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证词(法医秦明系列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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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的证词(法医秦明系列2)-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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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妇人张了张嘴,惊得没说出话。
    王天正不可能在门口就施暴,如果施暴的话衣服上不可能不黏附血迹,唯一无法解释的就是那一枚新鲜的避孕套。
    突然,我的脑子里灵光一现。
    “胡科长,你说那枚避孕套有多新鲜?”我问。
    “两天之内用的吧。”
    我又转头问身边的妇人:“你和你丈夫最近有过性生活吗?”
    妇人脸颊染上一层红霞。
    “她怀着孕啊。”胡科长做了个制止我说下去的动作。
    妇人知道我是在帮王天正,于是小声说道:“前一天晚上,我们有过。”
    “既然这样,”我看着胡科长,大胆地说,“会不会是有人用王天正用过的避孕套栽赃陷害?”
    胡科长明白了我的意思,拿出手机,迅速拨通了DNA实验室的电话:
    “现在需要对这一起命案的重要物证——避孕套进行补充检验,对避孕套的外侧进行检验,看看它的外侧DNA是属于哪个女人的。”
    妇人不解地看着我们,又是紧张又是困惑。
    其实道理很简单。现场发现的避孕套内的精液是王天正的,如果是王天正和晶晶用的避孕套,那么避孕套外侧的女性DNA应该是晶晶的。如果外侧的DNA是王天正老婆的,那么他们俩用的避孕套怎么会跑去现场呢?只有可能是栽赃陷害!
    “另外,我觉得能做出这样事情的人,肯定是性心理变态的人。”我在回去的路上,说,“性心理变态多发在一些有性功能障碍的男人身上。比如这个案子,如果真的是栽赃陷害,那么这个实施性侵害的男人没有在死者体内或体外遗留精液,很有可能在性功能方面有些问题。说到这个,我一直在跟的‘云泰案’,前四起案件都有少量精斑,却无精子,无法检出DNA,最后一起案件却有精液、有精子,能做出DNA。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
    “我们省内有位生殖科学的医学临床专家,”胡科长说,“我给你引荐一下,你不妨去请教请教。可能我们觉得很头疼的事情,到专科专家那里就不算什么问题了。”
    我点点头,认为胡科长说的不无道理。
    3
    在法医眼里,每具尸体都会说话,他们的证词虽然无声,却能被法医们听见。
    这起案件便是如此。
    现场提取的避孕套外侧,检出的是王天正妻子的DNA。这个证据,充分证实了这是一起精心预谋的栽赃案件。
    “如果是这样,”我微笑着说,“案件就好破了。”
    胡科长点点头,对着专案组的侦查员们说:“我们可以肯定,凶手是王天正和晶晶的熟人,不然晶晶不会半夜给他开门。还有,凶手很可能是性功能障碍的患者,比如有一种障碍叫作不射精。”
    晶晶的会阴部损伤明确,可以肯定凶手和她发生了性行为,但是没有留下精液。胡科长说的这种病,是指患者有性欲,也可以正常勃起,但是在进行性行为时,不会获得性高潮、不会射精,所以这样的患者很痛苦,且无法生育。
    “你是说,”主办侦查员说,“天正律师事务所的职工,没有结婚或者结婚了没孩子的?”
    王天正和晶晶唯一的关系交汇点,就是一个律师事务所的同事了,他们共同的熟人,自然也是同事的可能性最大。
    胡科长点点头:“我觉得这个不难查吧?”
    “前期,我们对律师事务所的人员也进行过调查、摸排。”一名侦查员翻出笔记本,说,“这个事务所一共有二十七个人,除了八个女性和王天正本人以外,还有十八个人。这十八个人……”
    侦查员翻了翻逐条记录的相关人员信息,数了数,说:“结婚了,有孩子的,是十个人。剩下的八个人,五个是去年和晶晶、海萍一起被招录进来的。这五个人中,有四个人和晶晶保持不正当男女关系,剩下的一个住郊区,每晚回家,案发当晚也不例外。”
    “也就是说,要从另三个人中甄别了?”我问。
    侦查员点点头:“这三个人中有一个已经结婚两年,没孩子,其余两个谈着恋爱,没结婚。目前,没法确证哪个嫌疑最大。”
    我揉了揉眉头,说:“这三个人有没有谁和王天正有矛盾呢?”
    侦查员摇摇头,说:“王天正虽然是‘妻管严’,但是在事务所里有着绝对的权威,没人敢和他对抗。当然,王天正也可能因为工作问题得罪了人,落下祸根。”
    “我纯属瞎猜哈,”我笑了一下,说,“这个人针对王天正的意图非常明显,而且有精心预谋,能够获得王天正使用过的避孕套,那么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住得不远。你们想,凶手总不能总是待在王天正楼下,等着他扔垃圾、找他的避孕套吧?如果住得近的话,可能无意中看到王天正的避孕套,就顺手收集了。”
    大家一起点头。
    “还有一点,”我说,“个人觉得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那个结了婚没孩子的最可疑。因为这样的人没法有孩子,那么对任何方面都比他强的男人肯定妒恨有加。王天正的妻子正好怀孕了,会不会是因为妒忌而起了陷害之心呢?”
    主办侦查员说:“虽然不是证据证实,但是分析得有那么一点儿道理。好消息是,这个结了婚没孩子的人就住在王天正隔壁楼。”
    “既然大家都觉得有道理,”一直缄口不言的杨支队长说,“那么兵分三路,一路去秘密搜查这个嫌疑人的家,另一路去排查他当晚的衣着情况,并和监控录像进行比对,第三路去排查案发当晚这个人有没有作案时间。”
    在我们第一路兵马还没有出现战果的时候,第二路兵马就传来了喜讯。
    这个嫌疑人叫作孟春埚,从小多灾多难。十二岁时,因为车祸,跛了脚,经过了一年的康复训练,还是没能恢复正常。
    就因为跛足这个特征,视频侦查组发现夜间一点左右,有一个跛足的人夹杂在一群可能是出小区门去喝夜酒的人中间,走出了小区。
    “你们推断的死亡时间准确吗?”杨支队给胡科长打了电话,说,“嫌疑人可能是一点钟离开的现场,可是你们推断的死亡时间是两点左右,左有多少、右有多少?”
    胡科长说:“一个小时的误差完全可能。另外,死者是不断流血、慢性死亡的。凶手离开现场的时候,死者不一定死亡了呀!”
    “好,既然你这么说,”杨支队说,“那我就下达命令抓人了!”
    胡科长有些犹豫,看了看我。
    我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之所以这么有信心,是因为我作为第一路兵马,也就在刚才获得了战果。
    孟春埚家的阳台上晒着几件衣服,因为这两天下雨,还没有干透,根据第三路兵马调查的情况,这几件衣服就是孟春埚在聚会当晚穿着的衣物。
    在其中的一件棉质T恤的纤维中,林涛无意中发现夹杂着一小枚绿色的东西。
    那是尼龙绳的纤维。
    尼龙绳是硬质的纤维,在剪短、割断绳子的时候,绳头可能会留下小段的尼龙纤维。很不幸,这枚尼龙纤维被孟春埚黏附在了衣服上却全然不知,甚至洗衣机也没能将这枚纤维洗掉。
    当然,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孟春埚的衣服被DNA室的同志剪碎后,在几处布片上都检出了死者的DNA。
    从我们释放王天正的那一刻起,孟春埚就已经做好了被捕的准备。到案后,他没有做多余的抵抗。
    孟春埚是王天正发家的合伙人,但是吝啬的王天正并没有安抚好这个“三朝元老”,反而对他处处提防。
    发财的是王天正,获奖的是王天正,天天被美女们簇拥着的也是王天正。
    他孟春埚就是一个跛子,一个躲在阴暗角落里不被人注意的小角色。
    但这都没有让孟春埚萌出嫁祸的想法。
    直到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晶晶也对王天正眉来眼去,这让孟春埚妒火中烧,夜不能寐。
    孟春埚是个不射精的患者,他不知道性高潮是个什么滋味,但是每每看到妻子在自己的身下死去活来、醉生梦死,他在心理上也能获得一种满足感。
    可是这些满足感无法替代他不育的阴影。
    王天正妻子怀孕后,可能出于关心,也可能出于炫耀,王天正总是有意无意地询问孟春埚的子嗣问题。
    “两年了,还不怀孕,你们不小了,该考虑孩子的问题了。”每每听见王天正如是说,孟春埚都会悄悄地握紧自己的拳头。
    这一天,时机终于来到。
    孟春埚碰巧看见王天正下楼丢弃的垃圾里有一枚避孕套。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支配着他,他悄悄地藏起了这枚避孕套。其实到这一刻,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什么。
    当晚,晶晶很迷人。
    可她并不是想来诱惑孟春埚,晚宴后,她带走了王天正。
    醋意再次占满了孟春埚的心头,他跟踪他俩来到了晶晶家楼下,却意外地发现王天正这个傻子连楼都没上,就挣脱了晶晶的纠缠,离开了。
    晶晶失望的表情,刺痛了孟春埚的内心。“别失望,还有我呢,我会让你很舒服。”孟春埚暗自想道。
    和我们分析的一样,孟春埚骗开了晶晶的门,掐晕了她,然后把她绑牢在床上,用刀尖一点点地划碎她的衣服,强奸、杀人、栽赃、打扫现场。
    孟春埚说一开始他并不想杀死晶晶,他奋力地在晶晶身上上上下下,却无法获得心理的满足,当他不小心划伤了晶晶的皮肤时,看着晶晶痛苦而激烈的挣扎,他的心里竟有了一丝快感。
    于是他失去了最后的自控力,滑向了黑暗的深渊……
    尾声 无声证词
    若我拥有所有,若我失去所有,那我是谁?
    ——埃里希·弗罗姆
    “云泰案”会不会也是这样呢?
    不,如果是不射精的情况,就不会在体外有精液的残留,而“云泰案”的前四名死者的体内存在极少量的精液,和孟春埚的情况还是不同。胡科长说得对,医院里多的是专家,我怎么就这么笨,一直都没想到去医院请教呢?
    不能再耽误时间了,按照胡科长的指点,我赶在下班前,来到了省立医院不孕不育门诊。虽然天色已晚,不孕不育门诊的候诊室里,还是坐着两对等候诊疗的夫妇。为了不破坏医疗秩序,我没有因为有熟人引荐就插队,而是默默地坐在了那两对夫妇的后面。
    他们频频回头,窃窃私语,不时地抛来同病相怜的眼神。
    “看什么看,我……我很正常的好吧……”我只好在心里默默辩解。
    “你说的这种情况并不是什么难题,”专家就是专家,说出话来一针见血,“有一种叫作逆行射精的疾病,就可以留下极少量的你们所谓的精斑,却不留下能进行DNA检验的有细胞核的精子。”
    “逆行射精?”我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另外,什么叫我们所谓的精斑?”
    “据我所知,”专家说,“你们进行精斑预实验的原理,是检测检材中是否含有酸性磷酸酶。这种酶在前列腺分泌的液体中存在。”
    我点头。
    专家接着说:“我说的这种疾病,可以在性交的过程中,由前列腺分泌出少量液体,流入对方生殖道,但是在性交达到性高潮时,虽有射精动作,精液却不会从尿道口向前射出,而是向后射入膀胱。”
    这一连串的术语将我绕得有些头晕,我摸了摸脑袋,试图理清思路:“那是不是意味着,这样的病人也可以获得性高潮?”
    专家微笑着点了点头。
    “嗯,这就对了,”我自言自语道,“有性高潮,才是促使他反复犯罪的动力。”
    “不过,”我接着说,“最后一起案件,还是同一个凶手,为什么却发现了大量的精液,还能做出DNA了呢?”
    专家乐了,说:“那很正常啊,这种病可以治好的。”
    “可以治好?”我更加惊讶,“性功能障碍不都是疑难杂症、不易根除的吗?”
    专家耐心地解释道:“以现在的医疗水平,很多不孕不育的患者都可以通过手术等诊疗方式治愈。拿这个逆行射精来说,发病原因有很多,也有先天性就这样的。只要找到病根,通过手术治疗,可以完全恢复。”
    “我明白了,”我故作镇定地点头,却掩盖不住自己内心的喜悦,“我们前期一直在寻找那些没结婚或者结了婚没孩子的人进行DNA检验,却忽视了这一点啊!”
    “是的,”专家说,“说不准他经过治疗,就已经有孩子了呢。”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眉飞色舞地望着专家,“患这种病的人多不多?什么级别的医院能够进行这种疾病的治疗?”
    “你这明明是最后两个问题嘛。”专家也被我的神情逗乐了,笑道,“我觉得,市级医院都可以治。”
    “我明白了,”我开心得差点儿上前拥抱他,“谢谢您!”
    第二天一早,我就坐上了开往云泰市的大巴,恨不得马上就能跑到黄支队的面前。
    “凶手很有可能患上了一种叫作逆行射精的疾病。”我一见到黄支队就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这种疾病有可能被治好,所以我们只需要在市里的几家大医院查询从三年前到一年前这个时间段利用手术治疗治愈本病的人就可以了。”
    “你没事儿吧?”黄支队一头雾水,“这大清早的,你不是梦游吧?”
    “我说的是‘云泰案’啊!”我吼道。
    黄支队这才一惊,露出了欣喜的神色,听完我的推断,他又忍不住自责地叹一口气:“如果我们早想到这一步就好了,法医虽然对每个临床科室的业务都会有所了解,但不可能精通每一个专业方向,我们以后还是要多多和医院交流合作啊。”
    “别这样,”我安慰他,“要不是在最后一名死者身体里发现精液,我们也无法确证凶手患的就是这种可以治好的性功能障碍,更无法通过诊疗记录来寻找凶手。现在掌握了他治疗的信息,我们才有更多的线索去抓他归案,现在真相快要水落石出了,你该高兴才对啊!”
    云泰市公安局的民警雷厉风行,在黄支队布置完任务后,迅速兵分多路,对市里各大医院的留存病案进行了筛查。没想到一查才发现,患这种病的人还真不少。什么先天的、后天的、做了手术的、没做手术的,厚厚的病历本堆成了小山,而且三年前的病历还不够规范,要从小小的病历本中找出患者的职业信息还真是大海捞针。
    没有办法,只有逐个儿摸排。
    两天的忙碌调查之后,一个叫水良的运钞车押运员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这个水良,今年二十七岁,是先天性的逆行射精患者。”侦查员介绍道,“两年前,他结识了一个富家女,两人很快结了婚,婚后不久水良就去市立医院做了手术,手术后恢复得非常好,半年前两人已经诞下一子了。”
    “各项条件都很符合,押运员有相似的制服、有逆行射精的病史且被治疗成功。”我点着头说,“今年是二十七岁,那八年前就是十九岁。十九岁开始作案,选择的都是年龄相近的女生,也可以解释得通。半年前诞下一子,那么一年前他的妻子正好是怀孕初期,不能进行性生活,所以他又出来作案了。”
    “可以密取DNA吗?”黄支队问。
    “不太方便。”辖区派出所民警说,“水良的岳父是我们市一家上市公司的董事长。因为这个董事长的妻子早逝,他一个人拉扯女儿长大,所以对女儿极为溺爱。水良是入赘的,这个董事长心疼女儿女婿,就让水良夫妇俩成天就在家里带带孩子,不工作。家里还有保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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