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不想活!”
穆萱目中黯淡无光,死气沉沉,言语中也没一丝生气。
“你知道什么?那么多人面前,我败给了他,败得好惨,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输了一次就想死?”
庄无道一阵错愕不解,好在此刻莘薇已悠悠苏醒了过来,小声在庄无道耳旁解释道:“是她喜欢的师弟,暗恋了许久的,一向照顾有加的。结果那人翻脸不认人,根本就不留情面。要是凭真本事就罢了,她那师弟,是料准了她不愿下重手,才侥幸赢了一式。”
又黯然道:“穆师姐入门十年,还是第一次有喜欢的人,她本想与那负心人结成道侣的。”
穆萱此时已知莘薇无恙,神情如释重负。接着又狠狠的剜了莘薇一眼,不过却并未阻止她说话。
庄无道冷冷一笑,有心再讥嘲几句。可是想了想之后,还是住口不言。他实在无法理解,这莘薇为何只为了这情情爱爱之事,就想着要死要活。也正因不能理解,所以无法置喙。
只是穆萱却已提前一步,察觉到他面上的讥哂之意,一声冷哼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别在那里阴阳怪气。”
第一七六章全军覆没
“没什么,只是有些感概而已。”
庄无道笑了笑,继续给莘薇施着针。“只是感慨以前在越城的时候,曾见到有些人为了想要活下去,不惜向人下跪求饶,给对头卑躬屈膝,奴颜媚态。死乞白赖着,就只为能留下这条命。有些人却偏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如之奈何?”
“你想要说什么?”那穆萱皱起了眉,接着冷然哂道:“给对手卑躬屈膝,奴颜媚态?竟然还有这样的人?若是我,宁愿死也不愿受这样的奇耻大辱。”
“但是我会!”
庄无道淡淡道:“只因我需要活着,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去做。还有更重要的人,需要我去照顾。你穆萱的事,我不好置喙,也不知该如何劝起。不过在轻生之前,是否也该想想,那人是否值得你这般做?值得你浪费掉这条命?”
莘薇体内的毒素,已经被他以小还阳针法拔出的大半。剩下的部分,宗门的解毒丹就可化解。
就只莘薇胸前的伤口处,还有些余毒没能清理。
庄无道看了一眼,便暗暗惊异于莘薇的‘胸怀’之伟。他到底没好意思继续出手,就转手把两个药瓶丢给了穆萱。
“她是女孩,我不方便。白瓶是‘清净灵露’,可用于清洗伤口毒素。红瓶是‘化毒合血散’,专治毒伤,用于外敷。”
说完之后,庄无道便走出了洞外。为了避嫌,又特意走到了百丈开外。而后就神情百无聊赖的,往那东南方向望着。
“剑主方才,可是想到了自己?”
“没有,说了只是一时有些感慨而已。”
庄无道轻声一笑,面上若无其事。然而眸内深处,却透出了几分哀伤。
记得那日他与秦锋二人一起,沿街寻人偷扒,却因饥不择食捞过了界,不小心被那时的一个对头逮住。然而也恰在那时,他知晓了母亲病危的消息。
当时确实是奴颜媚膝,跪地恳求,求那人饶了自己,就只差把对头认作爹娘。最后还是秦锋,趴在地上给对头舔脚底板,两人才能够脱身。
然而到最后,他依然还是只来得及见母亲最后一面。
后来他想过许多如果,如果当时没出去,如果能够忍着,不去对头的地盘,如果能早一步赶回去,为母亲筹钱请名医施针,为母亲她侍药奉疾。母亲她会否那么早,就离开人世?
可惜这个世间,从来就没有‘如果’——
“云儿,你知道我那时最大的感悟是什么?”
“是性命可贵?”
“不对,是永远不要给对手翻身的机会!一定不能心软。锄草当尽!杀人要绝!只可惜——”
母亲庄小惜死后的隔夜,他与秦锋就纠集起了十几号人手,将那对手堵死在一个小巷里。
倒是没怎么折辱,然而这个对头,却是再也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只可惜,庄小惜可能已看透了他,才会在临死之前,对他说出那番话。
“——烈儿,我知你这几年心里戾气渐深,近来行事也常不择手段。缘由皆在于我,母亲怨不得你,也知日后再约束你不住。然而烈儿却需谨记,我们沈庄两家世代都行善积德,以德信二字传家。我不求你日后能不辱两家门风,只求烈儿你日后能得饶人处且饶人,行事不可太多偏激,也莫要太愤世嫉俗——”
正陷入遐思,就听云儿不以为然道:“剑主你很矛盾也很奇怪,一边说着心一定要狠,手一定辣,一边又却无法办到。”
庄无道顿时哈哈大笑,眼中悲伤尽去,神情洒脱。
……
穆萱为莘薇清洗伤口上的魔毒,足足有了一个多时辰还有多。
而当庄无道回到山洞时,发现两个女孩都已换了一身衣裙。并非那种有护身之能的灵衣,而是再普通不过的服饰。
看起来倒是清爽了,庄无道却不禁暗暗摇头。两人原本的衣物,看起来虽是破烂不堪了,然而多少还留存着一些防身之能。现在穿的普通衣物,却是一撕就破。
这里可是在天南林海内一万二千里,妖兽成群的凶地,偏还这么多穷讲究。
不过庄无道也懒得多言,反而对二人逃跑的方位很是好奇。为何不是离尘宗方向,反而更偏向东侧?
“怎么会跑到这边来?你们二人的遇袭之地,应该是更北面才对”
“这个你要去问她!”
穆萱没好气的再次瞪了莘薇一眼,无力道:“我给她断后,让她先逃。结果用了两次千里移光术之后,她却没到预定的会合处,反而到了这里,把他们全引了过来!”
莘薇面上仍无血色,不过精神倒是好了不少,一脸的委屈:“我中了魔毒,根本就跑不远。想着与其拖累穆萱姐,倒不如一个把他们引来。”
穆萱顿时哑然无言,目中已隐隐透出了几分悔意,显得愈发黯淡。
庄无道也差不多明白过来,失声笑着:“原来如此,你们二人倒确是姐妹情深,可惜还做不到心有灵犀一点通。我若是你,就该好好珍惜!”
说完这句,庄无道就在山洞的一角找了个地方盘坐了下来,代莘薇主持起了那座‘九宫都天神雷旗阵’。
莘薇的伤势沉重,没有两三天的修养,根本就无法动弹。而穆萱看似没受伤,状态却也没好到哪去。两个女孩,此刻都需静养休息。
故此虽明知这样会耽误自己的时间,也不能不留下来,为她们二人护法。
“我现在有些后悔了,当时真不该跑出来。也不知现在山试那边的情形怎样了?”
穆萱悠悠一叹,接着却是想起了什么,目光定定的朝庄无道打量:“刚才你那一掌,至少是四十八象之力,且没用任何的玄术神通!”
“哦?是没用。”
庄无道打了个哈哈,已经意识到穆萱接下来到底想要说什么,本能的就把身躯缩了缩。
“普通一掌,就是四十八象力么?”
穆萱蹙眉不解道:“我原以为,你不参加这次的山试大比,是因灵根太差。这一年来修为进展寥寥,不愿丢人现眼。可明明小师叔你的实力,比一年前已经高出近倍!不对,是一倍都不止!新人中可以稳入前三,那莫问李昱都未必是你对手,为何还要退出这次的山试?”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莘薇亦猛点着头。“不用玄术,不用秘法,就四十八象之内。绝大多数练气巅峰,都远不如小师叔你。再强一些,便连筑基境,也要见之辟易了。可以压得那莫问李昱没脾气的。小师叔为何偏要在这个时候,跑来天南林海?”
“这区区浮名,我庄无道又岂会放在心上?”
庄无道干笑了一声,做出一副淡泊明志的模样,不过从穆萱莘薇二人眼里,却只收获到怀疑之色。
“谁也没让你在乎这浮名!这次是我宣灵山这次,被人欺负惨了!”
穆萱双眼里喷着火,没好气道:“你若出手,至少练气境界可以横行。师叔你是内外灵三修,他们无论上来什么样的人,都奈何克制不得你。”
庄无道摇头,知晓再解释无用,便将一枚赤色如玉般的灵果,从自己的小乾坤戒中取了出来,在二人眼前晃了晃。
穆萱只望了一眼,语音就忽然一窒:“这是赤玉氤仙果?你是因有了这个,才不愿参加这山试大比。可那山试,并不仅仅只是那三枚赤玉氤仙果而已。我们宣灵山——”
话才说到一半,穆萱的瞳孔就忽然一缩,露出若有所思之色。她也是极聪明之人,只是这一瞬之间,就已明白过来了一些。
庄无道虽是元神境门人,可以现在的能耐与资历,还远不足以获得这赤玉氤仙果。
此果必定是长辈馈赠,然而节法真人行事一向最是公正,绝不会因偏爱就特意照顾自己的弟子。
所以这枚赤玉氤仙果应是出自宣灵山,一位师叔师伯之手。那么这位长辈,特意将与山试前三奖励相同的东西赠给庄无道,又到底是何用意?
“是五师叔司空宏?”
只问了一句,穆萱就已住口,也没强求庄无道给出答案,意兴阑珊道:“也对,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宣灵山风雨飘摇,实在没必要在这时候把你推出来,站在风尖浪口。五师叔大约是想要你暂时藏拙,待羽翼丰满之时——”
庄无道却是没想到,一枚赤玉氤仙果,就让穆萱联想到了这么多。
看来这女孩人虽鲁莽了些,其实却很聪慧。
“不过,小师叔不能参加山试真可惜。”
莘薇却是眼神黯淡,颓丧着小脸道:“这一次,我们宣灵山一脉,几乎是全军覆没啦。”
“真有这么糟糕?”
庄无道先前听北堂婉儿说起,宣灵山的形势不妙,原本还有些不信。
“糟糕之至!练气境界的真传弟子,我们已经全军覆没。”
说到此处。莘薇满脸的羞愧,她勉强也算是练气境真传弟子中的一员。
第一七七章碧蟾雪魂
“糟糕之至!练气境界的真传弟子,我们已经全军覆没。”
说到此处,莘薇满脸的羞愧,她勉强也算是练气境真传弟子中的一员。
“现在筑基境弟子还好,不过有个宇文元洲在。我们离开的时候,他已经连打十七擂,十七战全胜。选的对手,也十五个是我们宣灵山的人。”
见庄无道面露不解之色,莘薇便又详细为庄无道解释道:“那宇文元洲,还有莫问李昱,出手不轻不重。不过他们的对手,下场时往往都会有伤在身,一两个月内无再战之力。而一旦输了,就有其他人会随后挑战,哪怕这些人的修为实力其实远远不如,也无可奈何。吴焕师兄就是这样,他原本排名是练气境四十八。结果败给了莫问之后,就一直被人踩到了谷底,现在已经跌倒了百名开外。”
“原来如此!”
庄无道恍悟,怪不得北堂婉儿与他通话时间,会用那样怪异的语气。
也难怪穆萱,会是一副苦大仇深的神情。
“练气境有古月明师弟在支撑颜面,筑基唯一的希望,就是玄机师兄。自不久前,玄机师兄进入筑基境中期,取得真传身份之后,已是宣灵山筑基境,战力最强的几人。”
穆萱苦恼着道;“只是那宇文元洲,半年前就已是在颖才榜上排名前百之人。玄机师兄他,未必会是对手。”
说完之后,又斜视了庄无道一眼。记起眼前这一位,与宇文元洲之间,还有一场小小的风波。
“宇文元洲?”
庄无道默念着这四字,而后微微摇头。希望真是碧蟾勾魂引,那‘五鼎换日易髓大法’,也已将宇文元洲体内的余毒彻底解去,否则——
是因自己那日态度冷淡不逊,这人才要针对宣灵山一脉么?不对!应该是另有缘故。
此人是岐阳峰一脉最出色的后辈弟子,对宣灵山弟子出手,其中意味如何,不问可知。
此时的宣灵山,在离尘宗内已是被彻底孤立。满目皆敌——
“说到颖才榜,小师叔他,如今说不定也可名列颖才榜呢!”
莘薇明显不愿继续这沉重话题,语气一转,遐想道:“如此一来,我们宣灵山一脉名列颖才榜的,就有六人了。”
“你想得倒美,他现在才只炼气境!”
穆萱冷笑道:“颖才榜才寥寥五百个人而已,你听说有几个练气境修士,能够名列颖才榜的?当世之中,也不过寥寥三五人而已。赤阴城羽旭玄之女羽云琴,排名四百六十七位。燎原寺法智,名列颖才榜第三百七十四。还有一位方孝儒,这一位也是中原三大圣门之一乾天宗的高徒,名列第三百七十一位。哪一个不是超品之上的灵根,又有特殊体质,才华绝代?”
莘薇却很是不服道:“你不是也说了,小师叔他掌力绝伦,四十八象之力,又是内外灵三修,练气境修士中少有人能敌。”
“那也只是在我们离尘宗,这天下间英杰强者无数,岂可小视?少有人能敌也非是无敌!”
穆萱摇着头:“而那方孝儒,法智与羽云琴三人,非但已是练气境内寻不到对手。许多筑基境修士在他们面前,也全无抗手之力,杀之有如屠草。似那样的人物,你我就只能仰望。岂是小师叔他可以比拟?”
又语含向往道:“我穆萱也不求能够追上他们,但求筑基境时,能与这三人,同列那颖才榜上,就心满意足了,尤其是那羽云琴,简直就是我等女修的偶像——”
庄无道却根本没注意去听这两个女孩闲谈,兀自还在想着那的宇文元洲之事。
若是他所料不差,发作的时间应该快了——
当初在这二人临走时多嘴了一句,也不知那个名叫夜小妍的女孩,还记不记得?
按理说同为离尘宗弟子,他对于宇文元洲这人也并无太多恶感,该希望此人平平安安才是。
可身为宣灵山一脉,庄无道又忍不住,与穆萱莘薇二女同仇敌忾。他庄无道,从来就不是什么性情大度,心胸宽广之人。行事也绝无唾面自干,仁恕宽容之风。
——那个家伙,死了最好!
……
宣灵山下的校场,山试大比历经一月之后,依然是喧嚣如故。不过此时在校场的一角,已经渐渐寂静了下来,向周围迅速蔓延着。
“筑基境第二十六位——岐阳峰弟子宇文元洲,挑战筑基境第九位——宣灵山弟子玄机!”
声音传来,场中数十万弟子,都不约而同沉默了下来。玄机与宇文元洲,虽非是筑基境中实力最强之人。然而这二人间,却绝对是这此山试中,最精彩的一战。
夜小妍一身大红衣裙,神采飞扬的立在观战台旁,望着远处擂台上站立的二人。
“师兄他这次定可将玄机拿下!入门不到三十年,就进入筑基境弟子前十。离尘宗这一万年以来,只有寥寥几人办到过。元洲师兄未来的成就,一定可超出那个灵华英!也只宣灵山一脉,才把他捧上了天。说是什么离尘千年以来,术法天资第一人——”
“那灵华英确实是天资出众,再给他二十年,未必就不可与赤阴城的羽旭玄比肩。”
旁边的夜君权闻言失笑道:“你也别小看了你玄机师兄,他师尊虽是早逝,然而却得节法真人悉心照料指点。几十年不骄不躁的积累,论到根基之深厚,筑基境修士中不做第二人想。你宇文师兄虽侥幸名列颖才榜,然而对上他,却未必就能赢。”
“父亲你这岂不是长他人威风,灭自家志气?”
夜小妍大为不满,不以为然:“那节法,分明在颖才榜上,都没有名次——”
话到此处时,却觉夜君权的面色,忽然有些惊讶,无比的凝重。
“不对劲,元洲的气机,有些古怪。”
夜小妍怔了怔,继续看往台上,而后那俏丽的瞳孔,也为之一缩。
此刻擂台之上,执剑在手的玄机,也同样发觉情形有些不妥。
“宇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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