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诸多离尘弟子,也已察觉到了龙檀的异常。初时不明其意,可随即就已纷纷注意到那七叶曼陀罗花的变化,亦是神情大变。
“碎了,那茎叶已经碎了——”
“不止如此,花茎花根,都已破碎。”
“那花中佛国,居然已经破了——”
“这就碎了?”
“怎么会?”
“无法仙君他,方才真的出手过么?”
“怎的这般容易,莫非是这龙檀放水不成?”
“胡说,如今是佛道之争,又事涉先天灵宝,此人怎可能不出全力?”
可见那曼陀罗花的枝叶,已现出了一丝丝的裂痕。按理该直接粉碎才是,全因龙檀的法力强行捏合,才未曾碎散开来。
有神念敏锐之人,更可发觉那曼陀罗花中的世界,此刻也是支离破碎中,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分割成了无数细碎的虚空碎片。
一时之时,这校场内外,无数的惊呼四起,其中夹杂着欢呼喝彩之声。一些人甚至已心情振奋,霍然起身。
不过在此时,更多的离尘弟子,仍是强行按捺压制着喜意。
毕竟此时,那朵曼陀罗花仍在苦苦支撑,枝叶也仍未掉落。
第一五三三章不过如此
当初龙檀的约定,是必须掉落一叶才可。此时那花中佛国,虽是濒临碎灭的边缘,可毕竟那些茎叶,依然还在花茎之上,并未跌落。
不过庄无道望了一眼后,却是哂笑一笑,微微摇头:“和尚既已败了,又何需苦苦强撑?明知无济于事,又何需逞强为之?这是不肯服输?我赌和尚你,撑不过三息。”
话音中隐含真元,语声平静无波,可听在龙檀的耳中,却一字字似如雷霆,直撼心神。
果然仅仅只三个呼吸之后,那七叶曼陀罗花终于支撑不住,整个炸裂开来,散成一片片的细碎粉末。
过程之中,对面的‘无法仙君’自始至终都未出半点法力。可龙檀依然维持不住,完全无法阻止那七叶曼陀罗花的崩灭之势。
花已灭散,龙檀的眼神,不禁更显阴沉难看,直视着对面的‘无法’仙君。
这个人,他居然是使他自始至终都摸不到根底,也不知对方,是如何将他的花中佛国破解!
只知那术法,应该是命运因果之法有关,可到底是从何处下手的,他一时之间仍未能悟明——
此人的法力,应该确是在他龙檀之上。可同为太上境,怎么可能就高出他如此之多!
不都在说离尘宗,已经后继无人?到底是何时冒出的这么一位人物?
莫非是上代玄字辈的太上境,冒充晚辈?
心中这么想着,龙檀却知不可能。他有秘法在身,能够辨知眼前此人,在时序长河中的存在,最多不超过万载岁月。
且如对方真是出身四劫时代,那么早该证就大罗境了才对。
“看来是道友输了!”
庄无道嘿的一声,直接就探手一摄,就将龙檀身旁的那枚‘周天一气阴阳紫葫’取到了手中。
此物才一入手,就感觉元子午的心灵神念一阵剧烈波动。哑然失笑,庄无道暂未理会,径自将这紫葫收入到了袖中。
一件先天极品灵宝的气胚,只这份收获,就不亚于洛轻云遗留下的任意一座别府宝库。可惜的是,此物要蕴养成器,还需数万年的时光,大约也是佛门将此物拿来做赌注的因由。
而随即庄无道,就见对面龙檀的脸上,满含着不甘,不解与疑惑。
这也在他意料之中,庄无道又信手一挥。轻云剑立时穿出,浮于身前。
“我知和尚你不甚服气,不知你那七叶曼陀罗花,到底为何而碎,所以心中不甘可对?”
见对面闭口不答,显然是有默认之意,庄无道的唇角,又讥诮的挑起:“那么本座,便再给你一次机会如何?只需今日和尚你能将我这剑,抬动半分,那么这‘周天一气阴阳紫葫’还你无妨!”
此言道出时,无幽无极等人,就又一阵愣神,眼现怪异之色。他们虽不知这位‘无法’仙君,到底是如何胜的。
可这龙檀的法力之强,他们却都是亲身领教过。此事既已碎了那七叶曼陀罗,那便该见好就收才是?
缘何又多此一举,给对方再一次挽回败局的机会?
不过无法既已出此言,他们也不好出言阻止,只能静静看着。
随即就见那口剑,就这么轻飘飘悬浮的半空,看不到任何的异常,也未加持任何的法门。似乎只需轻轻一抬,就可令这剑动摇。这使二人,不禁都又眼现忧容。
此时也不止是无幽无极二人,是如此想的。其余离尘修士,亦是惊疑不定。
这无法仙君,是否太托大了?
哪怕这‘无法’的法力再高再强,他们都绝不信龙檀,那南无大乘佛,以同阶的境界法力,都无法抬动这剑分毫。
“道友当真是气魄惊人——”
那龙檀负手而立,僧袍飘拂,身姿出尘。再定定的看了庄无道一眼之后,就又面现微笑。
“看来小僧如不敢应,倒要被你这离尘上下小瞧了。”
说话之后,龙檀就已迈布至那剑前。不欲给对方反悔的机会,龙檀信手就往剑身之上一抬。
也不管这剑,到底有什么样的玄虚,那龙檀一出手,就是倾尽了全力。
然而当法力抬升之后,龙檀却觉超越他此身三倍之力,忽然倒卷冲下。
使他身躯宛如被重锤轰击一般——这本还在他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可紧随其后,又有无数的细微剑气急冲灌入了进来。
以龙檀七阶的不坏金身,体内无量的佛力,竟然也难以抵御。被那一丝丝气息苍茫浩大无边的剑劲冲击入体,四处肆掠冲击。
只稍一接触,龙檀就已知不妙。那剑身之内,分明是有阴阳五行之力自成循环,可以将承受的外力反弹冲击。
若只如此,他还可慢慢破解化去,可这些剑气,却分明是由一门极其高明的鸿蒙神通转化而来,且品阶要远远凌驾于他的花中佛国之上!
此人不显山不漏水的施展出来,使包括他龙檀在内的所有人,都全无所觉!
分明是已控法入微,将这门鸿蒙剑道御控自如,造诣接近于巅峰极致!
龙檀脚下的汉白玉石板,已经不堪承受。离尘花费极大代价,以六阶仙石制成的校场,此时居然已现出了蜘蛛网般的裂痕,且在不断的向四周扩散着。
此时在场所有人,都已察觉到不对。只见那口青色灵剑,非但未被抬动分毫,反而龙檀的脸上,溢出了斗大的汗水。
那五官七窍,赫然都有一丝丝的血水溢出。使龙檀的面容扭曲,原本是清秀飘逸的气质,此刻却显出狰狞之态。似强撑着,才未在那无法仙君的面前跪倒。
“看来和尚你,也不过如此。”
庄无道漠然看着龙檀,目现重瞳,眼神清澈的可怕,竟毫无任何的感情杂质:“区区障眼法岂能掩人耳目,真当别人看不出你的根本功法?”
这是,十八重天的重明观世瞳?不对,不可能是十八重,顶多是十七,此子居然已将这秘术,修至如此境界?
龙檀的心灵一颤,不过随即又恢复了镇定。他的根本之法,确非万佛舍身大法。
却不信这区区太上,十七重天境的重明观世瞳,能够看得出究竟。
别说是十七重天,便是最顶尖的十八重天重明观世瞳,也不可能查知他的功体究竟!这是在两位佛祖面前,已经验证过的事情,绝不会有例外。
否则他龙檀,如何敢出现在离尘宗,出现在那绝尘子的面前。
可就在下一瞬,龙檀就见对面庄无道,缓缓道出了二字。并未有任何声息传出,只是响彻在他的耳旁,却使他元神顿时一阵巨震,惊涛骇浪狂涌而起。
心灵巨震之下,一身法力近乎散涣。龙檀终力不能支,在那剑压冲击之下,整个人蓦然被冲飞出数十余丈。
总算他醒觉的极快,全力化解,稳住了身躯。双足在地面划出了两条百丈余长的深痕,而后在一百六十丈外面前立定。未被这磅礴剑力一举击飞到场外,也没让那些苍茫浩大的剑气,将他体内的五脏六腑,气血脉络绞成粉碎。
不过龙檀的口中,依然是面色苍白如纸,口中立时一口鲜血吐出夹含着内脏碎片。而后又立时抬头,目露怨毒之色,如刀锋般的直视庄无道。
方才这人,竟已是出手重创了他的本源!可以感应到,他这一身伤势,在这四十九万年之内,都难彻底恢复!
必是为大罗之争!‘无法’仙君这一剑,已是断绝了他争夺大罗的资格!
远处的无天看着,不禁是眼现笑意。
那无冥师兄说的不错,真要惹动无法师兄出手,这位南无大乘佛付出的代价,可就远不止是一枚周天一气阴阳紫葫那么简单。
大罗之争将近,这位正好是出现在了无法师兄的面前。以师兄的性情,岂会错过这最好的下手时机?
可惜那位师兄的劝告,并未被这和尚放在心上,听而不闻。
而此时整个校场之内,则是一片寂静如死。同样是因震撼,之前却是因那以一己之力,几乎横扫了整个离尘的龙檀,而这一次,却是震撼于那南无大乘佛,在无法仙君的面前,竟然是如此的虚弱无力。
良久之后,人群中才有些许声息。
“难以置信,记得无地之前败于此人之手,前后都不超过半刻?”
“便是无幽无冥二人,也未曾使这南无大乘佛,尽过全力——”
无幽无冥等人,无疑是门内三代中的佼佼者,可这样的人物。在南无大乘佛面前,就如大人面前耍刀弄剑的小孩。
那么这能一击使龙檀吐血抛飞的无法仙君,到底能有多强?
“一剑不动,就可挫败龙檀。我离尘宗内,居然还有如此超卓人物?”
“谁敢说我离尘三代无人?”
“怪不得,无天师姐会以他为道侣。换成是我,也看不上那什么无地。”
“我只好奇,无法师兄法力如此强绝,却为何会至今都是默默无闻,半点都不显形迹?”
“当是师长吩咐?你当别人都如我等一般,修行小有所成,就恨不得天下皆知?”
“是长辈令他韬光养晦,也未可知。”
“如此说来,无法师兄七次缺席九脉法会,绝非是为避战,而是不屑与我等相争。”
“除了不屑,难道还有其他可能?”
“幸有无法仙君,否则我离尘今日,岂非是颜面丢尽?”
“不是说我离尘小祖庭之称名不副实么?这次我倒要看看那位南无大乘佛,会是怎么说?这龙檀乃如今号称是佛门元始之下第一人,结果却连无法师兄的一剑都接不住,当真是笑话!可笑可笑——”
“无法师兄他,当是我离尘这一劫的道种吧?”
“应当是不假,除了这一位,整个离尘上下,无人能让我服气了。”
这些人议论之时,却都是不约而同,压低了声线,生恐惊扰了校场中的气氛。
而此时那无地更是一双手紧紧攥紧着,牙缝里已经渗出了血丝!
眼前这个无法,哪里是什么任人可欺的元仙境?而是法力已超越了他不知多少的超越存在!
忽然之间,无地明白了十年前的无理,为何是那等态度?只怕那时,无理就已知这无法的究竟。那时匆匆赶至,并非是为无法解困,而是担忧他,触怒强敌?
也终于明白,一直以来这无法,为何自始至终,都对他与无理轻蔑视之。
那确实是不屑,不屑与蝼蚁计较!
第一五三四章心狠手辣
校场中央,庄无道似笑非笑,看着那南无大乘佛,唇角旁含蕴莫名冷意。
“和尚莫非还敢与我庄某相争?废了你的舍利,可觉不甘?”
前一句问的正是未来大罗之争,这龙檀是否要与他为敌?后一句,则是问他暂废了这龙檀的根本舍利,此人可有不甘报复之意?
龙檀的面色一息数变,最后却是涨红着礼,双手合十,稽首为礼:“龙檀不敢!”
根本被人堪破,甚至一身性命都已捏于此人之手,哪怕他再怎么给怒恨愤怨,此时也只能忍耐。
之前这位在他耳旁吐出的两字,他是万万不敢让人得知。
“如此就好!”
庄无道满意的微微颔首,接着又道:“你可还要再试?仍如前言,能抬动我这剑分毫,那枚周天一气阴阳紫葫,我可还你。”
龙檀只觉口里满是苦涩之意,此时他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再试那口飞剑?结果无非是再被此人再重创一次。且如今的他,也无再战之意。
然而之前,他龙檀就是如此这般,羞辱着整个离尘宗,将离尘上下弟子视为无物。此时败北,被对面一个个的耳光扇回来,自也是应有之义。
也只能强行忍耐着,微一摇头:“无需再试,小佛已败,心服口服。”
这倒是实言,他无论是在哪一方面,都逊色于这‘无法仙君’不少。哪怕对面不掌握着他的把柄,也无丝毫胜算。
不过下一刻,却又听庄无道笑言:“之前辨难,我这里也有些疑问,想问道友。我玄门求道,是为超脱,你佛门追求本际,又是为何?”
龙檀蹙眉,感觉很不好受。此人语含玄音,以同样的手段,施加于此身,加上体内伤势,使他更难清晰思考。
可哪怕明知对方,是抱着彻底翻盘的目的,此时却不能不答。
在细思之后,龙檀甚至反觉欣喜,这或是他今日,挽回颜面的唯一希望:“我佛门求本际,自是为彼岸,是为圆满。”
“原来如此,那么这彼岸,圆满,是否能凌驾于本际之上?”
龙檀不假思索:“不能,一切世间,从其本际。彼岸,圆满,皆同一际,住此际中。”
所谓的彼岸,圆满,亦在这一际之中。只有见证了本纪,坚守着本纪,方能达彼岸,达圆满,甚至更超越其上。
“那么本际至高至上至大至尊可对?”
“然也!”
所谓本际,乃指根本究竟之边际,绝对平等之理体,又称真际、真如、实际。
庄无道到此处时,却忽然一笑:“那么本际从何而来?”
龙檀默然不答,已经敏锐的洞察了这位无法仙君的用意。他意念海内,已经在全力思索着应对之策。可此时却被对方吐出的玄音,搅成了一团浆糊,根本就无法顺畅的思考。哪怕明知对方的图谋,也无可奈何。
龙檀不言,庄无道却是代他回答:“法天,法地,法自然,道友以为然否?”
龙檀仍无言语,而此时整个校场内外,所有玄门修士,都是面透笑意。已知此时的南无大乘佛,无论怎么回答,都是不妥。
而庄无道也果未令人失望,紧接着又再问一句:“那么你佛门本际,可大过这天,大过这地,大过自然?”
龙檀的唇角处,已经溢出了一丝血痕。这句话,他应当是能回答的,这确是至理,却不是无法以诡辩避之,可此刻他偏偏是想不起来。
庄无道最后又一摇头:“道友怕是误会了我玄门精义,我玄门之道,包罗万象,这天,地,自然,一切,彼岸,超脱,皆为道。而我等修士,要追求大道,也自当从取自道中万象。”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这是玄门的修行精义,更脚踏实地。
龙檀一声轻哼,已无言以对,已知此时无论他做什么,都难挽回。
“道友可还有言语要说。”
等了足足一刻,对面都是一阵沉寂,庄无道就再懒得与此人纠缠,一个拂袖,将轻云剑收回到了袖中,而后唇角旁的嘲讽之意更浓:“既是如此,那么今日可算是胜负已分。你龙檀已求得一败,留此何益?”
龙檀胸中已郁怒到快要吐血,先是深深望了一眼那上空的碧天岛,而后一声叹息。
“龙檀告辞!然而请无法施主谨记,今日之败,龙檀日后定有讨还之日。”
说完之后,此人就已拂袖离去。可这位虽是勉力支撑着,腰背挺得笔直。可只要是稍有见识之人,就可察觉到这位,其实一身气元法力,已然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