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禽潮也不知何时才能解决,也就意味着这段时间内,这附近都不会有金丹与筑基修士经过。
一旦遇到了什么凶险,被大群的妖兽围住,那就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想要求救也不可得。
还有那穆萱莘薇——
庄无道微一皱眉,身影却依然还是往东南方向滑空遁去。
无数妖禽群聚离尘诸山之外,对他而言,或者也是个探查火梧树林的绝佳机会。
……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离尘本山山下的大校场前。数十万离尘弟子汇聚此间,气氛依然热闹喧嚣。
校场中三百个擂台,数百位离尘弟子,在捉对厮杀。擂台之下,则是喝彩声阵阵,欢呼之声如雷。哪怕上空的‘南明都天神雷烈火旗门阵’已彻底展开,也丝毫都不受影响。
不过在这众多弟子中,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兴高采烈。
在靠近东南的一侧,一块刻着‘宣灵山’三个纂字的石碑之后,整整万余宣灵山弟子或站或坐,气氛却都是沉闷压抑到了极致。
几乎所有人都是铁青着脸,目露出愤慨之色。
吴焕坐在一群师兄弟之间,神情颓废,一言不发,只是大口大口的喝着酒。
胸前还绑着厚厚的绷带,里面不断渗出血迹。而在他身侧,几个穿着真传袍服的弟子,也是差不多的神情。
或是咬着牙,目露愤恨之色。或是死死的握着拳头,眼神却更显黯淡。
“好得很,今年是专只针对我们宣灵山一家?”
“这明翠峰,当真是该死!不过我宣灵山一脉,与明翠峰一向都是死敌。皇极峰与明翠峰联手也就罢了,绝尘峰首鼠两端,又从明翠峰手里捞到李昱这个弟子。有这样的好处,与我们宣灵山做对也不奇怪。可他们岐阳峰,又为何也要趟这趟浑水?”
“当真是奇耻大辱!华英师叔他若是还在,岂容他们如此欺辱?”
“今年真人他不是还收了个门人么?怎么就不见了踪影?如此怯懦之辈,也配为我离尘秘传?”
“慎言!真人收下那庄无道,定是有其用意,岂是你等能妄加诽谤揣测?”
“话虽如此,不过我也真位那位古师弟抱屈,如此天资,如此心性,哪一样不比那个庄无道强上百倍?却只能为六师叔弟子,二十年之后才能有秘传资格。”
吴焕听着自己身侧这些师兄弟的言语,只觉胸中积郁的愤懑不平之气,是愈发的浓郁,似乎要爆炸开来一般,撑得肺腑生疼。
却偏无处宣泄,吴焕只能大口的喝酒,以期能消弭自己的怒念戾气。酒能消愁,亦可让人心智麻木恍惚。
或者彻底醉了之后,就不会在意那屈辱,在意那刻入骨髓的荣辱之念,还有背弃——
他心里说着不要去在意,然而当听到身旁有人说到‘岐阳峰’三字时,却仍忍不住往那校场中央,上方的石台处看了一眼。
当望见其中一个身影之后,吴焕的双手又不禁紧紧一握,把手中的酒壶,捏成了粉碎!
“说到庄无道,那夜小妍说他的医道平庸,徒具虚名,到底是真是假?”
“这个倒是不怎么清楚,不过我知前些时日吴师兄,确实曾陪她与宇文元洲去过半月楼。”
“那么就是真的?宇文元洲如今,可是好端端的活着。生龙活虎,没半分异样。一个月来,连挑十八人,其中倒有十六人,是我们宣灵山一脉弟子!我倒是宁愿庄师叔他错诊了,让他魔毒一辈子都除不去才好。”
“小师叔的医术,是真人他亲口称赞过,应该不会太差。然而师叔他毕竟才这个年纪,魔毒上的造诣稍稍差些,也不出奇?”
“够了!”
吴焕已换了过一个酒壶,一声冷哼道:“诸位与其在这里议论旁人的是非,倒不如仔细想想看,要如何为我宣灵山一脉挽回颜面!”
他在这诸多练气境弟子中,颇有威信。此言一出,就使周围的议论声为之一寂。
良久之后,才有人苦笑着出言:“还能有何法可想?这些天里,对手不是实力高我等一筹,就是功法上被克制。你们几个撑场面的真传,都或多或少的有伤在身,我们这些人,就更是无可奈何。”
吴焕也为之哑然,大比山试的规矩虽与道试相同,都是擂台挑战制。然而在被其余诸峰诸脉联合针对之后,宣灵山弟子只要是敢于向上冲击排名,就必定会被诸峰弟子联手打压。往往才胜一两场之后,就会有对手提出挑战。
或是实力真的高出一线,或是功法上克制,又或是另有手段。
不到半个月时间,宣灵山一脉的出众人物,就基本折戟沉沙。他吴焕也只能在这里饮酒消愁。
“所以才要想办法!大比最后几日,就是我们最后的机会。我就不信了,他们的那些真传,能够压到那时还不往上争夺排名!”
吴焕的话音,忽的夏然而止,他的目光,已被那中央高台上的情形吸引。
只见此刻在那居中而坐的掌教真人身旁,多出了一个他极其熟悉的身影。远远望去,只见那人的面色苍白,眼中竟满含着平时不曾有过的焦灼之意。
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的师尊云灵月,几十年里,何曾如此失态过?
……
“这么说来,夜师兄是一定不肯救援了?”
掌教御座之旁,云灵月的声音异常的干涩生硬,甚至连自己都觉有些陌生。
“离尘本山,如今不可能抽不出人手。还是你夜君权,已经不把我宣灵山,视为离尘一脉?”
“云师弟你言重了!”
离尘宗现任掌教夜君权今年已二百六十七岁,面貌却依然如同少年,面泛红光,正一声苦笑道:“你我皆知,此时宣灵山哪怕没有节法真人坐镇,也依然是万无一失!只需有两三位金丹主持,天南林海内的妖修,就休想破开南明都天神雷烈火旗门阵,也伤不了宣灵山一草一木。云师弟说我把我宣灵山,视为离尘一脉,这从何谈起?难道定要小题大做,师弟才觉满意?”
云灵月咬了咬牙,语气放软了几分:“不是宣灵山,是我们宣灵山一脉有几十个不成器的弟子,此刻可能还在林海之内闯荡。我担心他们这次,怕是凶多吉少。”
“是这样?”
夜君权做出了然状,而后微微摇头:“我记得大比之前,就已告知全宗上下。山试之期,巡山堂需专注于内查,暂时无力外顾。所有弟子都不得深入林海,否则生死自负,宗门概不负责。这则告喻,我曾连发三次。怎么宣灵山还有弟子,将宗门律令视若罔闻?”
第一七三章刀镰铁蜈
“师兄这莫非是在质问我宣灵山?”
云灵月一声冷笑:“这条宗门禁令,二山七脉哪一峰真正当回事?记得六十六年前那次大比时,是谁因弟子被困在天南林海,连夜来寻我宣灵山求救?师兄这是准备翻脸不认人?”
夜君权面皮顿时扯了扯,六十六年前,记得是有这么那一次。然而那个时候,可没有什么妖修来攻打。
思忖片刻,夜君权却依然是一声叹息:“云师弟,不是我夜君权不肯帮,而是实在无能为力!眼下更重要的还是山试大比,诸宗诸派这么多人都在观礼。筑基境的排位之争,也离不开金丹主持,哪里还能抽得开人手?”
说到此处时,夜君权又顿了顿,踌躇道:“这样如何?我身为掌教,此事不好妄下决断。不过你们宣灵山一脉,却可便宜行事,先行赶回。二山七峰中若有好友愿意相助,我也可准他们离去。这里虽也缺人手,不过师兄我会试着勉力调度。”
云灵月的面色,更显阴沉。夜君权言中似无一句推托,然而却满含着推拒之意。
只是金丹能有什么用?无有两三位元神联手,击退宣灵山外的那四位四阶大妖。即便他们这些金丹返回,也不敢轻易出阵寻人。
“既然如此,那我不敢再有劳!”
说完这句,云灵月便直接一拂袖,转身离去。话不投机半句多,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倒不如另寻办法。
“忘恩负义之辈,我云灵月领教了。只望你们岐阳峰日后,莫要再有需求到我们宣灵山一脉之时!”
夜君权顿时皱紧了眉,双拳紧紧的握着,青筋暴起。良久之后,才又长声一叹。
他旁边立着的夜小妍,却是忍不住一声冷哼:“这是什么态度?哪里像是在求援?我们岐阳峰即便日后有事要求到别人,也轮不到他们宣灵山!”
“师妹住口!”
宇文元洲也一直就在旁静听,此时面上略含忧色的转过了身:“师叔似乎心有愧意?那位云师叔,看来是真的生恼了。”
这些年来节法真人一直闭关不理事,其大弟子又常年外出未归。云灵月身为节法二弟子,为人行事又一向令人信服,已经是宣灵山实际上的主事人。
“生恼了我也无法,总不可能真就答应下来。”
夜君权说完,又语音悠悠道:“我又怎可能不心中生愧?确实是我岐阳峰一脉,欠了他们宣灵山的。被骂一句忘恩负义,也是理所当然。今日我夜君权之举,甚至可说是恩将仇报了。”
宇文元洲几次欲言又止,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师叔,我知离尘宗内一家独大并非好事。也知明翠皇极诸峰,对宣灵山已积存太多怨气。然而我岐阳峰一脉,却实无必要介入其中。得罪了云师叔,对我岐阳峰而言,又能有多少好处?反而平白坏了名声。”
“是没好处!然而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夜君权笑了笑,又看向台下右侧,那近万宣灵山近万弟子一眼:“你可是感觉,对不起自己那位朋友?”
宇文元洲默然不语,一个月内,他已亲手将十六名宣灵山弟子击落擂台。
“然而你以为,以那幻阳老儿的为人,会那么容易就答应下来。心甘情愿为你耗费整整四年修为,施展那五鼎换日易髓大法?”
说到此处时,夜君权眼里已全是阴冷之色:“所谓缺少灵药,拖延三月。无非是逼我岐阳峰一脉站队而已!”
“怎么可能?”
夜小妍一声惊呼,满脸的不可思议。实在无法想象,那位始终待他们和蔼可亲的幻阳子师叔,暗地里竟还有着这样龌蹉阴暗的心思。
“如何不可能?如今的离尘宗,全宗上下加上灵华英在内,总共只有六位超品灵根。也只有超品,才有十足的把握冲击元神。元洲他就是其中之一,也是我们岐阳峰唯一一人。此时任何人以元洲他的性命来要挟,我们岐阳峰上下都不能不从,实在冒不起这个风险。”
夜君权整个人似乎是老了十岁一般,神情疲惫:“所以元洲你也无需感觉对不住,是不得不如此。即便真有愧疚,那也需强忍着。除非我岐阳峰,也有似宣灵山那么多的金丹。”
宇文元洲目露不虞之色,却还是强行忍住,不再言语。然后就听夜君权,又小声在唱道:“我看他鲜花着锦,又凋落了:看他烈火烹油,快要燃灭——”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么?
宇文元洲更是恻然,接着便皱起了眉,忍不住抓了抓自己的胸前。
也不知是否错觉,他总觉自己的胸膛内,似乎正在发痒。痒入骨髓,自己的意识也有些昏沉。
然而当他灵觉内视时,却偏又全无异状。
……
两日之后,庄无道继续以磁遁,继续在密林之中穿行。不过此时情形,却颇是不堪。
身后一只八九十余丈长的蜈蚣,正发了狂般的疾奔。那庞大的身躯,在这片密林中却如履平地。整整一百对足节,以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在那些巨树间蜿蜒攀爬。
一阶的妖兽,天地法相在一丈以上,十丈之内。二阶的妖兽,法相则通常不超出百丈。而二阶初期,通常都是二三十丈的法身。
不过唯有蛇虫之属例外,展出的天地法相,往往能超出这限制。
而此时庄无道的身后,就是一头货真价实的二阶初期的妖虫——刀镰铁甲蜈。
自从一人一虫遭遇之后,这只蜈蚣已经追了他已经有六千里地。一追一逃,整整持续了半日时间。
不过那刀镰铁甲蜈的遁速,到底是慢了一线。哪怕将其本命‘百足’神通施展了出来,也依然被庄无道越甩越远。
“剑主为何不战?这只刀镰铁甲蜈,并无什么特殊异能,毒素也仅只是中下,只有前臂刀镰可惧。勉力为之,剑主有胜出希望。”
“不是不战,而是无此必要!二阶的百足神通,顶多还能再使用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看它怎么追我?”
庄无道一边飞速的穿梭,闪避着前方的树木,一边抗拒着身后,从轻云剑上涌来的热流。
他不是看不出来,这只刀镰铁甲蜈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其全身坚不可摧的铁甲,还有那对刀镰。
然而这些刀镰铁甲蜈可仗峙横行于林内的,在他面前却是无一可取之处。
速度远不及他,哪怕施展出本名‘百足’神通,也仅仅与他相当。那对刀镰,能不能碰到他影子都是疑问。而至于那铁甲,却未必能挡得住他如今的‘拔剑术’。
至于毒素,则根本就无法渗透入磁元罡气。
庄无道之所以宁愿狼狈远遁而走,不愿回头与之一战,却是因那些跟随在后的一大群蜈子蜈孙,其中不乏一阶巅峰的存在。
他的‘拔剑术’若不能一击必杀,被这只二阶刀镰铁甲蜈缠住,那就是被围攻之局。
实力再强,也架不住对手太多。更何况这只二阶刀镰铁甲蜈的战力,对他而言,战力可一点都不弱。
“剑主若担忧失手,可由云儿代劳的。分明有二品神通可以克敌制胜,这岂非是怯战?”
“说了无此必要!”
庄无道说话之时,已悄无声息的取出了那枚阳火雷瓶。四团黄光,悄无声息的就陆续坠入到了下方枯叶之中,深深埋藏。人则继续浮空滑行,轻灵迅捷。
后方的刀镰铁甲蜈则浑然不觉,依然在飞速追击。不过就在它那庞大的身躯,在那厚厚的枯叶之上游过之时。下方处却突的一声震晃,四枚‘磁火阳雷’同时爆发。巨大的气浪,将刀镰铁甲蜈的半边身躯,都强行掀起。
而此时庄无道的身影,却是忽悠转身。四肢上下都闪动丝丝雷光,带着整整一串的残影,到了刀镰铁甲蜈暴露的胸腹之前。
“拔剑术!”
亮银色的光华乍闪,弧形的气芒,瞬间扫荡了整整三百丈方圆。三百丈之内,所有高过这道剑弧的树木,都纷纷折段倾倒,那切口平齐的不可思议。
那刀镰铁甲蜈的身躯也同样如此,整个头颅,都被庄无道削段了下来。
然而就在庄无道以为,自己接下来可以用磁元灵盾汲取精血兽魂,收取刀镰铁甲蜈晶核时。
这只刀镰铁甲蜈的身躯,却又骤然移动。不过却再未攻击,而是疯狂的往远处爬行,飞速的逃窜着。只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剑主你太大意了,百足不僵,又何况是一只二阶的妖蜈?二阶妖兽妖虫,哪里有那么容易对付?”
庄无道再仔细看,而后就发现那被自己斩下来的一截蜈头,已经变成了一团普通的节肢。
第一七四章偷猎散修
“怎不早提醒我?”
庄无道不禁有些泄气,他还以为今日,可以收获自己斩杀的第一头二阶妖兽。
“剑主突然回身,实在出乎云儿意料!”
言下之意,是你怎不早说?
云儿接着又语气一转道:“再说提醒了也没用,即便是云儿,也未必就能够一击必杀。要击中这刀镰铁甲蜈的真正要害,要全看临机应变之能与经验,否则提前知晓也是无用。不过方才,剑主那一剑出其不意,已经将它重创了。”
庄无道听得直摇头,收剑回鞘。自然是重创,否则这头刀镰铁甲蜈,不会就此轻易退去。
之所以离开,估计一是因己身伤势,二是那些蜈子蜈孙,都已经跟不上,三是感觉到他的危险。原来眼前的猎物,也并非是好相与的,一不小心就要崩断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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