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岩石碗- 第5部分

照这个情形看来，打赢这女妖尸两个人一起出去已经不现实了。我把目光投向掉下来的井口，那里还是黑黢黢的，石板纹丝不动地封着。　

只有一条出路了……　

拿闷油瓶疗伤时撂在边上的外套铺在地上，把昏迷的闷油瓶放在外套上，探了探他的脸颊，体温似乎比刚才更低了……我拧着眉头想了想，又脱下外套盖在他的身上……　

张起灵，你要坚持住啊！　

我捧起石碗，在女妖尸面前跪下，　恭敬地将石碗摆在她的裙摆边上。　

双膝着地，两只手掌撑在地上，头慢慢的低下去，额头触到了地面，非常标准的“五体投地”！　　

我知道这么做是坏了规矩的，若是让爷爷知道我学北派伪君子那一套，他一定会气得在棺材里睁眼！可除了这，我实在想不出其他补救的方法。恨只恨之前闷油瓶开棺的时候，没有在角上点蜡烛……　

一连叩了三个响头，我跪直了身体。。说真的，除了小时候过年要压岁钱，我吴邪还没行过这么大的礼！　

直勾勾的看着女妖尸碎发后的眼睛：　

“石碗在这里，我还给你！我这条命也给你！只请你放过他！”　

我指着石碗，又指着我自己，最后指向躺着的闷油瓶，比划着，不知道她能看懂多少！　

那女妖尸依旧垂着手站着，没有什么反应。　

我不敢轻举妄动，就这样一直跪着仰视女妖尸，这还是第一次和棺材里爬出来的东西对视这么久……　

墓室里，一个站着，一个跪着，一个躺着……　漠视着时间的流失！　

终于，它伸出慎人的利爪……　　

我合作得闭上眼睛……如果它下手准一点，应该不会太痛苦，就是不知道汉朝有没有普及过解剖学常识……　　

闭上眼，听觉变的异常灵敏，听到任何细小的声响都到了草木皆兵的程度！满脑子都是，下一秒她就要动手了吧？　

等待的本身就是种煎熬，等死的感觉更是让人到了万念俱灰的地步！　　

沙~沙~沙~~　

是裙边摩擦地面的声音，她走开了么？　

糟了！闷油瓶！　

我睁开眼，转向闷油瓶的角落……他，还是安稳的躺着。　

另一边，那女妖尸在墙面站着，它的手里捧着那朵莲花！　

我低下头，石碗还在我的膝前摆着……　

它，哦不！她的头发整齐的理到耳朵后面，脸上已经没有了狰狞和无奈！她微微颔首，嘴角挂着浅浅的笑，那莲花配上她的表情，说不出的庄重典雅！这高贵的气质，绝不是现在那些小家碧玉所能拥有的！　

多么单纯的想法，比起能让她长生不老的石碗，她只要那朵寄托着思念的莲花就满足了吗？终于明白为什么这薄薄的木棺木就能捆住她！　

她没有再看过，回过头，走进墙里消失了。　

看着她消失，我瘫坐在地上，嘴里喃喃地说：　　

“幸好是妖！粽子，是没有心的……”　

第20章　

精神上的松懈带来了全身疼痛感的复苏，我抱着肚子摔倒地上。　

闷油瓶……　

我想站起来，却又摔倒了地上，一摸大腿——满手都是血！　

是刚才跪得太久的关系么？　

我抓起石碗，一瘸一拐的移动着！　

角落里的闷油瓶，笔挺挺的躺着，一动不动。　

我俯下身子，他的脉搏微弱的几乎摸不出来，时有时无，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消失……我的心咯哒了一下——　

闷油瓶的消失定义，就应该是像在青铜门前一样：回头用唇语说‘再见’，随后“消失”在青铜门里，几个月以后又活蹦乱跳的出现在别人面前！　

我从来都相信，像闷油瓶这样的人的命比蟑螂都将人，不到砍头去脚是不会“交待”的！可这次——　

“喂！张起灵，如果我这次把你扔在在这里，你还会像以前一样回去找我……？”　

他紧闭的双眼没有变化。　

我握着拳头支在膝盖上，耸起的双肩抖得厉害！　

“为什么，每次都要看你消失在我面前，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手腕上的刺痛阵阵，我低下头，绷带不知什么时候被我撑开了……褐色的血块下渗出鲜艳的血液。　

看着血迹的面积在慢慢扩大，我没有任何感觉，任由着它顺着手腕流到腿上……　

啪嗒——　

水滴声响起，我闻声寻去。血液正顺着衣服的褶皱竟不偏不倚的滴在腿边石碗里！　

我眼睛一亮——　

如果正如胖子说的，我的血可以治“病”，而这个石碗可以治“命”……我可不可以做一个大胆的假设……　

我立刻挑开了绷带，手腕架到了石碗上方——血滴进了水里，缓缓晕开，消失了踪影……一滴、一滴又一滴，像断了线的玛瑙珠子……石碗里的水不再清澈，呈现出淡淡红色！　　

不够！还差很远呢……　

我握紧了拳头，血液的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很快！那透明的清水变得暗红，黏稠得想浆液一般！　

有点像样了！　

我扶起闷油瓶，端着石碗送到了嘴边，一点一点往嘴里送！　

明明已经送进口腔里的液体，却又从嘴角溢了出来！　

我放慢了速度，可无论多少次结果还是一样……　

已经喂不下东西了么？　

满满的一碗液体眼看着浪费了一半，我心乱如麻，却又不得不冷静！　

……只能尝试最后一个办法了！　

我端起碗倒进自己的嘴里，含着水，贴上了闷油瓶的唇……　

男人的嘴果然不及女人的香软，他的唇干涩涩的，扎得我的嘴唇生疼！我启开他的嘴唇，将水一滴滴漏进他的口腔……第一口又返了一下，我托起他的后颈，慢慢的水顺利的流进他的喉咙，我甚至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水顺着他的喉咙留进体内！　

嗡——　

我的耳边像是几台电视机同时报告信号中断，耳鸣得厉害……　

嘴里的水险些全都喷了出来，我连忙捂住嘴！　

视线也跟着模糊起来，时不时的还有金色的小虫子飞过！　

完！贫血的连锁反应么？头晕耳鸣都来了！　

吴邪，再撑一下！我这样告诉自己！　

抿着嘴，控制流量，　

闷油瓶啊闷油瓶，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你要是死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终于，最后一口送进了他的嘴里！　

任务完成一宽心，随之而来的是无限的黑暗……　

咦？矿工灯灭了么？　

再也支撑不了越来越沉的脑袋，我跌在闷油瓶的胸口上！　

靠得这么近，我却看不清他的脸，手掌顺着他的脖子往上，摸到了他的眼睛……　
双眼还是紧锁着！　

呵呵，我又天真了么？　

没事……　

要是醒不过来也没有关系！　

这次，我陪你一起消失……起码可以做个伴儿吧！　

我嘿嘿地笑着，闭上了沉重眼睛……　

第21章　

一间、两间、三间……已经数不清走过多少个石室，始终找不到出口！　

说也奇怪，石室像自己客房似的，间间洞开着……我站在门口那么一瞥就能将整个房间一览无遗……看这修得，简直就是在蔑视我们这些土夫子嘛？！　

黑洞洞的通道不知通向何处，我跑累了停下来喘着大口大口粗气！失去平日里的紧张和刺激，这种地方没有什么可留恋的，只想快点出去……　

眼角白影一掠——　

有人？　

我抓住了一线希望，追着白影跑了过去。　

也是一间普通的石室，比起满地的棺材，眼前的情形吓得我向后退了2步！　

——一个白衣女子趴在棺材边上！　

我看不到她的脸，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深深地悲哀从心里泄了出来……是为了她吗？　

我叹了口气，“你还在这里做什么？他们伤你伤得还不够吗？”　

“你不懂！”　

完全是自言自语，我没想到她会做出回答！她的声音是那么地空灵，好听得像一只画眉鸟在空中盘旋、歌唱！　

我不懂……我确实不懂！这26年的生命里还不曾有过记忆深刻的感情，更别说“刻骨铭心”了！这种超越了生死、空间、时间的爱情，全当是电影剧情，看过就算了……　

戚！我这是操哪门子的闲心啊！她是妖！绝对比我能耐！！　

随她吧……　

“我要走了，你保重！”　

“……你出不去的！”　

“什么？”我正准备转身，被她的话定在了原地！　

想回头问个究竟，她竟已经到我的面前了！没等我做出反应，她那纤细的手指在我的额头一点！　

只是这么一点，我眼前一黑，直直地向后倒去！……　

浓重地消毒水的气味充斥着我的嗅觉！我吃力的睁开眼睛，一片漆黑……是夜里么？　

“儿子！儿子啊！你醒了？？”　

“妈？”……　

“你轻点，别弄痛孩子！”　

“爸？”　

这里是杭州吗？　

“大洲，快去请大夫！……儿子，你爸找大夫去了，你再眯一会儿！”　
（这名儿是百合给起的……因为实在不知道他们叫什么！　吴家老大、老二、老三分别是：大洲、双城、三省……请大家将就着看看哈~~~爬走……）　

　“哦！”　

可能是药物的作用，我应了一声，又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又是一个房间……　

不是墓室，也不是医院！　

看这个房间的装饰，距离我的年代有一定的年头了：房间的摆设着几件简单的家具，墙上挂着毛主席的画像，老式的收音机里放着类似于《红太阳》那样的歌……　

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坐在地上翻弄着一本旧得发黄的书本，听到他扯动时的声音，我真担心那书会不会给他折腾散架了……　

一个穿着劳动布做的衣服女人从门外走了进来，看到孩子的动作，眼神变得惊恐：　

“为什么又把它拿出来！你这孩子……这东西会要了我们的命！你到底懂不懂啊！”　

女人歇斯底里地伸出手掌就要向孩子打去！　

我正要冲上去阻止！却不见从哪个地方冲出来个大男孩，一把抱起了孩子，躲过了女人的巴掌！　

“你……”女人显然更生气了！　

“四姑娘，小少爷……小弟不懂事！我来带他！”男孩不卑不亢。　

女人似乎有几分忌讳，不再多说什么，“啧”着嘴走开了！　

刚进了里屋，那女人却开骂：　

“什么东西！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野种，还会教训人了！要是真有能耐使出来看看！……”　

在堂屋里男孩的脑袋越沉越低，他正在忍耐着什么吧！看他刚才的动作就知道他决非一般人！有些担心，他下一刻会做出什么来！　

“锅锅……”孩子稚嫩的声音响起，男孩猛得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惊喜和诧异！　

……　

他抬头的那一瞬间，我认出了那双眸子！　

那双眼睛——如今是多么地吝啬这种眼神啊！它总是波澜不惊的注视着地上地下所发生的一切……　


“儿子，醒醒！医生来了！”　

我缓缓地睁开眼睛，仍旧是无尽黑暗，　

“妈……张起灵呢？”　　
　
第22章　

“妈……闷油瓶呢？”　

“谁？儿子，你要找谁？”　

“……没”我明知道母亲是答不上来的……　

医生拨开我的眼皮，问我看不看得见。　

我摇了摇头……　

医生断言我的头部没有受到外伤，失明只是暂时的，调理一下就会好！　

母亲越听越着急，气急败坏的嚷着医生要给她一个说法！母亲年轻的时候是出了名的小辣椒，没理也能辩出三分！更何况现在——有哪个母亲可以接受自己的儿子健健康康地走着出门；昏迷不醒的躺着回来？　

太了解母亲的我没有开口阻止她，以至于场面一度失去控制！　

最后还是当教授的父亲把母亲按住了，才让那位实习医生得以全身而退……　

医生走了，母亲一定要留下来陪我！我告诉她“有一点声音我睡不着的”，她也知道我的习惯，这才乖乖回家去！　

病房里终于只剩下我一个人，静得要命！　

可以清晰的听到秒针在“嘀嗒嘀嗒”地走，我却不知道现在是几点……　

清醒地躺着，可能是睡得太久的缘故，一点睡意都没有……　

平日里若是睡不着就会望天花板发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而现在，连这个唯一可以消磨时间的方法也不能用了，真惨……　

喀——　

门把手被转开的声音……是护士么？不，护士开门都很霸道，不会这么小心翼翼！　

感觉到来者走到了床边，我睁开了眼睛——和闭着没什么区别！　

“吴邪！”　

这声音是——闷油瓶？　

他娘的，他没死啊！这叫什么事儿啊！在石室死了一半的是他，我给那女妖是个下跪又是磕头的！现在倒好，我躺着动不了，他却大摇大摆的从外面走进来？？！！　

闷油瓶伸手抄起我的脖子——躺了这么多天，离开枕头脑袋就开始发昏！　

好在他很快用他的肩膀承受住我所有的重量，让我靠坐在他的怀里……　

唇上冰凉的触觉，是什么器皿么？　

“喝了他！”　

我张开嘴啄了一口……　

器皿里的液体有点涩口，典型廉价纯净水的味道。　

水顺着口腔滑下喉咙的那一瞬间——　

黑暗的世界闪过一个光斑，白色的光斑慢慢扩大，透过那白色的光晕，可以模糊的看到对面病床金属栏杆……　

视线越来越清晰，整个病房落入我的眼底！　　

再次见到光明的感觉真好——虽然大半夜的也没多少“光明”！我兴奋地向四周扫视。走廊上的灯光从病房门上竖条玻璃窗射进没有照明的房间。　

拉近了视线，闷油瓶一只手环在我的胸前，手里端着那只红玉岩山石碗。　

我侧着脑袋，借着光看向闷油瓶，只见他白色的T…shirt外面，担这件黑色外套，简单干净！　

我下意识向去查看他腹部上的伤势，被他条件反射地避开了……　

石碗又凑近了我的嘴，“再喝一口！”　

我顺从的又泯了一口……是什么时候开始，闷油瓶的话变得不可抗拒、不容置疑的？　

这一口，疼痛顿时消失了，身体就像享受了一个充足的睡眠，力量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已经不需要支撑，我双腿垂下地，坐直了身体，　

“呵呵，你说，明天爸妈看到我会不会吓一跳？”　

闷油瓶看着我，什么都没有说。　

他泼了碗里的水，随后把石碗塞进了怀里。　

我叹了口气，如果现在和他说声谢谢，他也不会做出任何回应吧！　

闷油瓶不再理睬我，捂进病房角落的沙发里，脑袋一歪，睡了！　

我还是这么垂着腿坐着，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　

角落里的闷油瓶，不知道他睡了没有？也听不见他打呼，这家伙无论睡着还是醒着一样没人气儿~　

我抽了条毯子下床，轻轻地盖在他身上。　

这个逆着灯光的位置，连月光也照不到那里，闷油瓶在的地方似乎总是被光明所遗忘的……　　
　
第23章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医生查房的时间了，看到我趴睡在沙发靠背上，吓得护士叫了出来！　

被那小护士的高分贝闹醒，我想他们摆摆手，告诉她我没事！她们一定很难想象，昨天还要靠插管子吃东西的人，今天就能伸着懒腰说早安？……　

这一抬手，毯子从我肩膀上滑到地上。……这不是我昨天给闷油瓶盖的么？　

转身，背后的沙发上没有人……唉~真是个神出鬼没的家伙！　

果然不出我所料，当我用炯炯有神~的眼神看着那位实习小医生的时候，他先是一愣，随后就是长长地叹息！我猜他一定在想，如果我能早一点康复，他昨天就不用受到母亲无理纠缠了！　

一大早过来的母亲，陪我作了一套全面的检查，被告知三天后出院便欢欢喜喜的回去了！　

吃过午饭，我百无聊赖的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