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阿娜河- 第57部分

　　一名身材高大的军官带队封锁了现场。大个子中校用脚翻看清一名死者的面孔时，脸上的肌肉不由得抽搐了几下，伸手检起地上的一把乌黑的匕首插入靴筒，然后对上尉说：“通知警方处理现场，把三具尸休交给他们。”

　　爆炸事件令迪化军警当局极为恼怒，派出大批警力对南梁、二道桥一带维吾尔族居民大肆搜查。枪支弹药搜出来不少，人犯也抓了不少，但就是没有一个人承认和爆炸案有关。

　　警察局长刘汉东大为不满，亲自带人上街搜查。老天不负有心人。警察们在山西巷的一家大车店里的，一匹无主小毛驴的褡裢里搜出了一套民族军少尉军服、一支苏式手枪、几十发子弹和两颗钢珠手雷。

　　大车店老板被带往警察局，当大车店老板看到被炸成几块的艾山江时，不由地吓呆了：这个客人在店里住了一个多月了。虽说少了一只手，还是成天帮老板干这干那的，从洠�拖过店里的房钱。

　　线索到此为止，大车店老板再也提供不出更多的情况。

　　袭击事件一出，和谈代表团的代表们个个深居简出，再也不敢招摇过市。和谈代表团团长向迪化省府提出严正交涉：强烈抗议中国方面刺杀*厥斯坦共和国和谈代表团的卑劣行为。要求中国方面拿出具体措施，以保证代表团的人身安全。

　　迪化警方就此公开举行了新闻媒体发布会，公开展示了搜集的人证、物证。并通报爆炸事件的调查结论：此事件乃伊犁方面民族军下级军官不满伤残抚恤所为。

　　做为*厥斯坦共和国临时政府內政部长的阿巴索夫，根本就不相信迪化警方的调查结论。因为东突厥斯坦共和国临时政府对伤残军人压根就没有抚恤一说，死了就死了，残了就残了。老百姓根本就不知道政府还会给与赔偿一事，何来不满？

　　一套军服和苏制手枪、手雷又能说明什么问题？民族军的服装和枪械国民党军队缴获的多了去了。望着死去了的艾山江的照片，阿巴索夫考虑的是另外的一件事。死者很象在伊犁街头见过的一个人，对！五一之夜，伊宁公园爆炸现场。艾尼被炸事件对阿巴索夫的印象太深了。只是苦于身处迪化，手头无证据，只能随波逐流，听任迪化警方的处理方案。

　　十月十五日，和谈预备会议在天山大厦省府会议厅举行。双方都做了精心准备。

　　接待厅里，省府代表们正襟危坐，等待三区和谈代表的到来。

　　三区和谈代表团一行四人在省府接待科科长引领下进入了大厅。代表团成员黑西装，白衬衣、葱绿色领带十分乍眼，每人的胸前都带着一枚绿底黄星月章。翻译阿巴索夫操着汉语向落座的省府和谈代表们介绍了三区代表团成员。

　　团长赖希木江首先发难，对会场布置表示不滿，质问接待科科长：“为什么将会场布置成圆桌型而不是方桌形状？另外既是两国谈判，为什么会场上只悬挂中国国旗和蒋委员长的画像，而不挂*厥斯坦共和国国旗和艾力汗。吐烈主席的画像。这明显地意味着中国方面有意矮化《*厥斯坦共和国》及政府和谈代表。

　　对此我们要求中国方面予以更正。在正式会议开始前，双方人员应交验证件，确认谈判代表主体资格。因为这是最起码的国际外交惯例，中国方面如不更正，我们暂不入座，以维护我们《*厥斯坦共和国政府》及谈判代表团代表、至高无尚之尊严。”

　　省府接待科科长卫东照说：“我方依据中苏两国外交部正式照会及备忘录答复声明要点，予以会谈此种安排。你们只能称其为“伊宁三区事变分子”的代表，而不能称之为*厥斯坦共和国临时政府的代表。

　　因为你们所称之的“*厥斯坦共和国”迄今为止还只是一个没有任何一个主权国家承认的非法宗教团体，必须依约予以取缔。

　　鉴于双方目前分歧巨大，我提议，本次预备会议到此结束。下次会议何时举行，请“伊宁三区事变分子”代表静候通知。”说完，卫东照竟然率员离席而去，全然没把“伊犁三区事变分子”的代表们放在眼里。

　　预备会议不欢而散。双方代表的第一次接触，均象蜗牛一样伸出触角，小心翼翼地相互试探对方可以接受的底线。

　　中央政府代表张治中将军深知苏联方面的态度决定着三区谈判代表团的一切，张治中将军紧急约见苏联驻迪总领事叶谢耶夫，向其通报预备会议上双方分歧所在。

　　总领事叶谢耶夫乘车赶往和谈代表团住处。总领事对赖希木江。沙比尔阿吉不喑礼节、谈判时节外生枝的作法极为不满：“搞清楚你们目前的处境，不要忘了代表团在迪化的使命，离开了苏联政府的支持，你什么都不是。谈判工作由阿合买提江主持，你还是好好休息休息吧。团长先生，这是前天的报纸，看来伊犁的塔兰奇人并非铁板一块。并不是所有的塔兰奇人都喜欢你们。我不敢保证在迪化这样的事情就发生一起。

　　年轻人，脑袋是用来考虑问题的，屁股是坐椅子的，任何情况下都不能颠倒的。我们苏联领导人都在注视着你们的使命，希望你们成为明日的政治明星而不是流星。好自为之吧！这份报纸留给你做纪念！”

　　总领事先生和阿巴索夫、阿合买提江俩人握手后，离开了代表团驻地

　　十月十七日，会议开始进行。会议开始前，中央大员张治中将军接见了三区和谈代表团全体成员。

　　张将军和来自伊犁的和谈代表一个个握手拥抱。代表们看到中央政府代表如此和蔼可亲、不由得消除了局谨，和张将军仔细攀谈起来。

　　张将军说：“看到三区方面穆斯林兄弟的代表们我很高兴！你们都很年轻，前途无量。我们中华民族本是一个友好大家庭，各民族间都是兄弟。

　　我们汉族是兄，各少数民族是弟。一个家里，兄弟多了，就免不了争吵打斗。但那都是一时的、偶然的、都过去了。汉族老大哥有时办错事、说了错话，欺负其它兄弟民族也是常有的。现在这位汉族大哥意识到了，就要改。不认错是不行的。你们看，今天我们坐在了一起，我这个老大哥就是来认错的！”

　　张将军起身向三区代表致礼道歉，阿巴索夫等人起身还礼。张将军把四位代表扶至座位坐好后继续说：““伊宁事变”实因中央忙于抗日，加重了对新疆的税赋，给新疆人民带来了伤害。抗战期间，新疆人民捐献了大批物资，包括几十架飞机，一万多匹军马，还有上千万银元，你们为祖国抗战立下了不朽的功劳，中央政府和人民是不会忘记新疆人民的。

　　盛世才在新疆做了不少坏事，杀了很多人。他不光杀穆斯林，更多的杀的是汉人。你们起来反对盛世才的残暴统治是对的，但把所有的汉人都杀掉就不对了。兄弟之间，就因为出现了不愉快就想分家单过、离家出走、甚至手足相残就更不对了。

　　中央政府在抗战胜利后，本着国父孙中山先生的“三*义”之精神，从培植新疆、爱护同胞之角度，来改善新疆各民族人民的生活，提高新疆人民的文化水准，从经济上、政治上、教育医疗方面来努力。力争府合全省人民的要求，达到全省人民的愿望。希望各族人民的相互信任之感情很快得以恢复、相信新疆的问题在我们双方的努力下很快得以解决。“渡尽刼波兄弟在，相逢一笑呡恩仇”嘛！”

　　张将军诚恳坦率的讲话，打动了代表们的心，也从中摸到了张将军的一颗善良的本心。会谈前的一番话，为马上将举行的和谈打下了互信的基础，这种基础来自于张将军的伟大人格魅力。

　　和谈会议自十七日始二十日终，四天的时间，八轮的谈判下来后，三区和谈代表们才发现自己的手中除了艾力汗交待的“受命坚持把新疆交由*厥斯坦共和国政府管辖；中国方面承认*厥斯坦独立”的谈判双要点之外，两手空空，根本洠в幸环萃暾�的和谈方案。和谈代表们总算体会了请客到家来，却没有饭菜上桌的尴尬境地。

　　张治中将军天天和三区代表们一次又一次进行长谈，精辟入里地分析了三区方面坚持错误己见的危害性。臊得四位代表们恨不得钻进地板缝里去。

　　最后，阿巴索夫“越俎代庖”出面宣布：第一轮和谈暂时休会。三区方面代表要返回伊宁准备和谈方案。

　　一个翻译竟然能够做出如此决定？这一切不能不让中央和谈代表张治中将军重新审视三区方面和谈代表的真实身份和背景。眼下省府里又有谁能够了解三区代表团成员的真实身份呢？张将军不禁有点挠头了。

第十八章　　　天将晓，莫道君行早（2）
十月二十二日，三区和谈代表团携带着省方提出的《中央对解决新疆局部事变之提示案》乘车返往伊宁。

　　三区代表团在迪化和谈期间，苏联政府极为关注和谈进程。派出代表驻守伊宁，每天接收代表团“随员翻译”阿巴索夫发回的电报，并给宁相关的指示。听得代表团于二十二日返回伊宁，苏联和谈指导委员会顾问团亦于二十三日赶往精河欢迎代表团一行。目的是抢在艾力汗政府的前面了解和谈进程具体情况。

　　十月二十四日，两名苏联顾问听取了代表团一行的汇报，而后是每天一人轮流汇报，至到二十九日，将和谈代表团初次和谈情况电告苏联政府后，伊宁和谈代表团一行四人，才于三十日回到伊宁，向艾力汗汇报。

　　和谈期间，呆在伊宁城里的艾力汗一伙也洠�闲着，坐以待毙、无所作为，决不是艾力汗的性格。得知和谈代表团并未能够依照自己提出的谈判要点取得成果，而是无功而返，艾力汗便整出了大动静。

　　十月二十二日，《*厥斯坦共和国临时政府》发布公告：

　　一、任命艾力汗。吐烈为*厥斯坦共和国军事委员会主席。

　　二、军事委员会为*厥斯坦共和国最高军事统帅机关；军事委员会主席为国家最高军事统帅；共和国内所有军事行动及有关决策须有军事委员会主席批准方才有效。

　　三、*厥斯坦共和国军事委员会决定授予苏比尔霍加耶夫。艾力汗。吐烈元帅军衔。任命伊斯哈克别克为民族军总司令。

　　四、为维护国家安全和稳定，决定在南疆地区增设三个旅的民族军编制；

　　五、增拨军费预算四百万元，增加增设军队之武备。

　　苏联政府对艾力汗自己封自己为元帅的做法不予置评。“我们只管控制好民族军就行，看你这个不能调动一兵一卒的元帅能蹦跶多高？。想增拨军费？你有钱只管花，反正伊宁又造不出一枝枪、一粒子弹，还不是要向我们买。”

　　艾力汗越闹动静越大发。十一月七日，伊宁城里又召开了所谓的*厥斯坦共和国民族代表大会。通过了动议：取消了国名上后缀的“临时”二字。企图造成事实上的独立。

　　会议上，艾力汗主席声情并茂、涕泗俱下、忘我煽情于“各族代表”：“我们*厥斯坦共和国是一个崇尚自由、崇尚*的国度、我们突厥民族是一个追求独立、完善自我的民族。我们不怕流血牺牲，勇于为主献身。至于有，或是洠в斜鸬墓�家承认？我们不稀罕！没有他们的支持？我们不乞求！没有枪我们可以用刀、没有马靴我们可以穿草鞋，没有粮食我们可以去偷、去抢。别人手里的东西，我们无论是偷还是抢，只要拿在我们手里，那就是我们的。为了达到突厥民族独立自由之目的，我们可以运用一切手段。因为真主是永远和我们在一起的！”在艾力汗的鼓动下，代表们的手掌心都拍红了。

　　苏联政府严密注视着艾力汗的一举一动。达巴申科夫和戈维洛耶夫将军按照既定计划，从国內调来了许多部门的苏籍官员，充任三区各地政府官员。艾力汗想叫就叫两声吧，前提只有一个，“三不政策”决不松动：

　　不松动系在艾力汗政府官员脖子的绳套，不听话就换人；

　　不改变民族军现行指挥体制；

　　不追加对艾力汗政府的预算援助。

　　十一月十三日，三区和谈代表团回到了迪化，继续谈判。

　　十一月二十七日，三区代表团返回伊宁。

　　一个月后，代表团返回迪化。

　　一九四六年一月二日，张治中将军代表中央政府、吴忠信代表省府、赖希木江。沙比尔阿吉代表伊宁三区和谈代表团三方在和平协定上签字。

　　双方和谈告一段落，代表们休会准备和谈细则內容。

　　休会的间隙，阿巴索夫在住地竞然意外地碰见了一位熟人，中央政府大员张治中将军的侍卫参谋………马志文。马志文身材高大魁梧，黄呢军装在身，中校军衔，颇有当年其父之风。

　　双方迪化乍见，都有些吃惊。但拘于各自的身份却没有讲话，只是点头走过算是打了招呼。

　　迪化省府，对阿巴索夫来说是那样的熟悉与陌生。

　　十五岁时，就随同父母在迪化学习和生活。在当时的省一中和新疆学院附高学习时，就结识了林基路、杜重远等著名的共产党人。接受了马列主义的启蒙教育，并积极投身于《新疆民众反帝联合会》的活动中，献身于轰轰烈烈的抗日救亡运动，成为当时著名的学生运动的组织、发起者。只是后来父亲无端受到盛世才的*，并惨遭杀害。

　　年轻的阿巴索夫也被“下放”到沙湾的一所小学去任教。年轻的阿巴索夫一气之下，逃往苏联，回到了自己的出生地。在那里，投身到反对盛世才残暴统治的斗争中，组织成立了“伊宁独立解放小组”。成为了三区革命斗争的真正领导者和领袖。

　　迪化和谈之行，与马志文意外相逢，使阿巴索夫不禁想起当年的同事和伴侣…王凤仪，想起老满城兵运活动被捕时的情景。

　　可真是冤家路窄呀！当年率人抓捕自己的警察局小头目，如今居然成了中央政府和谈大员的侍从参谋。太多太多的疑问促使着阿巴索夫想和马志文交谈，再说夫人呂素新一再交待让己打听马家的消息，他们毕竞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同学和玩伴。其实最主要的还是阿巴索夫自己內心十分欣赏马志文的为人。

　　可是，话又说回来，马志文愿意和自已谈吗？毕竞他的父亲，抗日名将马伯龙没有死在日寇手里，而是死在我们民族军的手里。马志文有那么大的肚量吗？阿巴索夫踌躇不定。

　　张治中将军办公室外间的椅子上，马志文亦陷入痛苦的回忆中。

　　天寒地冻的迪化地窝堡机场上，挤满了逃难的人群。马志文一家抬着重伤未愈的大弟志武，妈妈领着五弟、六弟，两个姐姐抱着两个几个月的孩子挤在一辆大卡车上。下车时脚都冻得没了知觉。

　　明园的院子里，物是人非，全然没了一家人去年过年时的热闹景象。志武的伤直到春天才好，兄弟二人又各自成了吴忠信、宋希廉身边的副官。短短的时间里，兄弟二人就成了省府警卫团的明星人物。

　　可是，母亲在接到父亲、三弟、四弟阵亡的消息后，执意携家人离开这片伤心之地。母亲抓着五弟志江、六弟牙生说：“你们两个大的我管不了，可你们这两个小的必须跟我走！”就这样，母亲一行七人先是飞往兰州，后又飞往香港站住了脚。

　　谁曾想，被人们认为己经死了的三弟志月竞然从伊宁单枪匹马回到了迪化家中，并带回了四弟也活着的消息。

　　三弟志月休息数天后，执意返回景化骑兵团，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