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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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剑录- 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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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震躬身施礼,朗声道:“大人,即便消息有假,可郑兴身负军令竟然通宵狂饮,挟妓宿娼,是不是实情?敢问大人,郑兴该当何罪?”
“当然是实情!”唐善回头看了看怒气冲冲的潘家兄弟,捧起笑脸,道:“杀!”
前传 114:小人报仇
一个“杀”字出口,姚震顿时一愣,不知唐善与郑兴说了些什么,竟然做出了这样的决断。
权森噌的蹿了起来,叫道:“不能杀!”
郝继祖的脸刷的变白,摇着头喃喃道:“不能……不能……杀不得!”
元泰跪在唐善身下,道:“郑兴为杀王堂立有大功,况且又是初次触犯军纪。而今师尚诏尚未归捕,还请大人记下这笔死罪,让他冲锋杀敌,戴罪立功。”言毕,叩头不起。
修明也急忙跑来,趴在地上,哀求道:“匪首尚未伏法,岂可自断臂膀,还请大人开恩,饶他不死!”
权森和郝继祖跪地行来,抱着唐善的腿哭嚎,“不能杀啊,郑大哥是我们的兄弟!……大人,杀不得,真的杀不得!”
姚震喝道:“军纪不明,如何服众?你等此举乃是逼大人徇私,你们将置大人于何地?还不快快起身?”
郑兴冷眼看去,但见潘家兄弟、一众锦衣卫和军士都是一脸怒气,眼中尽是蔑视的目光。他自知此事已成定局,任谁也无力回天,于是大步行上,跪地叩首,严声道:“下官不曾接到姚将军的军令,更不知师尚诏派遣暗探一事,还请大人明鉴。但下官通宵狂饮,挟妓宿娼确是实情,下官甘愿接受军法。”
“不能接!”权森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吼道:“你这不是逼着大人杀你吗?”
“大人开恩……大人开恩……”郝继祖只是咚咚咚的叩头,额上磕得紫黑,血汁四溅。
唐善看向潘家兄弟,喝道:“潘季、潘鹏,拉出去……”
“恩公?”权森狂吼一声,一双眼睛瞪得血红,浑身剧烈的抖动着。
唐善心头一痛,如遭重击,咬着牙再又喝喊:“潘季、潘鹏,把郑兴拉出去,就地正。法!”
“大人!”郝继祖和权森都是七尺的汉子,可此时他们的泪水却轰然落下。
“得令!”潘季、潘鹏将郑兴压出了门去。
少顷,窗外人声雷动,“大人英明!”锦衣卫和三千营、五军营军士呼啦啦跪倒在地。
潘季、潘鹏提着郑兴的人头返回,跪在唐善脚下。
唐善道:“记,锦衣卫缇骑校尉郑兴,杀死乱民之首王堂,砍杀乱匪三十余人,战死杀场。”
“是!”潘相提笔记下。
“大……大人……”郝继祖与权森已经泣不成声。
唐善叹道:“正身已经验过,你二人去为他收尸吧!”
黄昏,夕阳。
唐善默默注视着手中的茶碗,夕阳射入,茶水似也变得血红。
元泰进入,道了声:“大人。”
“哦!”唐善点点头,道:“都办好了?”
元泰回禀道:“三千营已经由郝继祖接管,五军营由权森统领,分别替下了潘季、潘鹏、潘相、潘荣。下官和修明各领一队锦衣卫,换下了姚震。”
“嗯!”唐善抿了一口似已变得血红的茶水,道:“师尚诏的那边的情况呢?”
元泰回道:“师尚诏与保定方面的军队交过一次手,保定军败,死伤两千余官军。俞谏俞大人的军队还在调动之中,一两日内难以形成合围之势。”
唐善道:“师尚诏现在到什么地方了?”
元泰道:“距离五河县界不足二十里。”
唐善抬眼看了看天色,道:“天色渐晚,他们该安营了吧?”
元泰回道:“距离五河县十里有一处山坳,三山相拥,亦有水源。按下官的推断,师尚诏会把大营扎在那里。”
唐善微微一笑,道:“叫姚震来见我。”
片刻之间,元泰带着姚震返回。
“姚将军!”唐善将一张军令状拍在桌上,道:“你曾对本官夸下海口,说万军之中取师尚诏的人头如同探囊取物。军中无戏言,这是军令状,你签字画押吧!”
元泰先是一愣,他怎么不知道姚震曾说过这样的大话?但他马上便反应过来,无奈的把头扭去了一旁。
姚震咧着嘴嘿嘿发笑,叹道:“大话真不该胡乱说,更不该对大人胡乱说!”他在叹息之间举步行上,在军令状上签了字、画了押,而后悄声道:“大人!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是曹孟德夸赞关羽关云长的言词吧?”
“读书是件好事,可以知道许多典故!”唐善看也没看他,冷冷的道:“祝将军马到成功!”
姚震撇撇嘴,道:“大人该不会只叫末将一个人去送死吧?”
唐善慢吞吞的喝了口茶,道:“还有四个人!”
姚震苦笑一声,道:“不会是潘家的四个蠢蛋吧?”
唐善露出了笑脸,道:“军令状上也有他们的名字,将军没看到吗?”
姚震没有回话,只是摇头。
唐善接着道:“可能是他们忘了签字画押,没关系,回来再签也不迟!”
“回得来就不必签了!”姚震已经离去。
姚震没有去找潘家兄弟,让他们冲锋陷阵或许还能有些用处,可带上他们趁夜刺杀师尚诏却只能坏事。
即便姚震去找潘家兄弟,潘家兄弟也不会随他同往,除非他扛上他们的尸体。
潘家兄弟已经“阵亡”,在自己的屋子里被师尚诏的“探子”杀害。
当唐善再又添了一碗新茶的时候,修明站在了他的面前。
唐善道:“明天派个人去见师尚诏。”
“还见?”修明笑道:“想得到师尚诏的信任并不容易,总要有些见面礼吧?”
“有!”唐善抬着眼皮点点头,道:“刺客的人头!”
修明眼睛一亮,道:“怎么做?”
唐善一边用手指敲着桌面,一边思量,道:“找个伶俐点的人,带上潘家兄弟的人头,编个重要军情,恰好碰到这四个人想要刺杀师尚诏,随手砍了送给他做见面礼。让我们的人给师尚诏讲讲军事上的常识,最好能引他出来查看一下五河县的地形。我们设好埋伏点,只要你的人能把师尚诏引来,我们就大功告成。”
“好!下官这就去办。”修明施礼告退,可刚刚迈出两步,突然停下,怔怔的转过身,道:“潘家兄弟的人头?”
唐善点点头,拨了拨手指,没做任何解释。
次日,天还没有大亮,元泰和修明已经在房外拍门。
唐善本就没有睡实,二人来到院中的时候他就掠在了门边,等二人开始拍门的时候他已经拉开房门,问道:“什么事?该不会是师尚诏连夜拔营,此时出现在城外了吧?”
二人摇头,谁也没有应声,而是左右分开,转身回看。
一个血人踉踉跄跄的出现在院门外,一步三摇,所经的路面上留下了滴滴鲜血。
“姚将军?”唐善双眼微睁,因为他看到了姚震手中的人头,师尚诏的人头。
得见师尚诏的人头,再看姚震浑身上下数不尽的伤口,有些还汩汩流着鲜血,唐善忍不住暗赞:“好身手!姚将军真有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古人遗风!”
姚震一步步走上前来,跪在房前的石阶下,双手奉上师尚诏的人头,道:“大人饶命,末将知错了!”
“姚将军这是说那里话?”唐善背着手踱在门内,道:“你不惜万死之险深入敌营,取得匪首的首级,本官要上奏朝廷,为你讨得封赏,何来‘饶命’、‘知错’一说?”
元泰与修明偷偷打量着唐善,见他并没有送姚震疗伤的意思,相互使了个眼色,悄悄退下,出了院去。
姚震师尚诏的人头举过头顶,抬眼看向唐善,道:“大人知道陈炯为什么不肯出这趟外差吗?”
唐善微微一愣,不知道他因何由此一问,但却回道:“他的品级高过本官,不愿受本官统领,这也是人之常情,算不得什么!”
姚震道:“大人明明知道他是个急功近利之人,为何要用借口搪塞末将?”
唐善打着哈哈道:“仁者正其道不谋其利,修其理不急其功。你说陈大人急功近利,也就是说他不仁。若是被他知道了,你可吃罪不起啊!”
“大人不说我来说。”姚震正色道:“因为陈炯知道这是件苦差事,无论成败与否都没有好结果,所以他才会推脱,所以陈大人才会把末将派来与大人您共同承担这份罪责!”
“罪责?”唐善此次可不是打哈哈,而是的确犯起了糊涂,问道:“姚将军处事圆滑,本官行事也敢称一句风雨不透,自认没有什么把柄落在他人之手。你我为何要承担罪责?又何罪之有?”
“大人入仕尚浅,还没看透官场黑暗!”姚震摇着头道:“大人奉旨擒拿贼首,如果不成,战败的官军、遭难的官绅便会诿过于大人,末将亦受牵连,自不必说。可大人若成功擒杀贼首,便如王堂。官军便会趁乱民四散之际大肆掠杀以邀其功,凤阳城外十里,伏尸万具便是佐证。那些无辜被杀的乱民有乡里姻亲数十乃至百万,消息传出,自然民怨沸腾。朝廷为稳军心,绝不会对冲锋陷阵的将士责之过严。而民怨难消,大人与末将便会成为言官们攻击的对象。试问大人,我们究竟有无罪过,需不需要承担罪责,还请大人能给末将一个明确的答复?”
唐善因为他的一番话语而陷入思索之中。
朝堂之上,言官们完全可以指责唐善擒杀了贼首却没有遣散乱民,大军不知内情误杀颇多……
民怨难消,言官群起攻之,他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唐善突然觉得背脊发凉,竟已惊出了一身冷汗。
前传 115:苦肉计
唐善最初进入皇城,一则怕杨腾追杀,二则无处可去,三则心仪霞儿……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为了“御剑录”。
如今“御剑录”已经被他烂熟于心,霞儿归返无极宫,皇城之内不仅有个要命的王选侍,还又多出了个令他怕怕的怀柔郡主。换做往日,他早就开始思索退路,弄笔银子找个隐蔽的地方安心练功,再好好钻研一下“御剑录”和九龙佛珠,看看究竟有什么玄妙之处。如果有机会的话,他甚至还有可能把王选侍救出宫来,毕竟有过欢爱之情,先把她救出来,真若是纠缠不清,自己逃得个无影无踪也就是了。
可前日经过了双拐和尚一事,唐善总是担心自己那一天出世成为武修会受到三宗修士的追杀,那些邪恶的武修想必也不会令他好过。皇宫大内乃是禁地,自然要比天底下任何隐蔽的地方都要安全。深宫简出,深藏不露,暗暗积聚力量等待时机才是最明智的选择。所以现在的唐善才会觉得惊怕,因为他能否继续留在皇宫、能否继续当差以及他的身份地位都将与他日后的安危息息相关。
此时,姚震膝下已经慢慢聚起了两块巴掌大小的血渍,随着血滴不止,血渍还在扩大。
唐善对于他的伤情视若不见,依旧背着手踱在门内,沉吟着道:“如果不是你提醒,朝内的政事的确被本官疏忽了。为今之计,只有……”“苦肉计!”姚震打断了唐善的话,道:“要想堵住言官们的嘴,转移民怨所指,大人必须演一场好戏。”唐善垂下眼皮看了看他,道:“难得,你我二人竟然想到了一处!”
姚震的脸上泛起苦笑,“大人现在应该懂得末将为什么要大开杀戒,先将十九位不服军令的锦衣卫处斩,再设计陷害郑兴他们四位了吧?”
唐善抬头看看灰蒙蒙的天空,回道:“其一是为树立军威,夺取兵权。其二是故意营造声势,以证明你治军严厉,军纪严明,使那些言官们无法抓到你的把柄。”
姚震点点头,直言道:“慈不掌兵,善不掌权,义不掌财。既然末将想要掌兵握权,便要狠下心来做些恶事。其实末将真正想要杀的并不是郑兴,而是权森。权实在大内行走多年,所交极广。如果我杀了他的侄子,一定会在朝廷里引起轩然大波。只要末将从严治军,绝不手软的名声在朝内传得沸沸扬扬,即便末将不去演一场苦肉计也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
唐善暗暗心惊,瞥去一眼,问道:“你既然明知权实所交极广,为何还敢陷害权森,难道你就不怕权实伺机报复?”
“不怕!”姚震回道:“权实为人胸怀坦荡,光明磊落,处事绝不徇私。他对末将只能心存怒火,但却不会做出下作的事情,而这也是末将要借权森人头一用的另一原因。”
唐善眯着眼睛道:“同在锦衣卫办差,你一口气杀了十九个同僚,再又设计害死郑兴,日后你将如何在锦衣卫中行走?”
姚震垂下头,朗声道:“大人错了!”
“本官错在哪里?”唐善反问一声,静待他的解释。
姚震道:“治军之道在于恩威并举,大人在翠玉赌坊只是施了恩,并没有立威。等到大人再次领兵的时候,属下将士只想着在大人身上讨得好处,但却不会畏惧大人,更不会拼死效命。两军交战,勇者无敌。如果大人属下的将士临阵退缩,试问大人怎能成事?如果他们见到利益哄抢而上,无所顾忌,大人又该如何处置?大人想要顾及同僚情面,想要笼络人心,这些都没错。可大人做不到令行禁止,属下将士怎么能够变成虎狼之师,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如果大人不能成事,即便你顾及到同僚的情面,他们也只会把你当成是无用的废物,所以末将说大人错了!”
“现在军威已立,恩从何来?”唐善的口气缓和了许多,像是在求教。
姚震笑道:“贼首已然伏法,大人功成,不负皇恩。只要大人放纵将士们多多砍杀些贼首,岂不就是对他们的恩德?”
唐善双眼一瞪,道:“你刚刚还要本官堵住那些言官们的嘴,转移民怨所指,现在却又劝本官放纵属下乱杀无辜,以充军功!你的前后所言岂不是自相矛盾?”
“不矛盾!”姚震点拨道:“那些乱杀无辜的军士和锦衣卫都已经被大人正。法,而今这些将士不惜百死,拼命杀敌,才会立下军功。”
唐善感叹道:“原来你早在处死那些锦衣卫的时候便已经想到了今天,本官真要对你道一声佩服!”
姚震眼睛发亮,道:“大人的威名很快便会在军中传遍,等到大人再次统领兵马的时候,大军所指,必将所向披靡。”
“本官真该谢谢你,你为本官做了很多事!”唐善的眼神有游离之色,似在思索。
姚震再次垂头,道:“大人不必谢,而且末将真的知道错了,还请大人饶命!”
“哦?”唐善挑起嘴角露出笑容,道:“你都做错了什么,说来听听?”
姚震叹息一声,道:“末将错就错在不识时务,以为大人不过是市井之间一贱民,无德无能,完全是因为攀附顺宁公主才得以高升。又因大人与陈炯结交,末将错以为自己乃是陈寅父子为大人准备的替罪羊。等到民怨沸腾,言官群起的时候,你们便会把末将丢出去顶死。末将想到了保命之法,可又不甘与大人分享,妄想独揽天功,以至夺取大人兵权,更是错上加错!大人饶命!”言毕,他举着师尚诏的人头叩首不起,像是在等待唐善的答复。
“本官经由你的推荐才被选入锦衣卫,当时又是自藏武功,也的确因为顺宁公主才得以升迁,难怪被你看轻。同朝为官,争权夺势,追功逐利也是不争的事实。这些都不是你的错……”唐善忽然顿了顿,呆呆看去,疑道:“你说陈寅父子……”他的眼中突然冒出惊骇的目光,“陈炯是陈寅的儿子?”
姚震微微抬头,抬眼看了看唐善的表情,再又把头垂下,“大人,陈寅父子的关系在朝中已经不算是秘密!”他也顿了顿,叹了口气,道:“末将的错只有轻视、怀愤、冒功三条,可大人看起来怒气未消,恐怕还有一件小事未能令大人释怀!”
唐善冷眼看去,并未言语。
姚震继续道:“大人如果计较这些枝节琐细之事,定难成事,而末将也将性命不保!”
唐善沉声道:“枝节琐细之事?”
姚震抬起头,双眼直视,道:“区区一个郑兴而已,大人值得为了他杀掉末将吗?”
“他是我兄弟!”唐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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