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此时,他早已顾不得这些。一个闪身,就已遁入了地底之下。
木克土,泥土之下,亦能以木畅行。
然而庄无道,却又再猛地一踏地面。轰的一声爆响,李昱就不得不从地底,再次遁出。
“不是说了?想要逃,地底之下无用!”
李昱面现惊骇之色,从地底脱身后,还未来得及有何动作。身后的庄无道,就已闪身而至,遁速依然快及。只比先前,稍稍逊色。强抓住了李昱的脚踝,然而猛力向下一抡!
将李昱的身躯,狠狠地砸落在地面。轰然震响,尘土飞扬,李昱的浑身骨骼,亦是咯吱作响。
第二九一章想死想活
李昱紧咬着牙关,发现自己浑身上下的关节,此时都已脱臼。四肢肌肉,也都酸痛不已,整个人瘫软在地上,提不起丝毫力气,亦动弹不得。
眼看庄无道足部在靠近,已再次站到了他眼前,李昱只觉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之感,在心底中弥漫着。
二人是同时入门,他是被离尘宗所有人看好的天之骄子,庄无道虽也同为内定的秘传弟子,却顶着无数怀疑鄙薄的目光。
然而短短两年之后,他李昱却已被这个他一向都瞧不起的人,彻底踩在了脚底之下!
而庄无道,则已可高据云端,俯视于他,这一刻甚至能掌握着他的生死。
心中万分的不敢,可李昱却已是无可奈何,只能破口大骂。
“庄无道,你真敢杀我?你这个混蛋,杂碎,离尘宗还轮不到你来嚣张。执法堂绝不会放过你,残杀同门,你这是欲叛门!”
“确实不敢!”
说话时,庄无道却在往身侧方向,那也正掠空而至的庄小湖,颔首示意。方才颇有几个漏网之鱼,便连他的玄术小阴阳,也无法全数控住。
之后要处理这李昱,也没功夫去理会。最后还是庄小湖出手,将这些海涛阁的余孽,一一斩杀。
以她筑基境的修为,手中又有好几件上品灵器,对付几个练气境,轻而易举。
那庄小湖见状,顿时喜形于色。连忙讨好的一笑,神态略含谄媚之色。
庄无道微微摇头,依然看着下方,那口中喋喋不休的李昱。而后不经意的一脚踩住了李昱的右手,有意无意的轻轻磨动着。
“然而动手之时不慎,失手误伤,在所难免。”
李昱的右手骨骼,顿时再发出咯吱声响。他自问自己,性子还算是坚韧,此刻却仍觉是疼痛难当,险些就要痛呼出声。感觉自己的右手,似已被庄无道的这一脚,磨成了粉碎。
“庄无道!”
李昱满面涨红的一声嘶吼,似乎愤怒已极。心中却已被这恐惧之感吞噬。
感觉庄无道的杀意,已经凝如实质,直透入他的心神之内。可确定无误,这庄无道,是真的想要杀了他!
“你到底想要作甚?你这个疯子,伤残同门,是我离尘宗四大不赦之罪!你真敢动手?”
庄无道不说话,只默默的望着一旁,躺在三百丈之外的盖千城。
李昱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而后瞳孔微缩,盖千城被他救走,本是一直被他以道法摄住。
直到方才,感觉自己绝不可能从庄无道的擒龙之力抓摄之下逃掉,这才将盖千城抛开。
然而那时盖千城受伤虽重,却依然还有着几分防身之力。可此时此刻,却已同样瘫软在地上,七窍溢血,气机暗弱。
与不远处的虞安君,赫然也是同样的情形。经络碎断,灵根破灭,十几年的修为,全数付诸于流水。
李昱不由愣住,也不知庄无道,是到底何时出手的,他的灵识,根本就不曾有感应。
不过此时他更为在意的,却还是庄无道出手的狠辣。似盖千城这般,在离尘宗内前程无量,几乎注定了将有金丹成就的后起之秀,居然说废就废,毫不留情。
倒抽了一口冷气,李昱头皮一阵发麻,浑身上下毛骨悚然。
“你疯了!难道以为一个失手误伤,就可以免去罪罚?同门龃龉,出手居然也如此狠毒,你真以为执法堂会放过你?你敢伤我,宁真道全两位师叔,定然让你永世不得翻身!便是你有亿万善功,也难逃一死!”
离尘宗执法堂轮值长老,此时绝尘峰四据其二。除了宁真之外,还有一位道全,亦绝尘峰嫡传一脉的金丹长老。
“能否免罪我不知晓,然而因伤残同门而获罪。总好过被人算计栽赃之后,还拿你这些人无可奈何。你说可对?”
庄无道不再理会李昱,而是抬起眼,望向了海涛阁那片残破屋宇的后方。
唇角微挑。庄无道眼中再次浮起了几分哂笑冷嘲之色,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极可笑之事。
李昱的额头上,却冒出豆大的汗珠,不是因自己的右手被碾压,接近碎裂。而是感觉到庄无道的杀意,竟然再次转烈,几乎已化为实质。这次的目标虽非是针对他,然而亦使人心惊肉跳。
忽然李昱心中微动,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我明白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次你庄无道的名字,定然是在这一届的颖才榜上可对?那魏枫多半早就知道了,你庄无道人虽聪明,却到底还是落入他算计。你废了盖千城他们两个,他也一定会让你死,死无葬身之地!他就是要让你有机会察觉,就是要让你与他们三人冲突。可笑,可笑这三个蠢货,还真以为寻海涛阁联手,就可以万无一失,就可以安然脱身。可笑,可笑——”
庄无道微微动容,看向李昱的眼神,微微有了些变化,眸中笑意隐含:“你倒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蠢。”
宣灵山内近三十位金丹,上下和谐,皆听节法真人号令。然而在早些年,却也并非是那么团结。一致对外,更多是因形势所迫。
首座嫡支之争,其实在庄无道入门之前,已绵延持续了二百年之久。只是因宣灵山资源丰富,嫡脉支流之间并无太多差距,故此虽有争斗,手段却都极为温和。
也直到二十年前,节法座下连续六位弟子结成金丹,嫡支的地位这才稳固。
宣灵山尚且如此,就更不用说其他二山七峰。而盖千城与虞安君是师尊,恰非宏法嫡脉。
只有一个东离寒,就拜在魏枫的座下。
然而若不肯舍弃这一爱徒,将三人‘一同视之’,又岂能释他人之疑?
“你还能笑得出来?”
李昱一声闷哼,冷冷道:“庄无道你迟早大难临头!无论他们三人这次是死是活,是成是败。那魏枫都有了光明正大,对你出手的机会!这次执法堂不能将你解决,把你发配到南方极恶之地也是一样。总之不论如何,庄无道你这次死定了!一定会死!我倒真佩服他,一石数鸟,真是了得。这三个废物,来换你一个庄无道,倒也划算。明翠峰三大真传弟子身死,他对你出手,料那节法真人也无话可说。哈哈哈!换成是我,也愿意——”
“是么?都只是你猜测之言,不过,也不是无此可能。”
庄无道却依然是神情平淡,仿佛李昱说的,面临危机之人不是自己,语音悠悠道:“可据我所知,门规之中即便是列入四大不赦之罪的残杀同门,也不是真的就绝无法脱罪。有一条路,只需非是欺师灭祖,出卖宗派,余罪皆可得赦——”
“嗯?”
李昱微微楞神,眼中现出了惊愕之色。而仅仅只寻思了片刻,李昱双目就又圆睁,似乎连眼珠,都快要从眼眶之内跳出。
“道业天途!你是说第三条道业天途!”
第三条道业天途,一旦通过,那就是秘传弟子!也是离尘宗上下公认,秘传中的秘传,是为玄门天骄。
二山七峰,传法十殿,宗门所有的秘术传承,都有资格修习。
虽非金丹,身份却能与门内的金丹长老比肩!
离尘宗一万余年,也只出现过一人而已。而那个时代,乃是离尘宗最为辉煌的年代,声势盛极之时,甚至直追三大圣宗。
可惜因底蕴不足,之后又逐渐衰落。却直到至今,离尘依然位列天下十大宗派之一,无人敢于小视。
真要是多了第三条道业天途,别说是这小小‘失手误伤同门’之罪。便是庄无道真做了欺师灭祖,勾结邪魔之事,只需情节不是太严重,都不是不能商量。
那宗门戒律,可是清清楚楚的写明——凡我离尘练气境弟子,二十四岁前能越第三道业天途而不死者,可为离尘本山秘传。一应罪责,除欺师灭祖,出卖宗门之外,皆可抵消!
“第三条道业天途,你开什么玩笑,你如今都已经——”
话音嘎然而止,李昱彻底的愣住,想起庄无道入门,至今还未满三年,年岁亦还未超过二十四。
而庄无道至今的修为,也不过是练气境界。无论哪一点,都未超出条件。
“在你看来,我有几成机会?”
见李昱沉默着,不肯开口说话。庄无道也不在意,继续问着:“不愿答么?那么我只问一句,如今你李昱到底是想死想活?”
脚下悄然加力,可见一团血水飚射而出,洒入到了泥土之内。
李昱面容扭曲,牙关咬得咯崩作响。可最后却终究是面色黯淡道:“自然是想活!他们三人与海涛阁联手谋划,我只是恰好在场发觉,并未参与。”
“我猜到了。”庄无道微微颔首,却依然原地立着,并无什么动作。
李昱一声冷哼,自然猜到而来庄无道,想要的到底是什么,面色忽青忽白的变化,最后猛咬着牙关道:“今日此间之事,若执法堂问起,我会如实相告!以元神起誓,我李昱那时若有半句虚言,日后必定死于劫雷之下。”
第二九二章隔空杀人
“还算识时务!”
庄无道这才一笑,从李昱的身侧走开。而后又目光冰冷的,看向了远处。
就在那对面,海涛阁的废墟处,此时也传来一连串的‘喀嚓’的响声。
剩余的四尊雷火力士正一齐动手,顷刻就将那残余的楼宇,拆得支离破碎,轰塌了下来。
而当诸人眼前的视野一阔,赫然只见数百丈外那内院之中,东离寒正面色青白的,往这边望着。他身前还有一人,正是动弹不得的聂仙铃。闭着眼,俏脸上同样毫无血色,脖颈上则是架着一把雪亮的银刀。
李昱见状,也顿时恍然,知晓了庄无道方才那骤然转炽的杀机,是因何而来。
“庄无道!”
那东离寒眼里,此时亦全是深深的忌惮之色,呼吸沉重,面肌紧绷。
“放我走!你这灵奴,待我回到离尘宗,自然会还你。”
“你在要挟我?这恐非是君子所为——”
庄无道眯着眼,踏前一步,目中现出危险之色。不过视线却未在东离寒身上停留,而是在聂仙铃身上,上下审视着。
还好,可能是那丰御,也不敢对自家名义上的‘小姐’,做得太过份。聂仙铃除了浑身气血经络被制住之外,本身并无什么伤势。那三寒阴脉,也并无发作的迹象。
“那又如何?”
东离寒语气狠戾,手中的刀锋,已经压入到聂仙铃那白皙的脖颈内:“我若不要挟你,今日只怕也没法安然走出这林海集!是你高抬贵手,换她一命,还是我与她玉石俱焚,庄无道你一言可决!”
“玉石俱焚?你还无这个资格!”
庄无道摇了摇头,接着却是转过头,询问李昱:“此情此景,你是亲眼目睹。李昱你说此人,到底该不该杀?”
李昱依然是动弹不得,他浑身骨骼关节,都已震脱,无法自己行动。好在庄小湖知情识趣,见庄无道已经将他放过,便主动走来,将李昱扶起疗伤。
此时的李昱,已不再是软趴在地上,能够勉强坐稳。闻言之后,冷冷看了东离寒一眼,而后‘嘿’的一声,不甘撇开了脸:“我看到了,你想杀就杀,关我何事!”
庄无道点了点头,而后随手一拂袍袖。看似轻描淡写,并无异常,然而数百丈外的虚空,却都一阵震晃。
那东离寒立在聂仙铃身后,突觉胸中一闷一空,之后又有剧痛传来。手足发软,浑身所有的力气,也都在此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由愕然的俯身,看向了自己的胸前。只见那里,赫然是破开了个大洞,差不多相当于两个头颅大小,肋骨与五脏六腑,全都不见了踪影。都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劲力轰碎,打成了肉糜。血末往身后纷散,覆盖了整整五丈之地。
呆怔了片刻,东离寒就又是一声怒吼。猛地一咬舌尖,然而奋起了所有的余力,往手中的银刀灌注。
不过还未待他的刀,斩入聂仙铃的脖颈。又是一道强横无匹的劲力,再次贯空而至。不知从何而来,也毫无半分预兆。
而这一次,却是直接打在了他的前额。随着‘轰’的一声震响,东离寒的头颅,就如西瓜一般的破开。
脑浆四溢,血点纷洒。便连前方聂仙铃的身上,也溅上了不少。
李昱双眼圆睁,满怀不解错愕的看着这一幕。又是这样,根本就没见庄无道怎么动手,那东离寒就已被一股莫名的掌劲,直接当场打杀!
让人不自禁的怀疑,是不是早就有隐形人,潜伏在东离寒的身侧。
然而整个过程,李昱自始至终都看在眼中,若真有人潜伏,绝瞒不过他的眼睛。
“这是,劲发于外?不对,你修为还不到金丹境界,怎会这虚空传劲——”
忽然似想到了什么,李昱的瞳孔猛张:“这是隔山打牛!天下第二散修顾云航的成名秘术!传说中可劲传千里,隔山杀人,你是从哪学来的这门秘术?”
庄无道懒得搭理,信步行道了那聂仙铃的身前。后者也已张开了眼,那双宛如宝石般的眸子里,却既无死里逃生的欣喜,也无突遭大难后的惊悸惶然。
与庄无道对视着,眼神空洞,平静的可怕。
“我记得当初收下你时,曾经说过,若你聂仙铃有一日成了我的累赘,我定然会袖手旁观,这句话你可还记得?”
“铃儿记得!”聂仙铃的面色,依然平静无波,抬起头道:“老爷你说,若有一日,我成了你的累赘拖累,你绝不会为我费什么心思。而你若有什么危难,第一个牺牲的,便是我聂仙铃——”
“原来你还记得?”
庄无道语音悠悠,带着几分冷意:“今日你需记清楚了,我来此处,却不是为了救你,而是为了防患未然,免因你聂仙铃之事,最后牵累于我。若有可能,我定会坐视不理,绝不会顾你死活。”
“铃儿明白!”
说话时,聂仙铃却忽的嫣然一笑,眼神明媚。自家主人虽是这么说,然而实情真是如此么?
就在庄无道皱眉之时,聂仙铃又忽然郑重其事的屈膝深深一礼:“老爷你请等我片刻!”
说完之后,便拿起了东离寒那把银质长刀,转头向那凉亭走去。身姿轻盈,宛如是湖中走出的凌波仙子一般,走到了一位侍女打扮,已面无人色的女修身前。
“聂音,自我有记忆以来,待你都有如亲姐一般,自问从未有对不起你处。又为何负我?”
漠无感情的看了此女一眼,聂仙铃却根本未等到聂音回答,就已蓦然挥刀一斩,手起刀落,直接就将此女的头颅斩下。
血液飙洒,溅了聂仙铃的全身,将她一身白裙,都全数染红。聂仙铃全不理会,再次回过了头时,语音再次恢复了平静:“仙铃记住了,绝不敢忘,也再不会有下次!”
庄无道眸光微闪,而后也是郑重其事的微微颔首:“再莫要让我失望。”
李昱则是不可思议的,看着远处的血衣女孩。方才那一刹那,他竟感觉这少女身上,竟有着一股令他都感觉心惊胆骇的气势。
庄小湖也同样楞了一楞,总觉得此时的聂仙铃,与她印象的聂仙铃那个少女已经有了些不同。
之前的聂仙铃,外柔而内刚弱,看似弱不禁风,却有这男子也不曾有的坚韧与毅力。
而此时的庄小湖,却又能从聂仙铃的眼中,看到了无情与狠辣。
庄无道却不以为意,转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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