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阿娜河》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静静的阿娜河- 第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甫艾山一家则属于“盲目流动”的“盲流”,尽管在伊宁住了近百年,但因为是盲流,因而在意识上就觉得要比“塔兰奇人”低一等了。

  “塔兰奇人”好哇!为什么?你想啊!“塔兰奇人”是清朝中期由政府从吐鲁番、阿克苏、喀什等地迁往此处开荒种地的“民屯”之人,所以说他们不无自豪地称称自己为“塔兰奇人”是有道理的,人家就是种地人嘛!

  玉素甫艾山&;#8226;铁木耳家族则是居住在南疆叶尔羌人。家族世代以锻刀冶铁为生。再往远里挖掘其“根”,则是在唐朝时期由河南济洲一带被回纥将领掳到西域来的汉族冶铁匠人。后来流落到昆仑山下、叶尔羌河畔扎下根来。后来因为战乱而流亡异国他乡,如今才返回伊犁,住了百年不到,你不是盲流谁是盲流?

  叶尔羌河两岸,提起铁木耳家族的锻刀工艺,提起铁木耳家族打制的“乌金刀”那可是无人不晓、声名远扬了。

  《南疆三宝》里这样唱:叶尔羌的小刀、伽师的瓜、库车的姑娘一枝花。

  铁木耳家族生产的刀具,在叶尔羌的名声要大了去了。不仅是在南疆,就是在中亚人们都是以拥有一把“乌金刀”而自豪。

  首先,“乌金刀”和普通的叶尔羌小刀不一样之处,在于它通体乌黑、分量极重,是刀具中的*。

  “乌金刀”的矿石选自昆仑山里的黑色陨铁矿石。

  采矿时,铁木耳家族的男丁们全部出动,九个月才能往返一趟。立秋时分,才能将冶炼好的铁运回来。回家后,再在铁中加入其家族中秘不示人的矿粉配方、提纯加工。反复锻打上百遍,方能制成刀坯。

  你若以为这样就可以打出乌金刀了,那就又错了。乌金刀最关键之处在于淬火工艺的掌握。每到此时,只有家中的长子、长孙才可以跟着阿达边学习、边实践,不致于工艺失传。一旦刀坯淬火成功后,那就是铁木耳家族和全村人的共同节日了。男女老少齐上阵,开始磨光工艺,最后才是刀把、刀鞘的加工。铁木耳家族的锻刀工艺带动了叶尔羌河两岸的一方特色经济的发展。

  多少人羡慕铁木耳家族的手艺想跟着学,可惜呀!学也白学,打出来的刀却亮闪闪的,虽然寒光逼人,但却根本不能称为乌金刀。

  单说乌金刀的最后一道工序——磨制,就是多少人想学学不来的。淬好火的刀坯磨制时,一不用刮刀、二不用磨石、三不用砂纸,用什么?用葫芦。就用葫芦当磨料、不停地擦、反复地磨,直到刀具乌黑透亮、照的出你的模样方算告成。一个人一个月能磨出一把就谢天谢地了。想学艺的人要先从磨刀开始学七年,多少人在七年面前望而却步了。

  叶尔羌每年一度的“刀王大赛”上,获得“刀王”美誉的必是乌金刀。

  不知从什么时侯起,叶尔羌河两岸出现了两种时尚:一曰“种葫芦”、人人种、家家种。二曰毛驴驮水葫芦,成群结队的人赶着成群结队的毛驴到山里的指定地点去驮水,然后将水和葫芦一起送到铁木耳家,人家会付给你一笔葫芦钱和水钱的。

  当地的人们清楚的很,秋天到了,葫芦黄了,铁木耳家的驼队、马队要从山里运铁回来了。马上要开打乌金刀了,人们摘下了葫芦,掏出了瓤,装上了指定处的水,送到铁木耳家中。“有钱不挣、傻郎的一个”。

  其实,人们盼望的除了到手的钱之外,更盼的是一年一度的舞会、歌会…刀郎大会。刀郎大会从头天傍晚开始,一直要到天明才算完。久而久之,乌金刀开打之日,就成了当地人们的重大节日。

  “刀郎、刀郎”,一开始的“刀郎”聚会确实是和乌金刀有着密切关系,和叶尔羌河流域发达的锻刀业有着密切的联系。

  从秋天开始,到春天方止。铁木耳家族的大院里始终是火光冲天,锤声铿锵。人们很快就可以见到真正的乌金刀王了。

  乌金刀通体乌黑并不惹人注目。至于有些人在书中写到:宝刀出鞘、寒光逼人。所谓的“寒光”就是指的刀本身发亮、在阳光下刺人目而已。这种话,要是用在乌金刀上,那纯粹就是胡说八道了。但就是这样的,通体乌黑的乌金刀,却享有着“削铁如泥,斩金无声”的美誉。

  乌金刀“刀王”之称的美誉决非浪得虚名。

  那一年的刀王大会后,一位蒙古武士用自己腰中的“宝刀”和刀王轻轻对磕,没想到手中“宝刀”断为两截。

  蒙古武士手中只剩一个刀柄,蒙古武士一时性起,挥动刀王一口气砍倒了二十来棵碗口粗细的榆树。

  直到今天,叶尔羌河的“榆树圩子”雄名仍在。二十多棵碗口粗细的榆树桩上年轮清晰、平滑如镜。“榆树圩子乡”由此得名。

  嗜刀如命的蒙古武士抜刀向天大笑,只因囊中羞涩,无奈挥刀自刎,倒在榆树桩下,成为当年乌金刀王的第一个牺牲祭品。

  铁木耳家族含泪收葬了蒙古武士,收起了这把长约尺半的乌金刀王。并发誓今后决不锻造此类兵器。

  后来,这把珍藏在家中的乌金刀王被中亚浩罕国的一位名叫俄里罕的军官抢走而不知下落。再后來,浩罕国战败溃逃,裹胁了叶尔羌、喀什等地十数万居民逃往中亚。叶尔羌河名躁千年的铁木耳家族更是再劫难逃,被派专人押往浩罕。上千公里的路途中,人们受尽了凌辱,最终活着到浩罕国的百姓十之不到二三。

  从此后,异国他乡四处流浪的铁木耳家族就象那离开大树的树叶四处飘零。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不知过了多少年。总算在维尔內(今哈萨克斯坦阿拉木图市)扎下脚来。

  凭借着娴熟精湛的冶刀技艺,祖爷爷闯下了一份不小的家业。

  祖爷爷死后,爷爷变卖了家业,毅无返顾地携着儿女们回到了伊宁,回到了祖国。买下来这块院子,搭起了房,重新操起了旧业老本行。待到阿达掌握了爷爷的全部手艺后,爷爷就独身一人回到了叶尔羌河。完成了叶落归根的宿愿。

  阿达领着十五六岁的玉素甫艾山,跑遍了伊犁四周的山山水水,终于在新源找到了黑铁陨石矿、在火龙洞找到了含有稀有元素的矿水。待到第一把刀打成时,阿达那年己经快四十岁的人了。

  伊宁的山水什么都好,就是没有那么多的葫芦来磨刀,所以打出来的刀就不是黑亮黑亮的,而是颜色有些青,故而阿达把打制的乌金刀改名为“青刃”。

  记得青刃锻成的那一年是一九二五年。玉素甫艾山刚好二十三岁。

  玉素甫艾山在阿达的悉心传授下,掌握了青刃锻制的秘窍。而且比父亲的技艺还要高的多。

  有一天,阿达从街上回来,看见一位喝醉了的苏联领事馆护卫队的士兵在调戏一名妇女,就上前制止,结果两人打了起来。

  苏联士兵因为喝醉的缘故,拔出了马刀砍向阿达,结果被阿达手中的青刃剁断了马刀。

  周围的人们劝阿达快跑,得罪了洋人麻烦就大了。阿达一溜烟地跑回家中躲了好几天,没敢出门。

  一个星期后,苏联领事馆的领事还是领着一群人找上门来了。

  原来是苏联驻伊宁总领事领着醉酒的士兵和两名妇女上门道歉赔礼來着。年长的妇女就是阿达出手相救的那位,年轻的是年长妇女的女儿。

  最后的结果是阿达娶了年长的妇女,玉素甫艾山娶了年长妇女的女儿阿米娜古丽。也就是艾山江和牙生的母亲。苏联领事出面撮合的这桩亲事,在当地成为一段流传的佳话。

  玉素甫艾山和那位苏联士兵也成了朋友………他就是如今的商务处处长瓦西利。

  过了些日子,苏联总领事又一次登门拜访,专门请求铁木耳爷俩为其锻造一批马刀。苏方提供钢材、设备,铁木耳爷俩专门研制锻造,每生产一把马刀,苏方提供一卢布的手工钱。

  一个月后,在新源锻造厂里生产了第一把合格的军刀。几年后,二万把军刀如数交货。铁木耳父子如约领到了二万卢布,重新盖起了院内的这座二层小楼和院子。

  就这样才花去了卢布的一半。房屋落成的第二天,艾山江呱呱落地。又是三年后,牙生也出世了。铁木耳爷爷心里那叫一个乐呀!成天和老伴高兴地合不拢嘴。

  古人云: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老百姓则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铁木耳老爹携老伴在伊犁河上泛舟捕鱼,突遇风浪、船覆人亡。

  半年后,玉素甫艾山一家四口骑着两匹马翻越天山大坂回库车探亲,妻子阿米娜搂着小儿子牙生在马上喂奶时,胯下的马儿突然失蹄,阿米娜扔出了怀里的孩子自已却坠入深谷,告别了心爱的丈夫和孩子,永远地留在了深谷之中。

  一年不到,玉素甫艾山痛失三位亲人,院里洠в辛税⒋锖桶⒛鹊男ι⒚挥辛税⒚啄鹊母枭I钜幌伦颖涞陌等黄鹄础S袼馗Π狡疵踉牛滋焓堑⑼砩鲜悄铮砭驼庋巳辍

  要不是碰见好心的黑夫人,玉素甫艾山的日子真不知道还能不能撑下去。

  说起黑夫人,玉素甫艾山心里充满了感激。

  十年前,艾山江六岁、牙生三岁。一头毛驴两个筐,里面坐着两个儿子。玉素甫艾山牵着驴到老满城兵营里给军马换掌。兵营里遇到了黑夫人带着两个小儿子在玩,艾山江和牙生很快就和志月、志江玩在了一起。吃午饭时,正当玉素甫艾山为找不到儿子在着急时,却看见两个姑娘带着洗得干干净净、吃饱了饭回来的艾山江和牙生。

  玉素甫艾山千恩万谢,可两个儿子却拉着姐姐的手不松,非要跟着姐姐回家去找娘。

  玉素甫艾山这个打铁的七尺男儿落下了泪,孩子想娘啊!

  天黑时分,黑夫人又来了,她是和玉素甫艾山来商量,想把孩子留下住几天的。

  谁曾想,这一住就是十年。两个坐在筐里玩的儿子现在己经长成大小伙子了。

  如今,艾山江在老满城随营军官子弟学校都上了八年,再有一个多月就毕业了。

  玉素甫艾山知道儿子的心思…想当兵、当军官、就象他马大大一样。可是玉素甫艾山从心底里还是想让大儿子子继父业,他要把满身的绝活传给儿子。铁木耳家族世代相传的技艺不能丢掉。可是听马旅长说儿子天生就是当兵的材料,如果早生二十年,早就当上将军了。

  铁木耳家族世世代代都是给将军打刀的,一个打刀人的家族出个将军容易吗?到那时我就是将军的阿达了!想到这里玉素甫艾山也就想通了。

  这不是吗!昨夜两个儿子回军校后,玉素甫艾山前思后想了一整夜,终于得出了这么一个结果。

  两个儿子长得都象他们的阿娜,看到儿子就想起了妻子,这也是玉素甫艾山十几年来一直未娶的主要原因。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虽说光棍的日子不好熬,可象阿米娜古丽那样贤慧美丽的妻子又到哪里去寻找?

  清晨起床后,热茶一碗,馕一个,就算是自己把自己打发了。

  想起儿子交待过的事,玉素甫艾山赶紧忙活了起来。把凉棚下打好的弯镰、割草机刀片等物件装了满满的一车。又换上了一件白色的袷袢,揣上了一把自己精心打制的青刃匕首。

  玉素甫艾山心里想的是快去快回,眼下的日子有些不太平。昨晚上,城西枪响的象汉人们过年放炮一样,也不知出了什么事。真不知官家们这样闹下去,百姓们的日子怎么过?

  太阳升起还没一竿子高,玉素甫艾山就赶着小驴车出了家门。

  出了铜艺巷,再拐两个弯,就来到了宽阔的斯大林大街。

  平日里这里是车水马龙、川流不断。可是今天怎么了?街上的行人神色匆匆,特别是从外交公署往老满城一段的路上,更是聚集了许多人在围观。

  小毛驴拉着车,抱着一付全然与己无关的神气,全然不理解主人的心思,慢条斯理地四处张望着、不紧不慢地走着。玉素甫艾山几番催促,小毛驴依旧故态怡然,根本不把老主人的催促放在心上。无奈的老主人只好由着小毛驴的性子,慢慢走吧。

  小毛驴站住了,因为一排士兵拦住了路。

  士兵们的身后,摆放着几十具尸体。从凝固了的血迹上看,这应该是昨晚发生的事!真主啊、保佑我的儿子吧!玉素甫艾山赶紧牵住小毛驴的缰绳,绕道离开军营大道。

  一副惨烈的景象映入眼帘。一群国军的尸体、被劈成两半的尸体、开肠破肚的尸体、一个头上戴着圆铁帽子的国军士兵被人用马刀将铁帽子和头一劈两半,马刀还卡在士兵的头上。

  玉素甫艾山认出了那把刀,那是自己和阿达打的俄罗斯骑兵马刀。乌黑铮亮的军刀刺得玉素甫艾山的心痛,是我打的马刀杀死了和我一样的穆斯林。

  驴车一到裕新公司门前,玉素甫艾山就被瓦西里一下搂住了,俩人互致“撒拉姆”后,瓦西里才派人清点数目、安排卸车、打收条。

  不待玉素甫艾山去领钱,瓦西里便把玉素甫艾山拉到了自家的小院里。

  趁着瓦西里倒茶之机,玉素甫艾山掏出了礼物,送给了瓦西里。

  瓦西里将手里的青刃对准钢筋栅栏横摔了过去,没听见任何动静。瓦西里走过去一看,拇指粗的钢筋都被匕首切开。捡起地下的匕首一看,刀刃平滑如镜,没有任何损伤。

  瓦西利心中一惊。拇指、食指夹住刀尖,手腕向下一抖,匕首向上翻起,手腕平抖,匕首象一只黑色的箭镞直向十米外的果树树干扎去。

  玉素甫艾山起身观看,树上的青果纷纷落在地上,青刃匕首只剩下刀柄留在树身外。瓦西里看似不经意的一抛,力道如此之大,这是玉素甫艾山根本没想到的。

  玉素甫艾山走到果树前,伸手想拔出匕首。匕首扎在树身上纹丝不动。

  瓦西里上前,挥掌一击,匕首从树干另一侧飞出,无辜的果树身上凭空落下了一个手指粗细的圆孔。

  玉素甫艾山看到这一幕惊呆了。这哪里是一个生意人,只有受过多年特种训练的杀手才能将一把匕首玩得出神入化。儿子们多年在随营学校学的就是这个。因为常听两个儿子谈到这方面的事,所以玉素甫艾山耳濡目染,一眼就看穿了瓦西里的功底。

  瓦西里用手帕将匕首揩试后放到茶几上。对玉素甫艾山说:“我的兄弟、我的朋友、中国人有句话叫做投之以桃、报之以李。说吧!你喜欢什么?”

  憨直的玉素甫艾山搓着双手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们维吾尔人洠в姓庋南肮摺⑺捅鹑艘患裎铩⑷缓笤傥时鹑艘患

  瓦西里从里屋拿出一把制式匕首、一支手枪和一堆子弹装在玉素甫艾山的褡裢里。

  处于职业习惯,玉素甫艾山拿起了那把苏联特种部队列装的制式匕首仔细地看着:单面开刃,刀背厚且开有一排象鲨鱼牙一样细密尖锐的钢齿。但钢齿左右向外排成一条直线,看来这种匕首还具备着锯子的功能。刀身两侧都印着Cp的字样,匕首做工十分精致。

  玉素甫艾山将苏制匕首同自己的青刃放在手中一掂,立即分出了优劣。苏制匕首份量要轻得多。用青刃对着苏制匕首上的钢齿一削,锯齿纷纷落下,再用手中的两把匕首轻轻对击,苏制匕首便断为两截。

  这次惊呆的是瓦西里了,张开的大嘴半天洠в泻仙稀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