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相思(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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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相思(二)-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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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边掐住涟的脖子,一边神经质般的喃喃自语,“当年我遇上你,爹娘没了,生意也一落千丈,后来才知道你是鲛人,既是鲛人,为何不助我!我不过想要些鲛人泪罢了!涟儿,你不是爱我吗?那便给我你的泪啊!或者……”他嘴角抽动,做出一个笑一般的表情,“把你的心也给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珍珠泪

  这家伙欺人太甚!
  我上前一步,正欲出手,面前的傅乘风却似乎被什么东西击中,从浴桶旁摔了下去。
  那傅乘风伏在地上,原本神经质的笑容却变成了苦笑,他一边苦笑,一边道:“我听到那人叫你的名字,我以为你来寻我了,我以为你为我报仇了,看来你终究还是怪我,怪我……”
  他剩余的话还未说完,便趴在青色的地砖旁,晕了过去。
  涟看着她,眼底并无泪水,只是神色有些悲戚,她将刚才按在傅乘风胸膛处的手轻轻地收了回来,看向趴在地上,已没了意识的男子,轻声道:“如今,你已伤不了我了。”
  我在旁边从头至尾围观完这幕戏,摸了摸鼻子,走上前去准备将这傅乘风和更夫的灵换回去,只是这鲛人涟倒是在失神,我情不自禁地一边收拾一边八卦地盯着她看,结果她的眼眸骤然一转,反倒忽然和我对上了。
  我慌忙移开视线,脑内急转,正欲想个话题遮掩过去,那涟姑娘反倒轻笑一声,道:“你可是好奇?”
  我顺势点了点头,又忽然反应过来这大概是她的伤心事,又急忙欲盖弥彰的摇摇头,干笑一声,“不,不好奇。”
  “好奇也没什么。”鲛人摆了摆自己的鱼尾,目光失了焦点,声音若清风一般,传入我的耳中,“他从前不是这样,只是现在看清也好,我也是用了很久很久的时间,才明白过来。”
  从她轻若风声的话语中,我终于知道了她和傅乘风的故事。
  那已经是两百年前的事情了。
  汴国自古以来,夏日便是酷暑,北面海域有便是整个汴国最好的避暑之地。
  涟是北海一族的鲛人,却和其他鲛人不同,其他鲛人都喜欢固守海域,她却是对那片汴国陆地充满着无尽的好奇。
  有一日她偷偷从家中逃脱,用幻术幻出了人形,而就在去汴国都城的路上,她遇到了傅乘风。当时的她还是天真无邪的青涩少女,傅乘风也是正当年华的谦谦君子,两人相遇,无非演绎出一场才子佳人的戏码来。
  涟为了傅乘风断绝了一切与北海一族的关系,一心一意地想要嫁给他。
  只是天不遂人愿。
  才子与佳人的故事永远经历不过现实的考验,正当涟在跟绣娘学习缝制嫁衣的时候,骤然有噩耗传来。
  傅家行于北海行商的商船全数覆灭,万顷家财落入深水,所有亲人全数失踪,只有求学的傅乘风逃过一劫。
  鲛人涟说到这里,眼底一黯,“我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同行的商船皆无任何事,唯独傅家,那是她的爹娘盛怒之下做出的惩罚。
  她亏欠他。
  我终于能明白为何傅乘风在涟的面前向来那般趾高气昂,原来这中间夹了这一层缘故。
  我在旁边轻叹一声,问道:“然后呢?”
  “然后?”涟也叹了口气,似是陷入了无尽的思绪,“然后……他就不再是他了。”
  当年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一时落难,平日里结交的好友避他如蛇蝎,远房的亲戚前来霸占了他的宅邸,家财四散,求救无门,一个天之骄子,顿时变成了街头的流浪汉。
  涟对他虽是不离不弃,却终究难逃心中自责,她去求了爹娘,但是却已经被北海一族拒之门外,回到这汴国都城,也不过是和傅乘风算计柴米油盐。
  然而傅乘风却变了。
  这一生的前段他过的太过顺遂,一个风浪打来,便是折了。
  他开始用涟辛苦赚来的钱出入赌坊,酒肆,每日在花柳之地流连。
  好好的一个公子,竟是变了个人,涟耐不住心中自责,终是向他坦白了这一切。
  她犹然记得那日傅乘风伸出手来,指着自己的样子,眼底都是滔天的怒浪,北海鲛人一族生性淡泊,不躁不怒,就连父子关系都可轻易断绝,可见鲛人一族如何心冷,涟如此深情,也是鲛人中的异类。
  可是那一日,那傅乘风红着眼眶对着涟怒吼的时候,她哭了。
  滴滴泪水落下,在破旧的草席上幻为泪滴状的珍珠,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流转,傅乘风看着这些珍珠,眼睛却亮了。
  颗颗珍珠洒出,换回了大的府邸,换回了如云的奴仆和妾室,换回了田地美酒和华服,但是,这些珍珠却再也没能换回傅乘风的心。
  傅乘风真的变了。
  他不再是初遇时的翩翩公子,他又结识了许多朋友,零零总总地打听鲛人一族的事情,听说北海鲛人一族最惧怕千年寒冰锁,他便去挥斥千金去极寒之地凿冰,命工匠做了一副,将涟锁在暗室里。
  涟没有任何反抗,也没有任何反抗的心思。她欠她的,她是该偿还。
  “那真是一段悲戚的日子啊。”涟说到这里,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来,眼底却无一丝泪意。
  那是她的泪水换来的钱,是自己的伤心换来的千年寒冰锁,却将自己锁在了这漆黑暗室,再也不见天日。
  珍珠换来的钱终究是有限,当金钱挥霍完了,傅乘风便会出现在这暗室里。
  “他开始还颇有顾忌。”涟弯起唇角,露出一丝不明意味的笑意,“也真是蠢,我都愿意被他的千年寒冰锁了,还怕我伤他不成。”
  在那间暗室里,傅乘风开始只是每日说些令人伤心的话来刺激涟。
  可是北海鲛人生性坚韧,伤人的话听多了,便没了泪水。
  于是她便迎来了日日的凌虐,开始只是普通的殴打,傅乘风揪着她的头发扇耳光,或者是踹,再或者是踢打以及鞭笞,开始痛的极了,她还是会偶尔哭出来。
  只是这日子渐渐过去,伤痕渐渐越叠越多,她的眼睛也有些退化了,日日在那漆黑的暗室里,看不到任何东西,闻到的都是自己血腥的味道,也只记住了身上寒冰锁沁入伤口的冰凉。
  这寒冰锁对鲛人真真是煎熬,无法施展幻术,身子一天天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凉,心也像是一天天地被冰包裹。
  听到这里,我不禁脑中一凉,身后的青凰看了我一眼,无声无息地上前一步,按了按我的肩,我看着青凰;心中微微一暖,顿时定了定神,继续听下去。
  “我本以为我会死了。”面前的涟趴在浴桶边缘,神态反倒有些像个天真的少女,“直到遇到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疗伤

  那是条有些修行的小蛇,她循着血腥味道顺着暗室的裂缝游了进来,以为这暗室里的鲛人已经死了。
  她倒是肆无忌惮的开了口,“啧,北海鲛人,太过可惜,若是有心,我能得五百年修行。”
  倒在地上的涟听了这话,反倒有些可笑,太久没有人和她讲过话了;她的发音已经有些费力;半晌才模糊道:“五百年修行么,不怕死便来拿吧。”
  那小蛇听了她的声音,反倒是被吓了一跳,扭头游上旁边的砖石地板,半晌才问了句。
  “你还活着?”
  “和死了也无甚不同。”
  她在黑暗里,退化的眼睛模糊地看到一个细长的黑色物体,游了过来,伸出蛇信舔了下她的脸。
  这小蛇还有些趣味,她懒懒开口,“不是想要我的心么,自己来取便是了。”
  自打上次傅乘风再也没从她的身上得到过鲛人泪,便又很久没出现在这里,只是这已经不重要了,早已不知过了多少时光,这样一身伤痛浑浑噩噩地活着,倒不如死了干净。
  那小蛇贪婪地向前游了一下,只是又停下,吐了吐蛇信,道:“算了,不要了。”
  她诧异,“五百年的修行,你都舍得?”
  那小蛇昂着头,倒是颇有志气,“修行是得自己一点点得来的,就算是走了捷径,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半晌,才又垂着头,并无底气地给自己加了一句,“我不杀生。”
  蛇不杀生?
  这暗室里一日一日无聊的紧,涟很久没听过这样的笑话了,她忍了一会,终究是没忍住,轻笑出声来。
  这小蛇当真有趣。
  “我是没有杀生。”那小蛇游了两圈,急急道:“我都是吃修炼成精为祸四周的恶□□,恶虫子。”只是越说声音越小,“偶尔要是饿的急了,就去饭馆偷吃人家杀好的……”蛇的夜视甚好,她看到面前伤痕累累的涟面颊上似乎又浮现出一丝笑意,飞快辩解道:“那不是我杀的。”
  “是是是。”涟饶有兴致,正欲再和这小蛇多说几句,身后的门却发出“嘎吱”的响声。那扇小小的门骤然被人推开,那小蛇见来了人,顿时溜到了进来时的墙角,不见了。
  涟脸上本来盈起的笑意缓缓落下,换成了一副平静无波的表情。
  进来的是傅乘风。
  他似乎刚去喝了酒回来,一手还执着酒壶,眼瞳混沌,布满血丝,他抬起手中的酒壶,又饮了几口,用袖口抹了抹唇边的酒渍,摇摇晃晃地向涟走来。
  涟的脸刀痕遍布,她太久不见阳光,被这未关的门后光芒一刺,竟是有些睁不开眼来。
  傅乘风走到了她的面前,抬起涟的下巴,仔细地看了看,嗤笑道:“真丑。”
  涟不答话,这种话听的太多,早已没了感觉。她撇过头去,并不想看现在的傅乘风。
  只是傅乘风似乎并不能理解她的苦心,硬生生地按住她的头,将她的视线扭转过来。
  面前的傅乘风满嘴酒气,身材早已变形,身上穿金戴银,衣服的布料是最好的金丝缎,还硬生生地用黄金线绣了图案,腰侧带了三个玉佩,眼底全是贪婪。
  涟并未出声,只定定地看着。
  记忆里那个白衣俊朗的男子笑着的模样竟是在渐渐地散了。
  面前的这个人,他还叫傅乘风。
  名字还是一样的。
  只是,人已不是他了。
  傅乘风吐出满口的酒气,将酒坛放下,右手一捞,竟从腰侧拿出一把匕首来。
  匕首迎着门口的阳光,在涟的脸上晃出一道光线来,她看着那匕首,轻声对着面前的傅乘风道:“你想做什么?”
  傅乘风将匕首在她面上拍了拍,醉醺醺道:“今日和几个道士朋友喝酒,倒是听闻这北海鲛人还有一宝,只是我之前倒无甚眼光,现在既然知道了,便想从你身上借来用用。”
  涟轻轻闭上眼帘,再不应声。
  直到鱼尾上有撕心的剧痛传来,她一甩尾;痛的浑身打颤,不得不睁开眼,这才看到傅乘风在做什么。
  他竟是在用匕首剥她的鳞。
  鲛人鲛人,能在水中畅游,便是这鳞的功劳,这鳞片对鲛人来说,犹如皮肤,这般被生生撕下,犹如人被活生生剥皮,又怎能不痛?
  她的鱼尾在空中甩动,只是已被寒冰锁牢牢地缚住,变为只能徒劳地扭动,傅乘风一片一片地将她的鳞片刮下,放入身旁的一个小袋内。
  待这鳞片刮完,涟已是痛的半昏死过去,苍白且布满刀痕的脸上不断有汗珠流下,她双目紧闭,早已失去了大半知觉,面前的傅乘风拍了拍她的脸,笑嘻嘻道:“这一袋鲛人鳞,足够我把第十八房妾室抬进来了。”
  真真是多亏了你。
  透出光亮的小门被再度关上,门后傅乘风摇摇晃晃的脚步渐渐远去。
  涟依旧躺在地上,被刮去鳞片的尾巴在寒冰锁下不断颤抖,血水像泉般从腰部和尾巴一点点流下来,滴在地板上。
  暗室内的血腥味更加浓重。
  涟的意识已经模糊,耳旁似是有风袭来,有个声音轻轻道:“喂,你还活着吗?”
  活着?
  还活着吗?
  她在心里问自己。
  那个俊朗的白衣男子已经死了,那她自己呢?
  还活着……吗?
  待她醒来,时光已不知过去了多久,她轻轻动了动鱼尾,伤口处似乎被覆上了什么东西,空气中除了血腥味,反倒出现了一股新的味道。
  她用力闻了闻——这是人间药草的味道。
  脸颊旁似乎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在,她试探性地用脸颊去碰了碰。
  是那只盘成一团的小蛇。
  只怕这身上敷的药草,也是这小蛇的杰作了。
  暗室里血腥的空气中夹杂有药草的清香,伤口的疼痛也似乎减轻了,她慵懒地伸了个腰,轻声道:“又是偷来的?”
  “……”黑暗里的小蛇不做声,半晌才闷闷道:“这人真坏,为何这么对你。”
  “你不怕我是坏人?”涟倒是有些诧异,“这好坏又没长在脸上,你怎知他就是坏人?”
  “他就是坏人。”小蛇倔强道:“我上街偷偷打听了,这栋宅子虽然大,可是听说那男主人傅乘风脾气很差,若是有下人不随他意,便是打死的,这段时日,听说光妾室都打死了三房。”
  这话让涟脑中一阵恍惚。
  本以为他单单是这样对自己,竟然……是连普通人也不放过了么。
  “他……竟是这样。”
  “所以我说他是坏人。”小蛇愤愤道,“我本来想给你解了这锁,哪知道我修为不够,你再等我几年,等我修为再精进一点,我定然替你砸了这寒冰锁链,再打一顿那虐待你的人。”
  这小东西,虽然是个冷血动物,倒还有副热心肠。
  涟的心中微微一暖,轻声应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鱼尾巴

  傅乘风又是多日不来。
  在这漆黑浑浊的暗室内,倒多亏有这小蛇的陪伴。
  她日日都从缝隙游进来,喋喋不休地讲述那些日在人间修行时遇到的趣事,其他的妖修行都喜欢避于深山,吸取日月天地精华,而这小蛇却是另辟蹊径,越是热闹的都城,她越是爱去。
  这点和她倒是相像。
  涟依旧伏在地上,唇角微微弯起,看着眼前的小蛇絮絮叨叨地诉说着今日都城里刚开的醉仙楼,里面的糕点居然要五钱银子才得一块。
  小蛇嘶嘶地吐着蛇信,虽然三角形的脑袋上面无表情,但是语气中却透露着愤愤之情。
  “那醉仙楼当真是坑人,我在后厨转悠了半天,也不见那糕点有多好吃,我早就打听过了,现在长工一月工钱才一钱银子,它一块糕点却要五钱,真是黑心。”
  涟有些好笑,“你又不是人,又不坑你,你也不吃糕点,忧心这些做什么。”
  “你不懂。”小蛇昂了昂头,骤然道,“对了,给你看个东西。”
  “什么。”
  涟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的小蛇向前游走一步,身形骤然拉长。
  “我今天,能幻化人形了!”
  囚室里太过昏暗,涟睁大眼睛,仔细地辨认,面前还是一片漆黑,只隐隐地有个少女的轮廓,皎白的脸庞在这黑暗的囚室中泛出点点白色荧光来。
  那小蛇幻成人形,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轻声道:“今日刚能幻化人形,还不太熟练,也没找到镜子,不知好看不好看。”
  涟看不清眼前少女的面庞,只是听那娇俏的声音,却似乎能想到,那定是张美好的面容。
  她轻声笑道:“定是好看的。”
  话音还未落,面前似乎多了一样什么东西,有温暖甜香的气息泛到面上来,涟仔细闻了闻。
  似乎是糕点的味道?
  面前有双透着莹白光的手捧着一个油纸包凑上了她伤痕累累的面颊,声音欢快道:“你快尝尝,我在后厨游了半天才偷来的,五钱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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