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孩子似乎被这样直接的“告白”震撼到了,脸上都染上了红晕。
“哼,大人都这样,说话都不害臊。”灯路别扭的把脸转了过去,通红的耳朵出卖了他的心情。
“也许是这样吧,可是我觉得,对于每个孩子来说,来自长辈的喜爱和肯定是很重要的,难道你们不希望我喜欢你们吗?”北初也不介意他的口是心非。
“不是这样的,杞纱,杞纱很希望叔叔能喜欢我,小路也是一样的。”说完还用充满期待的眼睛看着灯路。
灯路对着这双眼睛,完败,只能不甘愿地说:“本大爷就勉强让你喜欢我好了。”
这话连靠在门口的波鸟听了也觉得好笑,他也很好奇面对孩子的北初,竟是这么一副,让人舒心的温和样子。
北初笑了一声,转向坐在一边一直没吭声的红叶,关心道:“红叶,我从来不记得你是这么听话的孩子,在我的记忆里,你可是调皮得很。”
红叶的眼睛慢慢变得像兔子一样红,他看着北初神情柔和的笑脸,终于是忍不住“哇”的一声扑到了他怀里,哭的稀里哗啦,两个小孩子都被吓到了,只有两个大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他们都有志一同的保持了沉默,北初也不阻止他,只是不断用手抚着他的背脊。
红叶是兔子的附身者,刚出生时他的母亲由于受到过度惊吓而面临很大压力,只得被清除了记忆,从此以为红叶只是草摩家一个亲戚的孩子。虽然红叶仍然生活得乐观积极,但有时仍然会感到悲伤吧。所以在他看到妈妈有了妹妹并且对妹妹关怀备至时,他终于是忍不住躲到角落里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却是刚好被路过的北初发现了,他从抽抽噎噎的红叶身上了解了事情始末,从此就成了红叶十分依赖的对象。
七年前,知道北初出事了,他可是难过了好久。
其实不止是红叶,十二生肖的其他知道他的人都为此黯然了许久,包括自己,波鸟如是想。
等到红叶终于哭够了,他把头从北初怀里伸出来,皱着通红的鼻头朝北初露出个可怜兮兮的笑,让他看了好笑。
“哭够了?”北初问他。
“恩,哭够了。”红叶又用北初的袖子抹了抹脸,带着鼻音理直气壮道:“北初哥哥,你要补偿我,我饿了,要吃好吃的,要吃你做的点心。”他曾经吃过北初做的点心,记忆中是很好吃的。
北初和波鸟交换了一个眼神,无奈地用纸巾擦了擦他的鼻子,笑道:“你哪里是兔子啊,分明是狗鼻子。”然后就放开他走进了厨房。
红叶好奇地看了看波鸟,对方却没回答,示意他等着。
等他看到捧着盘子出来的北初时,他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不只是他,其他两个人看到盘子里的东西眼睛也是一亮。盘子里装的是一个卖相十分好的蛋糕,颜色鲜艳的水果铺满了整个蛋糕,还摆出了漂亮的花样,北初甚至用奶油做了三只小动物在上面,正是老虎,羊和兔子,看得他们三个心里十分喜欢。
“真是太棒了,北初哥哥!”红叶率先跳起来“啵”的亲了他的脸颊一下,杞纱看了,心理建设了一番,也凑上前去闭上眼睛内心忐忑地亲了他的侧脸一下,在得到北初在她脸上的回吻后,通红的脸上马上笑得像花一样,看得一旁的灯路牙痒痒,也心痒痒的。
北初和波鸟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三个在分蛋糕,小声交谈着,内心是一片祥和。
不知道是谁带头的,他们三个都没先吃,而是各自捧了一块蛋糕拿给北初他们两个,他们微笑着接过了。波鸟本来只是想象征性的吃一口就好,因为他并不喜欢吃甜食。可是尝了一口后发现竟意外地合他的口味,蛋糕香软甜美,却不腻人,还带着水果夹心特有的清爽,他吃一口就喜欢上了。
看着灯路手上无人光顾的蛋糕,北初状似无意地说了一句“我记得慊人可是很喜欢我做的蛋糕的”,然后戏谑地看着灯路浑身僵硬地去了慊人房间,一抬眼,刚好看到波鸟好笑的表情,内心又是不由得一软。
其实慊人早在红叶开始抱住北初哭的时候就知道他们来了,可是她没有出去。自从北初向她说了关于十二生肖的事后,她就开始慢慢的转变了观念,不再偏执地看待她与十二生肖的联系了,可那并不代表她能心平气和的和他们相处。
当她听到在门外的灯路说:“慊人,你在吗?我来替北初送蛋糕给你,是他亲手做的。”时,她有些忍不住埋怨起北初来了。
她本来是想说“不要”的,可是一想到这是北初亲手做的,而北初平时又难得下厨,这次不要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会再做,于是又有些犹豫了。
门外的灯路其实心里也有些忐忑,这时候没听到慊人的回应心里更是不安,听说慊人的脾气很不好,很不喜欢十二生肖,不知道他现在会不会是生气了。
就在慊人决定咬牙说“不要”,灯路犹豫着想走的时候,北初突然也出现在门外,他安抚性地拍了拍灯路的肩膀,对着门说:“慊人,不想吃我做的蛋糕吗?”他很清楚慊人在想什么,虽然他愿意给她时间慢慢来,但这并不代表他愿意看她像鸵鸟一样避免和十二生肖相处,有时候是需要强硬一点的手段的,慊人需要的是一个开始的契机。
如果是灯路,慊人还可以傲然拒绝,可是当对象变成了北初,她就什么拒绝的话也说不出了。
她只能不情愿地打开门,深紫色的眼睛里蒙了一层委屈的水雾,巴巴地看着北初,连一旁的灯路看到也不禁转头去看他,想象中爱生气脾气不好的慊人马上不见了。
北初却不为所动,笑着说:“我还以为你已经不喜欢我做的蛋糕了。”
慊人委屈地拉着他的衣角,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摇头以示自己的回答。
北初看着这样子的慊人,也说不出什么重话,只是用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低声道:“一起出去?和大家一起?”
“恩。”依旧是拉着北初的衣角,慊人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隐约知道他这次态度那么强硬的原因,其实慊人也很担心她自己还是无法接受,所以她潜意识里还是愿意试试的。
大厅里的人看到北初带着慊人出来也是很惊讶,在听到北初一句“你们要和慊人好好相处啊,虽然她脾气不太好,不过我还是很喜欢她的,希望你们也能喜欢和她相处。”后就不由得笑了出来,同样是红叶率先过来拉着慊人宽大的和服袖子笑着说:“慊人慊人,过来和我们一起玩吧,我们来一起吃蛋糕,北初哥哥做的蛋糕很好吃的!”
慊人被他拉的踉跄了一下,刚想板起脸来就听到也来到她身前的杞纱用晶亮的大眼看着她,甜糯的声音跟着响起:“慊人不喜欢吃北初叔叔做的蛋糕吗?很好吃的。”她脸上还沾着洁白奶油,衬得圆圆的小脸更是可爱。
憋了好久,慊人才说出一句:“我当然喜欢了,北初哥哥做的蛋糕当然是最好吃的!我都吃过好多遍了。”无论如何,都要说清楚她对北初哥哥的认同。
听到这句类似炫耀的话,三个小孩马上露出类似羡慕的表情,红叶还加上一句“真的吗?我才吃过几次,慊人,北初哥哥怎么对你那么好?”,极大地满足了她膨胀的虚荣心。
不知不觉中,慊人已经和他们三个坐在了一起,尽情地炫耀着北初宠她的“光荣史”,听得几个小孩星星眼直冒,一旁的两个大人则是十分的无奈。
“你确定不需要去阻止?慊人这样向他们灌输错误的观念没问题吧?”波鸟指出问题所在,虽然他也很乐意看到慊人和他们和乐相处。
北初摸了摸下巴,道:“没问题,大不了以后纠正,慊人高兴就好。”最重要的是慊人已经迈出了第一步,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波鸟对他的护短又有了新的认识。
雪融化后
在不知不觉中,萧瑟的深秋已经过去,在北初忽然感觉到鼻尖的凉意时,他才发现,冬天已经来临了。
洁白细碎的雪粒从天缓缓而降,不一会儿就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
北初站在院子里抽着烟,青色的烟雾寥寥而起,暧昧纠缠,最终消散在空中。
他并不常抽烟,没有烟瘾,平时只有在内心烦躁、复杂难明时他才会抽上一两根。
而这场今年的初雪,则是让他想起了很多事,关于从前的,或者说是前世的,短暂而不乏味的人生。
前世作为一名显赫家族的顺位继承人,他所要经历的事也不会简单到哪里,偏偏他家族内觊觎他的位置的大有人在,而他的父母却对这些恶意打压视而不见,只在他好几次差点没命的时候才出面警告了几次,剩下的一切则全是靠他自己在艰苦竞争中获得的能力苦苦支撑。直到他终于坐稳了家中第一交椅的位置,他们才对他露出欣慰满意的笑容,可他不屑。
都说虎毒不食子,可当他发现之前遭遇的几次刺杀背后有他父母的影子时,他就对他们不再心存任何幻想了,哪怕是面对临死前在他面前故作悲伤的他们,他也能平静的露出嘲讽的笑,然后静静等待永久的安宁降临。
熟料他这一世却成为了草摩北初,一个他从未听过的人,而且发生在与他所知有所不同的时空里。
自从今世成为了草摩北初,他就从没打算过要怎么回顾往昔,弥补缺憾,不同的时空里,一个小细节的变动都可以成为煽动每个人生轨迹的蝴蝶翅膀。更何况,他并没有多大的野心。
可现实总是事与愿违,不是吗?他轻吐出一口烟,淡淡的辛辣顺着他的喉咙到达肺部,绕了一圈再被他从口中吐出,他的眼神悠远流长。
腐朽的庞大家族,贪婪丑恶的嘴脸,阴险狡诈的心思,畏惧蔑视的眼光,这一切都如同牛鬼蛇神般令人厌倦,至少这一世的北初不想再插手其中。
可是谁叫他有那样的父母?眼里是畏惧算计的光,他们以为他看不到他们心里的想法吗?
不过遇到慊人,并且对她毫无缘由的产生了好感,却是他怎么也没想过的。
草摩家的诅咒他很清楚,草摩家族几百年来都被十二生肖附身,附身者只要一被异性拥抱就会变成动物。十二生肖的传说中是神召开了宴会,而慊人就是草摩家中以“神”的身份既继承了草摩家,又维持了和十二生肖附身者的联系的。由于承担了诅咒的大部分,慊人注定不能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他之后会以守护者的姿态站在十二生肖前,并不是出于同情怜悯,而只是因为他突如其来的想法,毫无缘由,也许这也和他能听懂十二生肖说的话有一定关系。既然这份羁绊是注定的,北初也只能用自己的方法去维护它了。
想起他现世父母在把他送来慊人这里时对慊人谄媚讨好的嘴脸,他就觉得失望,果然是不能对人性有太大期待么?不过,既然他们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也不能怪他无情无义了。
他在陪伴慊人的两年中了解了草摩家大部分的事,也在暗中扶植培养了一批力量,以备不时之需。
至于他的父母,对北初这种人来说,已经做出了决定就不会再拖泥带水,所以,他只在每年年底都交给他们一笔十分丰厚的钱财以补偿他们十几年来的抚养,其他的就什么也懒得和他们说了,就连见面时也是面无表情的。
而他的父母,在碰了几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后也就明白北初的态度,也不再来自找难堪了。而在他失踪后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在可惜每年的钱财没了一部分。
在一根烟燃到了尽头,北初也停止了这些并不愉快的回忆,他熄灭暗红的火光,想回去屋子里呆着,却在转身时赫然发现波鸟正站在他的不远处看着他。
他的心剧烈跳动了下,随即在心里苦笑,果真是日子越活越舒坦了吗?竟然连人是什么时候到的都不知道,要是搁到前世,足够让他死上好几回了。
他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波鸟。
波鸟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站了多久,他只是刚好看到北初站在外面,想知道他在看些什么,却因北初身上散发的孤寂和与世隔绝的气息而不知所措。
他看着北初就那样在漫天雪花中孤立着,明明灭灭的光点闪耀在他修长略带薄茧的手指间,脸上的表情因角度关系他看不清,他却无端的从他身上感到一种无法言说的寂寥和悲哀,宛如不断奔涌的潮汐,把北初围困其中,他却只能干站在一旁,毫无办法。
他感觉今天自己也许是触摸到了北初内心很隐秘的角落,这种感觉让他在为北初难过的同时也不又感到一些不由自主的欣喜,这是别人都没见过的北初,这种想法让他有些窃喜。
“北初,”像是有些不适应现在的情况,波鸟表现得有些局促,但他仍然是问出了忽然想起的问题,那是佳菜曾经问过他的问题:“你觉得,雪融化后会变成什么?”他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期待。
北初倒是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他思索了几秒,笑着道:“从物理学上来说,雪是水分子的一种形态,雪融化后会变成水吧。”
然后像是没看到波鸟没掩饰住的失望,他继续道:“也许有人会有不同的令人耳目一新的答案,毕竟这个答案很普通正常,却缺乏诗情和浪漫。著名的浪漫主义诗人雪莱曾写过一句著名的诗,也许你听过。”他和波鸟对视了一会儿,看到对方眼里的困惑,才接着说,却是换了一副更加低沉迷离的声线,他缓慢而富有感情地吟出那句诗:“他说‘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这曾鼓励了许多深陷迷茫困顿的人,极大地丰富了他们的精神世界。也许有人给你的答案是春天?”
看到波鸟显而易见的讶然,他显然被娱乐了,他摇摇头道:“波鸟,我不知道你的答案是什么,不过也由此可见你对那个说了这个答案的人印象深刻,毕竟大多数人都是下意识的在追求美好。可是对于我来说,虚无缥缈、不切实际的浪漫远不如现实的温饱重要,哪怕我承认,保持一份对生活的热爱的确十分必要。我也愿意为我所热爱的生活努力,事实上这也是我正在做的,可是属于少年时期的柔软浪漫早就改变了,我眼中的世界不再永远美好,我能看到其中的黑暗腐朽,甚至我也常行走在灰色地带,你不能期待每个人都永远纯白无暇不是吗?只要你坚守本心,谨记初心,那还有什么不可以呢?”说完,也不等他回答就径直从他身边走过,波鸟清楚地看到他肩膀上的布料已经被融化的积雪微微浸湿了,他甚至还能闻到对方身上微弱的烟草味道,意外地他并不讨厌这味道。
波鸟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有些庆幸北初没有想从他口中获得什么看法,因为当初面对这个问题时,他的答案和北初一样,一样是平淡无奇的,普通又毫无新意,却是符合大众想法的,水。
而佳菜的答案则是美丽的春天,如此美好的,充满希望的答案。他还记得当时他对此的反应是惊讶,然后便是恍然大悟的感触,于是对她的第一感觉就是,佳菜是个美好的女子,能对生活充满热爱和希望,这是他所不能做到的。
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在那以后,不管佳菜做什么,只要是为人着想的,都能让人对她的好感不断叠加,波鸟也是如此。
而现在北初竟说出这样一番话,他直接地把自己摊开给波鸟看,坦白的告诉他,草摩北初是个现实的人,并不能给他任何美好浪漫的答案。
他有些迷茫了。
他也有些搞不懂为什么要问北初这个问题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