去把门关上:“若桓,你说这里会不会真的有鬼?”
“放心,这里没有鬼。”若桓笃定的回道,起身走至窗前俯瞰楼下的景色。
我回过身来,目睹大片金灿灿的阳光跳跃在他身上,一阵清风拂过,那头柔软的褐发和素净衣袍跟着徐徐摆动。此情此景,衬得男子宛若仙子般出尘。
在他面前,我不免有些自惭形秽,觉得自己实在配不上他。若桓见我迟迟没有动静,回头笑着招呼我过去:“以薰,快过来,从这里可以看见城墙呢。”
稍稍敛起情绪,我才踱着小步走过去,他指着远处用巨大岩石块堆砌成的城墙,兴致盎然的介绍说:“夕阳落山时的余晖洒落在那边时,更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我却只是看着他,默默慨叹道:你也美得惊心动魄呢。
我手扶窗口往外探出身,将京城的繁盛景致尽收眼底。这里处于城中心,店铺从街头开到街尾,售卖各种琳琅满目的商品,除此以外,熙来攘往的大路上到处可见流动小贩推着古灵精怪的小饰品吆喝买主。
若桓朝我转过脸,目光殷切:“喜欢这里吗?”我点点头,嘴角不自觉上扬:“嗯,喜欢。”想着这里可是他的成长之地,入目的街道竟变得熟悉起来,仿佛我也曾经来过这里,丝毫不觉得陌生。
思绪一转,忽然又觉得这个想法可笑。只因我上辈子确实生活在这儿呀,如何会不熟悉?
他微微一笑,大手轻轻放在我头上:“你喜欢就好,以后我有时间就带你出来走走。”
“好。”凝视他的笑颜,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厌。
房门突然被推开,我们同时回头一看,原是去而复返的小二。只见他端着托盘,满是抱歉的解释道:“对不住,客官,我来晚了,楼下人手不够,我被叫过去帮忙。”
我们只笑不语,相继转身回到座位上。小二给我们摆放好茶位便提起冒着白烟的茶壶倒水,我瞅瞅杯子里旋转一片舒展开的茶叶,随口问:“这是什么茶?”
小二把凌乱的缠头巾往后拉一下,略笑着说:“这是,上好的碧螺春。”
碧螺春貌似属于绿茶类吧?我忙叫住准备往若桓杯中倒茶水的小二:“等等,他不喜欢喝茶,你给我送一壶白开水上来吧。”
小二怔了怔,而若桓皱着眉头看我:“以薰,我的胃病还没严重到连茶都喝不了。”
我微微眯起眼睛,手伸到桌底下,悄然握住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梅姨可是跟我说过的,你有一次犯起胃病来,差点都吐血了,这还不严重?”心里隐隐作痛,在我不知道的日子里,他到底是怎样漠视自己的身体?
若桓没想到梅姨会向我告密,白皙的俊脸随即浮起片片绯红:“梅姨说得这么浮夸,你怎么也信了呢。”
浮夸么,我还怀疑梅姨把当时的情况说得太轻描淡写呢!
“还请小哥去端壶白开水吧。”这次,我用上无容置疑的语气。对方这才慢慢将茶壶收回去,讪笑着说:“好的,小的稍后,再给您们送来,请问可以,先点菜么?”
我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他的声音好像不是这样吧?
若桓拿起餐牌匆匆扫了一眼,无限唏嘘的说:“太久没来这儿,以前耳熟能详的菜式全都换了。”
好笑的看着他,可不是么?已经过了几百年呢。我眸光一转,不经意瞥见小二看若桓的目光带着淡淡戾气,心头蓦地一紧,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
我笑着对小二说:“我突然很想吃楼下的冰糖葫芦,不知小哥可否为我去买一支来?”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卖冰糖葫芦的就在转角处。
小二随即露出为难的表情:“小的当然乐意,只是这个时辰,店里正是高朋满座,小的实在,抽不开身。”
呵,多么振振有词的推托啊。我跟若桓要了钱袋,从里面掏出一锭银子,起身双手郑重地递出去。“麻烦小哥替我跑这一趟吧,我实在嘴馋得紧,剩下的银子权当给小哥的打赏,如此可好?”
试问有哪位客人像我这般放低身段?何况小费确实挺多的,再加上小二都是些贪小便宜见钱眼开的贫民,断然无法拒绝我给出的诱惑,除非,他不是小二。
他也深知再推迟就显得自己太不知好歹,于是只能勉为其难的伸手接过:“小的去去就回,请客官,稍等会儿。”
我留了心眼仔细感受他的手感,不,其实不用摸,只用眼睛看也知道这双芊芊玉手必定出自女子。
她接过银子就要缩回去,我却不肯放了,紧紧攥住她的指尖,冷着脸直直瞧着这双躲躲闪闪的眼睛:“贺婧,你如何会在这里!原来的小二呢,你把他怎样了?”
我的话一出,另外两个人均是诧异不已。若桓更是脸色大变,眼疾手快的将我拉开,好像深怕她会做出伤害我的事情。“以薰小心!”
这个举动无疑惹怒了‘小二’,只见她突兀地仰头大笑,头上的毛巾终是掉了,瀑布般的青丝随之落下,俨然有了女子的神态。
“尹以薰,你真有点,小聪明,竟认出我来。”她丢掉银子,抬手往耳际一阵摸索,竟翻出一张透明的人皮。
我倒抽一口冷气,这边是传说中的人皮面具啊!如此看来,为了接近若桓,她真真是下足了功夫!
若桓表现得很镇定,淡然的瞥了眼还被她握在手中的人皮,缓缓开口:“影月几天前已经告诉我,代替你死的只不过是你随身侍婢。我想你可能还留在京城,所以才带着以薰出宫走走,藉此来试探你的行踪,没想到刚到京城就被你发现,还这么快现身。”
他转过脸,对我轻声抱歉:“对不起,以薰,我连你一起算计了。”
067 赤果果小二
啪的一声,被我们忽略的贺婧终是忍不住把银子扔在桌上:“连皓哥哥,都认不出我,不想居然被你发现,看来你,真有点小聪明。”
她锐利的目光穿透在我身上,仿佛想将我生吞活剥才得以解恨。我却不怕她,冲她淡然一笑:“贺姑娘谬赞了,不是我聪明,而是你太不假修饰,你说话的风格那么独特,我想认不出来也难。”
听出我的讽刺意味,她的脸色赫然黑了下去:“你,你!”你了半天,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若桓神色复杂的看着她,正想迈步过去,冷不防遭到她的大声喝止:“你别过来!在我爹临终前,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原来,你才是害死我爹,整垮我们贺家的,罪魁祸首!”
“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我靠,这人该不会有病吧,他们贺家自作孽不可活,死到临头却把罪名嫁祸给最善良无害的若桓身上?!“你跟皓月殿下认识了几百年还不清楚他的为人么?如此荒谬的说法你居然也信,你的脑袋只是个摆设吗!不会自己思考分辨对错吗!”
贺婧被我的气场震住了,呆呆的瞪着我,竟忘了要反驳。
“以薰,这事与你无关,你别掺合进来。”若桓显然也非常不高兴,却依旧好脾气的隐忍着不发作。我不想再给他添乱,只好强忍住脾气,不再言语。
若桓端起杯子,却只看不喝:“婧儿,你们贺家落得如此下场我也深感遗憾,但事情就如你所见所闻一般,你爹确实造反,而且你自己也其身不正。”他蓦地抬眸,那表情分明意味着‘你自己心知肚明,我就不再赘言了’。
看着心爱男子这般严厉地控诉自己,贺婧的脸色由黑转白,怔怔的开口道:“皓哥哥,我。。。”
若桓眸光一寒,冷声喝断她:“你休想狡辩,以薰那次事故就是你出的主意!而且也是你将以薰送到敌人的手里!”听到这里,我下意识地攥紧拳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这些年来你做了许许多多的错事,我都可以假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唯独是这次,我如何也无法原谅你!”若桓飞快的放下杯子,然后双手击掌:“你们出来收拾残局罢。”
话音未落,嗖嗖嗖,几道人影从窗外闯进来,带头的朝若桓颔首作揖:“接下来的事情全权交给属下来办,还请殿下带姑娘出去回避一下为好。”
我一时反应不过来是怎么回事,只看着黑衣人将大惊失色的贺婧按倒在地,她正想大吵大闹,其中一人果断用沾了迷药的布条捂在她脸上。若桓面色不虞的带着我出了厢房。
回忆着黑衣人那句叫我们回避的话,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为何要我们回避呢?是场面太过血腥还是怎样?犹豫再三,到底敌不过好奇心:“他们准备就在这里杀了她?”
若桓脚步一滞,却是没有停下来,只道:“先带回地牢审问,上次的砍首她能金蝉脱壳,这次被抓回去,势必遭受一番酷刑的。而最终,她依旧免不了一死,不过这次是赐毒酒,还是送至蚀骨湖,只能听候父王发落才知道了。”
我听得一阵哆嗦,明明刚才还对她恨之入骨,可得知她的下场后,又忍不住心软。哎,我果然不适合当坏人呢。
行至过道的转角,赫然发现倒卧在地板上的小二,他尚处于昏迷中,身上衣不遮体,像虾子般蜷缩着。我有些不敢相信,不禁多看了一眼,偶买噶,果真连块遮羞布都没有留下!
我完全没有察觉若桓的神色不对劲,怔怔的脱口道:“贺婧真够狠啊,好歹留一条内裤给他吧。”偷外衣也就罢了,至于连裤子都不放过么?
我还在犹豫要不要牺牲自己的手绢给他遮一下,冷不防被一只大手挡住眼睛,接着就听到若桓阴沉的声音说:“以薰,看够了吧?你若喜欢看,今晚我给你看个够。”
“啊?”我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脸上顿时烧得通红,连忙结结巴巴的解释:“若桓,你误会了!我。。。”
我刚扬起脸,却堪堪迎上他俯下来的唇!心里莫名的紧张,几乎是毫不犹豫就要伸手推他。他早有防备地握住我的手,颇为受伤的提醒道:“以薰看清楚点,我是若桓啊。”他说完便放开我的手,再也没有轻举易动。
是呢,他是我喜欢的人啊,不是那个谁谁。然而我置于身侧的手为何还是紧握着拳头,浑身僵硬得宛如一尊雕像?闭上眼,羞涩的命令他:“若桓,吻我。”
若桓迟疑了片刻才再次俯身,他深知不能太勉强,因而只蜻蜓点水般的浅尝过后便退开身。我缓缓睁开眼,正好目睹他不悦的瞪着无辜的小二:“以薰,我真有点生气的。你居然当着我的面,把其他男人的**看得目不转睛。”
我囧了一囧,还以为这事已经翻篇呢。瞧他佯装生气的俊脸,我有些想笑又不敢笑,正要说话,昏阙多时的小二恰好幽幽转醒。
小二睁了睁眼,待看清面前之人是我们时,很是愕然的站起身:“啊,两位客官怎么出来了?哎呦,小的脑袋好疼,哇,什么时候肿起一块疙瘩了?!”尔后又感觉浑身凉飕飕,这才低头一看:“啊——小的衣服哪去了!?”
小二的尖叫着双手环臂,想想又觉得不对,继而才把手挡在要害处。
我清清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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