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床上翻身而起,庄无道穿戴好离房之时,就又想起了那‘云儿’的吩咐。
犹豫了片刻,庄无道还是略有些别扭的,将那口朽剑拿起,背在了身后。
当务之急,看来是先为这口‘轻云神剑’,寻一个合适点的剑鞘。
他对颜面倒不怎么在乎,然而一个大男子,背着一口破烂朽剑四处走,却也不想话。
把剑藏在鞘中,就没这个问题。
而就在推开房门之内,便赫然可见十余身影,正聚在这小院之内。大多都是二旬左右的青年,正是满含兴奋之色,在议论纷纷。
当庄无道房门推开,都齐齐停住,用崇敬惊喜的目光,一起注视了过来。
一个身入铁塔,黑黑壮壮的大汉,笑着走到近前,重重地拍了拍庄无道的肩膀。
“无道,你总算醒来了!昨日真他娘的干得好!”
第八章离尘学馆
“尸体都已经处理妥当了,十两银子买来的化骨尸水,保证任何人都寻不到。你在城西的那些邻居,也都已经连夜送出了城,应该无有什么遗漏!”
此时庄无道,正行走在城北的街道上。而在他的身旁,就是那位黑塔大汉。
这大汉小时候名叫秦狗子,成年之后改名秦锋,是他们这个小团伙的真正核心首领,也是智囊。
说来也是奇怪,庄无道的容貌秀美,少年时肖似女孩。然而却是一群人中,最擅搏战之人,冲锋陷阵的第一大将。
秦锋的长相,明明似个五大三粗的无脑汉子,却偏偏生有一颗七巧玲珑之心。将他们十数兄弟捏合在一起,行事狡诈机变,被人视为狐狸。就连一身所学,也是偏向小巧的功夫。
与二人的形象,完全反了过来。
而此时这秦锋,正一边说着,一边以怪异的目光,上下看着庄无道。似乎在庄无道身上,长着一朵花。
“十日时间大约不可能,却至少可压住三日。其实依我之见,干脆将这些矿奴全数灭口斩了,岂不更是省事轻松?”
庄无道没去理会,看着四周,越城城东,虽是大富大贵之人聚居之地,然而这城北处,才是一城真正精华所在。
这里有成千上万的小矿主与商人居住,越城最大的市场,也坐落在此。青楼林立,酒坊成群。
不止是城东那些大族子弟与家丁,喜欢到这城北来。便连那些年轻的矿奴,有钱的时候,也喜欢到这里来开开眼界。
青衣堂占据的这条玉浣街,虽是最偏僻的一条。然而每一日收入,也有近千两纹银。
庄无道他们开的酒楼赌馆与两条巷道,也在这条街上。而双方冲突的原因,就是青衣堂欲增份钱。谈不拢之后,就刀兵相向。
也是秦锋最近把帮派经营的太好,最近拉了还几个强力人物进来,才会召来青衣堂的警惕与打压。
此时走在玉浣街上,却见那些以往走路都用横八字的青衣堂帮众,大多都不见了踪影。
仅有的几个,也是惶惶不安。偶尔望向他二人的目光,都是忌惮中带着几分怀疑。
几日前如丧家之犬般的躲藏,此时却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也确实引人疑窦。
“这种缺德事情,你能做得出来?再说即便灭口了,怕也瞒不住多久。”
在底层厮混的人,对时局可能茫然不知,然而也最是敏感。
只需那史虎与刘鹤几人三五日不现身不出面,这些人就会知晓不妙,那时立时就是树倒猢狲散的结果。
“无道说的也是!”
那秦锋嘿然一笑,随即又神情肃然了起来:“还有吴小四,尸体已收敛好了。用最好的棺材,过几日就可下葬。”
庄无道眉头皱了起来,之前一想到这位曾经的兄弟,死在了自己拳下,他胸中就是郁结。
不过时隔一日,倒也没有了多少懊悔之情。
其实仔细想想,当时即便换做自己。若是处在生死之地,他一样会向吴小四痛下杀手,绝不会有丝毫留情。
昨日自己责怪那个名叫云儿的剑灵,其实是推卸责任,有些虚伪了。只是这十几年的交情,让他略有些不舒服,无法释怀而已。
“能否尽量联系上他妻儿?就按兄弟的规矩,给百两银子算是抚恤可好?”
“百两?抚恤?”
秦锋闻言冷哂:“银子都是我们兄弟拼死拼活的赚来,自己分都不够,凭什么给他?一个卖友求荣之人,我没将他在兄弟面前活剐了,就算他命好!他那妻儿,我管她们死活?”
说完之后,就与庄无道对视着,目光如刀,毫不退让。最终还是庄无道无奈,首先把视线移开。而秦锋则又随即一叹:“罢了,我也知你日后定要偷偷用自己的份钱补贴。谁不知道你庄无道心狠手辣,对自家兄弟却一向爱重?又见不得孤儿寡母。我会给她安排一份活计,日后可保衣食无忧便是。你可满意了?”
庄无道轻笑,正因秦锋为人义气,行事公正,又有着旁人没有的细心与变通。他才会认可这家伙,为众多兄弟的首领。
“如此甚好!感激不尽!”
“你我兄弟,说什么感激?不过我如今最是奇怪你那拳术,什么时候到了如此境界?我看过史虎的尸骸。全身骨骼同样寸寸震碎,他可不是史豹!你这家伙,明明还没到炼气境,加上那双手套也没可能办到。难道是十二式降龙击,都已至龙吟境界?不过也不可能,那可是正传的金甲玄罡体!”
“不是龙吟,而是龙吟虎啸——”
秦锋的面上,顿时呆滞。龙吟虎啸?这么说庄无道已龙虎合一,降龙伏虎第一重天,可与练气境修士抗衡的境界?
庄无道‘嘿嘿’的笑,这些家伙,其实在昨夜的时候,就已经把疑问摆在了脸上。能够忍到这时候再问,已是很沉得住气了。
“我若说我一直在隐藏实力,你信不信?”
“不信!你若是隐藏实力,一个月前那一战,也不会伤到差点连子孙根都废了。”
庄无道面红耳赤,略有些恼羞成怒。不过那一战,确实凶险,下腹被大刀斩开寸长的血口。不过与他的子孙根,可没什么关系。
轻哼了一声,以示不满,庄无道继续胡侃:“我最近得了一把剑,一旦人剑合一,有剑灵相助,寻常的练气境,都非我对手。”
“难道就是这把?”
秦锋的视线,落在了庄无道身后。知晓那是一口朽剑,新配了剑鞘,不过断掉半截的剑柄,依旧略显难看。
一声嗤笑,秦锋用看白痴的目光,望着庄无道。
“无道,我看你是看那些神怪志异看得太多了吧?还什么剑灵?少糊弄人!”
庄无道无奈,就知秦锋不会信,只好改口道:“我这几日在城外练武,忽然有了顿悟。昨日一战身如累卵,生死之际,不知怎的就忽然摸到了几分龙吟虎啸的真意。你要我今日再施展一次,绝施展不出来。”
“潜能爆发?顿悟么?这就不奇怪了,史虎这家伙,也真是命该如此。这运气也太差了些——”
秦锋失笑,神情间已是信了。随后就又骤然止步,立在了原地。
就在说话之间,二人已经行至一个偌大的宅院门前。光是外墙,就占据了整整三分之一的玉浣街。大门上,赫然挂着‘离尘学馆’这四字牌匾。
传说是由筑基境修士所书,字如铁画银钩,气势磅礴。
这是离尘宗管辖之下,八百学馆之一。即便是排名垫底,也依然是卖相不俗。至于内里如何,越城世人皆知。
秦锋非是离尘学馆弟子,只能到此止步。不过却随手将一大一小两个名贵锦囊,抛了过来。
庄无道只一入手,就知里面是一些丹瓶,还有银票之类,都是轻便之物。
“是昨日与几个兄弟从史虎他们几人的老巢里抄来之物。那些地契房契之类,也都已寻到。不过这四人,应当各自还有私藏,大约是再找不到了。”
秦锋说着,神情渐又凝然:“我这几日会尽量招兵买马,再聚拢些兄弟过来。这另一件事,就交给你了。你如今手中,已是我们全部家当。”
庄无道微微颔首,这大小两个锦囊。一个是给他的,一个应该是给另一人。
不过他却毫无推拒之意,随意挥了挥手,就步入了学馆的大门。
身后秦锋却忽又出声:“说来我们兄弟,也是该立个字号了。就名叫剑衣堂如何?我们这十几人,除了你我之外,大多都是用剑——”
庄无道懒得答话,直接步入了大门。他志不在此,才懒得理会什么帮派的名字,只需不是叫阿猫堂,阿狗堂就可。
离尘学馆占地极广,百年前建城之时。初代馆主仗着离尘宗之名,在城中心占据了足足六百亩地,足有七进院落,两个一百亩大小的演武场,规模很是宏伟。让城内所有学馆,都是黯然失色。
不过到了今日,因为无钱休整,大多院落都已经破败的不成模样,只维持表面的光鲜。
当庄无道入内,就见有两个人,正双手平举,在院门处站着马步。
望见他到来,都是眼神一亮,朝着他挤眉弄眼。
一个头戴方巾,气质颇似书生。另一个则身材矮小,精廋如猴。
这两人都是今早院中,等候他的那十几个兄弟之一。一个名叫林寒,喜好读书。善使剑法,别看文静,使的却是一门泼风剑,气势狂烈。一个名叫马原,身法是众人中首屈一指,也擅暗器,仅逊秦锋。
五十步外持飞刀打人,无有不中。
他们这十七个兄弟,各自都拜入不同的学馆习武。只林寒马原二人与他一样,都是离尘学馆的弟子,算是同门师兄弟。
方才他饿了要吃东西,要买剑鞘,要与秦锋议事,耽误了些许时间。
全不曾意料,他才刚回到学馆,就见自己这两个兄弟,被罚在学馆门前站着马步。
游目四望,立时就发现了那些门窗之后透出来的,几道别有用心的视线。
心中冷声一笑,庄无道径自行至到林寒马原二人的身前。
“都在这做什么?难道不知大操就要开始了?还不起来随我进去?”
第九章首席弟子
“自然知道!”
马原大大咧咧的站起了身:“不过方才有个家伙拿着鸡毛当令箭,罚我们在这站马步桩,要四个时辰呢!我不敢违令。这大操就只好耽误了——”
林寒也随手拍了拍衣袍,同样笑着收起了马步:“是庄同那家伙,他对你一向恨入骨髓,我们二人算是被你连累了,倒了血霉。难得有机会发难,他又怎会错过?”
他口中的庄同虽也姓庄,却与庄无道没半分关系。二人一个是身怀万贯的巨贾之子,一个是自小混迹市井的混混。
一定要说有关联,就只有学馆的同门之谊。庄无道是学馆中的首席弟子,而庄同则忝居次席。也是二人结怨的缘由。
庄无道闻言是哭笑不得:“那你们就真答应了?”
“不答应又能如何?被他揍一顿多不划算?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二人都不是他对手,就只有暂时服软,等师兄你来了再说。”
马原的脸皮厚如城墙,一脸的沉痛:“本就是理亏,即便被他通揍一顿,都没理由诉苦去,只好先忍辱负重!”
庄无道摇了摇头,一阵无语。大约明白是怎么回事,这两个家伙,刚好是练血境的巅峰,也的确不是那庄同对手。
却也不能说他两人的骨头太软,争夺地盘,与人拼命的时候。马原与林寒二人,都一向是不落人后的。可就是一向不在乎自己的形象脸面。
庄同身为次席弟子,学馆的二师兄,实力也到了练髓境,精修腿法,实力未必如何了得,却因其父的缘故,在学馆中笼络了一大票的狗腿。
这两个家伙,一向机灵,岂会给庄同动手的机会?倒是自己,这次怕是略有些麻烦。
果然仅仅片刻,那第二进院门中就走出了一人。十六岁的年纪,与庄无道同岁。五官俊朗,唇红齿白。身上虽是穿着一身再普通不过的武馆服饰,然而气质出众,旁人只一望,就知这位是贵介公子。
现身后庄同就挡在那大门前,朝着庄无道冷笑。
“无道师兄,这样似乎有些不妥吧?既然已拜入离尘学馆,那就是离尘记名弟子,需得遵守离尘宗门规戒律。这二人无故旷了四日大操,即便当值之日也不来应卯,师弟我只罚他们站四个时辰的马步,可曾有错?师兄身为我离尘学馆首席弟子,不以身作则也就罢了,岂可徇私包庇?若人人都学他二人,我们离尘学馆,日后还怎么约束弟子?”
庄无道扬了杨眉,庄同这些话说的大义凛然,条理分明,真是让他驳无可驳。
四日前他与众人联手,一起伏杀了史豹。为避史虎报复,都散在城内外各自躲藏。马原林寒此时也与他一样,足有四天没来学馆应卯了。
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这离尘学馆的风气早就乱套了,学馆弟子也多是行事散漫。他与马原林寒三人,还算是好的。是真心学本事,所以几乎每日必至。
然而今日,看这庄同的模样,分明是要抓住这一条发难,穷追猛打,不欲善了。
也就在庄同话落的同时,三个同样穿着学馆弟子服饰的青年,从门后走出。神情阴冷,立在了庄同身后,隐隐为其后盾。
也都是练髓境界,数量足足占了学馆练髓境弟子的四分之一。
不过若换在前几日,庄无道或者还会有些顾忌,此时却已全不放在心上。
“是谁说的无故不至?他们两个最近有病在身,所以四日之前,就已向我请了假。我是学馆首席,不知可有此权?”
那庄同似是早知庄无道会这么说,一声冷笑,眼中不知似否因太过生气之故,略有些发红。看这马原林寒二人面色红润,中气十足,那里像是有病的样子?
这庄无道要为马原林寒开脱,甚至都不愿费神想一个合适的理由,对他庄同,简直是蔑视到极致了。
“很好!就算如师兄之言,这两人事先因病请了假。那么师兄自己了?又为何连续四天不见踪影?”
庄无道一边往内院走着,一边打了个呵欠,以示无聊:“自然是闭关修习拳法,三年大试之期将至。庄同师弟难道就毫不在意?师兄我可是紧张的不得了,不敢有一日怠懈。最近感觉自己拳法有所突破,所以特意闭关,修行了一阵。你可还有什么疑问?”
其实应该说正因三年大试之期将至,才会有今日这么一出。
三月之后,就是离尘宗八百学馆大试之日,从南方各城设立的学馆中,选拔弟子。若被选中,就可直入宗派内门,成为真正的离尘宗弟子,被世人称为‘登仙门’。
别看这离尘学馆,在越城百三十个学馆中,排名不佳,破落不堪。却不意味着离尘宗也不怎么样,恰恰相反,离尘宗乃是雄霸天一诸国东南,一万三千年的大派,是天下大宗之一,声势煊赫。
门中光是金丹修士,据说就有七位之巨,东南列国,都需俯首称臣。
若能拜入此宗门下,无异是披了一层虎皮,不但前途无量,无论到何处也都可横着走路。庄无道想成为人上之人,这是最佳的途径。
这也是他最在意的大机缘,昨日不愿意为那大摔碑手与形意六合几门外功浪费时间,就是因此之故。仅仅只是练髓巅峰,还略有些不够,至少要踏入练气境,成为真正修士,才有几分可能。
大试之后,除了学馆的馆主,视各处学馆的排名,有一到三个推荐名额,学馆中二十岁以下,实力最强的一到七人,只需大试时的名次还过的去,也同样可直入内门。
而身为一个学馆首习弟子,据说还会有加分。甚至在进入内门十年之后,还有成为真传弟子的资格。
这庄同对于首席弟子的身份,本来是势在必得。然而这两年以来,都被他死死压着,只能屈居次席。
于是这几年下来,二人就成了死敌。
庄同家境豪富,有足够的丹药支持,然而总是奈何不得庄无道。这家伙也不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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