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各地维吾尔人广为流传的“麦西萊甫”,虽因地域不同而在內容、形式上各有差异。但惟有举办“麦西莱甫”的目的是共同的:欢乐喜庆。
因为维吾尔人崇尚的就是“两世喜庆”。这也是维吾尔人皈依*教教义的一个主要原因。虽说各地的“麦西莱甫”内容形式各有差异,但是无论怎样它都是维吾尔人喜爱的民族花园里的一朵艺术奇葩,是在西域广为流传、喜闻乐见的艺术形式。
按照时下的说法:存在就是合理、流行就意味着时尚。更遑论流传数千年的、维吾尔人的民间艺术瑰宝“麦西莱甫”了。
“麦西萊甫”的广为流行,使得新疆各地都出现了许多职业的、或业余的“麦西莱甫”表演艺人和“麦西莱甫”的表演团体。
当时的“麦西莱甫”表演团体的人数是不固定的。它是根据东家财力多少来决定受邀艺人的多少,但不管怎样,有一点是必须的。那就是受邀的表演团体必须有一个人是吹、拉、弹、唱、吃、喝、玩、乐样样门精的全才人物。同时,还要具备今天的央视春节晚会主持人的本领:模样倍棒、才思敏捷、多才多艺、说学逗唱、插科打浑十八般武艺齐全,最主要的,还要人气指数旺、拥有众多的“粉丝”。
遥看当年这样的“麦西莱甫”职业艺术家的各项专业素质的要求,并不比今天的央视主持人低到哪去,某些方面比今天的央视主持人还要高得多。每年一度的“麦西莱甫”领军人物的选拔更是成为万众翘首以待的大事。
说来也到是怪了,当时在中亚、在新疆、在伊宁最出名的“麦西莱甫”著名艺人当属波奇。迪里夏奇。纳斯尔丁。有多少才华横溢之人在波奇的盛名下而暗然无光,哀叹生不逢时,“胡达既然让我来到世间、为何偏偏又弄来个波奇”?
波奇。迪里夏奇。纳斯尔丁可是一个响当当、名斐中亚的“麦西莱甫”团体里的领军人物。
说起波奇,不能不提伊犁十县里享有盛名的纳斯尔丁家族。
波奇在维吾尔语里是说大话、吹牛皮的意思,纳斯尔丁在维吾尔语则是智慧、哲人的意思。
我们文中的“波奇”先生,本是出生在一个书香门第、威望极高的宗教世家。
纳斯尔丁家族在伊宁那可是名门望族。家族里最洠С鱿⒌摹⒆顩'本事的、借着“朝觐”为由,到麦加转上一圈,再不济回来也能混上个“阿吉”当当。听说过“麦斯武德”这个人吗?对喽!波奇就是他哥哥!
诺大的家族,就这么两个出名的人物。波奇是家族里的长房长孙。家族里的人都希望波奇成为一个智者、学者、圣者。即使当不上前述三者,混个阿吉也凑合。
小时候的纳斯尔丁极富天赋,是当大教长的爷爷的希望,是整个家族的骄傲。
十六岁时,长相英俊的、行为潇洒*的纳斯尔丁,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爱情而神魂颠倒,一夜之间,突然,爱上了一位姑娘,突然,迷上了写诗………而且是,专门写给心上人的爱情诗。
一场风花雪月般的浪漫爱情毁掉了一个*宗教天才、一段刻骨铭心的初恋彻底埋葬了全家族人的希望。
爱情的小鸟向夜莺一样飞走了,留在家里的是一个不学无术、成天无所亊事的、漂亮的、没有灵魂的二流子的躯壳。
纳斯尔丁的爷爷气得大骂:写诗的人都是些疯子、读诗的人都是些傻子。
可怜的纳斯尔丁,诗人没当成,爱情也象夜莺一样飞走了。爷爷恨其不争、家人怒其不幸。于是,全家人做出决议,为保持宗教世家清白门风,将波奇逐出家门,并剥夺了其继续享受“纳斯尔丁”家族英名的权利。
少年不识愁滋味的纳斯尔丁,于是改名为:波奇。迪里夏奇。意思是太阳底下吹牛皮的人。
少年波奇一袭粗布祫袢,一头小驴作伴,义无反顾地离开了家门。凭着真主赐于的好相貌、一条好口舌和聪明的大脑,波奇很快成了伊宁城里的名人。成了伊宁播撒幸福欢乐的、职业“麦西莱甫”第一人。
几十年风风雨雨的磨练,使得伯奇由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变成了一个近五十岁的小老汉了。
维吾尔人是一个天性善良、喜歌善舞的民族。自从皈依*教之后,更是笃信*教里“两世喜庆”主张。他们认为人在世间做善事是幸福的、快乐的。来世到天堂里胡达同样会使你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时下的伊宁城有一个富商,名叫玉山&;#8226;沙依巴克。家资无数、富闻中亚。每个礼拜都要和城里的富豪轮流做东赛富斗豪。每次举办的“麦西莱甫”宴会的场面大,请的人也多。
玉山巴依看到人们如此追捧波奇,心中多有不平。总想找机会捉弄一下波奇,以显示自己首富的地位。
真主是无私的,真主对每个人都是平等的。玉山巴依心想事成,机会终于来了。
酒酣饭饱之际,趁着众多来宾头脑清醒时,玉山巴依发难于波奇:“人们都说你是幸福、快乐的人?”
“是的!玉山巴依老爷!”波奇毕恭毕敬地答道。“那么你看看我算不算幸福快乐的人呢?”
波奇夸张地围着依靠在卧柜上的玉山巴依转了一圈又一圈,上下左右打量后认真地说:“你不算!”
玉山巴依一听,禁不住哈哈大笑:“各位!你们听清了吗?波奇居然说我不算幸福快乐的人!我玉山要是不算幸福快乐的人,恐怕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快乐幸福的人了。请问幸福快乐的波奇先生我说的对吗?”
跪、坐、躺、卧的客人们一齐哈哈大笑起来。连波奇也跟着人们在笑。
波奇笑着说:“拥有金钱的人并不意味拥有幸福,搂着美貌的妻子不意味拥有爱情,活蹦乱跳的人不一定身体健康,举办了场面浩大的麦西莱甫宴会的东家内心不一定快乐。人们簇拥着你、恭维你,吃你的、喝你的、也并不能意味着人们尊重你。”
波奇的话玉山巴依未曾听懂:“拥有金钱不一定拥有幸福,娶了娇妻却不一定拥有爱情?波奇先生,你的脑袋是进水了,还是让毛驴踢肿了?”玉山巴依有些恼怒地反问。
波奇不卑不亢地问:“玉山巴依老爷!能不能告诉我,你每天为什么要喝酒?是不是有无数烦恼?你己经秉乘真主的意旨,拥有四个美貌的妻子,给你生了许多孩子,可没有一个儿子。四个妻子没有一天不为此而争吵不休,她们都担心着她们的将来和孩子们的将来,她们没一个人会考虑你的将来会如何。烦心事如此之多,所以你只能天天以酒浇愁。
你以为有了金钱、有了娇妻、有了漂亮的楼房庭院、有了华贵的衣物就是幸福快乐的人吗?
假若,你目前拥有的一切都失去了,你就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我可以肯定地说,一旦你失去你拥有的一切,你一定会羞惭万分、无地自容,丝毫不会拥有和我一样幸福快乐的心态。不信?咱们可以当场试一试!”
玉山巴依当即起身,大声宣布:“我和我的一切,都属于真主!我的妻子和孩子也是属于主的,你们从哪来就回哪去吧!”
玉山巴依的四个妻子领着一群女儿、一群女儿领着一大群孙子、孙女。她们哭哭啼啼,咒骂着该死的波奇、诅咒着十恶不赦的玉山巴依,纷纷离开了大厅。娘子军团的离去,使得玉山巴依更加的肆无忌惮。
“漂亮的楼房归你了,波奇!”“好的,老爷!”
“金丝绣的花帽、衣服给你了,波奇!”“好的,老爷!”
“漂亮的靴子,宴会上的红铜沙玛克、银制的餐具都是你的了!”“好的、好的。老爷!”
波奇一个劲的、好的、好的。手上捧着玉山巴依脱下的种种衣物。
“玉山巴依老爷,现在该你离开这里了。因为这里的一切,现在都属于我的了。”伯奇抱着一大堆衣物恭顺地请玉山巴依离开宴席。
大厅里的来宾们终于有人惊叫了起来,因为玉山巴依*了衣物,*裸地站在了大厅里。六十多岁的老人,腆着个大肚子、从上往下看连自己的脚都看不见,实在是丑陋极了!
看来再漂亮的人离开了衣物的装饰打扮,还没有四条腿的小毛驴来的漂亮。人们的审美意识里,*美和装饰美二者间的差距是巨大的。
玉山巴依从人们的大笑中找回了自尊,他明白了,波奇说的是对的:自己的所谓幸福、快乐是建立在金钱沙滩上的楼房,没有任何基础的。一旦失去了钱财,也就意味着自己的一切都将如行云流水。钱财再多不一定幸福、妻子再美有什么用、儿子再多又能如何?
看起来波奇是一无所有,但他却拥有我们洠в械闹腔酆驼芾怼⒂涤惺苤蘧〉木癫聘弧⒂涤凶约捍游从涤泄目炖中腋!!案鹑丝炖中腋5娜耍攀钦嬲男腋?炖种恕!
玉山巴依从波奇的手上接回了自己的衣物,却并不急于马上穿在身上,他在听着波奇的“总结”:“独享幸福、独自享乐”的人永远体会不到真正的幸福快乐。圣人们这样说过“独乐乐孰与众乐乐?”
玉山巴依自此理解了幸福的真谛。心中没有了心魔、方能悟得真主的心意。才了解了生活的真正意义。比波奇大十多岁的玉山巴依和波奇成了真正的朋友,真正的知己。
艾力汗精心炮制的一场意在挑起混乱的阴谋就在波奇不经意的笑谈中消逝了。
波奇的“麦西莱甫”表演团体平时人并不多。数十年来足迹踏遍了新疆南北疆和中亚各国。游历极广的波奇同他的身份一样复杂。是联*员、苏联侨民。既是新疆边务处的工作人员,又是警务处的秘密线人,同时又是艾力汗的“伊犁独立解放组织”的领导成员和工作人员。利用其游历各地的工作便利、为三方搜集情报,成为一个三面间谍。
波奇代号“夜莺”,复杂的身份决定了他工作活动的神秘性。和许多生活在伊犁的中国人一样,都具有双重国籍。尽管“苏侨证”在身,却始终认为自己是中国人而非苏联人,更不是什么“*厥人”。对中国政府报着“认庙不认神”的态度。
几十年的流浪卖艺生涯里,他看懂了太多的吉普赛人、犹太人的民族苦难之源…没有祖国的民族之苦。一个没有祖国的民族就象是一片离开大树的树叶,无论飘零何处都不是家。这样的民族,尊严何在?他们只能是只能任人宰割的羔羊。中国这座的大庙里供得是哪尊神,我们不管也管不着,但我们有一点却是管得着的。那就是我们是伊宁人、是中国人。在伊宁的土地上我们是主人,决不是侨居中国的客人。“苏侨证”只是为了工作需要而已。
一想起二十多年前,拯救了从苏联劳改营逃出的艾力汗。吐烈一事,波奇就恨得直咬牙。
沙漠里的艾力汗苦苦哀求着路人给点水喝,是波奇用皮囊里的水救了艾力汗。艾力汗从此就跟着流浪艺人一路颠沛流离,来到了中国,先是到了南疆,后来又到的伊宁。
近年来和艾力汗的交往中,波奇亦觉察出艾力汗的险恶用心。这个当年为苏联政府所不容的阶下囚,丧家犬,如今却成了苏联政府手里的一根打狗棍、一块敲门砖。苏联政府随时随地地准备将其抛出问路。其实现实是残酷的,打狗棍也好,一块石头也罢,它们的最大价值就是被人抓在手中时,对对方的威慑。一旦石头出手,不论结果如何,都己完成了利用价值。
艾力汗。吐烈从和波奇的交往中,看到的是自己和波奇这个天才的语言大师二者间的差别:
艾力汗在语言的表述上力求语意准确和条理清晰,而波奇则是用浅显直白的比喻、生动夸张的词汇把深奥的哲理、经义解释得浅显易懂,明白无误,使人心悦口服。二人在语言上的差异,使得艾力汗慨叹安拉还是偏心眼,为什么不能将二人的长处集中于己身上来显现呢?别忘了,这个波奇仅仅是一个一无所有的流浪艺人,安拉太偏爱这个穷光蛋了。
最近的麦西莱甫*上,艾力汗发现来请自己参加宴会的人越來越少了。
要说这事怪不得别人,始作蛹者就是艾力汗自己。
艾力汗极力笼络波奇的目的,就是想成立一个《统一的麦西莱甫大会》组织。
把麦西莱甫聚会改变成为宣传自己大突厥主义、泛*主义的宣讲台。每次聚会开始要由他来背一大章《古兰经》,再按照他对教义的理解讲解一通。人们最不能容忍的是,每次大阿訇都要教大家朗颂马赫穆德。尤格乃克的《真理入门》哲理长诗。
艾力汗&;#8226;吐烈大阿訇永远也不明白:人们参加麦西莱甫的聚会本意是为了调节身心愉悦、享受愉快生活的。上千年了,我们维吾尔人就是这样过来的。
欢快心悦的麦西莱甫聚会因为有了艾力汗的别具用意的改革而大煞风景、纯粹的幸福生活的艺术,变成了宗教仪式。就这样,艾力汗成为麦西莱甫*上“最不受欢迎的人”。有谁愿意一天二十四小时和主的使者之使者在一起、随时随地聆听,主之使者的使者的教诲?主一天到晚为众信徒操心够累的了,我们也希望主也和我们一起荡涤疲惫的身心、和我们一起共享这人间的欢乐。主啊!请你来吧!安拉!阿克巴尔!
准确地说,艾力汗。吐列大阿訇不是那种不识趣、没有眼力劲的人。从人们的眼神举止里艾力汗感受到了人们的不情愿,但为了突厥人民的幸福大业,为了大*的复兴,我艾力汗。吐列顾不了那么多了。你们不请我,我主动送经上门,更何况羊肉美酒我还是喜欢的。翩翩舞姿的姑娘我更喜欢。我艾力汗不怕一条道走到黑。
时光飞快流逝,转眼就到了秋天。
秋天的伊犁是流金溢彩的季节:苹果红了、葡萄黑了、李子紫了。大地上的作物变黄了。又是一个丰收的季节来到了。
八月中旬,为了庆祝丰收的季节,为了庆祝苏中两国人民的传统友谊,苏联驻伊领事馆发起组织了名为《麦西莱甫联艺会》,地点就在领事馆院內。
联艺会的主办方邀请了伊宁当局的军政官员、富商豪绅、名媛淑女及宗教头面人物。消息传来,伊宁市的大街小巷无不为之兴奋。人们盼望的和平安定的生活又来了。
早些年,苏新关系密切时,领事馆和伊宁当局年年都要举办这种聚会的。自从盛督办与苏方关系交恶后,己经有四年没办了。
当天晚上,太阳还没完全没入河中,领事馆院内就己经是人声鼎沸、灯火辉煌。伊宁各界头面人物齐聚院內,波奇的队伍卖力地吹打着、唱着、舞着,欢声笑语响成一片。
领事馆院內的果树下,一排排条桌上摆满了各式冷餐、水酒和各色果蔬。邀请的来宾们可以自由自在地、或唱、或跳、或吃、或喝,亦可与来宾们交谈,熟识的多说几句、不熟的打个招呼即可。在这种场合里,一切随君自便、主随客意,决无中国官场上的那些繁文媷节。
饶是如此,皆大欢喜的场合里,还是有两个人显得落落寡欢、极不如意。
一个是艾力汗。吐烈大阿訇。另一个是已经被免职的、准备调往迪化的、前伊犁行政长官刘德尚。
艾力汗大阿訇不高兴,是没有机会显示其口若悬河的非凡口才和渊博的宗教知识,失去了人们瞻仰其*大师绝佳风采的绝好机会。善良的穆斯林们,你们不能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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