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能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吗?都是当爹的人,还那么沉不住气,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你老婆跟你儿子怎么办?”
黄博讨厌这老头,总是没完没了罗罗嗦嗦,他想不起来当初是为什么那么崇拜他。春儿见两人闹得不愉快了,忙出来解劝:“现在大家都在气头上,等明天消了气你再去吧。”黄博还是不吭声,饭也没吃就去睡了。
晚上春儿钻被窝的时候,故意把他弄醒:“怎么,还生我爹的气啊?”
黄博听了,憋倔的气也顺了,说:“穗穗他娘对我好,全寨子都有目共睹的,她就像我第二个娘,看她受了委屈,我不好受。”春儿好言安抚道:“我知道,我爹也知道,他是疼你,怕你年轻气盛, 到时候闯了祸自己都不知道。”两句话哄得黄博心里甜甜的,翻个身搂了她,睡了。
说来也怪,没几天老田他儿子小田就病了,病的很古怪:腹痛难忍,如毒虫蛇蚁轮番撕咬;排尽浠水;病了几天,神情也开始恍惚了。老田两口子寝食难安,最后老田决定到另一个寨子去请道师,为儿子喊魂。
传说这个道师能驱百鬼治百病,为了表示诚意,老田亲自翻山越岭,来到张家寨。那道师看上去三十岁出头,为人挺爽快地,听说了老田儿子的病情,马上收拾东西跟老田走了。到了老田家,他给小田把了脉说:“今天晚了,明天一早我就做坛施法。”
第二天,张道师布了法,烧了张符,兑了水让小田喝下,四五个时辰后,小田蜡黄的脸逐渐有了起色,也不闹肚子了。田家人感激涕淋,千恩万谢送走了张道师。这病是好了,心病却结下了。老田他老婆越想越不对劲——这儿子好好的怎么会的那么奇怪的病呢?她跟老田说,这里面肯定有人捣鬼,看我明天怎么收拾她。老田老实遇事不多问,只当她在发神经。谁知清晨鸡刚叫三遍,老田他老婆就开始放肆了。她不指名道姓地将穗穗从出生骂到出嫁,说穗穗是千年不遇的草蛊婆,哥哥腿瘸是她害的,丈夫溺水是她弄的,现在又开始害她亲爹了,还说再过几年,这寨子就要被她折腾成寡妇村了。
穗穗娘在屋子里听得牙齿打架,又奈何不得。因为苗寨里传下的规矩,一旦触及到这个话题,就表示苗家人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要同草蛊婆决一死战,而被骂的人还不能回应,否则就是默认,只能打落牙往肚子里吞。
这天寨子里的人基本上都是被老田他老婆吵起来的。老田他老婆骂了一个小时都不觉累,在门边抱了个小茶壶,边喝边骂,而且话越说越狠,越说越恶毒。
穗穗娘心疼女儿,闷在家里哭得稀里糊涂的。穗穗倒是无动于衷,听着那些尖酸刻薄的话语一副无所谓的神情,仿佛是在听歌一般。向大伟知道妹妹是无辜的,可是这时候他能做什么呢?他在娘和妹妹身边徘徊着,突然灵光一闪,对娘说:“娘别怕,等大家都起来了,会有人前去劝骂的。”
可是他失望了,骂寨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杂,可都是冲着穗穗他们一家来的。穗穗娘当场气晕,他哥哥对这种现象大惑不解:她们怎么能这样?穗穗是寨子里的人看着长大的,她还没出嫁的时候,谁不夸她活泼,漂亮,伶俐?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
穗穗却对这事不以为然,要劝架早劝了, 不来劝架的,也别指望她们能为你做什么事了。这其中的人情冷暖,穗穗早在她老公死的时候就已经看透了:她眼睁睁看着那些平日里要好的姐妹在他老公的葬礼上,明里暗着的搬着抢着他们家的值钱的东西,连给狗喂食的铁钵钵也不曾放过。
“骂吧骂吧!”穗穗想:“天上有玉皇大帝,地里有阎王祖宗,都看着的呢。”
第二十章 出轨(上)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穗穗娘跟她兄妹俩说:“走吧,这地方不适合我们了。”
但是不管是在县里还是乡里,人们对他们的看法都没有多大的差别,只不过,县里的人稍微斯文些,不跟他们家套近乎也不起哄。
他们很满足了。
穗穗娘也不奢求什么,只图两个孩子安安稳稳过好自己的日子。
整个寨子也许只有黄博对他们的离去恋恋不舍。
其实老田媳妇骂寨的时候,他已经想去帮忙了,他丈人连哄带威胁的说:“女人家的事,你个大男人插什么手?你看哪家的男人站出来了?再说了,你是他们家什么人?做事不动脑筋,犟!”黄博急归急,但又不愿意破了规矩,等他第二天去探望的时候,穗穗家锁上了门,一连几天空无一人。寨里面的人都猜测他们是去了县里,可是谁也不愿意去求证。
寨子里一如既往的平静,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就好像穗穗他们家从来就没有在寨子里生活过一样。
黄博不爽极了,有几次一个人闷闷地喝酒,张福问他他也不回答,在他眼里,张福没有哪一次看他顺眼过,从早上起床到晚上上床睡觉,张福总要找个茬说一顿。春儿呢,虽说是向着他的,但又不敢跟她爹公开对抗。每次安慰她都是那句话——爹是为了你好,你什么时候见过爹说别人家的女婿了?黄博真想跟她大吵一架,又怕春儿动了胎气;想要云雨春宵,也顾忌着孩子。在屋里待了几个月,憋得他的神经都快出问题了。
这天,他接到通知,说是商业街修好了,让他赶去县里参加开张典礼。黄博心里那个乐哦,终于能透透气了!第二天他起得比谁都早,出门前还特意呷了两口小酒,那派头弄得跟出门领奖差不多。
到了县里,拿了合同,兑了店铺的钥匙,也就没事了。黄博不愿意那么早回去,想去看穗穗他们,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就在县里晃悠晃悠。
地方小了,抬头都能遇见熟人。这不,黄博正无聊的时候遇见了出门打酒的大伟,他一个乐哦,笑脸迎上去:“哥,出门干什么呢?”
大伟其实早就看见他了,他估计黄博也会像寨子里其他人那样对他退避三舍,如果不是黄博的主动,他一定会装作视而不见的。
好久没有听见那么亲切地招呼了,大伟有些兴奋:“来打两斤酒的,你呢?”
黄博说:“来取商业街的钥匙的。”
大伟笑道:“取到没?要不去我家喝两杯,兄弟两个叙叙旧啊。”
这真是求之不得,黄博乐得像朵向日葵。
在家里,二人互相倾诉了最近的苦闷。大伟告诉黄博,寨子里对他们的态度让他们心灰意冷,乡里的房子就拜托他照顾了。黄博连连点头,说:“那是自然,住在哪里都无所谓,你们开心就好了。”
三杯两盏苞谷烧下肚了,还不见穗穗的踪影,黄博等得心乱如麻。
大伟见他有些心不在焉,说:“望什么呢?”
黄博怕被看穿了,打了个幌子说:“没什么呢,好久没见伯伯了,她们干什么去了?”
大伟说:“知道有你惦记着,我娘都会乐疯的。”
黄博笑笑。
一会儿铁门响了,大伟起身迎门:“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娘呢?”穗穗回来了!黄博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
“娘打算在商业街买房子,现在在打听情况,要晚上才回来。”穗穗声音像山上的愉悦的小黄莺。
黄博已经有些许醉意了,眼睛红了一圈,不仔细看还以为刚刚哭过了嘞。穗穗进门看见他,又惊又喜:“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黄博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说:“好不容易来县里一趟,当然要看看你们了,怎么,你们也打算在商业街弄个店子?”
穗穗笑道:“可不是,娘说了,家里装修,本来就为了那些游客,干脆在弄个店子,要做就做大些。”
恍恍惚惚,黄博想起了春儿,同样是女人,春儿就像春季下不够的雨水,阴阴绵绵,有时候让人厌烦甚至害怕;而穗穗却像三月艳阳天,照得人心里舒舒服服,永远都不嫌多。思绪不断延伸,黄博在回忆里慢慢找寻着亲娘的影子。每次想起娘就有种说不出的温暖,娘应该是很疼他的,不同于记忆中的爹,每次想起,背上仿佛还留有被打的伤痕,隐隐作痛。“穗穗笑起来,跟娘笑起来一样好看。”——黄博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住了。
第二十一章 出轨(下)
兄妹俩陪黄博喝了一会儿酒,大伟说累了,先去休息了,客厅里就剩下一对孤男寡女。黄博酒劲上来了,忍不住对穗穗想入非非。穗穗感觉黄博的眼神不对,可是她没有选择回避,受尽了白眼嘲讽的她,多么希望有一个人能给他一些温暖。穗穗心有不甘:败坏风俗又怎么样?我清清白白也只是这样的下场,与其一辈子遭受不白之冤,还不如坦坦荡荡爱一回。
气氛的暧昧,让黄博大起胆子,慢慢蹭到了穗穗身边。
没有言语没有暗示,黄博的动作轻柔极了,像是在抚爱脆陶盈玉,即使对春儿,也没有这番疼爱。
穗穗心里虽有想法,但要她真正地去突破,还是有些不敢。可是黄博的动作让她不容退缩。
二人就这样稀里糊涂做了一回夫妻。
夜里,穗穗娘回来了,她看见桌子上横七竖八的酒杯子,有些奇怪,家里谁来了?客厅里乱七八糟的怎么也不收拾一下?她走到大伟房前,门锁了,估计是喝酒醉了,穗穗还没回来吗?怎么房里不亮灯?
穗穗娘走到穗穗房门前,门没有关,轻轻一推就开了。她打亮灯,被眼前的情景吓呆了:他二人竟一丝不挂睡在床上!
床上的二人被灯光刺醒。
穗穗扯了被子,遮住了自己裸露的上身,平静地迎着她娘愤怒的眼神。黄博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当时虽然醉了,但他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行动不受控制,可是穗穗也没有挣扎啊,这种情况到底是他强迫的还是两厢情愿的呢?
穗穗娘压住火气问道:“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搞的?”
黄博抱头,羞愧难当。他从来不想伤害穗穗,可做出这般事情,百口莫辩啊!
穗穗倒是一幅无所谓的表情:“娘,是我心甘情愿的。”
她娘大怒:“你心甘情愿的?你这个贱人!你还要不要脸?”
穗穗不想哭,眼泪却不听话,歇斯底里喊道:“我贱?我哪里贱了?我安安分分做媳妇,男人跟别人有一腿;我安安分分做我的寡妇,别人却说我是草蛊婆?我是惹了那路的神仙,遭这种罪受?”
字字如卵石击地,听得她娘亲揪心的疼,眼泪如决堤之水,汹涌而出。
黄博手足无措:无论是穗穗还是伯伯,在他眼里都是坚强可敬的:穗穗爹整天在外花天酒地,穗穗娘在家里做爹做娘养育着一双儿女,在田里还要充当半个劳动力,即使丈夫离去,她也只是背着人偷偷抹泪;穗穗遗传了她娘,诽谤如潮,她的笑脸依旧灿烂,而把苦难深埋心底。
伊人淌泪,黄博心乱如麻,可是这里已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继续下去的只能是伤害而非初衷要给的怜惜。
没有吵闹,没有阻拦,安静地走在回家的山路上。黝黑的山路蜿蜒漫漫,谁家的灯火能为我照明?黄博迷茫了,今后该如何面对待他如亲人的穗穗一家?如何面对举案齐眉的妻子?耳边的风轻言细语,是在叹息那对母女的命运,还是在告诉他黎明的方向?
到家时,张福和春儿已经睡了,他有些失落又松了一口气。回到房间,他放轻了动作。但春儿还是被弄醒了,给他挪了空地儿,声音浑浑浊浊的:“回来了?”黄拨打了个颤栗,半真半假的交代道:“在县里遇见大伟了,在他家里喝了点酒,他娘等我酒醒了才放我走。”他躺在床上大气也不敢出,春儿哼了一会儿没声了。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张福已在客厅多时了,原本以为老头子又会大发雷霆,谁知他只是平静的说:“下次回家早点。”黄博心虚,暗自思付:莫不是他知道什么了?
回头他问春儿,老头子怎么不发火了?春儿也没有生气的迹象,她说:“爹说了,你有自己的事业了,应酬是难免的,还要我多体谅你。”
黄博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支支吾吾又问了一遍。春儿被他逗笑了,说:“爹以前是怕你没出息,才忍不了啰嗦几句,怎么了?你是不是习惯不过来啊?”黄博悬着的心这才平稳落下。把他岳父从头到脚夸了一遍。他岳父一得意,老毛病又犯了,他问黄博下一步有什么计划。黄博推说:“等孩子出生了打算。”他岳父不高兴了,说:“男儿志在四方,在家里守老婆孩子像什么样子?你明天就是忙活,他们母子俩我来照顾。”黄博叫苦不迭,这话搁前两天说,他也许会感激涕淋,到了这会儿,他只能暗怨老头子话放的不是时候。
第二十二章 男人的耻辱
既然是做买卖,就要有进有出。黄博看着人家的小店一点一点的充实起来,他傻住了,以前看人家做生意,也就那么回事,真正上了手才知道这事情的艰辛——这县就那么大点地方,他们是从那个旮旮旯旯里面找来的货源啊?
偏偏他要面子,死不开口问,眼睛努力瞪着别人的店子,巴望着能看出些什么来。旁人也瞅着他奇怪,背地里都说他鬼鬼祟祟的不像好人。
连着几天,黄博一无所获,整天守着这个空空荡荡的店铺神情恍惚。想着春儿,有些幸福,夹杂着惭愧;惦记穗穗,又觉得自己对不住她;徘徊在两个女人之间忒难受。于是他想到了第三个女人——亲娘。
黄博想:如果亲娘没有离开他们,爹可能就不会疯得那么厉害,爹要是没有发疯就不会跌落山崖,我也能顺利读完书,弄不好现在就是个不大不小的干部,也就用不着跑到广州欠了那么大笔债,还能讨个自己的喜欢的老婆——思绪在这里打住——黄博困惑了:我怎么会那么想?难道我不喜欢春儿?
黄博慢慢回想,他在问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娶春儿,是因为喜欢她,还是喜欢她爹能带给他的好处?春儿安静,体贴,对自己又死心塌地,可是就是少了点什么,比如说,激情啊,冲动啊,偏偏这些感情又在穗穗身上,要使她们两个都能得到就好了。黄博自嘲: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花心”?
正想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了他的视线,是穗穗娘,他转身想躲,可是房间里空荡荡的,连个遮身的桌子也没有。黄博只得眼睁睁看她进了店铺,穗穗娘也不跟他拐弯抹角:“小子,你喜欢我们家穗穗不?”
黄博羞得脸通红,恨不得变成蚂蚁钻地三尺。
穗穗娘这次是有备而来的,等不到黄博回答,她自个儿噼里啪啦的说开了:“伯伯是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不会耍那种下三滥的手段。你们年轻气盛,做出这种事情,哎,我也不怪你,但是我心疼穗穗,就想知道你对穗穗是什么看法?”
黄博不做声,这个问题他也没有想清楚。
穗穗娘有些不耐烦,不自觉地加大了嗓门:“这样吧,你就说,要是没有春儿,你会不会娶我们家穗穗?”
黄博的心脏都要被吓出来了,他怕穗穗娘再嚷嚷,满大街都得知道,忙点头说:“会!”
穗穗娘见黄博那么爽快地答应,喜形于色,说:“我早就看出你小子对我们家穗穗有点意思,算我没有白疼你。”
黄博见穗穗娘没有生气,庆幸自己没有说错话,但是心脏还在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这又不是谎话”他自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