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病的人则是先种自己的田,求实务本,然后才推己及人, 正己而后正人,
“修其身而天下平”。
回到儒学的基本内容上,还是《大学》的进修阶梯和孔子 “己所不欲,勿施于
人’,“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的忠恕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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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心下
说大人,则藐之
【原文】
孟子曰:说①大人,则藐之,勿视其巍巍然。堂高数仞,榱题②数尺,我得志,
弗为也。食前方丈,侍妾数百人,我得志,弗为也。般乐饮酒,驱骋田猎,后车千乘
,我得志,弗为也。在彼者,皆我所不为也;在我者,皆古之制也。吾何畏彼哉?”
【注释】
①说(Shui):向……进言。②榱(CUI)题:也叫“出檐”,指屋檐的前端。
【译文】
孟子说:“向位高显贵的人说话,要藐视他,不要把他的显赫地位和权势放在眼
里。哪怕他殿堂高两三丈,屋檐好几尺宽,如果我得志,并不屑于这些;哪怕他佳肴
满桌,侍奉的姬妾好几百, 如果我得志,并不屑于这些;哪怕他饮酒作乐,驰驱打
猎,随从 车辆成百上千,如果我得志,并不屑于这些。他所拥有的,都是 我不屑于
有的;我所希望的,是古代的礼乐制度。我为什么要怕他呢?”
【读解】
“指点江山,
激扬文字,
粪土当年万户侯。”(毛泽东《沁园春·长沙》)
这种气势,并非壮空胆,提虚劲。其思想武器就在于“在彼者,皆我所不为也
。”
哪怕你金玉满堂,哪怕你姬妾成群,哪怕你随从如蚁,“不义而富且贵,于我
如浮云。”(《论语·述而》)
其实,这也就是曾子所说的:“晋楚之富,不可及也。彼以其富,我以吾仁;
彼以其爵,我以吾义。吾何慊乎哉?”(《孟子· 公孙丑下》)有了这种认识,当
然也就能“说大人,则藐之”了。
更何况还有“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滕文公下》)的浩
然之气哩!
孟子论说气势磅蹲,气象恢宏,与孔子迂徐舒缓,从容不迫有所不同,本章就
是一个典型范例。
下一篇(养心莫善于寡欲)
尽心下
养心莫善于寡欲
【原文】
孟子曰:“养心莫善于寡欲。其为人也寡欲,虽有不存焉者,寡矣;其为人也
多欲,虽有存焉者,寡矣。”
【译文】
孟子说:“修养心性的最好办法是减少欲望。一个人如果欲望很少,即便本性有
所失去,那也是很少的;一个人如果欲望很多,即便本性还有所保留,那也是很少的
了。”
【读解】
那失去或保留的本性是什么?
就是“人之初,性本善”的“善”。
外物改变人的本性,感官之欲减损人的善心。所以,欲望太多的人,往往利令
智昏,做了欲望的奴隶,其结果是“欲望号街车”不知驶向哪里,失去控制,坠入万
劫不复的深渊。
因此,修养心性的最好办法就是减少欲望,寡欲清心。
老子说:“见素抱朴,少私寡欲。”(《道德经》第十九章)
孟子当然不是老子的学生,在“寡欲”的问题上也绝不会走得像老子那样远,
不会到“禁欲”的程度。但在“养心莫善于寡欲”的见解上有相通之处,这也的确是
事实。毕竞,儒道两家并 非在所有问题上都是针锋相对的罢。
下一篇(狂者、狷者与好好先生)
尽心下
狂者、狷者与好好先生
【原文】
万章问曰:“孔子在陈曰:‘盍归乎来!吾党之小子狂简,进取,不忘其初。
’①孔子在陈,何思鲁之狂士?”
孟子曰:“孔子‘不得中道而与之,必也狂狷乎!狂者进取, 狷者有所不为也
’。②孔子岂不欲中道哉?不可必得,故思其次也。”
“敢问何如斯可谓狂矣?”
曰:“如琴张③、曾皙、牧皮(4)者,孔子之所谓狂矣。”
“何以谓之狂也?”
曰:“其志嘐嘐然,曰,‘古之人,古之人。’夷(6)考其行,而不掩焉者也
。狂者又不可得,欲得不屑不洁之士而与之,是狷也, 是又其次也。孔子曰:‘过
我门而不入我室,我不憾焉者,其惟乡 原(7)乎!乡原,德之贼也(8)。”’
曰:“何如斯可谓之乡原矣?”
曰:“‘何以是嘐嘐也?言不顾行,行不顾言,则曰,古之人, 古之人。行何
为踽踽凉凉(9)?生斯世也,为斯世也,善斯可矣。’阉 然(10)媚于世也者,是
乡原也。”
万子曰:“一乡皆称原人焉,无所往而不为原人,孔子以为德之贼,何哉?”
曰:“非之无举也,刺之无刺也,同乎流俗,合乎污世,居之似忠信,行之似
廉洁,众皆悦之,自以为是,而不可与人尧舜之道,故曰‘德之贼’也。孔子曰:‘
恶似而非者:恶莠(11),恐其乱 苗也;恶佞,恐其乱义也;恶利口,恐其乱信也
;恶郑声,恐其 乱乐也;恶紫,恐其乱朱也;恶乡原,恐其乱德也。’君子反经
(12) 而已矣。经正,则庶民兴;庶民兴,斯无邪慝矣。”
【注释】
①孔子在陈曰:见《论语·公冶长》,原文为:“子在陈曰:‘归与归与! 吾
党之小子狂简,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与万章所引略有不同。 ②孔子……
:见《论语·子路》。原文和孟子这里所引一样。③琴张;人 名,不详。④牧皮:
人名,不详。(5)嘐嘐(Xiao):赵歧注:“志大言 大者也。’”(6)夷:平。
或认为作语助词,无义。(7)乡原(yuan);也 作“乡愿”。愿,谨慎。乡原指外
貌忠诚谨慎,实际上欺世盗名的人,也就是 现代所谓“老好人”、“好好先生”。
(8)孔子曰:这段话在《论语·阳货》 中只有“子日:‘乡原,德之贼也。”’(9
)踽踽(ju):独行不进的样子。凉 凉:淡薄,冷漠。(10)阉:指阉人,即宦官。
阉然指像宦官那样巴结逢迎 的样子。(11)四美:有ε┳魑锏脑硬荨#?2)反:同
“返”、经:正常之道。 (13)慝(te):奸邪。
【译文】
万章问道:“孔子在陈国说:‘何不归去呢!我的那些学生们忘大而狂放,进
取而不忘本。’孔子在陈国、为什么思念鲁国的那些狂放之士呢?”
孟子说:“孔子‘得不到言行合于中庸之道的人相交,那就必然是和狂与狷这
两种人相交吧!狂的人具有进取精神,狷的人有所不为。’孔子难道不想和言行合于
中庸之道的人相交吗?不能够 得到,所以只能求次一等的罢了。”
万章问:“请问什么样的人可以叫做狂放的人?”
孟子说:“如琴张、曾皙、牧皮这些人,就是孔子称为狂放的 人。”
万章问:“为什么说他们是狂放的人呢?” 孟子说:“他们志向很远大,言语
很夸张,嘴巴总是说‘古人呀!古人呀!’可是一考察他们的行为,却不和言语相合
。这种狂 放之人如果也得不到,那就和洁身自好的人相交往了,这些洁身 自好的人
就是孔子所说的狷者,是比狂者又次一等的人。孔子说: ‘从我家门口经过却不进
到我的屋里来,而我并不遗憾的,那就只有好好先生了吧!好好先生是偷道德的贼。
’”
万章问:“什么样的人可以称为好好先生呢?”
孟子说:“好好先生批评狂者说:‘为什么这样志大言大呢?言 语不能够和行
为相照应,行为不能够和言语相照应,就只说古人呀!古人呀!’又批评指者说:‘
为什么这样落落寡合呢?生在这个世界上,为这个世界做事,只要好就行了。’像宦
官那样八面玲 球,四处讨好的人,就是好好先生。”
万章说:“一乡的人都说他是老好人,他也到处都表现得像个老好人,孔子却
认为他是偷道德的贼,这是为什么呢?”
孟子说:“是啊,这种人,你要说他有什么不对,又举不出例证来;你要指责
他却又好像无可指责。他只是同流合污,为人好像忠诚老实,行为好像清正廉洁,大
家都很喜欢他,他自己也以 为很不错,但实际上,他的所作所为却并不合于尧舜之
道,所以说他是‘偷道德的贼’。孔子说:‘厌恶那些似是而非的东西:厌恶杂草,
怕的是它搞乱禾苗;厌恶花言巧语,怕的是它搞乱正义; 厌恶夸夸其谈,怕的是它
搞乱信实;厌恶郑国的乐曲,怕的是它 搞乱雅乐;厌恶紫色,怕的是它搞乱正宗的
红色;厌恶好好先生, 怕的是他搞乱道德。’君子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让一切回
到正道罢了。回到正道,老百姓就会振作起来;老百姓振作起来,也就没有邪恶了。
”
【读解】
狂者、狷者毛病都很突出,让人一眼可以看出,没有迷惑性, 何况,他们也各
有可取的一面。好好先生却正好相反,初看什么毛病也没有,很得人心,因而具有极
大的迷惑性,实际上却是欺世盗名。所以,孔子说好好先生是偷道德的贼,深恶痛绝
。
最近报载提出反对“好人主义”,实际上正是呼吁大家来捉 “好好先生”这偷
道德的贼。
可见,好好先生不仅古代有,现在也同样有。而且,既然已到了呼吁的程度,
说明现在较古代更为严重也是有可能的。
其实,我们也知道,无论是狂者、狷者还是好好先生,都不是孟子提出来的,
而是孔子分别在《论语》的《公冶长》、《子 路》、《阳货》等篇提出来的。不过
,通过本章内容,我们地可以比较真切地看到孟子师生是如何“祖述仲尼之音”而加
以上发挥的所以,本章不仅具有内容方面把狂者、狷者和好好先生这几种人 集中在
一起来加以比较,以帮助我们更为深刻地认识和理解的作用,而且也具有儒家学说史
的重要资料价值,值得引起我们的重视。
下一篇(谁来继承圣人的事业)
尽心下
谁来继承圣人的事业
【原文】
孟子曰:“由尧舜至于汤,五百有余岁,若禹、皋陶,则见而知之。若汤,则闻
而知之。由汤至于文王,五百有余岁,若伊尹、 莱朱①,则见而知之;若文王,则
闻而知之。由文王至于孔子,五百有余岁,若太公望、散宜生②,则见而知之;若孔
子,则闻而知之。由孔子而来至于今,百有余岁,去圣人之世若此其未远也。近圣人
之居若此其甚也,然而无有乎尔,则亦无有乎尔③!”
【注释】
①莱朱:汤的贤臣。②散宜生;文王贤臣。③然而无有乎尔,则亦无有乎尔:
朱熹《集注》引林氏的解释认为:前半句“然而无有乎尔”指 没有“见而知之”者
;后半句“则亦无有乎尔”指五百余岁之后更不会人“闻而知之”者了。因此,是孟
子对没有人继承孔子圣人学说的忧虑。
【译文】
孟子说:“从尧舜到汤,经历了五百多年,像禹、皋陶那样的人,是亲眼看见尧舜
之道而继承的;像汤,则是听说尧舜之道而继承的人。从商汤到周文王,又有五百多
年,像伊尹、莱朱那样的人,是亲眼看见商汤之道而继承的;像文王,则是听说商汤
之道而继承的。从周文王到孔子,又是五百多年,像太公望、散宜生那样的人,是亲
眼看见文王之道而继承的:像孔子,则是听说文王之道而继承的。从孔子到现在,一
百多年,离开圣人在世的年代这样的不远,距离圣人的家乡这样的近,但是却没有亲
眼看见圣人之道而继承的人了,以后恐怕也没有听说圣人之道而继承的人了吧!”
【读解】
这是《孟子》全书收尾的一章,编《孟子》的人把这一章编在这里,是很有深意
的。
一方面,本章从“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 (《公孙五下》)的
观点出发,历述过去时代那些具有里程碑性质的圣贤,形成了一个世代相传的“道统
”。
另一方面,孟子感叹孔子以来没有众望所归的继承者,对圣人的事业、圣贤的
道统将会中断流露了深深的忧虑。
但是,不知孟子有没有预见到,正是他自己,身后有一天会 被人们推为圣人事
业的继承者,“道统”的捍卫者。并被戴上“亚圣”的桂冠。
谁来继承圣人的事业?
不就是孟子自己吗?
孟子以后呢?
那就是源远流长的儒学传统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