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鲜少有人光顾的艺术组别舞蹈排练室——
舒缓的基础练习音乐引导着把杆旁纤细的四肢,从阿达若慢板(注:在扶杆旁完成的芭蕾舞基础组合动作,主要是练习平衡和控制能力)逐渐到阿拉贝斯克小跳(注:古典芭蕾的经典舞姿,要求手脚双向相应,可以用足尖舞步完成,也可以在空中跳跃中保持优雅的姿态),白色紧身上衣,黑色练功裤,白色袜子和舞鞋——巴兰钦式穿着的少女从脚尖旋转出一个又一个让人惊叹的音符,每一次落地回身都没有声音的优雅,象蔷薇花的香气一般感染着整个空间。
乾贞治从生物室的窗户望出去,隔壁教学楼一楼舞蹈室里的身影异常清晰地落入眼帘。不用眼睛看也知道,除了那个人,还有谁会在这个时间留在舞蹈排练室!从生物室经过长长的走廊,由尽头的楼梯通往舞蹈室,顿步在舞蹈室门口的时候,里面的舞者正好完成了作为结束的皮鲁埃特(注:用立脚尖姿势完成的原地完整旋转,对舞者的平衡能力有很高的要求)。
乾贞治已经不再象第一次见她跳舞的时候那么意外——滨名京这个人,只有这个时候才会有符合她年龄的微笑浮现,以数据狂人的规范眼光来看,这个表情其实属于舞台表演的一部分,微笑、悲伤、愤怒的表情是和音乐融合在一起的一种舞台表达方式,而不是个人情感的宣泄。
“有这种能力的话,应该不构成你不参加部活的理由吧。”鼓着掌斜倚在门边,永不离身的笔记本正在辛勤工作,乾贞治的语气充满了真心的赞赏。
“我的数据对学长有任何帮助吗?”滨名京的微笑随着指尖的回收,象融化的雪一样消失了踪迹。平放在身体两侧的双手和她的脸色一样没有因为运动而产生任何的血色。
“啊,确实没有!”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就着反射的奇怪光芒,乾刻板地回答。
“恩?”拿起挂在扶杆上的毛巾,一叠满是打印文字的A4纸张拦截了视线。
“可以请你解释一下这个吗?”拿开最前面的相关人物介绍,底下赫然是青学网球部成员的照片,集体的、个人的、部活期间的、假日的……各种各样表情和场景,当中还有几张甚至是只有网球部正选才有机会参加的河村寿司店的庆功宴照片,乾修剪得很细致的食指指尖正示意其上。
“诶?”滨名京虚伪地瞪大了眼睛表演了个惊讶的表情:“不是学长说可以借给我的吗?而且也没有用它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事实上,这关乎一个及其无聊的抛硬币打赌,而滨名京幸运地从乾手上赢得了这张照片一天的拥有权。
显然乾贞治并不太想在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上徘徊,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太出轨的问题,他很爽快地点头表示无所谓:“但是这些资料的出处让我感到很忧虑。”
他翻找data中的相关信息,很快从当中找出其中一页递到滨名京跟前。
“这个网站,我想滨名同学不陌生吧?”镜片后的眼睛满意地看见滨名京上翘的嘴角:“为什么我借给滨名同学的东西会出现在这里?”
“啊,早就知道瞒不了多久的。‘嘲笑你的猫’(这绝对是作者的恶趣味)!很不错的名字吧?”她也干脆地承认了:“为了建立这个网站,老实说我牺牲了很多时间和精力,不过现在看来确实值回票价。”
“里面的内容全部都是关于东京各大高校社团风云人物的资料和照片,想来是我一直看走眼了,原来滨名同学也有这种兴趣。”
“这不是兴趣,学长!这是钞票!劳动获取报酬的其中一种形式。”把毛巾搭在脖子上,滨名京走到一边的休息椅上坐下,从容地拿起一支事先预备好的水:“学长不会没发现这是付费的会员制网站吧?部分重要内容,即使是会员也要额外加收费用,学长也想看吗?我可以提供折扣哦!”
“……”乾贞治不是没发现,他不过是不想表现得太有兴趣,毕竟数据资料能在无声无息中收集到这个水平,对于他来说,对方至少也是职业级别的了(乾学长你是打算把数据作为终身职业了吗)。
“说起来,青学网球部是我不太愿意涉及的领域,不过网球部成员的魅力确实不同凡响,自从网球部板块增加以来,托大家的福,我的入账越来越让人满意。”她叹着气,似乎自豪又似乎惋惜地感叹,吊高的眼尾微微的细纹透露出主人难得的兴奋心情。
“浏览量的逐步递增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近来每天早上,网球部成员的室内置物柜和鞋柜里中,收到相同或者类似礼物的数量递增。菊丸的是水果味道的牙膏,不二是新鲜的苹果和袖珍仙人掌,再来有手冢的钓饵标本(个人认为这个真是诡异的爱好,比不二的芥末诡异个几倍)……”皱着眉头,乾很不愿意承认他最近收到很多榴莲制食品,以至于置物柜里都是那种可以源远流长的味道:“造成困扰了,滨名同学。”
“不是很好吗,都是大家喜欢的东西。”
滨名京用一种“你自作自受”的眼神看着他,她只关心她的业绩,对于这些周边新闻不怎么在意。把右脚曲起搭到椅子扶手上,歪斜着身体寻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把头昂起来,左手倚在扶手上托着腮,这个不怎么文雅的动作在舞者做来很有一些庸懒的感觉,乾贞治呼了口气,发现自己的不满被她忽视了。
“再说为了表示歉意,我给过致歉的礼物了,而学长不是也接受了吗?”竖起一只手指轻轻点着嘴角,她恶作剧地把眼睛眯成一条缝,痛快地看着乾突然变得有些无奈的表情——显然他想起来了,就在他把照片借给她的那天,这个女孩不怀好意地给了他一张关于乾汁初级秘方的字条(详情见第一章)。
“乾汁的配方对学长的帮助不小吧?我听说学长最近对它做了大力度的研究,想必已经有了飞跃性的提高。”网球部鸡飞狗跳的闹剧也让她捞到不少额外的好处。
“这么说你是为了验证成果才到网球部?”他没忘记滨名京在球场附近被亲卫队们围攻的事,那张显眼的手冢全面部照片也是那时候的成果!
“诶,难道学长认为我突然对网球感兴趣了吗?”嘴角边的笑容跟那只苍白的手指一起掉了下来,滨名京晃动着垂落的左手,瞳孔中的凝聚点随着来回摆动的肢体左右漂移,象是一点一点的把灵魂移开。
乾贞治不解地看着她突然落寞的样子,偏过脸,发现窗外的阳光还是来时的热切,却似乎没有照到眼前的女孩心里。
“网球这种东西啊……”良久的沉默以后,她突然戏谑地表态:“就是两个傻瓜追着一只球跑,真是够愚蠢的!”
“是……吗?”乾翻开那叠彩打出来的照片。
蔚蓝的天空和沸腾着激情的呐喊,明晃晃的烈日下闪耀的汗水……黄色的小球仿佛有生命般,在镜头下似乎也有了自己微笑的表情。
对于没有感情的东西,也可以拍得这么生动吗?
“呐,学长和我打个赌吧!”年轻的舞者站立起来,姣好的身姿轻轻倚靠在窗台边,足尖鞋敲在木地板上发出让人舒服的声音,那个角度,只要稍微侧过脸就能看到另一头的网球场。虽然不是部活时间,为了东京都大赛而努力的部员们没有浪费一分一秒地努力练习。
滨名京喜欢打赌,就象乾喜欢收集数据一样,是一样不能割舍的喜好,最重要的是,她喜欢没有把握的赌局——因为对大家很公平啊!她裂着笑这么说。
“不要!”乾连半秒钟都没有考虑,一口回绝,乾贞治的忠实信条之一就是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或者同一个人手上栽倒两次。
“是有意思的赌局哦!”眯起眼睛,尖尖的牙齿又开始若隐若现,她的声音和风一起漂浮着,奇异的诱惑力:“关于……情报的交换……”
反正坏的事情,做一件和做两件结果不都是一样的吗!
坏心眼的女巫啊,你算计的是别人,还是自己呢……
第十四章 与昔日相遇
不二裕太的好心情从周末的地区预赛会场归来以后就没有停止过,连观月初都觉得奇怪的是,这个平时对酸奶讨厌的不得了的孩子,竟然对赤泽把他的牛奶换成酸奶的恶作剧一笑置之,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平常不是应该一脸愤怒的样子,用凶狠的眼神要求学长解释的吗?”野村拓也摸着下巴想像那个幼兽一样的学弟抓狂的可爱表情。
观月初当然也觉得奇怪,不过比起下午要参加的强化组特训来说这就不算什么大事了,青春期的小孩子偶尔也会有点失常举动的,不是吗!
“或许看过哥哥的比赛以后受到鼓舞了吧!”部长赤泽无趣地把空酸奶瓶投进垃圾箱:“连部活都请假,受了很大刺激的样子。”
“请假?”这就有点不对了,观月初的脸色瞬间阴沉了起来:“这种非常时期他居然给我请假,谁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当然没有人回答的出来,反正不二裕太这个人就是不见了。
他的小王牌竟然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溜达到别的地方去了,而且他一点都不知情——这项认知让高傲的观月对于网球部员不遵守规则的行为既恼怒又无奈:“赤泽,今天所有人练习量加倍,至于裕太的份,等他回来我会亲自监督他补上。”
卷着头发的食指和紧皱的眉头充分表达了经理大人的不满,赤泽的训练计划上被郁闷的添加了“X2”的字样。
东京大辅成球场。
不二裕太感觉很振奋,下午的课程一结束,他便迫不及待地换上便装,向赤泽部长请了假,来到之前约定好的地点。
“星期一课后在大辅成球场见吧。”志季公园的树阴下,用力量诱惑骑士的魔女隐藏起獠牙对他伸出手:“我来帮你变得更强!”
“要保密。不可以告诉你们经理哦!”
回忆不断重复着那个场景,昨天晚上躺在宿舍的床上无论如何都不能安心入睡,有那么一瞬间,不二裕太觉得这个约定很象某种邪恶的契约,因为被她盯着的时候有很不好的感觉,象是要踏进鬼门关什么的……观月要是知道了,会生气吧?
“不管怎么说,一定要尽快变得更强,下次和哥哥比赛的话,一定要嬴,所以……抱歉了,观月!”他这么想,总算能在自我忏悔中进入了梦乡。
“裕太君很准时。”有些暗哑却很清晰的女声从身旁传来,吓了他一跳。果然滨名京表情麻木的脸正在距离他不到五十公分的地方,这次她依旧没有穿校服,一身驼色休闲的装束,想必是特地把校服换过了。
“啊……你好!”他有些腼腆地搔着头,真是太失礼了,居然在这个时候走伸了。
“走吧。”滨名京轻车熟路地领着裕太饶过正门从略远的偏门进去。
大辅成球场在东京算是满有名的场地,设施也很优良,转学到圣鲁道夫之前裕太和哥哥不二周助常常会来这里,可是……
“之前完全不知道有这个偏门嘛,顾问你常来吗?”裕太不解地看着她拉开那扇不起眼的小门,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走了进去,还说不会打网球,对球场这么熟悉不是很奇怪吗?结果装着闭门器的拉门很快就发出沉重的声响合上了。
“诶?等……等等我!”果然不应该发呆的,裕太这么想着,一边担心顾问是不是生气了,一边追上去。
从接待处取过计时卡,穿过铺着地毯的走廊,很快看见大面积的室内铁丝网和木地板的单人练习区,甚至还配给了红土练习区,也有完善精准的发球装置和计分仪器,果然是A级的练习场地。走廊尽头的指示牌标示着“东区C混合场地”的字样。
“大辅成的设施很好,不过重点是——这个时间这里很少人来,从现在开始,四十分钟之内一定要离开,可以吧?”滨名京打开不锈钢外框的练习区大门走进去,放下手上的提包。裕太也自觉地拿出装备,一副听从命令的好士兵模样。
“可是,为什么那么快就要走,不是说要特训吗?”遇到问题就要弄清楚,是好孩子的基本行为准则。
“今天没有必要,而且不走的话会遇到讨厌的人。”滨名京拿出笔记本,一副银灰的粗框眼镜架在鼻梁上,原本看起来高傲的细长双眼在它的掩盖下不但没有平和些,反而更锐利起来,那目光象是随时会跳出来咬人的利齿,刺得裕太有些发疼。
“听好了,今天的任务是取得你的第一手资料。为预备下一次的练习做好前期准备,所以裕太君不需要有过多的心理负担,按照平时的习惯来就可以了。”推了推眼镜,示意裕太站在指定的位置:“在这里做惯用手正手接球练习,五分钟。”
“诶?不热身吗?”
“我说过了,是良性测试,不想受伤的话就不要用蛮力胡来,裕太君还有四分三十三秒。”曾经的一天侯顾问发挥着她不常见的严肃语调下达指令,不二裕太除了乖乖遵从想必也没有其他办法,连辩解都是多余的。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腹诽,若是别人,只怕不二裕太同学已经很不客气地招呼过去了,但是对待滨名京,他却完全没有办法,打从那次短暂的指导以后就对她无条件的服从和信任,这是连他自己都觉得无法解释的,难道说这就是所谓了“相生相克”?
五分钟过后……
“可以了!现在换反手接球,五分钟。”让人不寒而栗的语调,裕太突然觉得观月初虽然很任性,偶尔对他们过于苛刻,好歹在声音的表达上还是有感情的,至于滨名京……实在是不敢恭维!
如此交替数次以后……
“裕太君可以停止了!”合起笔记本,抬腕计算着时间,摘下眼镜,那双邪气的眼睛又回到最初的样子。
问题在于……
短短的四十分钟,对于裕太来说连热身都不够,正在兴头上的他怎么可能轻易停止呢!
“我说够了!”音量其实并没有提高,但是当中无法忽视的怒意有些骇人,击打在墙壁上的黄色小球在最后一次撞击之后滚落在地面上。
“可是……”
“没有可是,请裕太君现在马上收拾好东西,我们要离开了。”急促的语气虽然很奇怪,但是终于让裕太听从了。
“明天圣鲁道夫有观月的指导,恐怕你不能缺席,后天同一时间在比丘国中的体育场见,届时我会根据今天的观察结果制定适合裕太君的训练方法,可能会比较辛苦,请做好准备。”背对着裕太,所以他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单凭这个冷冰冰的语气,裕太沮丧地猜想自己被讨厌了,把原本想要追问的“这点时间光看我的这些动作能观察出什么啊”的问题吞了下去——想到将来滨名京可能因为这次小小的“不听话”而冷着脸对待自己,他就觉得好悲惨!于是这个被圣鲁道夫的网球部学长们比喻成“爱喷火的小恐龙”的家伙马上下意识地挺直脊背,流露出乖巧听话的眼神(这个……好难想像)呐呐地回答着“是”,迅速收拾好东西跟上滨名京的脚步。
通过长长的走廊,滨名京早在前面,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裕太只好也沉默着,不时加快脚步想追上去说点什么,可惜对方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意思,越是这样,裕太觉得自己越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偶尔偷偷瞄上一眼,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裕太你表现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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