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看着她们忙完,就用身子去挤夫人,这就等于是说:
“我要你!”
她们都懂得他的意思,夫人看了媚娘一眼,她没有反对的表示,夫人就上了床榻,对她说:
“睡吧,天黑了。”
这个夜晚多少有一点使媚娘伤心,因为他要夫人,而不是她。如果是个恶夫也就罢了,但他 挺招人喜欢。夜里他还跟夫人说了一此话,当然还是吞吞吐吐的,不过与昨天的那个人比较 起来也完全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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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他就走了,从此之后媚娘再也没见过他的面。
夫人怀孕了,到秋天肚子己经凸起来了,媚娘感到自己己经老了,做什么事心境都与过去不 同了,以前那种强烈的求生的欲望也没有了。因此她一下苍老了许多。她的这个变化更让夫 人担忧,她对生活追求的放弃就是对夫人的放弃,把全部生活扔给了夫人,自己独自去了, 夫人感到了独单,腹中还有一个即将出生的小生命,该如何是好。
这个秋天被两个女个分成了两半,一个女人在等待新生儿的降临,一个女人在等待生命早一 点结束。新生和死亡这两个同的主题体现在这两个女身上,每一个日夜,她们都在想这两个 不同的东西,她像一棵果树结满了沉甸甸的果实,一棵树木己秋风里己经开始调零,同样的 风在这里有着不同的意义,一个是摧足成熟、一个是摧促死亡,好像这个秋天的阳光也被她 们瓜分子,一半是新生活的,温床,预示着新的生命将会得到足够的生命力,一半是秋水, 消融一切旧生命的秋水,象征着所有的旧的事物都将随它一同流走。它会洗去山川热烈的色 彩,也将洗去女人的活力。
自然的规律让她们对立起来,彼消此长,旧生活要结束,新生命新生活要到来。媚娘顺其自 然,夫人凭着女人的本能要调和这种矛盾,她一改过去的个性和做法。事事拿主意。样样抢 在先占主动,她不忍看到媚娘每做完一件事就像是离死亡更近了一步,毅志渐渐消沉,她要 拉住媚娘,让媚娘现在的生活完全停下来,不让那种感觉左右媚娘的情绪。
她安排着媚娘的全部生活,把生活的重担担在自己身上,遇事不再像过去那样畏缩,好没有 把怀孕当作负担,当作股动力,推动着她为生存猛闯猛冲。好和媚娘一起去集市,熟悉各处 商人和交易。把需要女人的男人引回来,她出卖肉体,计价还价。有一点就行,不停地织布 ,一再推迟睡觉的时间,还总是强迫媚娘先睡,她会对媚娘说:
“我肚子真疼,我无法入睡。”
她的努力往往是白费的,有时候媚娘似呼感觉到她在拉自己。可是一场风雨就把这个感觉打 得无影无踪,把她们之间的距离拉开。她像她们俩一个站在了风尖一个站在那风之尾,她像 那场大雨下在了她们两人的中间。雨阴隔只能遥望,人的力量再大,也抵不过秋天的力量, 也挡不住这个秋天对媚娘的打击。
过去许多非常亲切的记忆己经陌生了,现在媚娘只熟悉这种哀老的心态,这就是秋天给她送 来的礼物。秋风吹去了她的光泽,松驰了她身上的肌肉皮肤,她的黑发一根一根地变白,眼 角爬上了鱼尾纹,嘴唇开始干枯,手背上开始打皱。这些细微的变化一天天地加快,她爱的 泉亦在干枯。对任何男人都没有了反应。他们也不会迷恋她干瘪的身躯,死亡天天再向她招 唤,这从季节深处的服影,变成了一种非常具体的症兆在她的体肉庭生。就像夫人怀着孩子 一样,她怀着的是一个死亡,这不会令她肚子大起来。却是她的腹凹下去,男人们在她的身 上再也找不到*的东西,他们*越强越能感到这是一个正在死去的尸首,这个人体在提 醒他们是在跟死亡打交道,他们迅速逃之夭夭。
她每天都看着夫人,夫人是她心里唯一的还活着的爱。她有空就给夫人讲自己的过去,讲她 的生事。希望她不在人世的那一天,夫人能记住她,她希望夫人代替她活在这个世上,她对 夫人说:
“你活着,就是我没有死。”
她总是重复这句话,或是喋喋不休地说爱夫人,她死了以后会保佑夫人,她起誓不让夫人像 她这样哀老而后死后。她死了就会保佑夫人不死,永远不哀老。
她比夫人更关心肚里的孩子。她说:
“等孩子出生世后,让我来做她的父亲。”
夫人不知道她在这个孩子的身上寄托着什么
夫人不知道她在这个孩子的身上寄托着什么,她把自己的精力都放在听肚子里的婴儿的动静 上。她扒在夫人的肚子上。一副天真认真的神情。与她那人老珠黄的脸极不相衬,她没生过 孩子,似呼很懂生孩子是怎么一回事。替夫人捶背,按摩。帮夫人捏松大腿的肌肉、还从四 面扶摩夫人的大肚子。让夫人全身放松。夫人的肚子的每一点小小的变化,她都能观察出来 ,有了她夫人就用不着关心自己的肚子。
以前,有她就有安全,就会有吃的。现在,有她在就能好好享受。这就是被人关心的好处。 夫人真不知离开她以后自己该怎么办,不知这种日子还有多久,是什么使她变成了这个样子 。夫人是一点也不清楚,在夫人这里现在和过去没有两样。不一样的只有她这个人,她的变 化使一切都变了样。
一日,来了一对母女请求投宿,她们穿着遮不住的身体的衣衫,身上挂上几片破布,几呼就 等于没有衣物,除了这几片破布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如果是讨饭的那她们还缺一根打狗棍, 缺一只讨饭的破瓦罐,人穷了就是这样,一块多余的木头都拿不出来。就别说拿点东西出来 答谢房主。夫人见到她们这个样子,只有发发善心给一个住的地方。把她们引到了前房,那 个母亲不肯进屋,夫人不懂她是什么意思,只见她指着破楼的下说,有那样一个落脚 的地 方就可以了,怎敢住到房间里去,夫人明白了她的想法也就随她去了,她愿在那就在那吧, 天气还不算很冷,屋子里也是空荡荡的跟楼梯下面比较起来强不了多少。
这女人年近四十,一头蓬松的乱发跟鸡窝差不多,脸色腊黄,找不出一点肉,扁平的嘴巴。 一个又尖又长的鼻子。因为脸上没有肉连皮都显得不够,所以那双眼睛因脸皮扯得很紧,二 个眼向下,眼睛成了三角形,那对耳朵也特别小,就像是当年只长到三、四岁,没有营养供 应耳朵就没长了。一口牙齿生得又小又尖。两只肩头因瘦像耸起的两个树丫。手臂上下一般 粗细,手指就像树枝分的叉,从背后看起来好像是用纸在骨头架上糊出来的,前后都是皱巴 巴的,那身上的衣裳并不防碍把这前胸后背看个清楚,你看了那一双腿也分不出大腿与小腿 有那点不同。因为它们一样细。两个光着的脚,像乌鸦的脚,黑且瘦,它会使别人认为,这 双脚也会像乌鸦的爪子一样,息在树上也不摔下来。
而她身边的那个孩子也是不能再瘦,看到那孩子就让人想到,这个孩子不是十月怀胎后产下 的。也不是什么早产,而是女人拆出了自己身上的骨头,拼凑起来的一个小人。从孩子皮肉 脏的程度上来看,这孩子被拼凑起来己经有几年了,这孩子拼起来就是这么大。现在还是这 么大,将来仍将是这么大。她们俩人躺在那地上,如同两具干枯的尸首,没人敢相信她们是 活的,夫人不忍心多看一眼,调头就回到了厢房。
她们对这里的主人同样是失望的,她们本以为这里是豪门大户,进门就能闻到酒肉飘香,只 要能借宿住下,便能讨到一口饭吃,她们此时也看清的媚娘她们的情形,从这空气里都能闻 得出这院里半年没烧烤过肉食了。夫人身上的那块布包不住挺起的肚子。一切都不可想而知 ,她们不敢开口讨要,她们的鼻子比老鼠还利害,那厢房的瓦罐里还盛着多少米也都闻出来 了。
第二天,那个女人扔下女孩就出门去找吃的去了,夫人煮粥时也没忘给那女孩半碗荡水,那 女人回来很感动,她出门一天也没找到吃的,就那样在楼梯下母女挤在一起睡了一夜,天亮 后女人继续出门找吃的,夫人吃的时候也照旧给女孩半碗稀汤。这天晚上,女人回来时带回 了一把野菜。是她从城挖回来的。
媚娘看到了她们也想起了母亲和小媚娘,她们和母亲小媚娘的年龄相仿,母亲是媚娘的唯一 亲人,不知今日发在?媚娘看到母女依畏在一起,思絮就飘到了远方,回到了遥远的过去, 那是她最亲的人,媚娘现在己记不得她们的面孔,艰难的岁月把一个人原本该有的记忆都磨 掉了,她太丧心。这一生再也没有见到母亲的希望,想把她们的模样回忆起来都不可能。
她渐渐觉得眼前的母女就是母亲和小媚娘,母亲她们的境况不会比这母女好到那里。这个女 人有孩子就有过男人,那她的男人此时在那里?他们为什么会分开,难道是他抛弃了她们母 女,这个世上有多少弃妇。
天下都是相似的女人,她媚娘不必想得太多,想得多了,这母女就更像母亲她们,就更让媚 娘丧心。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别让这女孩饿死。夫人明白她的心愿,她们有吃的就有女孩的 一口汤水。不然这母女早晚都要饿死,女人每次回来都没带回食物。
几天后,女人带着女孩走了,像是搬走了媚娘心头的一块石头。
她们走后的半月,一天来了三个借宿的,早上来了一个鲁国的盐商,晚上来了一对母子,这 母子与那母女差不多。男孩有八、九岁没有任何穿的,因为几年没洗澡那黑不溜秋的身子, 乍看就像穿着衣物一样,当看到他的小麻雀才意识到他没有穿衣,尽管这般,他长的还算结 实。看起来不算瘦得吓人。那母亲也不算太老,那个时代女人的寿命很短,二十几岁才有生 养的能力。三十过了就哀老了,活到四五十岁就是垂幕之后。说死就死了。
那盐商见到母子来借宿很不以为然。夫人把他们安屯在自己厢房隔壁的小房里。到了夜晚盐 商让夫人给他送点柴火去。夫人只得上楼把木楼的窗户墙板拆下来给商人送去。
盐商烧烤了许多鹿肉,还带了酒,让夫人她们陪他一同吃喝。虽说盐商是在这里借宿,但是 面对两个穷女人,他没有借宿的感觉,她像是在自己的家中,她们是他的客人,他喝了点酒 后就开始动手动脚,一会摸夫人的脸一会摸夫人的肚皮,满*秽的语言,她还吩咐媚娘把 他的灯笼挂在门口,因为他与一个人有约,那人找到了灯笼就找到了他的人。媚娘照做把灯 笼点燃挂在了大门外,商人吃饱喝足之后就要动真格的了。
盐商发泄后席地而卧,夫人扶起被盐商踩伤了的媚娘回到了自己的房里。
她们回房还没睡着,盐商的朋友就来了,夫人听到敲门声,爬起来去院里开门。那人问夫人 是否有一个卖盐的商人在这里息脚。夫人回答有,请他进来。把他带到了前房,他搡醒了盐 商,夫人就回到了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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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盐商趔趑着身了来到了她们的厢房。他还要喝酒,还有他的朋友要一起喝,让夫人 和媚娘起来陪他们,她们只得又去了前屋,顾不得有多累。
盐商又开始烧鹿肉,灾次烤的特别多,他们就做在地上吃了两天两夜,第三天盐商和他的朋 友醉熏熏地走了,第四天夫人才想一隔壁的小屋里还有母子两。可地上连一根骨头都没有了 。地从一直没见到母子俩出门。他们一定还没吃东西。她实在困了,那两个男人拆腾了她们 几天,她想继续睡一下。
待到夫人看母子的时候,那女人为了不饿死儿子把自己在腿上的肉剜给孩子烧烤吃了,大腿 上留下一个窟窿,鲜血如注。夫人闻到肉香的时候还以为是鹿肉香。看到那女人的腿才明白 一切。一个女人把自己身上的肉剜给儿子吃。这算得上是母亲了,大概是一个女人的最后的 办法。
夫人见了这情景只好退出了小屋。她没有什么她问的。也没有了说的。她不能问也不能说。 当她回到厢房媚娘看到她的脸色就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她们继续织布。她们必须为了生存去做事。身边发生的一切都在为她们预言。她们走那条路 要取决于粮食从那里来。有没有更容易获取的途径。对女人来说走出门都需要下决心。做任 何一件事都要下决心。 书包网
又过了五日
又过了五日,媚娘去隔臂,她看到那孩子正在啃一只烧熟的脚,女人还没死。整条大腿都没 了,女人带任何刃器,她是如何弄断大腿的叫人无法置信。她们在隔壁也没听到这边有何动 静。那条腿是齐腿根断的。横断面像是狼咬出来的一样。女人没理会媚娘的到来,仅瞟了媚 娘一眼。媚娘退了出来。
后来粮商和鱼夫又来了一次,再加上布匹商和客人送的一点粮食,她们短时期的粮食又解决 了。夫人煮了一瓦罐粥,给隔壁的女人送去了一碗,女人把粥给了儿子,待他吃对她说:
“你可以走了,去找自己的活路去,找不到活路的时候再回来。娘再把这条腿烧给你吃。”
儿子非常听话。母亲说完他就起身出门。到了门口又被女人叫住了。女人把自己身上仅有一 件破衣衫脱下来披在孩子的身上。尔后对他挥挥手,他便出门走了。
孩子走了,女人一无所有,只有一个残缺不全的躯体,媚娘的双脚如同是烧铸在地上一样。 想挪,挪不动,她走不出这个小屋。丢不下这个半堆肉的女人,她只能向前近,拖着凝重的 脚步。走到女人面前将她换扶起来。把她弄到自己的厢房里。夫人给她打来了水。用麻布把 伤口的四周洗干净。还把她的身子全部清洗了一遍。
她们不能作长期打算,只能过一日是一日,这个残迹的女人是她们的一个负担,现在己是没 有办法的事。好事一件救到底,她们有什么吃的就让她有什么吃。女人很坚强,血淋淋的伤 口她没哼哟一声。但伤口终竟太大,没有一年半截是不会愈合的,并且她的小便也对伤口造 成了污染。因为她连一点腿根都未留下,便溺的时候尿液就流到了伤口处,夫人让她躺在床 榻上,她为了方便大小便就睡在地上,夫人给她抱来了一抱干草。
她躺在那里,像一个从地里拔出来的萝卜,没有声音也没有表情,也不知她是否还在想她那 个法找活路的儿子。在夫人眼中她是一个挤在她们中间的幽灵。一个死亡的象征。鬼魂把她 派到她们中间来监视着她们行动。自从她来到这个厢房。晚上就多了一些异常的动静。媚娘 的行为也开始不正常,不是厢房里就是院子里。出现一些不明白的响声。天长目久这个怪异 氛围变得更加明显。并影响到夫人的胎儿。那个小东西在腹中也是焦急不安。它好像能观察 到这个院子里发生的一切,鬼魂就是这样从里到外一天天向夫人逼近,夫人感到人生的路己 走到了尽头。对腹中的胎儿的印象也没变了,它不在是可亲可爱的小生命,它可能是一个小 魔鬼,是鬼魂的帮凶。它们我将里应外合把她砌底消灭掉。夫人的这些天外飞来的荒谬的意 识。媚娘都感觉到了,不敢再去玩弄夫的肚子。夫人觉得这一切不用多久就会得到应证。
和以往的深秋不一样。这些日子突然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