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子华道:“那么,那个杀害石兴的神秘高手又是怎样之人呢?”
方枕寒道:“石兴的武功与那瘦高个相差不多,所以那神秘高手只能亲自出手。此人刀法既快又准,刀尖透过石兴胸口的肌肤划破了里面的心脏,用的是一招‘仙人指路’,由于其速度太快,石兴胸口的肌肉只是给划开一个小口子,而且仍是非常密实,并未翻卷,以至于里面心脏破口流出来的血只是慢慢渗出,流到外面的的血也就不多,且使伤口周围出现大块的淤血。”
方天点头道:“卑职方才仔细察看了地上凶手的足迹,发现与松溪渡石兴家中所见有相似之处,而且石兴妻子尸身的前面足迹较深,而石兴尸身前的足迹却很难辨认,这与大人的推测正好吻合。”
单子华想了想道:“看来还须从那个瘦高个入手查找线索。”
方枕寒道:“不错,对于那个神秘高手,我们还知之甚少,从石兴伤口的情况来看,本府只能推断他的身高与石兴相差不多,中等个子,约莫五尺。而那瘦高个的情况就不同了,目前有关他的线索已经不少,此人很可能是石兴在秦淮帮时结识的江湖中人,近期仍在金陵一带活动,很可能还在金陵城哪个帮会之中,而且他辈份应该不低,何况左手用刀之人本来就不是很多,因此不难找出他来。”
单子华双眼放光,道:“禀大人,我们原先在金陵城各帮派中都插有暗桩眼线,如今只要通过这些弟兄暗中查访,相信很快能找出下落。”
方枕寒道:“你们与这些暗桩以往是如何联络的?”
单子华道:“只要在专门的地方做上暗号,他们就会准时到约好的地点与卑职等联络。”
方枕寒点了点头,立即道:“好,方天、方雷,你二人速与单捕头返回金陵城中,协助他尽快查出瘦高个的下落,本官随后也立即返回府衙等候消息。”
单子华、方天、方雷三人领命而去。
方枕寒目光又转向擅长制作面具的方火,道:“方火,速将石兴夫妻的面部特征模印下来,然后制出面具,本府将有用处。”
方火应声“遵命”,立即从腰间取下皮囊忙碌起来。
方枕寒走向方地,从其手中接过石兴的孩子,那孩子的脸色已由青转白,微带点红,方枕寒心想,这孩子尚在冲龄,便连遭灾厄,真可谓命运多舛,日后应当将其抚养成才,使其有所作为,也算是得到些补偿。
第12节
入夜时分,金陵知府衙门。
众人用了膳,便一起聚在方枕寒的书房谈论白天之事。星月二老、陆沧然和慕容宛儿都来了。
月婆婆道:“这么说,我们要找的那个瘦高个很可能是金陵城内某个帮派的人物?”
星公公道:“只能说曾经是某个帮派的人物,至于如今他是否还在帮派之中,又或者是已经投身于某个官家大户,就很难断定了。”
陆沧然道:“星前辈说的是,依在下之见,就算这瘦高个现今仍在金陵城某个帮派内,他的幕后之人或是那个神秘高手的身份也非常值得推敲。”
方枕寒点头道:“不错,这金陵城内,帮派与帮派之间,帮派与各大国公府之间,各种关系似乎纠缠在一起,千丝万缕,错综复杂,要从其中理出头绪来,确实不易。”
慕容宛儿坐在一旁,一句话不说,只是睁着一双秀丽的大眼睛,目光始终未离开过方枕寒。
陆沧然看在眼里,心中暗道:“自从与方大人会了面,这丫头整个又有了精神,不像当初突遭叵变,跟着我奔逃之时那么心思恍惚,六神无主,往后我一定要尽己所能,使这丫头终身有托,也算对得起师弟在天之灵。”
门外传来单子华的声音:“禀大人,卑职等已查到了瘦高个的下落。”
方枕寒双眉一扬,道:“三位捕头请进。”
单子华当先走了进来,蓝鸿升、晁士龙、方天、方雷四人跟在后面。蓝、晁二人是在方枕寒返回府衙,得知情况后,赶去与单子华会合的。他二人去意甚坚,方枕寒见他们伤势已好了大半,所以也就不再劝阻。
单子华道:“大人,幸亏大哥、二哥及时赶来,我们与暗插在各帮派中的几位弟兄根据大人白天推断的线索,对各帮派中的人物逐个推敲对证,很快便有了眉目,此人就是……”
单子华忽然停住,因为他听到了屋外的声音。
房内最先听到声音的是方枕寒、星月二老和蓝鸿升,紧接着是陆沧然,再接着才是方天等人和单子华。
不过,最先听到这声音的方枕寒等人都没有叫破,一直到单子华的说话停了下来。
方枕寒之所以不叫破,是因为他觉得奇怪,屋外不速之客的武功虽然已算不俗,但却几乎弱于屋内除慕容宛儿之外的任何人,在外面把守的雁荡四杰为什么却没有发现呢?那人究竟是怎样进来的呢?
单子华等人心中明白,方枕寒必定已察觉屋外之人,如今见他只是微皱着眉,并不出声,均想其中必有原因,因此也都默不作声。
星公公也是同样想法,至于性急的月婆婆也是才想出声,就被星公公示意阻止。
方枕寒听着,忽的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不禁心中一紧。
慕容宛儿却没有听到屋外的声音,她见众人都不出声,心中实在觉得奇怪,终于忍不住,说了这晚第一句话:“单捕头,你怎么不说了,那瘦高个到底是谁?”
单子华吱唔了一下,道:“小姐……”他不知该如何说,便将目光转向方枕寒。
方枕寒见状,知道不必再拖,这才微笑道:“外面的朋友,是否现身一见呢?”
外面又传来声音,这回连慕容宛儿都听到了。
一条人影飞出门外,接着是月婆婆的声音:“想走?没那么容易。”
“嗖、嗖”又有两条人影飞了出去,却是方枕寒和星公公,方枕寒的声音一字字传来:“诸位各守原处,请稍候。”
陆沧然不知何时已飘然站起守在慕容宛儿的身边。
方天、蓝鸿升等听到方枕寒的吩咐,便留在屋内等候。
知府衙门的大院内相继传来“雁荡四杰”萧天祥、文云鹏、甘破败和凌飞虎的呼喝声,接着是有人发射暗器的声音。
来人似乎对知府衙门大院内的地形颇为熟悉,居然闪过了“雁荡四杰”的堵截,向院外疾奔而去。
星公公突然拉了一下月婆婆,身形骤停。
月婆婆及不情愿的停了下来,望了望前方,转身对着星公公骂道:“死老头,你又搞什么鬼?”
星公公望着方枕寒远远追去的背影,笑迷迷地道:“老婆子,难道你还看不出,那人是谁吗?”
月婆婆没好气地道:“不就是个女娃儿吗?我怎么知道她是谁?……哦!……”她募地拍了一下脑门,双眼放光,恍然大悟,大声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星公公摇了摇头,叹口气道:“你就是那么性急,要是再追下去,岂不坏了少爷的好事?”
月婆婆眼一瞪,道:“我性急又怎么了,难道你看不惯吗?”
星公公忙道:“不敢,不敢。”他举目远望,眼中充满了笑意。
方枕寒也早已认出了前面那人,他越是往前追,一颗心不知为什么就跳得越快。一排排房屋、树林在身旁脚下掠过,方枕寒放慢脚步,和对方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突然,前面那人似乎明白逃不出方枕寒的追赶,索兴停住脚步,并且刷地转过身来,面对着方枕寒。
方枕寒也募地停住,离那人只有十几步距离。
这是一片空地,周围长着许多竹子,远处几座小山在夜色中依稀可见。
月光如水,静静的洒在竹梢,洒在地面,洒在那袅袅婷婷的身影上。
那少女穿着紧身蓝衣,脸上蒙着一块黑纱,只有一双明澈的眼睛在月光下如星星般闪烁。
刹那间,方枕寒觉得从那双眼睛中放出的光茫射在自己身上,射在自己脸上,射进了自己的心里。
四周的一切仿佛一下子都静了下来,竹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可是,站在空地上的两人好像都已听不见竹叶婆娑的声音,他们听到的只是自己的心跳声。
仿佛过了好久,方枕寒才缓缓道:“海小姐,别来无恙?”
海莹莹的身子似是一颤,轻声应道:“方大人……”便不知再怎么说。她又停了一阵,慢慢揭去蒙在脸上的黑纱,露出一张苍白俏丽的脸庞。
方枕寒似已稳住心神,接着道:“海小姐夜访敝府,不知所为何来?”
海莹莹嘴唇动了一下,稍停一阵,脸上忽地现出倔强的的表情,目光转向一边竹林,道:“我来看看。”
方枕寒一愣道:“来看什么?”他话刚一出口,就有一种后悔的感觉。
海莹莹似是没想到方枕寒会有这么一问,脸色腾地绯红,神情既是尴尬又是惶急。
方枕寒脑中亦是一阵茫然,不知如何打破眼前的僵局。
海莹莹腾地一转身,已是背向方枕寒,她急行三步,忽又停住,恨恨道:“方大人,本小姐擅闯府衙,你究竟是抓还是不抓?”
方枕寒在海莹莹转身之际,心中已豁然,主意已定,此时见海莹莹逼问,便微笑道:“你走吧。”
海莹莹闻言,身子一颤,心中既是宽慰,又是失望。宽慰的是方枕寒竟是如此果断地放自己走,失望的是似乎心里情愿方枕寒将自己留下。一时间,这位平日里敢做敢干、任性胆大的国公府小姐,竟是舍不得、割不下,一双脚似有千斤重,总是迈不开去。
方枕寒默默地站着,双目看着海莹莹的背影。
海莹莹深深地吸了口气似是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忽道:“知府衙门以前是座书院,院内假山西首的洞内有一暗道,通往外面不远处的学宫,过去在那里的进学不少书生都知道这条暗道。”话音刚落,她的身影已跃起,一阵风似的奔了出去。
方枕寒心中恍然,终于明白方才海莹莹何以如此轻易地近到自己的书房之外。
海莹莹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夜幕中,望着沉沉的夜色,方枕寒的目光中仿佛终于多了几分不舍,几分惆怅。
他吸了口气,抑住自己心中那股骚动,随即转身,向着府衙的方向飘然而去。
当晚。
快意堂金陵分舵副舵主霍三娘住宅内厅。
快意堂金陵分舵舵主上官琴正与霍三娘密谈。
上官琴道:“三姐,虽然你来金陵的日子只比我早两个月,但毕竟对这里的事要比我知道的多一些,你觉得应该如何对付侯坤呢?”
霍三娘沉吟片刻,缓缓道:“舵主,当初总堂就是对侯坤在金陵的所做所为有所耳闻,但又一时摸不清底细,所以才派我来金陵。但侯坤此人极为阴沉,似是料到总堂的意图,故此对我密不透风,交给我打理的都是几家正行的生意,我几次向几位以前的老兄弟打听,怎奈他们在舵里多是被侯坤搁在一边的人,所以知道的都是凤毛鳞角。至于有那么一两个知道一点的,则是对我避而不见,实在避不开了,则是左右言它。至于侯坤贩卖私盐事发被慕容大人召去训斥一事,我也是事后方才得知,我三番两次向侯坤质问此事,他却一再辩解,称是本舵资金紧缺,难以维持,所以才不得已做了几次,不想就都被官府查了出来。哼,鬼才相信他说的话。这两个多月来,我发现侯坤有很多事都刻意瞒着我,手下那些亲信平时经常外出,回来多是花天酒地,肆意挥霍,看来在外面干的一定不是好事。可惜我那时怎么说也是侯坤的副手,所以也奈何不了他。如今总堂主派了上官舵主你来,让侯坤靠了边,也算是他的日子到了头了。依属下看来,要对付侯坤,一定要抓住他的证据,让他无从底赖,这是至关重要的。”
上官琴点点头道:“三姐说的是,只是侯坤此人可算是狡猾得可以,我来后的这些日子,他一面对我假意奉承,另一面又对我的查访处处设防,能推则推,能躲则躲,推不了躲不了的,就干脆耍赖,闭口不语。你看,这就是今日他被我再三追逼才交出的本舵资产的明细账簿。”说着,上官琴从身上取出一本厚厚的簿子交给霍三娘。
霍三娘接过簿子,翻开来看了一阵,抬头冷笑道:“哼,从这本账看来,侯坤当初交给我打理的生意只是其中的三成,再者,账簿上记得这些大多属正行的生意,剩下那几家赌场、妓院也是官府批准的,他那些见不得人的钱财当然不会记在这里,若依这帐簿的数目,那够他侯坤和一班手下平日里的挥霍。”
上官琴道:“正是,据我这几日派人查访,侯坤等人家产实是多的惊人,可疑之处很多。”
霍三娘道:“自打舵主来了之后,我就发现侯坤的那些往日忙来忙去的亲信,有的留在金陵,闭门不出,有的则是出去之后,一直不见回来,很可能是在外面避风,不敢回舵。”
上官琴冷笑道:“他侯坤会耍手段,我上官琴照样有办法制他。如今,他舵主当不成了,手下那帮狐朋狗党自然各打算盘,另谋出路,只要施以离间之计,不愁找不到破绽。”
门外忽然传来上官琴心腹丫环意儿的声音:“小姐,吴连北有急事求见。”
上官琴奇道:“吴连北是本舵属下雨花分坛的副香主,这时候来此会有什么事?”
霍三娘忙道:“舵主不必多虑,吴连北是属下来金陵之后提拔起来的,暗中是属下的心腹,只是平日里有意较少与他明着往来,他连夜来此,一定是有要事。”
上官琴“哦”了一声,即道:“快让他进来。”
外面意儿应了一声,随即便见一名蓝衣汉子走了进来。
吴连北躬身行礼道:“属下见过舵主、副舵主。”
上官琴点头道:“吴香主不必多礼。”
霍三娘道:“吴香主,方才舵主正与我商谈侯坤的事,你此次来可有什么重要的事?”
吴连北道:“属下正是听说了一件有关侯坤的非常重要的事情,故此连夜赶来禀报。”
上官琴道:“什么事?”
吴连北道:“属下一直私下里与侯坤的亲信烟花分坛副香主黄展结交,逐渐获取他的信任,今日里,属下被黄展叫去吃饭,席间他说起现在侯坤的地位看来不保,搞得人人自危,因此很是担惊害怕,接着,他便向属下说出了一件天大的事来。”
上官琴手指一旁椅子道:“吴香主这边坐下慢慢讲。”
吴连北谢了一声,转身坐下,接着道:“原来侯坤与一班手下不但在外贩卖私盐,而且还杀人劫掠,甚至杀害官差,干下了种种恶行。”
上官琴皱眉道:“有这等事?你且详细道来。”
吴连北道:“侯坤指使他的手下,私下勾结盐枭,把私盐从海边运往内地贩卖,每个月要跑两三次,更有甚者,侯坤还专门网罗一班人,负责摸清周围州府富豪的底细,然后乘夜上门抢劫,前后做下二十多单案子,杀害三十多人,湖州府的捕头鹰老四查出了线索,带着两个捕快追查过来,也被侯坤亲自带人设伏加以杀害。”
上官琴怒道:“这还了得,这侯坤真是胆大包天,这样下去快意堂与江湖上的三流黑帮还有什么区别,吴香主,你说得这些可都有真凭实据?”
吴连北道:“有,那黄展虽然还不是侯坤身边最贴身的心腹,却也参与了其中数单案子,他正是在那几次之后被侯坤提拔当的副香主。他对好几单案子的时间、地点、参与的人手、脏物的去向都说得出来,就连鹰老四等三名捕头的埋尸之地,他也记得清清楚楚。”
上官琴一拍桌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