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人再只顾自己偷笑下去,恐怕梁山伯要含恨而终咯。”廖洁觉得困了,想睡觉,可楼下还是很烦,所以才不得不友情提醒。
对哦,差点忘了。到现在为止的结论是,楼下有一位先生,正冒着聚众闹事的嫌疑,袒露他的一片芳心。
既然他已经做到这个分上,接下来也该轮到她给一点回应了。
拿起手机,竟然手是在发颤的。
老天,她好紧张。
第N次平息起伏不定的情绪,她翻出电话本找到目标,用力按下通话键。
震动声让尚冉在一片嘈杂中还是接收到了来电的提示。
是她。
用眼神示意三角眼他们暂停,他接起电话。
“喂?”
“你……真的喜欢我?”还是重重的鼻音。
“……嗯。”心跳一百。
“那么,你是不是欧洲某王公的独生子?”温湄拿起床头一本言情小说翻看,悠闲的声音几乎听不出紧张。
“……不是。”这什么意思?身家调查?
“是不是黑社会老大的下一任继承人?”慌乱地再拿起另外一本,又翻了翻。
“……不是。”尚冉身上冒出冷汗。这样他会不会就不合格?
“是不是跨国财团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再换一本。
“……不是。”额头上出现黑线。她要就接受要就拒绝,哪来这么多问题?
“是不是FBI的特派员?”温湄发现三个室友下巴掉到地上,赶紧对她们歉意一笑,接着再拿起一本。
“不是!我跟你说……”
“你先好好回答我嘛。那是不是魔力ESP的拥有者?”
“不是。”尚冉的声音闷闷的。
“电脑天才?”
“不是不是都不是!”尚冉火了,夺过三角眼手里的喇叭,对着手机通话孔吼道:“你要找这种人直说就好了,犯不着拐弯抹角地来打击我!”
温湄失望地叹了口气。
唉,既然他都不是男主角的理想人选,那么就只能由她来接收了。
众人凝神屏气地看尚冉默默听着手机里的话,有好长一段时间一言不发。
“老大——”四眼田鸡担忧地碰了碰他,不会是失恋打击过大就此痴呆了吧?
尚冉猛然清醒过来,合上手机,扬起一抹心满意足的笑容,对在场所有人说了两个字:“收工。”
下一刻,惊天动地的尖叫声爆发开来,远处的五彩烟花似也应合着欢庆的场面,倏然绽放。
圣诞节到了。
第七章 恋爱中,请勿打扰
圣诞夜的特大新闻传遍了校园,所有人都在问谁是温湄。据说这次负担起主要“宣传”任务的不是一向为校园八卦发源地的《K大校园报》,而是更迅速的校内网络。
某躬逢其盛的DV爱好者对尚冉率领一帮兄弟,在第五女生楼下进行爱的告白展开了全程追踪拍摄,经过剪辑的精彩画面被制成视频、配上音乐、字幕在校网上广泛流传。尚冉还没来得及卸妆的脸显得很上镜——像极了传说中的十大枪击要犯,使得人们对于“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句古话有了更深刻的认识。K大的BBS上还专门开了一个讨论区谈论此事件。“评论者”称,CE(Christmas
Eve的简称)事件标志着K大终于不负H市山川美景人文积淀,正式跻身于“现代化”时尚高校的之列,尚冉等人的功绩足以流芳百世名垂千古。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好在这种事来得快去得也快,过不了几天就被别的八卦以及接踵而来的考试取代,尚冉和温湄的生活也并未因此受太大影响。
不过他们开始约会。
所谓约会,其实也没什么内容,就是一起吃饭,一起自修,有时间再逛个街,如是而已。
没办法,两人都是生手,尚冉是毫无概念,温湄则只从小说里获得过大量无法付诸实践的间接经验——
豪门夜宴:没人邀请,不知道上哪才参加得到。
上高级餐厅用餐、拿白金卡刷衣服饰品:没钱。
出国游历:理由同上再加没时间。
听音乐会:理由同第二条再加没细胞。
玩车:危险,最主要的还是理由同第二条,所以只能骑自行车在学校里晃荡一下而已。
不过没关系,温湄的头脑还是分得清现实与理想的区别的,所以普普通通的念书吃食堂饭也能变得充实又滋润——反正只要两个人在一块儿,做什么都开心嘛。
虽然比较浪费时间——这是阿禾的分析。
“想想看,尚冉住在东边的宿舍,你住在西边的宿舍,而教学楼在两幢宿舍的中间地带。尚冉本来只要从宿舍走去教学楼自修就可以了,现在为了来接你,还要先跑到这里,再和你一起走去他刚刚经过的教学楼,咱们学校又大得可怕,一来一去浪费的时间足足有半个钟头,你说他亏不亏?”
他要是觉得亏的话,早就骑自行车过去接人了,还那么劳民伤财走去干吗?
当温湄把这个论调转述给尚冉的时候,他如是回答。
没谈过恋爱的人是无法理解恋爱中人的非常规思维的。
如果只考虑这些“常规”问题,那么估计这学校里一半以上的情侣都可以吹了。夏天偏爱在湖边一起看书,说是有情调,然后大部分功夫都耗在拍蚊子捉K大虫上;冬天则坚持远离有着完善暖气设备的教室,在走廊上哆哆嗦嗦地分享体温,说是梅花香自苦寒来艰难困苦玉汝于成。明明食堂里的东西又便宜口味也差强人意,偏要到听都没听过的穷乡僻壤里找难吃得要死的山野小店。
如果一切合乎逻辑,那就肯定不在名为“恋爱”的状况中了。
所以,温湄在和他一起自修不到半个钟头,就已经睡过去,也表明他们正在“状况”中,是吧?
尚冉看着身旁睡得香甜的女友,苦笑。
她好像都不需要读书的。
临近考试的时候,还能每天优哉游哉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平日里业精于勤有备无患,一种是聪慧过人根本不需要什么功夫,考试前一两天抱下佛脚就能轻松Pass并且拿个不错的分数。
而很不幸的,他的女朋友竟然属于后者。她从小到大就没好好读过书,但是成绩却从来没比别人差过,于是同学总是说她奸诈,在学校里吊儿郎当地睡觉,回了家才暗地里用功。天知道她根本就什么也没做。虽然她自己总以为只不过比别人幸运一点罢了。但这种令全天下向学之士吐血的事情,除了天赋异禀,还有什么更好的理由来解释?
这层认知让尚冉的男性自尊多多少少受了点损伤。想他当年在决意从文科班转到理科班之后,是多么努力地鞭策自己才得以混进伟大的K大,当时过程之艰苦现在想起来都能让人掬一把同情之泪。而她,混吃等死了整整十二年,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了别人梦寐以求的录取通知书。难怪罗素说世界上最大的不平等就是智商的不平等。
不过也是太过聪明使得温湄会在学习上变得很懒。进了大学以后,除了意思意思地去上一下英语课以外,她就没碰过英语书,以至于英语四级考了五次还是没过,并且分数离及格线越来越远。前几天才考完第六次,成绩要到下个学期才出来,她已经在摩拳擦掌准备着六个月后继续冲刺了。
“下次我一定能过!”温湄每天都在保证。
“六个月后又是一条懒汉。”这是她室友下的权威鉴定。
想到这个尚冉就觉得很公平。毕竟天道酬勤,不花功夫下去,任是再聪明的脑袋也对语言这东西没辙。
有得必有失的,很多事情,看似不公,却总能寻出微妙的平衡。
比如她那么没用,但是有伟大的他来当男朋友,呵呵。
看着看着,他忍不住伸手轻捏她红扑扑的脸颊,说过了,不是特别光滑的触感,但是很舒服,很真实。
“唔……”谁在吵?睡梦中的温湄下意识一挥手,“啪”的一声不偏不倚打上尚冉的脸。然后转过了头,再睡。
尚冉一手捂着脸,另一手僵在半空中,呆坐着接受教室里其他人的注目礼,委屈莫名。
这这这,也是“状况中”的表现吗?
“哟,约会回来了?”苏伊蘅暖昧的声调不知是调侃还是艳羡。
“怎么?你看了不爽?”温湄自然也回过去。
“你们一个个的都开始红鸾星动,就我一个人还在小姑独处,我当然不爽。不过看样子更不爽的另有其人吧。”苏伊蘅狡猾地笑笑,像是知道了什么秘闻。
温湄不解。“你说谁更不爽?”她吗?没有啊。
“当然是你们家尚公子咯,我看他送你回来的时候可是阴云密布哦。”
温湄大惊,“你怎么知道?”难不成小蘅在她身上装了GPRS所以可以全球定位?
“厚厚,你们在楼下磨蹭了那么久,谁没机会参观啊?”搞笑的是,两人还一站两米远隔空喊话,完全属于男女授受不亲的最佳典范,真把她们622寝室的脸全丢光了。
“说吧,你又干了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惹他不高兴?”
温湄对于她的说法很有意见,“你干吗认定是我做了坏事惹恼尚冉?他脾气又不是顶好,没准是他无理取闹呢。”
“亏你说得出来!”苏伊蘅默默在心里为尚冉哀悼,“每次都是你干了很蠢的事明明知道又装做不知道,他又觉得说出来没面子,然后一个人在那里生闷气。”总之,这两个人都有病就对了。一个偷偷施虐,一个暗暗受虐,都不亦乐乎。
好吧,她说的也不是完全不对。既然他那么闷,两人相处起来,找一点情趣的事情就只能她负责咯。但是——“今天我真的不是故意惹他生气的啦。”
“哦?有这么神奇的事情?”苏伊蘅忍不住大声疾呼。尚冉已经改进成一个无需外力作用就能自动引爆的炸弹了?什么时候开始的?
禁不住严刑拷问,温湄把今天晚上自修教室的事情吞吞吐吐说了一遍。
苏伊蘅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另一个事实转移——“哇塞!他摸你啊?”
温湄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你、你不要说得这么色情,他只是捏而已!”
“哦……”苏伊蘅很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原来只是捏而已,嗯,还有成长空间。”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温湄说完就要冲上去跟她拼命,苏伊蘅一向知道温湄手劲很大,掐死人不偿命,连忙告饶:“姑奶奶,是我说错话,是我不对,你应该体谅一个单身女子的闺怨,看在你们每个人都双宿双飞只有我小姑独处的凄凉境况上,放过我这一回吧!”
开门进来的孔禾正好听见她最后几句话,迫不及待地插进来:“嘿,你可不要忘了咱俩还是一国的哦,所以寝室里现在可是势均力敌。不用怕,咱们自强自立联合作战,一定把她们赶出 622地界!”没放下书包就直接加入战团,帮忙去阻止温湄的九阴白骨爪。
苏伊蘅得了空闲,竟然不死心地去攻击自己的帮手,“是吗?不知道刚刚谁晚上和别人一起出去吃饭哦。”
温湄诧异地看向孔禾——原来阴险分子在这里!
“来来来,交待一下吧。”苏伊蘅在一边凉凉地说。
孔禾狠狠地瞪她一眼。“没什么,一个朋友罢了。”说完立刻转向温湄表示前一话题结束,“你的市场营销笔记借我看一下。”她们虽然不同系,但倒有很多课是一样的。
看看,人家阿禾多坚强,只要她不肯说,那就绝对探不到什么口风,哪里有她这么好说话?温湄听话地从书包里拿出笔记,递给她。
孔禾接过去,拿在手里翻了翻,却有一张小纸片掉了出来。
温湄趋前捡起,将上面的字念了出来——
“×××西餐,优惠价六折。”
“请吃饭哦。”艳羡眼神又加上一双。
温湄笑逐颜开,也来不及再顾念深闺怨妇的无聊心理,忙不迭翻出手机,“我问问他。”就算要约也得定个时间吧?
拨通。怨妇二人组手里忙着自己的事,耳朵则有意无意地窃听谈话。只听到室友问到一半就没了声音,再过了一会儿就收线。
“别扭的人,谁听过有人在路上捡到餐券,一捡还两张的。”温湄喃喃抱怨,嘴角却是无限上扬,步子轻快地走进盥洗室。
苏伊蘅与孔禾相对无语,只有挤眉弄眼。
三角眼挖了附近工地里的烂泥,吭哧吭哧搬进宿舍楼。
“哟,种花啊。”管理员大叔亲切地走上来搭讪。
“是啊。”要是种花就好了。
“真是好孩子,这年头会种花的男生不多了。”大叔一脸赞赏。
“还不多亏了您领导有方。”谁要种花啊?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呵呵呵,哪里哪里,我可没做什么工作。”老大叔就吃这一套,随便说几句好话也能乐得屁颠屁颠,“快上去吧,看你抱个大脸盆挺吃力的。小心点啊。”
“我知道,再见哈。”三角眼爬上三楼,离寝室还有一大截路的时候,就听爆炸头的哀号从里面传出来。
算算那猪头已经叫唤至少一个钟头了,刚才就是因为受不了噪音,他才自告奋勇跑出去挖土的。也亏老大有耐性,竟然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理都不理他。
“老大啊,你真的确定要这么做吗?”爆炸头快要哭出来了。
难道家住在学校附近也是一种错误吗?
难道家里养了一只哈巴狗也是一种错误吗?
只不过那个今天之前还被他尊称一声大嫂的臭女人随口提了句很想念以前家里养的狗,他们家老大就罔顾兄弟情谊,使尽威胁利诱的贱招,勒令他把自己家的小狗贡献出来,以慰佳人的相思之苦。
真是,要讨好人家不会去彩衣愉亲啊?不会去烽火戏诸侯啊?不会抱了把吉他到人家楼下唱歌到天亮啊?偏偏就找上了他家可怜可爱的小Cookie,还无耻地以据说多年积累精华俱在的英语笔记相要挟,结果……呜呜呜,他就这样屈服了,亲手把娘亲的“侍寝”装进书包运来这里。
这其实还好办,他娘亲和老爹一起飞西部洽公要到过年才回来,到时候学校放假,Cookie也可以重返故园,一切神不知鬼不觉地进行,只要那女人没有传染病,一切Ok。
可最严重的是,老大为了不让那祸国殃民的女人有罪恶感,打死不肯让她知道Cookie已经名犬有主,决定把娇生惯养的它谎称做路上捡来的流浪狗。
于是问题就来了,作为一条流浪狗,Cookie是没有资格这么干净这么洁白这么光鲜的,所以老大拍板,必须对它进行外貌上和心灵上的大改造。外貌方面,以肮脏邋遢腐化为标准,由老大、三角眼、胖子负责;心灵方面,自然是由和Cookie比较熟的他负责——具体措施:首先,把毛剪得参差不齐以显示它被“遗弃”后还在路上被人虐待了许久,这就是现在老大已经接近尾声的工作——他都不知道老大原来在造型艺术方面这么有天赋,剪出来的效果简直不逊于东京时下流行的发型。
“好了。”尚冉放下剪刀,长舒一口气,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对爆炸头的泫然欲泣充耳不闻。
“老二,该你。”他比比手势,三角眼立刻会意地走上前去,抱起一脸无辜的Cookie,把它扔到烂泥盆中,兜来转去地开始滚动——措施二,把它弄到脏得惨不忍睹以此解释为什么没有人肯去碰这只很可爱的狗狗,最后才由善良有爱心的尚冉同学捡了个大便宜。
Cookie在严格的“家教”下已经许久没有尝试过在泥巴里打滚的滋味,这一次能够旧梦重温,感动非常,忍不住就给它多滚了几圈以示龙心大悦。
爆炸头摇头叹息——
老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