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响,莫芝芝也下了线,打开了《江湖》的游戏论坛。
《青衫磊落的真实身份——肮脏龌龊》
极其夺人眼球的标题,无论是否知道今日那场战争,玩家们也都会点进去看一眼,关于青衫磊落的八卦。
帖子里除了简单的文字介绍,字数并不多,而足以让人大跌眼镜的则是一张七八年前的旧报道,并不是什么太离奇的内容,只是安在青衫磊落身上,却足以赚足了眼球。
那是一份关于青少年犯罪率升高的报道,其中被当做典型例子的十六岁化名为“磊磊”的男孩是个不良少年,他十四岁时就曾经涉嫌偷盗,抢劫,经常使用校园暴力欺负同学。而更过分的是,则是他十六岁那年因为涉嫌谋杀自己同母异父的弟弟而被警方起诉,尽管最后因为那个男孩并没收到多少损伤且磊磊年纪不够又认罪态度良好而并没有被定罪。
莫芝芝隐约记得这个故事,那是在她上初三的时候,学校里突然开始做学生心理辅导的讲座,还将每周两节的体育课挪出一节来专门上心理辅导课。彼时,她似乎隐约听说过,是因为临校的一个男生差点把自己的弟弟给杀了。
无论如何,那些事对于那时候的莫芝芝来说,还不过是遥不可及的故事而已,她并没有丝毫的感觉,或许彼时的她从未想过,将来会有那么一天,她会和故事中的主角相识。
明明是个开朗的人,却有这样阴郁的过去,莫芝芝手指轻轻攥紧。
手机铃声急促地响起来,莫芝芝拿在手里,看着晋磊的名字一遍遍地在屏幕上闪烁。
夜很静,铃音显得急促又突兀,一遍遍地催促她按下接听键,可是手却像是不听使唤起来,动不得半分。
作者有话要说:掩面,更得慢死了,羞愧ing
正文 蘑菇X38
最终,那个夜晚,莫芝芝既没有接晋磊的电话,也不曾再去看那个帖子,巨大的冲击让莫芝芝有些不知所措,于是她选择了逃避。关掉电脑,一头栽进柔软的枕头里,她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下去,这样就不用想,也不用等到天亮,等到明天。奈何,现实总是残酷,第二天,第三天……我们总要那么过下去。
暑假剩下的时间本就不多,晋磊再没打过电话,莫芝芝也不曾主动联系过她。再上游戏时,青衫磊落的名字也一直是灭的。
游戏里的流言蜚语,她一眼也不敢看,小米和离落也聪明的避开这个话题,一代军师那家伙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天天挂在网上,却没和莫芝芝聊过一句,只易风,一见莫芝芝,立刻开始和她科普青衫磊落的可怜过往,以及他此刻的嚣张,并强烈建议莫芝芝过来陪他刷夫妻技能。莫芝芝在屏幕后面冷笑,一句话也不说,顺手删掉了易风的好友,然后跑到月老面前。
系统提示:单方面申请离婚需支付一百万两,感情来之不易,还请玩家仔细考虑。
莫芝芝想也不想,径直点了确定,又一个对话框弹了出来。
系统提示:【重大提示】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任务为单方向不可逆任务,如果夫妻感情破裂,申请离婚,将无法完成此任务。
莫芝芝微微一怔,随后再次点击确定。
随后,在世界频道上,惨绿的系统公告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系统公告:玩家易风和玩家灵芝因夫妻感情破裂,从此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过我的阳关道,再不相关。
那一刻,不得不说,莫芝芝的心里多少有点报复的快感,早该如此了,从一开始她便不该和这些人牵扯,无论是易风又或者什么青衫磊落。
懒得再看帮派频道,莫芝芝径直点击了退出。
一代军师:我靠,这么大的动作你不跟我说一声?
灵芝:我玩够了,以后可能不会再上这个游戏里。
莫芝芝敲下这行话时,心里才终于有了些许抽搐的感觉。从来没有一个游戏让她觉得可以玩的这么开心,又这么的疲惫,或许这是代价,掺和进了过于复杂的东西里,便不那么容易抽身离开了。游戏玩了那么多,莫芝芝并不觉得江湖会是最后一个,大不了删了号,在这里玩又或者换一个区,都是无所谓的。
将身上的装备全部收进背包里,换上新手装,莫芝芝就安安静静地站在月老的身旁,闲适的仿佛在看风景。
过了一会儿她看到易风带着人气势汹汹地赶了过来,却只是轻笑一声,懒得理会。
一代军师:别这样啊,易风做的那么渣,你就不想报复报复他?
灵芝:你TM少在这说风凉话,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之前要不是你一直挑拨,也不至于闹成现在这样!
莫芝芝气呼呼地发过去,心中知道自己在迁怒,而自己在迁怒的到底是什么,恐怕除了青衫磊落,又或者说是晋磊,其余人都不知道的。
一代军师很久没有吱声,莫芝芝也不多说,只是将页面转回去,灵芝已经被挂掉很多次了,级别也降了两级。不过那又怎样,本就是无所谓的事。
频道里充斥着易风和花朵朵等人的叫骂声,脏字都被游戏公司设置的屏蔽功能屏蔽,不过玩家的力量是伟大的,他们总能找到别的什么词来代替。
只是那又怎么样呢?
无论是怎样肮脏的言语,无论是多少次的PK,对莫芝芝来说,都伤不了她一丝一毫。而那个伤得了她的人,或许再也不会上线了。
此时此刻,莫芝芝才觉察到自己原来还是希望晋磊能上一次线的,哪怕只是上线不和她说话也好,她只觉得猛然之间,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是虚假,都与她无关了一般。
一代军师:这次是老子不对,NND,我真没料到易风会这么下作。你肯定没去论坛,论坛那边青衫磊落的帖子已经被删了,不过谣言一直在传,还有人嚷嚷着要人肉他。我本来计划是明天开始拉线,不过既然你今天玩这手,那我们这边就提前开始行动了。我保证,到了明天早上,再不会有人记得青衫磊落是谁。
说完,一代军师就下线了。
莫芝芝微微一怔,莫名的觉得无力起来,其实她已经不在乎易风的下场了,她只是觉得玩累了。
随手查看级别,灵芝已经掉了12级,而易风等人似乎看出莫芝芝并不反抗也不逃跑,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杀着,嘴里骂骂咧咧地一直不干净。
莫芝芝轻笑起来,打下最后一行字。
【世界】灵芝:易风,你就算把我杀到零级又有什么用,无论到什么时候,你也不过是个以多欺少,卑鄙无耻的渣。
说完,莫芝芝直接点了下线。
至于剩下的不如就交给一代军师。
直到开学,莫芝芝都没再上过游戏,在家里百无聊赖,她下了大堆极没营养的电视剧,每天抱着零食袋子,也不知自己在看些什么。
莫妈妈试探着问她怎么了,莫芝芝懒得说话,想来对方也该猜到一些,又有什么好说的。
报道那天,是苏静和送莫芝芝回学校的。
因为是本地的学生,莫家老俩口并不太担心莫芝芝,就没跟着过去。
下了车,苏静和帮莫芝芝把行李搬进宿舍,两个人如今相处起来还是有几分不尴不尬的,一路上也是话不多。
开学伊始,宿舍里两个经常不在的姑娘也回来了,和夏慕一起帮莫芝芝把东西收拾好,随后,莫芝芝才下去向苏静和道别。
苏静和和钟小姐的婚事已经近了,虽然没收到请帖,不过莫芝芝听妈妈提起过。莫妈妈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口气里尽是怅惘,颇有一副到手的好女婿飘走了的味道。莫芝芝也只当没听出来。
“以后好好照顾自己。”苏静和轻轻说道,“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怎么总是闷闷不乐的。”
莫芝芝皱了皱眉,摇了摇头。
“心口不一。”苏静和叹了口气,却没再继续追问,只是伸手拍了拍莫芝芝的肩膀,“凡事别想太多,喜欢什么就去喜欢就是了。以前见你总是那么开心,现在这样我都有些内疚起来了。”
“静和哥哥……”听苏静和这样说,莫芝芝知道对方是有些放心不下自己,一时之间竟是局促不安起来。
“芝芝该是一直快乐的,无论什么事,保护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看到莫芝芝露出他熟悉的表情,苏静和温柔地笑起来,再次叮嘱着。
“莫芝芝,哎,太好了,正好遇见你。这是这个学期发的新书,你们女生的我们都给你们搬过来的,你叫人上去拿。”班长提着一大摞书气喘吁吁地走过来,看着莫芝芝咧嘴一笑。
莫芝芝微微一怔,随后便看到走在最后面一直低着头的晋磊。
有小半个月没见了,男生的头发长长了不少,低着头的时候,浓密的刘海几乎可以遮住眼睛,身上穿了件黑T恤和半旧的牛仔裤,脸色又变成了病态的苍白,脚下似乎打着飘似的,干干瘦瘦的,比刚认识的时候,显得更不健康了。
莫芝芝掩饰似的低下头,不想让人看到那一刻自己慌乱的眼神,模模糊糊应了一声,就转身跑上去了。
“哎?你是莫芝芝的男朋友吗?能帮忙把这些书的包装拆开吗?一会儿等姑娘们下来的时候,直接拿着走就好。”班长是个大大咧咧的男生,向来是自来熟,朝着苏静和挤眉弄眼的,一点都没把对方当大自己几岁的人看。
苏静和啼笑皆非,刚想说自己不是莫芝芝的男朋友,却是一摞书压到了他的手上。此时他再说这话,又好像显得自己不想帮忙了似的,无法,他也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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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忙碌碌地张罗着发书,莫芝芝留在最后,收拾摊了满地的牛皮纸和塑料绳。
苏静和看着站在不远处一直不肯走的晋磊,正一脸敌意的看着自己,嘴角勾起一个无奈的笑容,走到莫芝芝身边打了个招呼,“芝芝,我先走了,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莫芝芝轻轻点了点头,余光看到某个黑影一直站在旁边,却故意视而不见。
待苏静和离开以后,晋磊才走到莫芝芝身边,帮他把满地的狼藉收拾干净,不过半个多月,男生本就不算健康的身体削瘦的可以看到背后的蝴蝶骨,随着弯腰的动作在肌理下滚动。
“你就是一中的那个石头?”莫芝芝突然开口,让晋磊的身体彻底僵住了。
石头这个名字莫芝芝第一次听是在初一,少女时代的莫芝芝不知为什么,个子窜得极快,足足有一米六五,坐在教室里的后排,周围被男生们包围。坐在她后面的是个痞里痞气的留级生,整日染着黄色的头发,喜欢在自习课上大声喧哗,打手机。那时候,莫芝芝最常听到的是人物就是一中的小石头。
野的像只豹子,矮个子,又是初一的新生,却天天在和高年级干架,一开始经常被打的很惨,后来好像因为太厉害了,所以没人敢惹,渐渐成了老大。
“喂,黑子,职校那帮人今天要抢一中的地盘,你多带几个人下午在那里等我。去你妈的班主任的课,都他妈给我翘了。哎对了,一定记得带上石头,那小子能打。”
自习课百无聊赖的时候,莫芝芝总能听到这样的话,石头是个和自己同年级的男生,是个不学好的痞子,很能打。
其实,这才是莫芝芝对晋磊的第一印象。
仔细想想,她其实是见过晋磊的,偶尔,一中的人也会来他们学校打架,放学时在校门口经常可以看到一群穿的流里流气,染着黄毛的少年人在抽烟,他们大多勾着腰,颓废又落魄,嘻嘻哈哈凑在一起说着脏话,手里的钢管闪闪发光。
他们大多等学校放学了以后才会开打,所以莫芝芝从未进到过那样的事,再到后来,那个留级生又留级了,而莫芝芝再也没听到过关于石头的故事。
而现在,她渐渐回忆起来,那个时代的晋磊和现在的完全无法重合。
“小时候不懂事。”晋磊这样说着,再次弯下腰将最后一张废纸捡起来,扔进垃圾箱里,转头看着莫芝芝,略微有些局促;“可以请你吃冰激凌吗?”
那般小心翼翼的目光,带着点小动物似的哀求眼神,让莫芝芝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走。”
报道第一天,学校周围的餐馆爆满,就连冰激凌店也不例外,两个人稍微等了会儿才有了位置,莫芝芝一边心不在焉地倒腾着手里的冰激凌,一边等着晋磊开口。
“小学时,晋宇正好到了最难带的时候,爸爸和阿姨工作又忙,几乎不管我。那时候很难过,又总是被同学欺负,就开始偷同学的东西,搞恶作剧,经常不上课,盼望老师打电话叫爸爸或者阿姨过来学校。可是他们根本不管我,后来因为偷东西被发现,爸爸才来了学校。那是他第一回罚我。”晋磊说到这里,下意识地用左手揉着右手的手心,莫芝芝没出声,心里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再后来上了初中,害怕再被欺负,所以就总是打架,抽烟,喝酒,班里的人都不敢惹我,后来高年级的同学也不敢惹我,那时候真的是疯了,整天在校门口呆着,抢同学的钱,然后上网,玩游戏,经常不回家,爸爸和阿姨觉得我没救了,根本不会管我。有时候会去找妈妈要生活费,一开始她会给我,后来有了小轩,她就不太愿意让我过去,怕我带坏了小轩。”说起那时候的事,晋磊苦涩一笑,“可是小轩好像很喜欢我,每次见到我都要我抱。我一直觉得大概是因为小孩子喜欢色彩艳丽的东西,那时候我的打扮总是很古怪。后来有一天,我因为没钱付网费从网里出来,打电话给我妈,她也不接,就跑到幼儿园去找小轩,带他出来在公园里玩,再后来,他要去喷泉玩水,我把他放在水池边上,他自己跌进去了。”晋磊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了一下子,他抬起头来看莫芝芝,对方的表情平静的诡异。
“那时候他还太矮,还没有那个池子高,我站在旁边,看他在水里呛了水,一直咳嗽,就是伸不出手把他拽出来。后来正好妈妈过来找我们,把小轩拉上来,直接去了医院。”晋磊不敢再说话,只是低着头,盯着手心出神,“小轩可能是被吓到了,他后来都不记得这些事了。”
莫芝芝看着晋磊的手在微微的抖,她伸出手去,轻轻握对方的手。
手指抚摸晋磊的手心,那上面好像有个奇怪的圆形疤痕,不算很大,但是显然很深。
“这是怎么回事?”莫芝芝小声问道。
晋磊颤着声音回答,“小时候偷东西被抓,爸爸生气了,罚了我。”
“怎么罚的?”
“用钉子把手钉在桌子上。”晋磊一边说着,手在不停地发抖。
莫芝芝怔了半响,下意识地仔细查看晋磊的手心和手背,果然,两边各有一个对称的伤痕,大小都是一模一样。
心里的疼痛不可名状,就如同那两根钢钉是扎在自己的心上一般,莫芝芝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个伤痕,几乎不敢再问下去。
“上初中以后,我爸就再也没罚过我,他大概是觉得我脑子有问题,不太敢管我了,说不定是怕哪天我一抽风,半夜起来把他们都捅死。”晋磊苦涩地一笑,“好了,我小时候的故事就这些,现在你全知道了。”
莫芝芝沉默地听着,她在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家庭中长大。有普通的父母,有正常的家庭,有简单快乐的童年。她的学生时代干净的如同一张白纸,从不知晓,与此同时,或许有别的同龄人如晋磊这般,可以受到这样的煎熬。
她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晋磊。她想起莫妈妈和莫爸爸那每一次的欲言又止,似乎终于明白了些什么。即便是隔了两个星期,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