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夸奖。”
“这招有效吗?”浩子问。
“你看着好了,现在是……”靖茹瞄瞄墙上的钟,“三点二十分,我预定七点以前他会到。”
“我资质鲁钝,没想到有人比我还笨。”小三意有所指地瞟向浩子。
“什么啊?”
“一个郎有情,一个妺有意,全世界都看出来了,只有当事人自己不知道。”靖茹补充着。
“我?”浩子吃惊地指着自己的鼻子,他和谁郎有情,妺有意了?
“谁理你呀!靖茹说的是云飏和釆晴。”
“怎么变这样?我一直以为会是你和釆晴呢!”浩子低喃道。
“为什么?”
“你们同班呀!近水楼台先得月。”
小三支着额,一副要昏倒的样子,“懒得跟你扯了。”
“这么明显的事,你竟然看不出来,不会吧?”靖茹说。
浩子努力的回顾着往日种种。“嗯!是有一点迹象……哎哟!我哪管那么多,朋友就朋友,我是不分性别的。”
“釆晴已经走出以前的阴影,再让我临门一脚把云飏踢回来,就万事OK啦!”
“你怎么知道?”
“猜的。”靖茹耸耸肩,又说:“师父引进门,修行在个人,我也不管了那么多。”
“说的比唱得还好听,他回来找我们算帐怎么办?”小三开始担心了,原来靖茹是用猜的。
她思忖道:“见招拆招喽!”
浩子和小三交换个无奈的眼神,“唉!”
一路上换了几百种坐姿,怎么坐都不安稳?直催着云翔踩油门,云翔当然知道他的着急,但总不能不顾生死吧!只好不断的安抚他,“就快到了,要快也要注意安全哪!”
云飏紧盯着前方路况,不时揣想着釆晴究竟出了什么事?不管是什么,只祈求她安然无恙。
直到此刻,他才体会釆晴对他的意义,远胜于一切。爱了就是爱了,没有道理可言,也无处藏匿。单恋也好,暗恋也罢,即使釆晴真的只能爱上女人,他也认了,甘心压抑满腔情意,乐意在她身旁守候。
为什么到现在才明白?要不是他的自尊心作祟,此时也用不着耗在车子里乾着急了,他很是自责。
终于看到那熟悉的红色铁门,没等车停稳,云飏抓了行李便往外跳,一鼓作气冲上二楼,“釆晴!”
待在浩子房里的三个人,顿时乱了方寸。
“办法没想出来,他倒先回来了。”浩子轻声问:“现在呢?”
靖茹也拿不定主意,索性把门锁上,熄了灯,“嘘!静观其变,祈祷吧!”
而驾驶座上的云翔,还想凑凑热闹呢,猛然想起没来得及留言告知父母,就被云飏赶上车,一路上又被他烦得连电话都忘了要打;绕了几圈怎么也找不到车位,不能像小叮噹一样,把车缩小,放进口袋,只好悻悻地打道回府。这一趟,算白跑了。
第9章(1)
门是虚掩着的,他颤颤地推开门板,手心微沁着汗珠,她侧躺在床上,背对着门,她病了吗?才刚过晚餐时刻,她为什么就睡了?
他悄然走近,俯身凝视着她,他所寻觅的、所无法忘怀的,不就在眼前吗?幸好她看起来并无大碍。
那婴孩般的睡容,是不设防的城市,在梦的国度里,她不需要恐惧悲伤。他蹲在床前,伸手抚平她眉心深锁的皱摺,执起她的手在掌心摩挲,呢喃低语:“不要担心,不要害怕,我在这里。你能爱我最好,不能爱我也不要紧,总之我会守在你身边,永远……只要你幸福快乐。”他把脸埋入她和他的掌中,绝望,但深情不悔。
温热的液体濡湿了她的手心,挣扎了一下,手仍被紧紧握住,睁开迷濛睡眼,云飏?
“怎么哭了?”
她的声音让他有些失措,他流泪了吗?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你醒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云飏仓皇地抹掉泪痕,镜片下的眼眸,闪烁着难以遮掩的关切与焦虑。
她摇摇头,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问,“没有哇!”
“那为什么那么早睡?”
“懒得出去吃东西,睡觉就不饿了嘛!”她见云飏没有松手的意思,便只手撑着床沿坐了起来,“如果你是在躲我,我可以理解,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同性恋的,可是,这里还有浩子他们哪,你没必要为了躲避我而放弃他们,这样会让我有罪恶感的……”
“这跟同性恋不同性恋,扯不上关系。”他急急解释着:“我承认,那件事令我很难过,那是因为……如果是浩子、小三、靖茹或奕娟,告诉我说:『我是同性恋。』我绝对能坦然接受,可是,这句话从你口中说出,对我,那是很大的打击。我很想弄清楚你和杜维青的关系,又害怕结果会令我失望,一旦确定那是事实,从此无论我再努力,也都枉然。你的心感应不到我,又如何得到你的垂青呢?”
釆晴困惑的偏着头,不太懂他话里的涵意,一双深黑似潭的眼眸,牢牢锁住他微红的脸庞,那张俊秀儒雅的面孔,是她魂萦梦系的人儿,她竟是如此热切地想念他!
“如果说,我在躲避什么,那也只是感情受挫的茫然所导致的,我是在躲,躲我不敢面对的事,于是我选择暂时离开,或许能找回我的自信和方向。”
“那么,你找到了吗?”她专注的听着,满脸燃放着小女孩般认真的光彩,她不知道她现在的模样,让他有股吻她的冲动。
“找到了。”强抑住心湖掀起的巨浪,他艰难地抓回脱缰野马似的理智,“我太骄傲了,才会一时无法承受这样的挫败,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
他突然记起那通电话,“靖茹说你……发生什么事了?你没怎么样吧?”他又不放心地来回反覆检视,是不是受伤、生病发烧什么的。
“没有哇!你在找什么?”她被他左瞧右看得有些昏乱。
“没受伤、没生病?”
“没。”
“谢天谢地。他大大的吁了一口气。”差点没给吓死,靖茹说的到底是什么事嘛?“
“大概是……”
刚放下的石头,马上又挂回心口,他全身进入警戒状态,釆晴说话总是分段又慢半拍,实在不该高兴得太早。
“维青来找过我,还有就是……我跟浩子他们说了我的事。”
“然后呢?”他忐忑不安的问。
“证明我的疑虑是多余的。”她显然很高兴,他暗自窃喜,该不会是他的『异性情敌』已被歼灭了吧?
釆晴眉飞色舞的继续说:“他们根本不会因为我是同性恋就排斥我,靖茹还说只要别爱上她就好了。”
一大盆冷水浇下来,心不凉?也难!
云飏黯然地垂着头,即使做好万全的心理准备,仍不免失望、落寞,仅存的一丝希望之火,看来是无力燃烧了。
“怎么了?你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她小心观察着他骤变的神色。
在他交付了真情,在她面前摊开他的真心之后,她还能期望他如何?她是不懂?还是真的看不见?他涩涩地苦笑着:“如果我是浩子或小三,我也会说同样的话,可惜我不是,我潇洒不起来。”
“你真的那么在乎我是同性恋?”她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提不起劲,那是否意味着将会失去他呢?
“我在乎的是你!在乎的是你眼里有没有一个叫赵云飏的傻蛋,在乎的是我在你心中,是不是有一点点分量,一点点特别?你想过我没有?我看你根本不把我当回事!”绝望让他失控,怎么会爱上一个不爱男人的女人?
釆晴怔怔地望着他,他的指控她无法接受,“你怎么能说这种话?知道我很无知、很幼稚,很多事情我都不懂。我只晓得,你让我有安全感,所有的快乐悲伤只想和你分享,我对维青都没那种感觉,你说,你在我心里有没有分量?当我看清以往奉行的爱情,原来只是盲目的误会,你知道的我的心情有多复杂?你却不声不响的消失了,当我想念你、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是谁不把谁当回事?”她的激动并不亚于他,被诬控的愤怒居然使她伶牙俐齿了,好一个狗急跳墙!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她说话好像在坐云霄飞车,心情忽上忽下,没个准儿,以为要翻滚落地,粉身碎骨了,一个急转弯又把他拉回来。
潜伏在心底深处的秘密情事,被他激得脱口而出,他雀跃的语气令她感到无所遁形,低下头,打算来个相应不理,死不承认。
绯红的双颊却藏不住颜色,云飏紧盯着她的脸,突然发现她通红的颈项下,套着苹果绿的T恤,她真的卸下了自己套上的枷锁?绝处逢生,值得庆贺!
“你说你和维青……只是误会?”
她抿着唇,撇过头去,决定不再说任何字句。
“你说你想念我?”他扳回她的脸,强迫她看着他,她倔强的转向另一边。
“我让你很有安全感?”他全身的细胞都活络了起来,尽情分泌着喜悦与甜蜜。
“真的不说话?”他又问。
她实在忍俊不住,但为了坚守女子应有的矜持,也得装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方才不知是哪根筋不对劲,那么肉麻的话,平常是说不出口的,刚才却辟哩啪啦说了一大串,还讲得那么顺口,好像已经练习好几遍似的。
云飏促狭的说:“不说话就表示默认啰!”他又扳回她的脸,在她再度转开之前,用双手捧住,深深看着她眼底的娇羞。
釆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正陷入两难,他又看得她心慌意乱,她不禁想逃,逃出他两簇熊熊的火焰,分不清他眼底燃烧着的,是他?还是自己?
他不再逗她,缓缓坐到她身畔,手臂环绕着她,让她依在他的臂弯里,轻柔的说:“真希望时间就此静止,让我能永远搂着你,不给你机会拒绝,不给你缝隙逃走,化成石像都没关系,只要能这样靠近你。”
晃荡不安的心,终于有了摆放的位置。
她顺势把头倚在他肩上,清晰的感受着他的鼻息,他的心跳,他的体温,这眷恋的感觉如此强烈,是恋爱的感觉吗?她悄悄叹息着,如果是以前,她会相信自已爱上他了,如今却不可同日而语,曾经执着的凄美,原来只是个玩笑,她跟自己开的大玩笑,眼中的世界竟和真实相去甚远,而“恋爱”在她所知的范围里,只是一片空白。
她会不会又愚弄了自己呢?
时间若能停住脚步,犹疑也没存在的必要,她可以假装他们是相爱的,至死不渝。
他们沈醉在彼此心跳节拍中,忽略了门外三个窃听者所发出的惊叹。
“哇塞!靖茹果然料事如神,佩服佩服!”
“她瞎蒙上的,你以为她那么神呐!要真那么厉害,何苦窝在门口做这种窃听的勾当?”小三揉揉发麻的双腿,他蹲在最下面,靖茹手撑着浩子的肩,浩子则趴在小三背上,他得同时承受浩子和靖茹的重量,觉得腰痠背痛。
“总之,任务圆满结束,看云飏挺开心被骗回来的,我们不必担心被他剥皮了,撤退吧!”靖茹站直身体,紧紧贴着墙悄然移步。
“不听啦?”浩子和小三惋惜的问,正精彩呢!
“有没有上过公民与道德?”她倒忘了是她带头的。
“是!遵命!”
云飏、浩子、维青相继在一个星期内戴上方帽,最忙的莫过于釆晴了,连着赶了三场毕业典礼。
首先登场的是维青,釆晴带着花束前往。校园里,家长们骄傲的与身着学士服的儿女合影,欢欣喜悦处处可见。釆晴踽踽独行,维青四年的大学生活她完全错过了,只赶上她的毕业典礼,说来可笑,她还当是维青是她生命中最珍贵的宝藏呢!还没认识自己,学会分辨,只随着谣言的河流浮沈,一别竟已四年!
在人群中寻找维青的身影,心中惆怅为的却是维青!杜爸、杜妈没能分享她的荣耀。突然间,脚步变得沈重了,她有些害怕看到维青落寞、伤心的样子,她不懂安慰人,不会说得体的话,况且维青伤痛欲绝时,她还在做她的春秋大梦。从来就只懂得接受别人的关怀,要付出时,却不知如何着手。
她正踌躇着,远远有人喊着她的名字,抬眼张望,维青挥动着手中的方帽,朝她招手,“嘿!这边,釆晴,我在这边。”
她的表情并无不妥,釆晴才安心的迈开步伐。
“怎么那么慢哪?”维青佯怒地噘着嘴,嘟嚷道:“毕业典礼耶!”
“毕业了不起呀!跩不拉几的,哼!别理她。”碧嘉顶了一句,又朝釆晴扬扬手,“哈啰!记得我吗?林碧嘉,他是我男朋友,叫他阿毅就行了。”
碧嘉身边黝黑健壮的男子露出整齐的牙齿对她笑笑:“嗨!”
“嗨!”她微微一笑,表情有些尴尬,曾以为维青是碧嘉的情人,没想到这人才是真命天子呢!忍不住暗骂自己蠢。为了掩饰尴尬,赶紧将手中的花束递给维青:“恭喜你。”
“谢啦!”才刚收下,就马上转给阿毅,“你拿着,待会典礼结束,趁着人多再给我,假装是你送的。”
“干嘛呀!”碧嘉一手挡在阿毅面前,“他已经名草有主了。”
“谁不晓得啊!借一下又不会坏,满足我的虚荣心后,保证原封不动还给你。看我同学不跌破眼镜才怪,他们老爱糗我。”维青恶作剧的表情十足稚气。
釆晴噗哧的笑了起来,“刚才我还担心你会难过呢!你也知道我最不会安慰人了。”
“跟碧嘉学,那一套碧嘉最会了。”维青推荐着,随即又搔搔头,“我为什么要难过?”
笨喔!真是的,哪壼不开提哪壼。釆晴万分懊恼。
碧嘉敏捷地接下话:“毕业生集合了,你还不快去。”
釆晴感激地看着碧嘉,不愧是维青推心置腹的知己,碧嘉给她一个了解的微笑。
维青如梦初醒的跑开,一会儿又回来叮咛阿毅:“记住啦!典礼结束送花给我,别露出马脚哦!装一下你会吧?”
“好啦!啰唆!”碧嘉推她一把,催促着:“要迟到了啦!”
维青跑向礼堂,不时回头大喊:“记住哦!”
云飏没有太多离愁,前脚踏出校门,后脚又走回校内,差别只在角色的转变和心境的调适。
他对未来充满希望与斗志,釆晴的疑云已散,工作是他兴趣所在,知心好友围绕,还有家人无怨无悔的全力支持,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一行人浩浩荡荡,由釆晴代表献花,独不见奕娟的踪影。云飏随口一问,却惹来浩子一顿牢骚。
“我看她八成被下蛊了,每次找她出来,她都有一箩筐藉口,不是没空就是不方便。哼!以前她也交男朋友哇,什么时候不方便过啦?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说过半句不方便吗?现在我们没有利用价值了,就一脚踹开,喜新厌旧的家伙,连打通电话,问候一下都没有,实在太现实了……”
“你明明不是刻薄的人,为什么老讲这种话,我知道你关心她,她那么大个人了,应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乐观一点,没消息就是好消息。”靖茹安慰道。
“我管她怎样,让她自生自灭好了。”浩子仍死鸭子嘴硬,言不由衷。
“好了啦!毕业典礼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没来就没来,况且今天我也是主角,我都不介意了,你气什么气!”云飏拍拍他的肩说。
“这你就不懂了。”小三绕到他们中间,“下一个就轮到浩子了,他老兄担心的是女朋友只到了半个。”
“你不讲话没人当你哑巴!”浩子狠狠地敲敲小三的头,一手捂住他的嘴,“shut up!”
浩子原本也不期望奕娟能“抽空”参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