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出来，我们恐怕连骨头渣儿都剩不下了！”
“它发现你们了？”吴邪惊恐地问。
“是啊！”潘子答道，“那家伙真吓人，个头那叫一个高！嘴巴那叫一个大！味道那叫一个臭！”
“幸好我们跑得快，想来是暂时把它给甩掉了。”吴三省说。
当下几个人迅速合计，刚才几番乱跑，目前的方位都有些难辩了，但凭着多年的经验和直觉，他们终于选定了一个方向走下去。
张起灵领着众人迅速往前跑去。他灵巧地避开那些零星流窜于各处甬道中的小壁虎，绕过狼藉的尸骸，渐渐看到了来路上做下的记号。
忽然，他站住了，倏地将背贴在石壁上，向身后警惕地看去。众人刚刚松懈下来的神经又一下子绷紧了。
他并没有看到什么，但超卓的直觉却告诉他，有东西追来了。
“三叔你们先走。”果断而坚决的口吻，不容任何置疑。
“怎么了？”吴邪紧张地问。
“有些事情必须料理一下。”一如既往的平静与淡定。
“我不走，我……”吴邪陡然急了，可是随即看到众人投来的目光中齐齐的否定，不由得泄了气，“好吧我承认我是累赘，可是，那至少留胖子，不！留潘子下来，也可以当个帮手。”
张起灵目光转向潘子，片刻，他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纹，对潘子说：
“帮我照顾一下吴邪。” 他说着用力拍了拍潘子的肩膀，继而又看着胖子和吴三省，说：“各位，拜托你们了！”
“不！”此情此景，吴邪再也忍耐不住，眼泪几乎涌了出来，他死死抓住张起灵的胳膊嚷道，“张起灵，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又想玩失踪了？！”
“不是的吴邪，那个骷髅一定要除掉，留着它必招祸患。这东西邪门得紧，一般人不是他对手，论起来，你们几个的本领手段都不如我，所以，别争了，抓紧时间出去！”他说着反握住吴邪的手，眼神忽然变得深邃。
张起灵一旦打定了主意，就不会更改，吴邪深深了解他这个性，知道再说什么也是没有用，忽然就感觉到很无力，想这世上，终究是什么都留不住，握不牢。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抱住了张起灵。
“在洞口等我，我保证，一定回来！”张起灵暖暖的口气吹在吴邪耳朵里，让他的心里好受了一点儿，两个人静静地拥抱了片刻，随即分开。
潘子一拍吴邪的背：“走吧小三爷，时间不多了，小哥从来不会失手，我们一直都是这样信任他的，他也一直都是这样做的，不是吗？所以你要相信他！”说着对张起灵挥了挥手，“咱们一会儿盗洞口见！”
几个人护拥着吴邪顺着记号一溜烟跑远了，张起灵一直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前方的黑暗之中，最后连脚步声也听不见了。
此刻他右手握紧黑金刀，左手匕首反扣，收摄起心神，又是那个冷面无情出手必杀的张起灵，越是劲敌当前，越是气势凌厉。
17、
前面的光线已经越来越亮了，盗洞口终于出现在眼前。
几个人欢呼了一声就冲到洞口准备往上爬。
吴邪却停了步，平静地对其他三个人说：
“你们上去吧，我在这里等他。”
大家闻言都是一楞，随即陷入了沉默，吴邪的话令所有人始料未及。
他们都知道，在墓里等，是接应；在墓外等，只能算旁观。
他们也知道，如果让吴邪一人留下，必是负了张起灵之托；如果和他一起留下，谁能保证不会再遇上新的危险？
犹豫的时间仿佛挨了一光年，只有吴邪浑然不觉，他脑子里满满想着的全是张起灵张起灵张起灵……
张起灵，如果命运这么快就要给我们一个结局，那这个墓应该算得上一个不错的归宿，上天已经在眷顾我们了，如果我们今天不能一起活着走出这里，那么就一起死吧。今生今世，能与你生同衾死同穴，我知足了！
吴邪心里这样想着，就再也没有了惊恐、悲伤、忧虑……
“得了！”胖子突然大声说话，把吴邪吓了一跳，像看粽子似的看着胖子，并惊讶地发现他们竟然没走。
“小哥就在刚才还救过我的命，我胖爷知恩图报，小吴，我陪你等。”
潘子看了看吴三省：“咱们中的每一个人都受过他的恩，他何止一次救过咱们啊，我也留下来接应他。”
说着走到了吴邪的身边。
吴三省站在原地半天无话，吴邪看不清他的脸色，但他猜想一定相当难看。
吴三省心里真是后悔，后悔当初带吴邪去倒那个什么破鲁王宫，认识了张起灵，哎，真是孽缘啊！现在这浑小子为了那姓张的，什么都豁得出去，可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决不可能独自活着回去，真是被他们害死了，他在心里埋怨了自己八百多遍，把肠子都悔青了。
不过吴三省到底还是吴邪的亲三叔，连胖子和潘子这些旁人都这么义气了，自己怎么能袖手看热闹呢？于是开始铺排：
“来来来，把家伙事儿都翻出来检查一下，看有什么用得着的，赶紧准备好，要是那小哥遇到什么麻烦，咱们立刻就能帮忙。”
“三叔……谢谢你！”吴邪感动得几乎落泪，他从小到大跟着他三叔混，从来没觉得他有这么好过，第一次觉得就算他摆着一副臭脸也好慈祥，就算说出来的话恶声恶气也好亲切。
吴邪又看向胖子和潘子，胖子见状，立刻夸张地摆着手：
“行了行了天真无邪，我们其实也没做什么，就不用这么感激涕零的了，你这含情脉脉的样子胖爷我可受不了，我意志本来就不坚定，别引诱我做出对不起小哥的事来。”
潘子踹了胖子一脚，搂了搂吴邪的肩膀，说：
“大家兄弟一场不容易，小三爷，啥也别说了，快点，咱们清点行头吧。”
吴邪用力点头，几个人立即开始行动起来。
张起灵已与那只骷髅恶斗了不知多少回合，仍然占不了上风。之前在与那青铜武士交锋中伤了的右肋，此刻伤口又被撕裂，钻心的疼痛和鲜血的流失让他一阵阵的晕旋，但他仍要勉力支撑，拖得一时算一时，他暗暗计算着吴邪他们的路线，他必须为他们安全脱身留出足够的时间。
忽然耳畔风声诈起，一股强大的力量贴着后背袭了过来。张起灵并不回头，只扬刀一挥，就听“喀嚓”一声，也不知砍中了什么，紧接着一只巨大的枯爪间不容发地伸到了眼前，张起灵手中匕首疾翻，斩下了一根指头。
骷髅负痛，盛怒之下高高举起锋利的爪子，对着张起灵狠命地抓下来。
来势太快，张起灵已经没有变招，眼看是没法躲开了，他急忙右闪！
那铁钳样的爪子死死抓住了他的左肩，尖利的爪尖直透进骨头里。
张起灵痛得浑身一颤，本能地举刀猛砍，拼着卸下一条膀子不要，他突然暴发出来的强悍让那骷髅几乎没有了招架之力，就这样被他硬生生挣脱了出来。
借着这股势力，张起灵猛提气往前窜了两三步，他隐约觉得那骷髅爪上八成有毒，然而却不知道这毒是什么来头，心说就算是尸毒，也凶险！
算得时间已经拖延得差不多了，张起灵不再恋战，趁那骷髅还没缓过劲，不跑更待何时！他虽然从没怕过死，但是如果可以不死，当然要选择活着。
多年倒斗的直觉告诉他，盗洞口不远了，就算摸黑也不会迷失方向，凭着现存的体力，追上吴邪他们应该有50％的把握。
绕过一段墓道，暂时避过了那具骷髅的追赶，想到与吴邪的约定，张起灵脚下不由得又快了几分。
甬道蜿蜒而前，不知离出口还有多远。他只得全凭直觉，竭力狂奔。
这边盗洞口处，炸药包已经摆好，潘子和胖子的枪都已上膛，正在凝神静待，忽然甬道的深处远远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那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沉重，还夹杂着粗重而混乱的喘息，然后一个人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在他身后，有一股张狂无忌的黑色烟雾裹夹着一个若隐若现的骷髅身影，一路卷沙裹尘紧追而来。
“张起灵！”吴邪心里似滚过一阵狂喜，他不顾一切地奔过去，潘子和胖子也紧跟上前。
张起灵眼前昏眩，丹田空竭，肋间撕裂，左肩灼痛。他跌跌撞撞地跑着，刀，一路拖在地上，握刀的手已经脱了力。
前方隐约有亮光，洞口已近。脚步声乱，有人迎面奔过来，隐约听见谁在叫自己的名字，他努力看向前方。
一个身影合身扑来，张起灵看不清楚也能感觉到那人是谁！
“吴邪！”他哑着嗓子喊了一声，耳朵嗡嗡做响，根本听不见自己到底喊出声来了没有。他松了口气，顿时眼前一黑，再也支持不住，向前栽倒。
吴邪一步当先，抱住张起灵下沉的身体，与胖子合力将他架了起来，潘子携起黑金刀，吴三省点燃了所有炸药的引线，大家一起拼了命向洞口冲去。就在冲出盗洞的刹那，“轰”的一声剧响，巨大的气浪把他们全部冲得飞了起来，重重地摔进丛林里。
18、
巨大的黑色烟尘蘑菇云般升起，又渐渐落下，久久地，终归平息，千年的古墓就这样被隐去再也不留一丝踪影。夕阳西下，天空中霞光万丈，密林仿佛镀上了一层金，显出壮丽的色彩。几个死里逃生的人拍着身上的尘土，揉着尚未恢复听力的耳朵，纷纷爬起来四下环顾。
张起灵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吴邪急忙扶起他，让他的头枕着自己的臂弯，他的脸色白得像一张纸，双眼紧闭，嘴唇失色，似乎已经无声无息了。
潘子蹲下身来，轻轻将手贴在张起灵的颈动脉处，触到他的心跳虽然微弱，却很稳定，便对吴邪点了点头，示意他放心。
吴邪轻轻脱去他破烂不堪的上衣检视他的伤情，发现他竟然遍体鳞伤，而最重的伤在左肩，几道被爪子撕裂开的口子已经深到骨头，皮肉都豁开了，那爪子不知带着什么毒，他伤口周围的皮肤隐隐发黑，吴邪紧紧把他在怀里，心就像被谁捅了一刀又生生地在里面乱搅。
这时胖子从附近的小溪里汲了些清水，吴邪从袋里取出干净的毛巾仔细为张起灵擦去身上的血污和冷汗，潘子在草丛里拔了些草放在嘴里嚼，他在张起灵的伤口上洒了些消毒水，然后把嚼碎的草沫涂抹在伤口上，说：“这是鹤草，止血的。”最后用纱布层层包裹上。
他们的动作虽然极轻，但是牵扯和触碰伤口带来的疼痛仍然非常剧烈，昏迷的张起灵似乎被剧痛唤醒了一丝意识，他微微地皱了下眉，勉强睁开眼睛。
眼前晃动着熟悉的面孔，张起灵知道危险已经过去了，不由得更加放下心来，顿时就觉得天旋地转。
见他睁开了眼，吴邪欣喜若狂：“起灵！你觉得怎么样？你没事吧？”
张起灵对他笑笑，但却说不出话来。他只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寒，冰冷的气息将他覆盖包裹，他想把身体蜷缩起来，可是做不到。
潘子为张起灵包扎好伤口，抬起头来望着其他人，担心地说：“他伤得太重了，又流了那么多血，必须尽快得到治疗，不然会有生命危险。”
说着大家都不约而同看了看天，吴三省低下头说：“现在天太晚了，这林子里情况太复杂，我们不可能冒险夜行，我看今天就在这儿扎营吧，明天一早动身，争取尽快出山去。”
众人无异议，闻言都行动起来，不一会儿就升起了一堆篝火，又搭好了帐篷。吴邪在防潮垫上铺了层厚厚的毯子，他给张起灵换上干净的衬衣，又把他放进睡袋紧紧裹好，这才慢慢将他放下去。
张起灵静静地躺着，疼痛就像潮水般不断卷来，不断加深，他眼前越来越模糊，耳朵又开始嗡嗡地响，他似乎感到他们在说着什么，但却怎么也听不清。
他觉得很累，累得连眼皮都撑不起了，周围变得越来越安静，吴邪是不是已经睡了？大家也都已经睡了吧？
疼痛一点点远去了，他仿佛躺在云端乍沉乍浮，到最后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声音也没有了，光亮也没有了。
黑暗、冰冷、寂静，现在，他似乎感到自己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夜一点点加深，天空没有任何征兆的下起大雨来，丛林中的气温骤降，寒气逼人。
吴邪突然发现，张起灵开始发烧了。
用了很多办法，可是高烧一点未退，他的身体烫得令人发毛，几个人束手无策，吴邪心乱如麻。
看着帐外的大雨，吴邪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腾地跳起来，一边脱衣服一边疾步往外走，在几个人莫名其妙的注视中，他已经赤膊站在倾盆大雨里。
“妈的你小子疯啦？！快回来！”吴三省第一个回过神来。
潘子冲进雨里拽吴邪：“小三爷，你这是干什么啊？！”
吴邪却使劲推开潘子：“你进去，别挡着我！”
时置冬季，又下着大雨，深夜的丛林里格外寒冷，吴邪只站了片刻，浑身就冻得发抖，坚持到手脚发僵，这才返身奔回帐篷，把张起灵从睡袋里拉出来，扯下衬衫，把他抱进自己怀里，他们的肌肤紧紧相贴，吴邪微微发抖的身体裹着张起灵，他冻僵自己给他降温。
等到自己的身体感觉到了温度，吴邪再度冲进雨里，这样往复了好几次，张起灵火烫的体温终于退下去一点了，他把头深深埋在吴邪的肩膀里，贪婪地汲取着那份凉意。
“呵……”他终于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叹息。
“你感觉怎样？”吴邪紧张地问。
张起灵的嘴唇微微翕动，吴邪附耳过去，听到他轻语：“我大概快……挂了……”
“你他妈的别胡说！”吴邪冰冷的双臂紧箍着张起灵，他的心早乱了，他怕张起灵放弃自己，更怕他一语成谶。
“你难受就告诉我，想怎么样都行，就是再也不许说这种话了听见吗？我们说好的……”吴邪俯首吻了吻张起灵微张的唇。
一时之间抛开了所有杂念，吴邪早忘记了胖子、潘子和吴三省的存在，无意中一抬头，猛地看见那几个人呆呆地看着自己，痴过去了一般，后者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失态，忙慌乱地扭过头去。
可吴邪不在乎了，到现在，他是真的不在乎了，只要张起灵能活下来。
天微微地亮了，雨兀自未停。吴邪等人砍了些大树的粗状枝杆做了一个简易的担架，收拾好行装，匆匆启程了。
这一次张起灵伤得特别严重，而且失血太多，再加上山路难行，虽然躺在担架上，却完全好不到哪儿去，眼看着就快不成了。
正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潘子忽然大声说：“快看！前面林子里那是不是炊烟？”
寻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在不远处的地方，重重叠叠的树林掩映中，隐约露出几个木质的屋顶，烟雾袅袅升腾，终于见到人家了。
看着那几间别致的“千脚落地”木榜房，吴三省知道这是个僳僳族的村寨。
寨子很小，只有几户人家，却给吴邪他们的出现搞了个极大的“排场”一大群狗一字排开冲着他们集体狂吠。
吴三省叫了声：“大侄子，抄家伙！”便忙不迭举起手里的木棍。
“妈的，这群狗日的疯啦？！”吴邪像端枪一样端着木棍，恨不能给它们几梭子。
“你看咱们灰头土脸衣衫不整的样子，不招狗咬才怪！”潘子回道。
“真他妈狗眼看人低！”胖子恶声恶气地对着狗叫。
正在剑拔孥张之际，村民赶来解了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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