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眼下,殷捷诺夫斯基苏侨证还未到手,就耐不住寂寞,闹出了大动静。
中国人有句老话,叫“偷来的锣敲不得”,你再等两天《苏侨证》到手再得瑟不行嘛!
但是《准苏侨》殷捷诺夫斯基偏不这样。他看上了隔壁安徽黄山老板杨士俊的《黄山茶庄》,强买未遂、编造一纸诉状,将杨老板告到了苏联商贸处:声称杨老板欠其钱未还、要求商贸处保护自己这个准苏维埃公民的权利、将《黄山茶庄》判与其抵债。
苏联商贸处处长瓦西里深知此事个中奥秘。未曾应允殷作人的请求。这倒不是说苏方不想管此事,而是殷作人的入籍申请还未获批准、暂时还不能算是苏联公民而己。
艾山江快步赶路,小毛驴驮着两大捆紫花苜蓿一路小跑走在小主人的前面,直奔汉人街而来。
伊宁汉人街虽说名声大,却并不是很大。长约几里。两旁店铺林立、店铺中间的空地上,就是贸易区。诸如水果蔬菜区、活鸡、活鸭、活牛、活羊、活马、活骆驼交易区、各种手工艺品、纺织用品、粮食、药材等交易区不一而述。
汉人街上天天人满为患,如果是初涉此地,那你可就要小心了,曾经有人转悠了一天都洠д业匠隹凇V劣诎浇退男∶磕憔筒挥玫P牧恕
艾山江第一次到这里是骑在达达的肩上来的,三四岁时是和阿娜坐六根棍来的、七八岁时就骑着大毛驴自己来了。如今小巴郎变成了大小伙、大毛驴变成了小毛驴你还担心他们迷路吗?
就这样,艾山江跟着小毛驴顺顺当当来到了“汉人街”的大巴扎上。
伊宁的“汉人街”的历史是一部浓缩了的伊宁的历史。
“谁跨明驼天半回,传呼布鲁特人来。牛羊十万鞭驱至,三日城西路不开。”这是犯官诗人洪亮吉《伊犁记事诗》中描写的伊宁当年贸易互市时的热闹情景。
早在几百年前,这里就是各族人民边关互市贸易区。每年到了一定季节,这里聚集着成千上万的交易人群,今日的伊宁城实际上就是由它发展起来的。
后来的清朝伊犁将军府在这里筑城建府后,这里便聚集了大量的汉、回、满、锡伯居民共同生息。因为当地居住的哈萨克人逐水草而居,并无经商习惯。而后来称之为“种地的人”的“塔兰奇人”这时还未从东疆、南疆迁到伊宁开荒种地。
当地的哈萨克人分不清各民族的长相特征,差不多嘛!闹了半天,“汉人街”的名称是哈萨克人给起的。
于是这里就哈麻斯地一满叫成“汉人街”了,成为了汉、满、锡伯、回等民族的商业聚居区了。清政府倒台后,换成民国了,各族人民都可以来此作买卖了。
“汉人街的巴扎天天有嘛!我们也就天天来了嘛!”
昔日的“汉人街”,如今的早已变成为各族人民共同经营的商业宝地了。但“汉人街”的称呼早巳变成一个约定俗成的历史名词,而沿用至今。
艾山江和小毛驴穿过了汉人街,一步未停地来到了一座砖砌的二层小楼的院门前,艾山江用手拍打着门环高声叫到:“瓦西利、瓦西利!”
从楼上走下来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留着两撇哥萨克式漂亮胡须的俄罗斯男人,套头军绿衬衣、黄马裤、足蹬一双高腰马靴、身高足足在一米九零以上。
他就是此楼院的主人,苏联驻伊宁领事馆商务处处长马维诺奇。瓦西利。
瓦西利应该算是伊宁城里的“老居民”了,前前后后、来来去去,掐指算来在此地已经居住近二十年了。
两个儿子:阿萨和里萨都是在伊宁出生的,艾山江和弟弟牙生与他俩一般大。艾山江的父亲和瓦西利也算是多年的老朋友了。
瓦西利看见艾山江,两撇胡子微微上翘着:“啊!亲爱的艾山江,今天是你来送草了吗?啊!紫花苜蓿!太好了!亲爱的小毛驴,又是你来了,谢谢你!”
瓦西利一面说话,一边打开了院门。两只手一只搂着艾山江的肩头,一只拍打着小毛驴的屁股,把人和驴一同迎进了后院里。
后院里很大,靠墙处盖有一排马厩。
马厩里拴着四匹高加索良种马。
艾山江的小毛驴乘着主人过磅称草之机,竞然在高加索良种马的肚子下钻来钻去,惹得四匹良种马很不高兴。几次下口想咬小毛驴,无奈缰绳拴得太短,想咬咬不到、想踢踢不着,因为小毛驴就在肚子下面。
看到此景的艾山江,目不转睛,都己经看呆了。
“哎!艾山江,卢布还要不要了!”瓦西利手里拿着几張卢布在叫:“哈!哈!艾山江!看到眼里拔不出来了吧,你是不是想用小毛驴換我的宝马了?”
艾山江摇头说:“不会的!瓦西里。我们家虽然穷,但达达告诉我们,人穷不可以志穷;是你的东西别人抢不走、不是你的根本就别去想!放心吧!等我以后有钱了,养上一大群这样的马,每天想骑哪匹就骑那匹!”
“好小子,有志气!等以后想骑马了,咱们几个一起到郊外好好地骑一骑马。”瓦西利给艾山江许下了一个美丽的愿望。
艾山江牵着小毛驴恋恋不舍地离开小院、离开了瓦西利叔叔家。
瓦西里叔叔将艾山江送至街口时问:“你达达好吗?”“好极了,就象你们家的宝马一样结实。”“好!回去让你达达有时间来一趟,我这里有一批铁件活要他干。”
艾山江应了一声,翻身上了驴,两条长腿耷在地上,模样滑稽地骑在毛驴背上,出现在“汉人街”头。
突然小毛驴收住了脚,一群穿黄军装、黑警装的人把守着街头。
这些穿黄军装的士兵就是马大大的骑兵,一个个板着脸,头上顶着钢盔,手里握着刀柄,威风凛凛地骑在高头大马上,警惕地注视着前方。
街里站着一群黑衣服的警察,老百姓们称其为“黑老鸹。”
“黑老鸹”们正忙着从《汨罗斯茶行》里搬东西、贴封条。
《汨罗斯茶行》里的老板殷作人………不!应该是殷捷诺夫斯基,撅着大肚子,两手前后划拉着,象鸭子一样一跩一跩地走过来。
“干什么!干什么!活腻了是不是!你们这群中国警察!凭什么封我的店?抢我的东西?”
高瘦的警察头目杨俊民扬了扬手中的一张纸:“凭什么?省府要的“军马捐”你交了吗?”
殷捷诺夫斯基大嘴一咧:“军马捐是你们中国人的捐,我一没养马、二没养兵、为啥要给你们交?”
警察头目说:“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前线军人在打仗、前方百姓在流血、作为一个中国人捐点钱买几匹马,多杀几个鬼子有什么不好?”
“少给老子来这一套!日本人杀光了你们中国人与我球相干?”殷作人的话激起了四周围观人们的嘘声。
恼羞成怒的殷作人破口大骂:“你们这群中国猪啰!早该让日本人把你们全杀掉!”
话音未落,殷作人的话激怒了旁边的一位骑在马上的国军军官,他扬起手中的马鞭对准殷作人的、己经没了几根黄毛的头上洠访涣车卮蚬ァ
国军军官骂道:“你这个狗汉奸!会不会说人话!张口闭口你们中国人如何如何,你他妈的不是中国人?”
鲜血从头上、脸上流下来,殷作人用手挡着头顶,生怕马鞭子再落下來,嘴里却依然在叫:“我不是中国人!我就不想当中国人!你敢把我怎么样?”
骑在马上的国军军官在马背上挪过另一条腿,横坐在皮马鞍上,用马鞭指着殷作人说:“你他妈的是什么东西!当老子不知道你的底细?
你爷爷当年是跟随左宗棠大将军平叛时死在伊宁的一位把总,现在的鬼王庙里还供有他的牌位吧!
你爷爷用朝廷赏的抚恤金开的这家《汨罗茶行》距今己经八十多年了!你爷爷、你父亲的墓都在伊宁埋着。
你生在伊宁、长在伊宁、怎么会不是中国人了呢?”
殷作人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露出一副想说却不知怎么说的委屈模样。
黑老鸹们抓紧了时间把店里的东西往大车上装。当然,也洠送约夯忱锎Ф鳌R徽蠊Ψ蛞桓龈龆亲佣即罅瞬簧佟
《汨罗茶行》是伊宁城里的老字号了。
名义上是茶行,实际上是一家综合性商行。经营内容十分多,每年光流水就上百万银元,就其规模来说,在伊宁城可是首屈一指的。
艾山江骑在驴背上,看着骑在大洋马上的大大,心中充满了自豪。
马大大是骑兵旅的旅长、国军少将。手下有几千名骑兵,士兵们的马刀举起,那就是一片利刃组成的钢铁森林。
马大大今年四十七了,虽说没有瓦西利叔叔那么高,但一米八十五的个子比艾山江高出了将近六七公分了。更让艾山江佩服的是马大大力大无穷。
听三哥志月说,一次大大在山里带兵撵贼娃子的时侯,从树洞里窜出一条哈熊,抓伤了大大的战马,马大大一刀就劈开了哈熊的脑袋。回家一称,哈熊足有六百多斤,一张熊皮就有半间房子那么大,那张黑熊皮现在还在大大的办公室里当地毯呢?
想到勇猛的大大,艾山江赶紧难为情地从小驴背上溜下来,马大大的马又高又壮,马大大在马上就象一座铁塔一样,艾山江决定不上前去和大大打招呼了。
自卑的思绪统治了艾山江,年少的艾山江拉着小毛驴准备离开汉人街了。
一辆胜利牌小车带着一缕轻尘驶到街口,停在了马大大的马前。
车里走出来的是艾山江的另一位熟人和朋友、瓦西利叔叔。
瓦西利穿着洠в芯巍⒚淮髁煺碌木叩铰砺贸っ媲埃蠢瘛H缓笪实溃骸敖∏胛收饫锓⑸耸裁词拢烤喝焕投拇蠹荩俊
中国通——瓦西利,中国官场上的客套话,玩得溜溜顺。
马旅长回礼:“没什么?瓦西利!我们正在查处汉奸抗捐的不法事件,不会打扰你吧?”
“不!不!不!我是代表苏联驻伊领事馆商贸处来与你交涉苏联公民殷捷诺夫斯基一事。”
马旅长在马上坐不住了。长腿一撩,站在地上说:“瓦西利先生!这事和你们苏联方面洠в腥魏喂叵担
“将军阁下,你错了!殷捷诺夫斯基先生正是我们苏维埃公民!保护苏维埃公民的合法权益不容侵犯正是我们苏联领事馆的责任所在。”
“停!请打住!请问这位殷作人什么时侯变成苏联公民的?”
瓦西利先生傲慢地从怀里掏出一份苏侨证递给马旅长:“将军阁下,我很愿意满足你的好奇心,并愿意回答你提出的问题!”
马旅长伸手抓过苏侨证,打开只扫了一眼,就哈哈大笑起来:“殷作人,你可真是人扶着不走、鬼领着飞跑的东西。你们家祖宗几代都是伊宁城里的富商名人了,生在汉人街、长在伊宁城。吃的伊犁米、喝的伊何水。为了逃避军马捐竞然连祖宗、国家都不要了。
你会生在吉尔吉斯?很可惜,你的侨民证上除了一张照片是真的,姓名和签发日期都是空白!分明都是假的,瓦西利先生,以后要造假要造的象一点。不要忘了填写姓名和签发日期。殷作人,委屈你了,暂时还当几天中国人吧!”
侨民证被扔在了地上,马伯龙一声大喊:“弟兄们,给我把这个吃中国饭、拉毛子屎的狗汉奸捆的结实点,放到马后拖回去好好修理修理!”
一声鞭响过后,骑兵们拖着殷作人扬长而去。警察们赶着车,拉着东西也走了,大街上只剩下孤零零的瓦西里杵在那里。
身材高大的瓦西利怔在那里,为自已的疏忽而懊恼不己,只能眼巴巴地望着马伯龙的骑兵们象拖着一梱柴草一样,拖走了殷捷诺夫斯基。
艾山江不解地望着汉人街街头的这一幕:瓦西利怎么了?马大大又怎么了?大人们的事怎么想都搞不懂,毕竞还是个十六岁的孩子。
艾山江走了,带着未成年人对世界上成年人的不理解、对复杂的世事的不解离开了汉人街。孩子毕竞是孩子,一天到晚伊宁城里那么多的事、我都想明白了,不就和胡达一样聪明了吗?意外变故,使艾山江忘掉了来时心中惦念的沁人心脾的格瓦斯、忘掉了酸甜的紫桑椹、甚至忘掉了可口的小白杏。
走在树林里的艾山江依稀听到一阵“瓦来、瓦来”的喊声。紧走几步一看,骑兵旅的训练场边,几个孩子在打“瓦来。”
“阿娜呀!”原来是三哥志月、五弟志江、六弟牙生三个人在玩“瓦来。”
艾山江拔腿飞跑上前,小毛驴见惯不惊、一副从容不迫的神态,慢腾腾地在林带里寻觅着自己中意可口的食物。
“你们哥几个玩去吧、鄙人在林中抓紧时间填填肚子,候着你们哥几个就行了。哪次你们玩到最后,受累的还不是我?”小毛驴愤懑的想。
四个孩子分成两拨:两个大的带两个小的,志月、牙生一拨,艾山江、和志江一拨。公平合理、想耍赖皮趁早滚蛋。
战斗开始了,艾山江和志江防守、志月、牙生是进攻一方。
说起打“瓦来,”汉族人或内地人可能不明白。但要一说打“嘎嘎,”恐怕就只剩下傻子不知道了。这是智者和勇敢者的游戏。战斗的最后结果肯定是有人要付出头破血流、鼻青脸肿的代价的。
如今的孩子们是根本不敢玩这种勇敢者的游戏了。
游戏者要先在地上划一个直径一米左右的圈,再把一个用圆木棍削成的两头尖中间粗的枣核状的“瓦来”放在圈中。
击打手手执一根宽约两寸、长约尺半的木刀状的“瓦来板”,对准地上的“瓦来”尖打去,待“瓦来”高高跃起时,用瓦来板将瓦来用力向前击出。要求当然是越远越好。
防守的一方站在远处,可以用你手中的一切物品,如帽子、衣物将瓦来在飞行过程中接住。游戏到了这里,击打瓦来的人就“死了。”只能站在一旁看别人玩了,谁让你的瓦来让别人接住了。但如果击出的瓦来防守一方未接住,你就只能站在瓦来落地处,将瓦来扔回圈里,这时对方也就算“死了”。
击打手和防守方就可以互换角色了,双方交换场地,游戏继续进行。
但如果防守方既没接住瓦来,又未能将瓦来扔进圈里,那防守方的苦日子可就没完没了。
击打手要在瓦来落地处,再次将瓦来击打出去,但防守方这次不许接瓦来了,只能看着瓦来飞得又高又远。
防守方就得推举一位跑的快且气又长的人来喊瓦来。这位喊手要手抓瓦来,嘴里不许停地一直喊着瓦来、瓦来,飞快地把瓦来放进圈里。如若中途断气、则需要把瓦来放地上,由击打手再次将瓦来击出,喊瓦来者则淮备再重新跑过。
一般的来说,游戏进行到这一步,喊瓦来的一方即使是累得半死、对方也绝不会可怜你的。
艾山江是打瓦来的高手、马家的几个孩子可能是姓马的缘故吧!一个个腿长个子高,跑起瓦来象风一样快。
三哥给艾山江说过:大哥、二哥才是高手、五百米内骑兵团任何一匹马都跑不过他们俩。既然今天大哥、二哥都不在,我艾山江就是老虎,所有的人碰到我哈玛斯“塔西郎”了。【塔西郎———维吾尔语、死的意思。】
战争的结果如同艾山江期盼的一样,没一会功夫,操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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