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阿娜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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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的阿娜河-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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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玩“喀尔勒克”游戏的人,要求必须是,下雪书者和收雪书者之间必须是相互间知根知底的朋友。雪书是不能乱发的。参与此游戏的游戏者,心里应该是十分明白的。

  
  俗话说,旁观者清、当事者迷。第一场雪下来了,我的雪书下给谁?严肃而现实的问题摆在了司马元钧的面前。

  一大早,纷纷扬扬的大雪还未停息,汇芳园里的宫老爷子就派人送来了一大堆“雪书”…结婚请柬。给谁?不给谁?办公桌前的元钧在为把雪书发给谁而犯愁。伊宁城里,还有一大拨等着接雪书的人也在犯愁…多好的巴结上司的机会。

  元钧对婚事是本不欲大肆张扬的,只是在半月前和马将军夫妇说了此事。没想到有心的宫老板早就开始张罗此事,宴会的地点就设在了汇芳园。

  宫老板一再声明,本次宴席分文不赚,只求借机扬名立万。谁说商人无利不起早?谁说商人无利不言商?汇芳园的宫老板给你们做出了榜样没?

  办公桌上放着行政公署刘秘书长送来的,省府盛督办的贺电:

  “欣闻钧弟仪妹喜结秦晋之好。此乃天作之合。谨祝钧弟、仪妹嘉仪合规、弘我国仪。危世显才俊,乱秋扬盛名,安境抚边民,举箸同欢庆。并送贺仪五千元整。兄晋庸。”

  看样子,此次是不想大办都不可能了。

  元钧召来了刘秘书长、宫老爷子、马将军夫妇共同筹划,把盛督办的贺仪及筹办大权统统交给了宫老爷子,马将军的要求是,只许办好,不许出错。宫老爷子喜颠颠地领走了差事。

  伊犁九县的各级头面人物都来了,住进了伊宁城里的旅馆里,塔城、阿山各地的官员们也来了,他们都住在汇芳园附近的客栈里,城里的旅馆没地了。

  官员们都在盼着天降大雪,都在盼着能够得到一份雪书,那将是吾辈的荣耀。

  万花楼里人满为患,每位来宾都包下了一间房和一位姑娘,弄得咱伊宁本地人这些天倒闹起了“人荒”。

  其实,元钧和凤仪的婚事最忙得要属汇芳园的宫老爷子和一拨执事们。

  平日里人五人六的官员们,递上了名片、搭上笑脸、送上了贺仪、才能领上一张请柬。

  平日里有钱无权的其它人等则更是要使出浑身解数,才能巴结到执事买上一张请柬。

  当然了,这笔额外的份子钱就落在了汇芳园的帐上了。我们不可能赔本赚吆喝吧!

  纷纷扬扬的大雪一直下了两天两夜后方算告停。地上的雪足有一两尺厚。看来今冬的第一场雪是能“站”得住了,新疆人喜欢把每年第一场雪能否在地上留得住称之为“站”。

  十一月七日,雪后初霁,艳阳高照,气温在零下二十度,还不算很冷。

  “十一月七日,是个好日子。我们的十月革命节!”苏联驻伊领事达巴申科夫这样说。所以说,选日子不如撞日子。

  上午十点,行署门前人山人海。伊宁城內,万民空巷。为的是亲眼目睹这盛大的官家婚仪。

  城北苏联领事馆方向传来了沉闷的二十四响礼炮声,原来,今天是十月革命纪念日,依照惯例领事馆鸣响了二十四响礼炮。

  行署门前,八门八二迫击炮也依次向空中发射空包弹,巨雷般的礼炮声同领事馆方向的礼炮声响成一片,此起彼伏。

  礼炮声中,一对新人偕手走出大厅。元钧一袭白色的中山装,黑皮鞋。中山装上的十五枚“铜扣”金光闪闪。你可真说对了,不是“铜扣”是金扣。这套衣服是伊宁最大的成衣店“昌盛祥”专门为元钧赶制送来的。

  凤仪则是一袭红色旗袍,外套白呢长大衣显得更是风姿绰约,仪态万方。

  马志文则一身警服充当了伴郎,凤仪的身边则是马志兰、马家的二小姐充当了伴娘。

  新郎新娘踏着红地毯上了红色的吉姆车,伴郎伴娘上了黑色的吉姆车。

  这可是苏联领事馆的高级轿车,伊宁城里只有三辆。

  婚车前开道的是一辆苏制草绿吉普车,罗田才站在车上引导骑兵卫队。

  四人四马一排,黑衣白马卫队走在最前面,一百二十人的白马卫队威凤极了。

  婚车后是黄衣红马卫队,也是一百二十人。骑士们一手挽缰,一手扶着腰间的马刀,好象是人和马一体的塑像一般、一动不动。

  罗田才一声令下,所有的马匹原地踏步。又是一声号令,战马们齐齐迈出了左脚齐步前进。

  战马和军人一样,行进间步伐一点都没乱。你们不必惊奇,马是有灵性的动物,更何况是训练己久的军马呢?

  婚礼队伍走向大街,逐渐加快了行进速度。前往惠远,前往汇芳园。

  位于城西的汇芳园,今天更是内外装饰一新,非同往日。大门两侧八根一搂粗的圆柱红光闪烁:天作之合、地缔良缘。八个大字金光闪耀。柱顶上端的横楣上方一字排开,挂着八个径圆三尺多的红纱灯笼,黄色的流苏随风摆动。

  门前的空地上,早己停满了车辆和马匹。一群警察在驱赶没有请柬,却不请自到的闲人们,那个骑在马上,满头大汗者不就是警察局长王万顺和他的手下吗!

  汇芳园里,从掌柜到执事,从大厨到伙计,个个是里外服饰一新,个个是露着青皮脑瓜顶。因为宫老爷子就爱把脑瓜往光了剃、往亮里刮。老爷子说了,只有这样才能显得人精神。

  说实话,今天的场面,洠в卸倮醋朗谴蚍⒉涣说摹U庵峙懦∫仓荒苁腔惴荚安鸥野凇⒈鸺蚁氚诰偷冒炎雷又У铰短斓乩锪恕

  宫老爷子的记忆里,十年前欢迎民国政府部长*时,汇芳园里也不过才摆了一百零八桌。可那次的场面同今天的婚庆宴席来比,规模可就逊色多了。

  汇芳园里的各种家伙什分为喜、寿、丧三套。喜宴用红色,寿宴用黄色、丧宴用的是蓝色。杯、盘、盏、碟、碗、桌、椅、布、套、幔无一不是按三色备齐的。就连筷子都分为乌木筷、银筷、象牙镶金套银筷。

  可见此时的汇芳园来的都是非常之人,因为平常之人绝非此地常客。

  汇芳园的布局,整体构造四合院式,分为门厅,厢房和正厅。

  在门厅、厢房、正厅上有一个透明的大罩棚。客人们只要进得汇芳园里来,管保你不会再受风霜雨雪的侵扰。热了,伙计们给你打开天窗,冷了,伙计们会把你脚底下取暖的地炉烧的热呼呼的……—是地暖。两厢餐厅之间都用活动隔断屏开,客人多了,将隔断撤去,整个汇芳园成了一个整体,一个大厅。同时可供二百三十桌人开席。

  今天的汇芳园为了让人们更好地瞻仰新人的风采,体现盛督办“与民同乐”之宗旨,汇芳园里除了不能拆的柱子外,早己拆除了所有的隔断,整个汇芳园已经打造成了一个一览无余的大厅。

  大门外鞭炮声响起來了,一百二十八名骑警鸣枪示礼,两大筐铜钱抬出来了,向着围观的人群头上抛撒,孩子们争相抢着地上的铜钱,据说这叫“撒喜钱”。

  新人们在伴郎、伴娘的陪同下踏向了红地毯。

  客人们依次就座,婚礼司仪白玉奇宣布婚礼开始,并当众宣读了省府、盛督办的贺电。

  全场一片静寂。新婚夫妇向来宾致意答谢。

  然后是苏联驻伊领事达巴申科夫宣读了苏方的贺信,并当场宣布了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的命令:晋升苏联内务部边防局少校王凤仪为中校军衔,愿苏中两国人民的友谊象这对新人一样永远长青、永远年轻。

  领事先生的话使在场的人都十分震惊,除了个别人无动于衷。

  马伯龙望着凤仪在想,心中不免为小老弟担起心來。招手让大儿子至前说了自己的担忧,谁知大儿子不以为然地说:“大大放心,处长早有应对之策!”

  正东大厅中这一桌客人共六对:达巴申科夫夫妇、马伯龙夫妇、瓦西里夫妇、白玉奇夫妇、空军教导大队大队长高凌云夫妇以及伊宁商界领袖玉山。沙依巴克夫妇。来宾们相互举杯致意,气氛十分活跃。

  一对新人由伴郎、伴娘陪同下向来宾致酒。依照传统礼节,首先敬的是马伯龙夫妇。

  “大哥、大嫂!元钧凤仪能有今日全仰仗你们,俗话说,长兄如父、长嫂比母。我们在此共敬大哥大嫂一杯薄酒请笑纳!”马伯龙夫妇一饮而尽。

  元钧、凤仪在桌上一一敬酒。

  达巴申科夫对元钧说:“中国人好,中国酒好,我喜欢和中国人一起喝酒。我还知道,你们中国人结婚的习俗,出嫁的姑娘三天后要回门。王凤仪中校是苏联公民,我们就是她的娘家人。我们领事馆要给中校举行一个真正的俄罗斯婚礼,届时欢迎在座的各位赏光!”

  这个中国通,中国话是说得倍儿棒。

  元钧夫妇来到玉山夫妇前敬酒。

  玉山非常激动,自收到请柬,玉山根本就不敢相信是真的。

  作为商界领袖,富商大贾,它独自出了两万大洋以商会的名义当贺礼。根本没想到会和伊宁的头面人物坐在一桌,更没奢想让元钧夫妇给他敬酒。长官给俺面子,俺还不用双手兜着。商人们不差钱,差的就是怕人看不起。虽然天天锦衣玉食,心里苦哇!两万大洋花得值。

  瓦西里端着酒杯来到马伯龙面前,先敬礼再敬酒:“马将军!很荣幸又见面了,做为一名军人向值得尊敬的将军致敬,你是中国军人里我最尊敬的一个,来!为了军人的荣誉干杯!”马伯龙干了。

  达巴申科夫夫妇走到高凌云夫妇前说:“空中飞的鹰,为了你飞得更高干杯。”

  高凌云这个东北汉子豪爽地将酒干了,尔后又满斟了一杯找到了瓦西里:“咱们是军人,军人的承诺义重于山,因为军人间的友情是鲜血和生命在战火中凝成的。我以前参加过中苏联合空军在武汉和日本人交过手,马将军在察哈尔和日本人交过手,听说你在诺门坎战役中也和日本人打过!瞧瞧!这是日本人临死前给我留下的纪念品!”

  喝的有点高了的高凌云一把扯开了胸前的衣服,一个手指粗的大疤赫然显现。“我提议,为我们军人在共同抗击日本侵略者的战斗中结下的深厚情意而干杯!”桌上的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白玉奇看着玉山也端杯一饮而尽,存心逗趣:“财神爷!人家当兵的,当过兵的,为一起打过日本人干杯。你凑什么热闹?”

  “我也打过日本!我们新疆人捐的几十架飞机,我一个人就捐了两架。说不定,我这个会飞的弟弟开的飞机就是我捐的飞机。你说我该不该喝这杯酒?”玉山自豪地问白玉奇。

  高凌云说:“谢谢你,玉山大哥,我再敬你一杯!”玉山己经喝高了,但是会飞的小弟弟敬的酒还是要喝的。“天上会开飞机的弟弟,你带我上天上呜呜我就喝!”

  高凌云说:“没问题,你把酒喝了,我们就到天上呜呜去!”两个人碰了杯后一饮而尽,四条腿缠着麻花,离开了大厅。

  婚宴直到太阳西斜方告结束。

  第三天,是新郎官司马元钧陪新娘凤仪回门的日子。苏联驻伊领事馆给回门的“女儿”,又准备了一次盛大的俄式婚礼。

  领事馆礼堂内外装饰的富丽堂皇。礼堂正中以红五星灯饰为中心,牵拉着几十条彩带和彩灯,舞台旁的乐池里,乐手们精神抖擞地在调试乐器,不时地发出一两声声响。

  领事馆大门口到礼堂大门,一条红地毯直贯其中。

  二百六十名领事馆护卫队骑兵,骑马佩刀、持枪肃立、整齐地排列在红地毯两旁,一个个昂首挺胸,目不斜视,俨然是仪仗队的模样。

  本来,按瓦西里的意思,是要把这全套仪仗摆到行政公署门前去接新郎和新娘的。但却遭到白玉奇的婉拒:护卫队是苏联军人只能在领事馆院内活动。事关国家主权不可随意妄为。

  瓦西里当然明白,更没有忘记自己的前任波烈索夫上校赌气逞能、调动护卫队外出寻衅与中国军队发生冲突九死十伤的情景。看来今天只能把护卫队摆在院內,当仪仗队来欣赏,当然了,这里面也包括向中方来宾示威的含义。

  还是吉姆车队,还是三天前的全套仪仗把新郎新娘送到苏联领事馆大门口。

  达巴申科夫夫妇率领使馆全体人员站在院內迎接。瓦西里己经換上了上校军服,更是显得威凤凛凛。达巴申科夫身旁还站着一位中式衣着打扮的,须发全白的老人在笑着与领事夫妇在交谈。

  领事夫妇上前拥抱了新郎新娘。

  一秘柳芭是第一次见到元钧,在拥抱凤仪的时侯时问:“中校!我能吻吻你的新郎吗?”

  凤仪小气地说:“不行,只能握手,连拥抱都不行!”瓦西里笑话柳芭:“下手晚了,柳芭!中校手里的东西,只有她动的,别人动不得的。没听说过中国人有句话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柳芭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凤仪看了一眼瓦西里说:“上校,你可曾还听说过一句俄罗斯民谚:井罐都是打碎在井沿上!”

  瓦西里竞然再也不说话了。元钧正忙着听达巴申科夫的介绍,身旁的几个人说些什么,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可是身旁的马志文和妹妹志兰一句没拉全听进了耳朵,尽管几个人说的是俄语。

  众多的来宾把大礼堂里挤得滿满的。

  礼堂正中,摆放着一条长祭桌。两名俄罗斯姑娘双手托盘站在祭桌两端。

  十一点整,乐队奏响了《婚礼进行曲》,来宾们一起唱着,把手中的花瓣抛撒向新人。

  元钧夫妇踏着红地毯,走向祭桌前站定。

  台中央的祭桌前,站着一位神眉慈目的东正教神父。他身披法衣,头戴金冠,等候为一对新人主婚。尼古拉神父己经多年没有主持过此类隆重的婚礼了。

  元钧夫妇站在神父面前,一碗清水端在神父手中,神父为二人首先要进行的是洗礼仪式,目的是为了新人夫妇首先皈依了东正教后,神父方能为教*持婚礼。过去是这样,如今实际只是成了婚礼的一种形式。

  神父用手指蘸了点清水,抹向二人的眉宇间。神父在胸前画着十字,向主祈祷:“万能的圣父、圣母、圣子、圣灵,以你们无所不至的神明所在,你的儿女站在这里,接受了你们的洗礼,皈依听从你的教律。他们期望接纳你的祝福,见证神圣的时刻。主啊!保佑你的孩子吧。阿门!”

  众人齐诵:阿门!

  受洗仪式结束,神父将一对新人的手牵放在自己的手中说:“我的孩子,请大声地告诉在天的圣灵及在场的所有见证者,你们是深爱着对方的!”

  尼古拉神父话音刚落,凤仪抬右手掌心向天发誓:“我爱夫君,超过我自己!”众人哄笑,众所周知,凤仪抢先表态,意味着以后家庭的一切,她就是主宰者。元钧的日子不好过了,婚后的日子肯定是“苦”的。

  神父也笑了:“新郎你呢?”元钧亦学着凤仪的举动:“我爱我的妻子,她是我生命的全部,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同结连理枝。”

  尼古拉神父拉着新郎新娘的手说:“无论是贫穷还是富有;无论是疾病还是健康,你们是否愿意忠诚与对方、忠诚与爱情、是否愿意相濡以沫,白头相守。我的孩子!俄罗斯流传着这样一句谚语:风能进雨能进,两位新人搭建的爱情小屋里,即使是国王也不能进。你们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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