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初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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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初晴-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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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谁望着粼粼波光,有些感慨地道:“……那时候,我们还不识得……”其实方振眉和我是谁倒是不打不相识(详见《龙虎风云》即《剑试天下》一书〕,小雪听我是谁这一声叹,幼小的心灵在想:怎么这几个人,大家还不相识,就为彼此拼命呢?她遂而在想:他们待自己,问尝不是一样,老奶奶给人害死了,他们就为自己出头……想到我奶奶,心中又是一阵难过。

方振眉悠然蹲身下去,观流而悠然道:“古人谓:濯足于水,不复前流……过去我们本不相识,现在相交莫逆了……”忽然之间,他双手一起,一手一个,抓了两上湿淋淋的人上来,就像拎了两只小鸡一般,问:“你们两个,是不是也要认识我们?”

这两人被提上木筏,全身已不能动弹,显然是方振眉封了穴道。我是谁、沈太公见这两人穿黑色水靠,额目深陷,显非中原人氏,手执牛耳尖刀,分明是想在水里做工夫,一旦割散了木筏系着的麻绳,在这大江急湍之中,三人纵武功再高,也难以活命。

沈太公勃然大怒,揪起一个人怒问:“谁叫你们来的!”如此问了两三声、那人咬紧牙龈却不回应,沈太公怒火中烧,正正反反给了他几个大耳刮子!

我是谁道:“你没看见他被点了穴道吗?”

沈太公连忙想解,方振眉却道:“不必了,还有人没有被点穴的。”

众人不明所指。

隔了半晌,方振眉道:“梢公,你想撑我们到哪里?”

这一句话,倒使沈太公、我是谁二人惊觉,这江水已不是来时的江水;而在茫茫江上,远处正有一艘漆黑的帆船,船上挂着一面漆黑的旗帜,上面像绣着样什么东西,但在残月下、波粼中看不清楚,黑色帆船正在迅即接近木筏。

那舟子停了橹,慢吞吞地将停后在木径的滑轴上。他像沉思什么似的,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动作,他都做得十分缓慢。

“谈笑制敌于无形的方振眉,名不虚传,但满氏双蛇水性堪称第一,我撑舟子也经年累月,不知怎么疏失还是让方大侠发觉得出来?”

小雪想看清楚那说话声音低沉的人,但却不知在何时,沈太公、我是谁已一前一后挡着她,尤其牛一般壮硕的我是谁横在她身前,她想看到个缝隙都难。

——同样的也可以免于别人暗算她。

“‘舟子杀手’张恨守是江中第一杀手,水里海上,都称第一,满氏双蛇的水性奇高,我自然瞧不出破绽——只是,阁下适才在江心,故意表示不急于载我们渡江,所以沈太公喊第一声假装没听到,我是谁喊第二声才叫见,但沈老的内力、虽不及阿谁宏壮,但悠长远在阿谁之上,阁下离得愈远,愈应听见才是……阁下既然是佯装的,在下自然多加注意,所以才能在满氏双蛇它未动手割锚凿洞前,做了一些该做的事。”

“很好。”那舟子缓缓解开了蓑衣。蓑衣下,有一柄剑。他的剑甚为奇特,粗、宽而长、大,而且挂剑的姿态,更为诡异。

通常人都把剑悬在右腰侧,或腰背系挂,或以背负,但此人的阔剑,却在腰带当中一插,亦即是说,剑鞘直贴胸腹鼠蹊,而剑愕几乎顶着下巴。这样的挂剑形式,无疑是最难拔剑的方式。

沈太公看到他这样子的挂剑方式,左瞧不顺眼,右瞧也是不顺眼,便笑眯眯地道:“你这剑好挂不挂,挂在喉咙下,像肚兜兜一样——”

他话未说完,舟子猛一仰身,他这一仰身,姿势奇特,后脑几独及地,“呛”地一声黑暗中虹芒乍起,厉芒射向沈大公。

在这刹那间,这人已拔出武器,闪电般攻出一招;我是谁前面,小雪站中间,沈太公站在最后,但那人一出手,已绕过我是谁、闪开小雪,飞袭沈太公!

沈太公陡地住口,身形蓦地倒飞出去!

只见灰色宽袍在江面上一晃而回,沈太公又落回木筏上。

厉芒已不见,厉芒已回到鞘内。

剑鞘依然挂过蓑衣人钮劲装内,上顶咽喉,下齐膝。

沈太公一晃而回,但脸上戏谑的神态已不见。

他下颔三尺多长的银白胡子,被切去近尺长,在厉芒掠起的刹那,他已倒飞,他以躲避剑刺的最佳身姿倒掠而出,但对方自剑鞘所拨出来的,是刀,而不是剑。

他侥幸躲开这一刀,,背上已惊出了一脊冷汗。

方振眉忽然发话了,冷冷地,不像他平时讲话的温柔敦厚:“张恨守,你来做什么?”

任何人欺凌他的朋友,他就不会再跟对方礼貌客气。

黑暗中,张恨守的语音令人想到他木然的脸孔:“你知道,我是一个亲手。”

方振眉道:“我只知道你是一个人。”

张恨守停了停,缓缓道:“我来的目的,”他指了指躺在木筏上的满氏双蛇:“跟他们一样。”

方振眉道:“杀人?”

张恨守摇头。

沈太公虽犹有余悸,但依然笑道:“这倒奇了。中原杀手舟中刺客张恨守不来杀人,难道是做媒来着?”

张恨守双目又爆出了厉芒。

方振眉抢着问:“请问来意?”

张恨守:“买东西。”

方振眉问:“用什么买?”

张恨守道:“一艘采莲船,一把切梦刀,一百颗猫儿眼,外加孤山断桥方圆九十里。”

“采莲船”又名销金窟,采莲船上美女如云,是千金难买、万金难求的一宵的,船上女子,纵不是天下最美的,也可以说是最媚的,何况,越是买不到的东西,越多人渴求着不惜一切也要买到手来。

一艘“采莲船”,等于有三十位黄金换不到的活色生香的女子。但一把“切梦刀”,却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宝贝。

因为谁有了切梦刀,不但功力加倍,而且还有极其绮丽的传说:谁有了切梦刀,便挥刀斩不断寸寸柔情,天下多情的美丽女子,都会向切梦刀的主人垂青慕爱。

——这岂不正是年轻男子朝思暮想要成为的人物?“猫儿眼”,是钻石中的精品,往往十颗名钻,换不到半颗“猫儿眼”,而今却有一百颗!

至于“方圆九十里”的地业,田宅永远是财产的象征,而且比银票、黄金还更拥有活力和权力。何况这占地处是“孤山断桥”,这风光明秀的苏杭胜地,如在此处置家,足可令世人羡煞;如在彼处兴起,则如王业鸿图,正处卧龙之地。

采莲船、切梦刀、猫儿眼、孤山断桥——方振眉笑了,“是谁出得起那么大的手笔?”

张恨守蹬着他,在黑暗里看不清他竹笠下的脸孔,但可以见到他令人一直寒到心深处的炯炯眼神。

“你一定要我说?”

“采莲切梦猫几眼,外加姑苏胜地断桥孤山,这样的手笔,听来像梦吃,若不说出买主,谁知道是真是幻?”

“好,我说,”张恨守道:“但说了你们就不能不卖。”

他没有回头,但用手笔直一指,道:“人头幡。”他指向后面,后面那艘黑船,已渐驶近,船头上的旗帜漆黑一片,粹然问,乍起一阵青幽的光芒,黑帆上竟若隐若现,出现了一只骷髅头的形状。

小雪吓得咬着牙,才没叫出声音来。

方振眉望去,只见黑船上帆布猎猎劲飘,但船上边半个人影也没有。

“是‘人头幡’的司空退?”

张恨守没有答他,只问:“你卖不卖?”

“卖什么?”

“一个人。”

“谁?”

“她!”张恨守用手一指。

小雪吓得向后一缩,躲到沈太公背后去了。张恨守指的正是她。

方振眉笑了:“她?”

“怎样?你把她送上船来,立刻就是采莲舟、切梦刀、一百颗猫儿眼、孤山断桥的主人了。”

方振眉道:“谢谢你,再见。”

张恨守怒道:“什么意思?”

方振眉道:“就是不卖了的意思。”

张恨守的手慢慢搭上了剑柄,用一种出奇的慢、但谁都知道他抑制着愤怒的声音问,“你跟她有什么关系?”

方振眉道:“非亲非故,只是她是我朋友的朋友,亦就是我的朋友。”

沈太公笑道:“我卖鱼卖虾,有时也卖卖鸟,就是不卖朋友,大的小的男的大的会武功的不会武功的,都不卖。”

我是谁冷冷地接道。他只说了一句活。

“你滚吧。”

张恨守冷笑,这时江风甚劲,他只说了一句话:“你不卖朋友就得卖你自己一件东西。”他是向方振眉说的。

“什么东西?”方振眉怪有趣地问。

“手指。”张恨守一字一句地道,“你右手的中指。我只要这一根手指。”

“你只要卖出这根手指,所有东西,仍是你的,”

他说着的时候,大家都静了下来。突如其来地寂静了下来。

好一会儿才听到我是谁大笑,他的大笑声震得江上波涛仿佛漾起一阵急湍:“谁都知道白衣方振眉武功最精妙处是一根手指:右手的中指。你买了他的手指,等于是买了我们全部人的性命。”

“是的,”张恨守的声音沉得似一口在丈高一丈厚的黄钟:“我正是要买你们的命,你们全部人的性命。”

方振眉道:“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活着的东西可以买其他活着东西的命,命是自己的,谁都有理由活下去!”

张恨守冷冷道:“但猫要老鼠的命就可以,逮着了,抛着、弄着、把着来玩也一样可以,弱肉强食,成存败死,是自古亦然之道理。”

沈太公冷笑道:“只怕你才是耗子,我们是猫——”

话来说完,张恨守猛一仰首,“铮”地一声,剑已出鞘,化为刀光,直袭沈太公!刀势如一片极其灼热而速度又极其之快的厉芒,刹间已到了沈太公的胸膛,这一刀比前一刀更快何止于倍,沈太公身形甫动,刀锋已侵衣襟。

就在这时,“啪”的一响,刀断为二。

方振眉右手中指,疾敲在刀身上;张恨守的刀,就像冰棒,遇到了火焰,自行折断。

张恨守一愣,这时,他手上只剩下了半截刀。

他看着自己的刀,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沈太公笑了。他眯着眼睛道:“就算你是猫,这回也遇上狗——一头好猎犬了……”

方振眉扯了扯他的衣袖,暗示沈太公不要再调侃下去。这时,只听张恨守张喉唱着一首歌,歌声雄迈、有力、低沉、余哀无尽,像古之鲁人,对大江东去、岁月无常的洪荒天地,所唱的哀悼一般。

我是谁忽道:“小心,他唱毕就自尽。”他明白世上有一种人,是杀手也好、是义士也不好,宁死不败,一击不中,则是他灿若流星之芒已终告结束,最后一刀以自尽来回复生命的黑暗!

沈太公忍不住道:“要是世间的猫凡是给狗咬了一口,就没面目见江东猫老自杀去了,世上的猫就可要绝种了。”

张恨守没有理会他,继续唱下去,他的歌声已至一半。

方振眉忽道:“要他不死,还有一途。”

沈太公即问:“什么办法?”

方振眉一指那艘已靠的颇近的黑色大船,道:“咱们冲上去!”卞振冕忘乍谓缈尺虚晨颜杆的堕栖的十帆道“咱们帅卜在他歌声未完前,擒下他的主人——既然主人也一样不敌,座下刺客又何须要死!”

方振眉后面的几句话说得特别响亮:“要真的是值得为他效死的好主人,就不该让座下好手随随便便就把性命丢掉!”

只听那大黑船上有人阴阴地笑了一声:“好计划,不过,要他不死,也只有你们冲上来一途了。”

这时舟子的悲歌,已至后阙。

第七章绕指柔

我是谁和沈太公对望一眼,也不打话,即蹿身而起。

大船离小船虽近,但也有丈余远,加上船舷高出舟子近十尺,我是谁、沈太公这一蹬而起,端的如天九急射,迅疾无伦。

方振眉微叹一声:如此一来,小雪留在小舟上,自己断不可能舍弃小雪而抢登大船,但只有留守在小舟上了。

我是谁,沈太公两人身子如鹰隼一般,急升而起,升起船首,正待扑入,忽觉江天劲风里,尤其这黑漆如洞的船身内,涌起几道极之怪异的幽风。

我是谁、沈太公毕竟是饱经阵仗的好手,瞬间一声低吼、一声怒吼,都旨在提'奇書網整理提供'醒对方一个字:“蛊!”

“蛊”字一出,沈太公、我是谁是闭住呼息,运功全身罩满真气,急扑向船舱内!

船舱甲板还有丈余距离,我是谁、沈太公既已先拔起丈余,再掠向船上,少不免要在甲板上运足一点,稍微借一借力。

可是两人足尖一点,毫未着力,身子如同大石落井一般,不住下沉。

两人心中一凛,原来这“甲板”上,既没有木板,也没有任何着力之处,只是一个极大而深的黑洞!

我是谁、沈太公二人平空提气,意图力拔而起,但身形已经下沉,力已用竭,加上闭气在先,一口真气调换不断,刚要吸气,殊料黑洞里所发出的一阵腐霉之气,迅即吸入二人鼻孔内!

饶是两人功力高深,一闭之下,好像肺里塞了一堆海藻,全身软绵乏力。

——黑洞里,不是海水,而是比深海更可怕的死水!

方振眉在小舟上见一黑一灰两条身影,上拔即下沉,叫了半声:“蛊!”即声息暗哑,他已知情势不妙,当下向张恨守抛下了一句话:“照顾小姑娘!”

张恨守悲歌一竭,愣在当堂,方振眉已如一只白莺,飘了出去。

纸鸳与鹰鹫的飞行姿态相比,当然一悠然自若一迅疾遒劲,但方振眉这一飘确如行云流水,但速度却比鹰隼还急!

沈太公、我是谁向下沉落的时候,方振眉的身形已拔越船舷。

他立即感觉到空中有蛊毒!

对方诱他们过来本来就是圈套!

他也立刻知道船下的黑洞有剧毒!

方振眉立时吐气扬声,喝了一声,这一大喝,像一很大槌子,向他迎头击下,使他遽沉的速度,加快十倍不止!

他及时越过沈太公,但丝毫未停,又沉越过我是谁的身子——我是谁本就比沈太公重,所以下沉得也较快——这时离船底的“死水”已经不到三尺!

方振眉遽翻掌腕,一手抓住我是谁足踝,发力一托,把我是谁在上推去!

这下电光石火,我是谁刚往上弹起,沈太公已落至方振眉处!

方振眉微一侧身,让沈太公的脚踩在自己左肩上,方振眉再运力一顶,沈太公错力猛翻,向上蹿起!

此际方振眉一沉再沉,已落至离“死水”不过一尺之遥,那腥臭怪气,令方振眉晕了一晕。

方振眉倏地双袖如拍板一般运力击下,双袖所卷起之狂飙,击上水面上,一股逆流使他轻如薄纸的身子,急升了起来!

他遽升得如此之速,令激起的又臭又腥的黑水仍不及溅在他身上!

船舷与船舱之间相距一座偌大的“无底甲板”,船舱上有一道扶梯栏杆,栏杆上有三个人。

船舱漆黑,只有一星黄火,摇晃明灭,似点在舱中,又似燃在这遥远多风海上的鬼火。

栏杆上的三人背光而立。

左右二人,一团黑暗,谁也看不清楚他们的脸目,中间一人,在黑黝里,眼中两点绿火,就像站在中央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丛林里特别凶狠的野兽。

这三个人,眼见我是谁、沈太公、方振眉一个一个地掉落下去,但瞬即又看见我是谁、沈太公、方振眉一个一个地弹回上来。

他们立刻断定了一件事:这三个人沉落下去后还能再跃上来,全是因为一个人:——方振眉!

所以他们只对着一个人下毒手,那就是最后才冒升上来的几乎已旧力耗尽、新力未至的方振眉!

就算是万兽之王的狮子,也有它荏弱的时候,一只老虎掉到陷阱里,跟一只老鼠被关在笼子里不会有太大的分别。

纵然方振眉目前处身的陷阱是为朋友而掉落的,但此际无疑是方振眉最脆弱的时刻。在敌手环视之下,任何微小的弱点暴露,都足以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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