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子还没好,不准动气。”君写意出了声,环着伶舟薰的手臂紧了紧,警告道,“还嫌现在不够糟么?”
“事实上,已经够糟了啊。”伶舟薰叹了口气,垂下了眼,“好吧,听你的。”掩去了不经意间泛出来的杀意,伶舟薰偎进君写意怀里,默不作声。
见状,席宸砜的眼神几不可见地变了一变——这两人之间的关系越来越融洽了。
“我也建议你不要逼她,你知道后果的。”低身抱起伶舟薰单薄的身子,君写意抬眸看向席宸砜,狭长的眸子中光芒闪现,“的确大家都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
“现在是谁在逼谁?”席宸砜嘴角泄出一抹狡黠,无辜道,“我那边可是顶得很辛苦啊。”
“那是你的事情。”君写意抱着伶舟薰转身朝里面走去,冷淡地扔下一句话,“和薰合作,就该想到会有这种事发生。”
那倒是。伶舟薰大概是这世上最随性的人了。席宸砜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无奈地耸肩,然后负起了手,似是自语般地道了一句,“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可不想再去宫里了啊。”
这边,君写意走进一间云袖才整理出来的屋子,低头问伶舟薰,“你明明可以用龙舌把自己的身体调理好,为什么犹豫着不用?”
伶舟薰半晌都没有出声。时间久得几乎君写意都要以为她已经睡着的时候,才幽幽地出了声,“因为龙舌除了能治我的宿疾之外,还能救回现在的邪。”
“你想用龙舌去救仇漠邪?”君写意挑高了眉看着伶舟薰——她要是敢答是,他现在就去把仇漠邪给杀了。
“我这么想着,但是…”伶舟薰的脸埋在阴影之中,声音一如平常得没有波动,“我想邪会很生气,因为他不仅没有治好我的病,反而使我更虚弱了。”
他估计仇漠邪会被伶舟薰气死。不过…伶舟薰什么时候开始那么为仇漠邪着想了?君写意抱着伶舟薰,眸子微微地眯了起来,“云袖。”
“君公子。”云袖的身影自门外闪进来,应道。
“去取龙舌。”君写意的命令很简单,也很明了。
云袖眼底闪过一抹喜色——她已经明里暗里地劝过伶舟薰好几次了,可伶舟薰就是不听她的。如果是君写意的话…应该会成功吧?“是。”
“原来云袖一直在门外…”待云袖走了,伶舟薰才轻叹了口气,道,“你就是喜欢替我下令。”
“我只是在替你下决心。”君写意低头看着伶舟薰道。听她的前半句话,总算是知道自己伤得有多严重了。连云袖的气息都已经察觉不到,已经不仅仅是简单的受伤而已了。
算了算了。如果是她自己的话,也许很久都会决定不了。伶舟薰喟了一声,伸手环住君写意的脖颈,脸偎了上去,“写意,好冷。”
伶舟薰的话里向来不会带太多情绪,就算是这么一句本该带些撒娇味道的话,也被简化得很淡然。
心却微微地又抽痛了一下。
又来了。君写意无声地叹息——伶舟薰的气息也越来越弱了。“所以我才要你服用龙舌,不然你就再也恢复不了以前的体质了。”
“无所谓。”伶舟薰淡淡应道,“反正这身子一直是破败的。”
“如果席宸砜真的派人来暗杀,你真的有把握护住仇漠邪?”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君写意将伶舟薰安置到床上。
伶舟薰皱起了眉,就算是再厚的被子,也无法保住她的体温,温度就像是水一样,疯狂地从她的身体里面流逝,然后她的手脚会变成冰冷。只有在君写意用身体为她取暖的时候,血液才会继续流动。“没有把握,但如果算上你和云袖云襟,我绝对有把握。”
触到伶舟薰冰冷的手,君写意的动作顿了顿,轻叹口气,握住了她的手,五指轻快熟练地滑进伶舟薰指间的空隙,然后紧握在了一起。
什么时候…他开始不希望这一年过去了?他希望日子永远停留在这一年里,希望伶舟薰这样无心的人…能够永远停留在他身边。似乎有些奢侈,但几天下来,他已经确定这是他所想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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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修罗迦]
“你就确定我会帮你?”低下了头,君写意半跪下身,将肘支在床边,托住了下巴,歪头看着伶舟薰道,“如果我不帮忙,凭云袖和云襟,想必还有点危险。”
“我确定。”伶舟薰淡淡笑了,“因为写意你,是个好人啊。”
“你觉得我们两个之间,是只用我是好人就可以概括的么?”一瞬不瞬地盯着伶舟薰,察觉到她敛起了笑意,君写意继续问道,“我和你的关系除了交易,除了好人和被帮助的人之外,就没有别的了么?”
“有啊。”伶舟薰一笑,轻声道。
微微眯起了眼眸,君写意凝着伶舟薰,等待她的解释。
“现在还有夫妻关系,”伶舟薰转头合上了眼,道,“不是么?”
可他就是不喜欢她把事情描述得这么一清二楚,不带任何情感,因为他自己做不到。君写意伸手抚上伶舟薰冰凉的脸颊,轻叹,难道这就是剑客和杀手间的区别么?也记得有人曾经说过,作为医者,首先就要做到对自己的病人没有任何怜悯之心,不会动容了,医术才不会被影响。
“你累了。”低沉温柔的声音在伶舟薰耳边响起,柔软地嵌入耳中,“休息一会,我会陪着你的。”
伶舟薰眼脸下的瞳孔急剧地缩成了一个点。
这个男人说,我会陪着你的。
谁能一直陪着她呢?不知道呢。反正…她从来就是一个人。伶舟薰轻勾起了唇,任疲劳的神经坠进了无底的黑暗之中。
看到伶舟薰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君写意才小心地动了一动酸麻的腿。
就这么一点小小的动静,却让伶舟薰一瞬间睁开了眼,眼底划过清晰的杀气,凌厉的目光一瞬便刺向了床边的君写意。
微微一惊,君写意伸手盖上了伶舟薰的眼睛,柔声哄道,“是我,别担心。”
伶舟薰的睫毛在他掌心扇动了几下,然后才安静地合上了。
可怕的警觉…难怪没有人能靠近伶舟薰,不管是谁…在靠近之前就已经被发现和被排斥了啊。
“没关系,我会…保护你。”君写意轻叹了口气,吻上伶舟薰纤细苍白的手指,低声道。
伶舟薰合眸,似乎已经睡去。
*
颜凌歌凭窗而立,手中把玩着一朵白色的鸢尾,抬眸眺望窗外,不觉叹了口气。
实在看不下去的落雪忍不住道,“二小姐,用不用落雪去请大公子?”
微微一怔,颜凌歌笑着摇头,“胡说,现在哥哥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局势可是很乱呢。”
“凌歌。”带着笑意的男声响起,身形颀长的男子跨进了内阁,在嗅到室内扑鼻的奇异药香时微微顿了步子,然后又朝女子走去,“看样子身子是好多了呢。”
“哥哥。”有些惊喜地回头,颜凌歌轻声唤道,“怎么有空来这里?”
“这几天比较轻松,今天的事情算是处理完了,所以来看看你。”颜琢卿扶过颜凌歌的手臂,几乎是小心翼翼地让她坐到了桌边。
笑着坐下了,颜凌歌抬头看向颜琢卿,有些奇怪地道,“怎么会?前些日子哥哥不是还因为顾家的事情而觉得烦恼么?”
这也是他觉得奇怪的地方。颜琢卿拧起了眉,没有答话。
顾家的立场无疑使事情变得更加严峻了,但是只要君写意不主动出手,事实上在短期内也不会让他感到多少棘手。但偏偏君写意是个只要一进攻就像狂涛一样的男人,几乎不给人喘息的机会。传闻顾家二子是个经商奇才,果不其然。
只是近段日子,顾家突然没有了动静,一切事务似乎被君写意交到了顾小七手里,而顾小七,自然就没有君写意的那份气势了,他自然也就空闲了一些。
探子报回来的结果是似乎君写意一直都没有出过门,伶舟薰也没有。整个君府,似乎异常安静…是出什么事了么?伶舟薰出事了么?
“哥哥。”轻扯颜琢卿的衣袖,发现他没有反应,颜凌歌无奈地放大了声音,“哥哥!”
“嗯?”颜琢卿回过神来,低头对上了颜凌歌的视线,轻笑,“怎么?”
似乎正在为什么事情分神呢…甩了甩头,颜凌歌不打算去过多干涉剑阁的事务,因而转了话题,“薰已经很久没有来了。”
“但她留下的药还有。”颜琢卿点头,道,“想必是已经算好自己下一次来的时间了。”
“哥哥。我…”颜凌歌吸了一口气,才下定决心要将问题问出口的时候,一碰上颜琢卿似笑非笑的眼神,就泄气地转过了头去。
明了地笑了,颜琢卿追问道,“什么?”
“…没什么。”暗恼自己的没用,颜凌歌摇头道。
伸手扳过颜凌歌的肩膀,看见她脸颊上飞起的两块红晕,颜琢卿忍不住又笑了,“想问我那个男子的事情么?”
惊喜地抬起了眼,便看到颜琢卿促狭的眼神,颜凌歌蹙起了眉,恼火地蹬了蹬脚,“哥哥!”
“好了好了,我不笑你。”敛起了笑,颜琢卿坐到了颜凌歌对面,道,“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
颜凌歌不语,但大大的眼睛里显然泛起了喜色。
“你虽然处在这九洲苑之中,对于江湖上的人和事却很是了解。”颜琢卿轻敲着桌面,道,“那你应该知道修罗迦。”
“修罗迦!”颜凌歌有些讶异地眨眼,“据说是个鬼神一般的男人,手中握有一个强大神秘机构,实力深不可测,而且…冷血而残酷。”
“没错。”颜琢卿点头认可颜凌歌所说语句的真实性,眸色沉了下来,“没有人知道修罗迦的真实身份。但我现在却知道了。”
难道和那个男人…有什么关系么?攥起了拳,颜凌歌紧张地看着颜琢卿。
“修罗迦的真名是仇漠邪,也就是你所说的那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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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等到真正的尽头]
“仇漠邪…么?”反复地咀嚼了这个名字好几遍,颜凌歌笑了起来,“名字很配他的人呢。”
有些无奈,“凌歌,你在听我说了什么么?”
“有啊。”用力地点头,颜凌歌看向颜琢卿,笑眯眯道,“仇漠邪就是修罗迦,然后呢?”
“他很危险,不是你能接近的人。”颜琢卿转开了目光,在把事情说出口时也顺便给自己再提一次醒,“他和薰有二十年的交情。”
“难怪两人关系那么好。”似乎从颜琢卿话中领悟出了什么,颜凌歌的眼神闪了一闪,却掩了过去,笑道。
按了按眉角,颜琢卿挑唇笑了,“凌歌,别逃避,你明明听懂了的。仇漠邪爱伶舟薰,爱了整整二十年。”
颜凌歌沉默了一下,再次笑开,伸手梳了梳额前的碎发,声音也笑然,“是啊,那样的女子,不爱也难呢。因为太出色了。”顿了顿,颜凌歌抬眸看向自家哥哥,道,“哥哥,你说对不对?”
“…对。”有些叹息般地,颜琢卿承认了颜凌歌说的话。
“那哥哥呢?”颜凌歌剔透的眸子里是一往无前的坚定,追问道,“哥哥也被她吸引了么?”
“凌歌,你想听到我回答什么?”颜琢卿摊手,笑得很潇洒,“我很清楚我现在的立场。如果一定要我回答这样的问题,我会很困扰。”
“哥哥…在欺骗自己呢。”垂头轻笑,颜凌歌舒适地靠到床头,头发遮住了眼睛,“明明心里不好受得很。”
颜琢卿含笑不语。
虽然这个妹妹看起来弱不禁风,像是一口气就能吹倒,但他却明白,在那张几近透明的表皮之下,有一颗鲜活坚定的心。而在破败的身体也被伶舟薰救回之后,她的光芒就不可抑制地放了出来。
颜凌歌其实是很聪明的。如果不是从小体质虚,不能习武,因而不能担当剑阁阁主一职,颜琢卿大概是很乐于把剑阁扔给妹妹然后自己一走了之的。
“哥哥…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明白的。”颜凌歌轻声道,“就算明知道没有可能,我也想要试上一试。赌上我的所有。”
“你决定的事情,就很难更改了呢。”有些无奈地笑着,颜琢卿摸了摸鼻子,“说实在的,你的身子还不适宜多想那些事情啊。”
颜凌歌抬眸看颜琢卿,歪了歪头,表情很是童真,“哥哥,如果现在不开始…恐怕就会来不及了吧?看你今天会有空,大概是那边出事了。这个时机要是不把握,下一次可就不会再有了。”
稍作沉默,颜琢卿笑了起来,靠到床柱上,“凌歌,我不习惯这样的你。”锋芒有些露出来了。
“我想…大概我也需要这样去做一件不会回头的事情,以后才不会觉得遗憾吧?”颜凌歌露出可爱的小虎牙,“所以,哥哥,这不仅仅是是帮你,也是为了我自己的。”
“凌歌。”颜琢卿笼起了额头,低声问道,“如果成功的话,你想要的结果是什么呢?”
“我并不知道。”颜凌歌脸上还是那样的笑,“大概要等到真正的尽头吧。”
“那么,你爱仇漠邪么?”几不可见地拧了眉,颜琢卿问道。
“爱。”颜凌歌答得很轻,却是毫不犹豫,“不要问我为什么,但我清楚地知道我爱他,是真的。也许是从上辈子带过来的吧。”
“既然你确定了,那就去做吧。”伸手揉了揉颜凌歌的头发,颜琢卿淡淡笑了,“但要记得,一直都要笑着,别忘记了最开始让你决定行动的是什么,千万不要迷失了自己。”
加入这种战争的人…最怕心神不定然后迷失其中啊。
这条路上的牺牲品太多了,他不希望自己的妹妹也会变成其中一个。
*
君写意摆头,示意云袖退下,然后才看向床上的伶舟薰。她睡得很沉,大概是因为真的太久没有休息好了。正因为这样,他才不忍心叫醒她。
每天只有在他陪在身边的时候,伶舟薰才能入睡,只要他一离开,伶舟薰马上就会醒过来。
这很诡异,他成为了伶舟薰手中的一根稻草。
但他总不能什么事都不做,只陪着伶舟薰,如果把事情搬到这里来做,很无疑就会打扰到伶舟薰。
说实在的,这段时间,他也是几乎忙得没有时间睡觉了啊。尤其是…刚才云袖传来的消息,似乎更加不妙了。
席宸砜则不厌其烦地每天来催促一次,每次都提出要看望伶舟薰,不过真正如愿的次数很少。
仇漠邪依旧沉睡。
服用了龙舌之后,身体似乎稳定下来,但失血过多的后遗症依旧还在,伶舟薰的身体已经没有了体温,冰凉得一如她的人。
没有办法,君写意只能和伶舟薰同睡一张床,每天环抱着她的时候,才能感觉到她的身子逐渐变得暖起来。
这么脆弱,这么易碎,明明就不像那抹云一样淡然的伶舟薰啊。
“写意。”清冷的声音将他唤醒,女子坐起身靠至床头,揉了揉眼睛,看向他,“在发什么呆?”
“你怎么醒了?”微微一怔然后回过神来,君写意伸手试了试伶舟薰脸颊的温度,惊喜地发现已经没有前些日子那么冷了。
伶舟薰继续揉着另外一只眼睛,道,“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所以就醒了。”
眸色飞快地沉了下去,君写意不动声色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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