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词鉴赏辞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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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词鉴赏辞典- 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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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片以“清绝”二字独立成韵,从总体上把握梅花的特性,意蕴无穷,耐人咀嚼。“清绝”之“清”有清白、清丽、清俏、清奇、清狂、清高种种含义,但都不外是与“浊”相背之意。“清”而至于“绝”,可见其超脱凡俗的个性。“影也别”,翻进一层,说梅花不仅具有“瘦硬”、“清绝”与“众芳摇落独鲜妍”的品质,就连影儿也与众不同,意味着不同流俗,超逸出尘,知音难得,自然勾出“知心惟有月”一句。得一知己足矣,有月相伴即可!黄昏月下,万籁俱寂,唯一轮朦胧素月与冲寒独放的梅花相互依傍,素月赠梅以疏影,寒梅报月以暗香,词人虽以淡语出之,但其含蕴之深,画面之美,境界之高,煞是耐人寻味。最后二句写梅花孤芳自赏、不同流俗的个性。花之荣枯,各依其时,人之穷达,各适其性。本来不是春荣的梅花,一腔幽素怎能向海棠诉说呢?又何必让好事者拿去和以姿色取宠的海棠攀亲结缘呢!这里借前人“欲令梅聘海棠”(见《云仙杂记》引《金城记》的传说反其意而用之,不仅表现了梅花不屑与凡卉争胜的傲气,词人借梅自喻的心事也就不语自明了。

  《庶斋老学丛谈》说:“此作与王瓦全梅词命意措词略相似。”王瓦全即王澡,其《霜天晓角·梅》云:

  疏明瘦直,不受东皇识。留与伴春应肯,千红底、怎著得?夜色。何处笛?晓寒无耐力。飞入寿阳宫里,一点点、有人惜。

  此词上片写梅花“疏明瘦直”,不受“东皇”(即花神)赏识,不与百花争胜的好形象,品格确与萧词“略相似”,惟下片则转写落梅之何处笛,“晓寒无耐力”,虽不讨东皇欢喜,然自有同病相怜之人惜其飞坠。这与萧词的“浑不怕角吹彻”及羞与海棠为伍的命意又自有别,两者相较,王词不免要逊一筹了。

  总之,这首咏梅词是词人有感而发借物寄兴之作。上下片分写梅的傲骨与傲气。傲骨能顶住霜雪侵陵,傲气羞与凡卉争胜。

  古人总结写诗方法有赋比兴三种,但有时因题材和命意的需要可以在写法上结合使用,如这首咏梅词就是赋而兼比的。因为在写法上它是以梅喻人。梅的瘦硬清高,实象征人的骨气贞刚,品质高洁,梅格与人格溶成一片,二者契合若神,由此显出无穷意蕴,耐人玩味。观其出语之侃切健劲(如“受尽”、“浑不怕”,“唯有”、“原没”、“如何共”等),既不同于动荡流畅之语,也与温婉轻柔之词迥异,故其情致既非飘逸,也非婉转,而是深沉凝重,于是便形成这首词沉著明快的显著特点。而霜雪堆积,月华流照,疏影横斜的词境,又显出超凡脱俗、清丽优美的气韵和格调。因而本词在沉著明快中,又略带几分清新俊逸,但这只如多历忧患的硬汉子眉宇间偶尔透露的天然秀气,它与风流儒雅的贵公子浑身的潇洒英俊之气是绝不相类的。(郑临川 丁稚鸿)

          瑞鹤仙
          梅   
         陆叡   

  湿云粘雁影,望征路愁迷,离绪难整。千金买光景。但疏钟催晓,乱鸦啼暝。花悰暗省,许多情、相逢梦境。便行云、都不归来,也合寄将音信。孤迥。盟鸾心在,跨鹤程高,后期无准。情丝待剪,翻惹得,旧时恨。怕天教何处,参差双燕,还染残朱剩粉。对菱花、与说相思,看谁瘦损。

  陆叡系绍定五年(1232)进士,曾做过沿江制置使参议、礼部员外郎、秘书少监、集英殿修撰、江南东路计度转运副使兼淮西总领等高官。此首看来是他青年时代的作品。

  此词营造的是一派凄迷、悲凉的意境,融铸于意境中的是词人一种烦乱、忧伤、悒郁的心情。他大约是刚刚离开家乡,奔波在千里迢迢的旅途。望长天灰云漫漫,一行大雁正如自家一样唳声哀哀地飞向远方的空茫。“湿云粘雁影”中的“湿”、“粘”二字用得十分绝妙。云湿,意味着将要落雨,它能将雁影“粘”住,表明雁飞得无力而缓慢,其实这都是词人眺望云空雁阵时的一种主观的感觉,这种感觉是独特的、准确的,因而当他用一个千锤百炼后的“粘”字将这种感觉贴切地表现出来时读者就觉得非常新颖、触目,立刻就和自身曾经有过体验发生共鸣,不禁击节叫绝。

  仰望云天之后,词人便放眼前瞻,前面长路漫漫,征尘迷濛,“愁远”之情自然又涌上心来。家乡是一步比一步离得远了,亲人的面影,昔日的温馨纷乱如丝地在自己的心头缠绕着,剪不断,理还乱,又怎能整出个头绪来呢?

  以下词人继续抒写旅途的辛劳和感怀。“疏钟催晓,乱鸦啼暝”二句写出他晓行夜宿的情状,清晨晓钟催他出发,黄昏乱鸦迎他寄宿。一个“催”字点出千金难买的光阴之倏忽不停;一个“啼”字点出在昼逝夜来的匆促行旅中心情之哀伤如乱鸦的悲鸣。其实“疏钟”也无所谓“催晓”,“乱鸦”也无所谓“啼暝”,这“催”与“啼”不过是诗人的一种感觉,一种内心情绪的外化,是诗人主观情绪对客观外界景物的渗透。“花悰暗省”以下数句是诗人在行旅的寂寞中对昔日欢情追忆与眷恋,诗人与新欢的相逢只能在梦中恍惚的瞬间;而音书的久杳则更增添了心中的幽怨与怅恨……

  下阕进一步抒写词人客居异乡的情怀。“孤迥”二字是一个总的概括,“迥”者,深远也。孤寂因离家愈远而愈深,真乃“离恨恰如芳草,更行更远还生”者也。“盟鸾心在”数句表明词人盟誓之心不变,但毕竟不能如仙人似地跨鹤出世,在茫茫红尘之中前程尚难逆料,情丝还是趁早斩断为好;然而正待剪时,反而惹得旧情更浓,怀恨更炽。这样就把词人对恋情欲罢不能的矛盾心情表现得淋漓尽致。“怕天教何处”三句是一个诗意的象征和哲理性的感喟,从字面上说,诗人是吟叹无论在什么地方,只要有双飞的燕子,就难免衔落花染蕊粉;实际上是指人,都难于逃脱男女之爱,而一旦为爱所持,便难于摆脱相思之苦,这是古往今来人类注定的宿命。因此接下来词人便在想象中遥对他的所思者说:“咱们都对着菱花镜瞧瞧吧,看谁在相思中瘦得最厉害?在外飘泊的我一点都不比你少瘦呵!”看来词人陆叡实在是位情种,他的痴心并不比他闺中的所爱差呀!(张厚余)

          喜迁莺
         许棐   

  鸠雨细,燕风斜。春悄谢娘家。一重帘外即天涯,何必暮云遮。钏金寒,钗玉冷,荡醉欲成还醒。一春梳洗不簪花,孤负几韶华。

  在古代文学作品中有不少是描写文人与妓女相恋相爱的,这在唐宋传奇故事中已屡见不鲜;汉唐以来的诗歌中也不止凤毛麟角。这首词从女性的角度描写一位妓女的爱情心迹的,因为是由隐居青溪的大文人许棐先生所写,这就少不了与文人的瓜葛。

  这里我们首先要端正个观念:妓女是会有爱情的,而且能爱得深沉,爱得真挚。这是因为她们也是人,因而就具有共同的人性;特别是那些初入青楼的青年女子更具有纯真的天性和固有的良知。

  许棐笔下的这位青楼小姐那天正在阁楼上悄悄地、静静地躺着,窗外下着霏霏的春雨,斑鸠在雨中驱赶着他的配偶(宋人陆佃《埤雅·释鸟》:“鹁鸠灰色无绣顶,阴则屏逐其匹,晴则呼之。语曰:‘天将雨,鸠逐妇’者是也。”),燕子则在微风细雨中斜斜地翩飞,玩弄着它轻盈矫健的翅膀。(杜甫有“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的名句)。她静静地悄悄地躺着,眼睛却怔怔地望着帘子外面的天空和天空中落着的霏霏细雨,她是在思念一个人呵,她的思绪已飞得很远很远,她心灵的眼睛随着思绪的飞翔在寻找那个人,却没有找到,于是她心里默默地慨叹道(也许是词人替她慨叹吧):这一重帘子已把我和他隔成万里天涯,天空的暮云呵,你何必再把他的影子遮挡?“一重帘外即天涯,何必暮云遮”这真是两句绝妙好词,它比咫尺天涯更形象,更有规定性,而且具有意境,从中我们不仅能想见被思之人在天涯、云外飘泊的身影,而且能感觉到所思之人思绪翅膀的飞翔和心灵之眼的寻找求索。

  与“鸠雨细,燕风斜”相呼应,下阕开始便拈出“钏金寒,钗玉冷”,二者不仅对仗工巧,而且音韵相和、节奏调谐。春夜清寒,落雨之夜更为凄凉,“钏寒钗冷”,既写出了环境氛围的清冷,也写出了人物心情的凄楚。适才“三杯两盏冷酒,怎敌它晚来风急”?薄醉而醒更觉寒恻。末二句“一春梳洗不簪花,孤负几韶华”是美人在薄醉醒来后于耿耿不寐中对远去的他的默默的倾诉,亦即抒情主人公内心哀曲的流露:整整一春天天梳洗而不簪花,一则表明她心情寂寞没有情绪打扮,二则表明她心不旁鹜,一心念他,此情此心何等专注执着,即使辜负多少韶华青春也在所不惜。

  最后我将回答读者在开始时就会提出的问题:“你怎么知道这首词是写妓女的?”因为其中有“春悄谢娘家”等字。谢娘者何?《世说新语·识鉴》:“谢公在东山香妓,简文曰:‘安不必出,既与人同乐,亦不得不与人同忧’。”刘孝标注:“宋明帝《文章志》曰:(谢)安纵心事外,疏略常节,每香女妓,携持游肆也。”后世称妓女为“谢娘”、“谢娥”本此。(张厚余)

          后庭花
         许棐   

  一春不识西湖面,翠羞红倦。雨窗和泪摇湘管,意长笺短。知心惟有雕梁燕,自来相伴。东风不管琵琶怨,落花吹遍。

  这首词也是写一位独守空闺的少妇思远怀人的情愫。词人仍以少妇的口吻,女性的角度展露抒情主人公的心曲,而实质上是词人设身处地的一种体察性的描绘,亦即词人情感在描写对象上的投射和渗透。

  上片先从春游说起。我们的女主人公因为良人离家远行,无心绪去风光旖旎的西湖春游。“一春不识”,涵盖了整个一个春天都未出游;而“不识西湖面”则把西子湖人格化了。“翠羞红倦”乃“羞翠倦红”之意。这位少妇本来是花容月貌可以与绿叶红花匹敌的,但因心绪不佳,面色无华,因而羞见绿叶,倦赏红花。这是从一个层面、一个角度表现了女主人公郁郁心情。

  接下来。词人又从另一个角度、另一个层面表现她的情绪:“雨窗和泪摇湘管,意长笺短”。在下着霏霏细雨的窗前,这位少妇在给良人写信,她含泪摇着笔管将自己的情思倾吐在纸上,然而意长笺短,言不尽意,心中的万语千言只能略表一二。这里的“湘管”是指笔管乃由湘妃竹所制。相传大舜南巡不归,其二妃娥皇、女英(帝尧之二女)日夜哭泣,泪洒于竹,竹尽成斑。因而“湘管”也包含悲苦、垂泪之意。“雨窗和泪”已够悲矣(天泪与人泪合一),再加之湘妃之泪,三泪交融,少妇心境之悲表现尽矣!这是第二个层面。

  下片前二句乃第三层面:少妇之心惟有雕梁之上的燕子理解。这表现了女主人公是寂寞的,空房只有燕子相伴;同时也说明女主人公是贞洁的,她从不招蜂惹蝶,每天和她在一起的只有梁上燕;再者表明孤高的、内向的,她不与凡人为伍,只与紫燕为友,向它倾诉心曲。

  最后两句展示了女主人公内心世界的第四个层面:她通晓音律,善弹琵琶,她把自己的哀怨诉诸其弦:她怨时光的流驶,红颜的短暂,希望春光较长地留在人间;然而东风无情,它不管琵琶的哀怨,仍吹走了春光,把落花吹得满地都是。这落花岂不是自己青春的象征吗?她哀叹自己的美丽年华就这样在离愁别恨中匆匆凋零,等闲消逝……

  “西湖”──“湘管”──“梁燕”──“落花”,词人就是通过这四个意象段,多方位、多层面地展示了抒情主人公的内心世界,描画出一条具有个性特征和特定情境的人物情感律动线。(张厚余)

         祝英台近
      德祐太学生   

  倚危栏,斜日暮,蓦蓦甚情绪?稚柳娇黄,全未禁风雨。春江万里云涛,扁舟飞渡,那更听,塞鸿无数。叹离阻!有恨流落天涯,谁念泣孤旅?满目风尘,冉冉如飞雾。是何人惹愁来?那人问处?怎知道愁来不去!

  这首佚名太学生的《祝英台近》,是在抒发江山飘摇之慨、身世流落之叹。

  德祐是南宋恭帝赵显的年号,恭帝在甲戌(1274)年七月继位,次年(1275)改咸淳为德祐,到丙子年五月端宗赵昰立,改元景炎,德祐年号使用的实际时间是一年多。由此可知这首词是写于乙亥年春。

  当时南宋王朝已到了风雨飘摇日暮途穷的境地。元朝忽必烈的大军已经先后攻破了南宋抗元最重要的军事重地樊城和襄阳,回回炮所向披靡,元朝大将伯颜正乘胜率军东下,分道攻宋。

  词的上片可以分为三层。第一层“倚危栏,斜日暮,蓦蓦甚情绪”。点明词人所处的具体环境和心绪。他无依无助地靠在高高的栏杆边,凝视着劳累无力的夕阳一点点无可奈何地西沉,神情恍惚,思绪异常纷乱。一个“甚”字既是有疑而问,自己也说不清自己的情绪是什么样的;又是愤激的反问,这是一种怎样糟糕的情绪呢?这是总写,为下面的分述张目。

  第二层,是对南宋国势的无奈。“稚柳娇黄,全未禁风雨”。是实写,更是影射。稚嫩的弱柳,发黄的花草,根本无法抵御强劲风雨的袭击。从当时的国政来看,作为一国之君的恭帝赵显,只不过是个乳臭未干,一无所知的五岁幼童,而临朝执政的是被尊为太皇太后的谢道清,已是一个老态龙钟已近八旬的妇人。江山万里交给这样的“稚柳娇黄”,岂能抵挡住元兵的猛烈进攻?

  第三层是对侵略战争的万分忧虑和对人民的同情。“春江万里云涛,扁舟飞渡,那更听,塞鸿无数。”“春”进一步点明时间,“江”指长江。万里云涛,扁舟飞渡,指元军攻势极大,行动神速。早在六十年代,由于不堪忍受贾似道的打击,泸州守将刘整降元后,忽必烈采纳刘整献计,就定下了先取襄阳,再由汉水入长江,沿江东下,直取临安的灭宋策略。今天果然万里军帆,如云如涛,冲向临安。而战乱之中,流民四散逃亡。其中大部分南逃,希望寻求庇护。词人目睹流民遍野,真是惨不忍睹。上片三层,从南宋统治者、元军、难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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