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寻……按阿宇的说法那不就是我哥哥?苏影夜认真比较了下,重羽轩俊美得太过炽烈,千寻清冷得太过忧伤,嗯,还是阿宇要好看些。
不过,一缕魂魄,要如何才能触摸?
“千穹崖娶君澈为妃,千寻的母亲又怎么办?”
“她?”重羽轩冷笑着说,“安分守己还好,若是惹怒了千穹崖,只怕命不久矣。”
那岂不是很可怜?苏影夜咬咬唇,对这个莫名其妙的父亲颇有几分不满,喜新厌旧,跟重羽轩有什么区别。
白色的花瓣扑腾而起,红轿停下,走出的君王红衣翩然,眉心朱砂仿佛在燃烧一般光华夺目。
不过他身边那黑衣男子怎么总往自己身上瞅,目光还如此奇怪,千寻检查了下衣服上可有不妥的地方,没有啊,干干净净,奇怪。
将明王一行人迎入圣宫后,千寻便要告辞离开,哪知那黑衣男子一把抓住自己,神色可怜兮兮的,像只迷了路的小狗。
这人跟着明王陛下,一看便知是什么角色,千寻微笑着问:“公子可是还有事?”
重羽轩将苏影夜捞进怀里,惩罚性地紧箍住他腰,没规没矩,果然是这几天欠了教训。
苏影夜别扭地动了动,闷声道:“我要找他玩。”
周围的人都神情尴尬,下邪众魔将还好,一路上早习惯了苏公子这性子。至于上邪的人,则各个挤眉弄眼,意味莫名。
“玩什么玩,好好给我沐浴休息。”
“不要,我要去找他。”
重霄无奈的摇摇头,暗暗猜测苏影夜该是故意刺激陛下,只是陛下明知如此却还是着了道,迫不及待将人带了进去,却是为何?
“苏公子不大懂规矩,明王又一直宠着他,还望寻公子勿要怪罪。”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该有的规矩不能少,高傲如重霄对着千寻也是毕恭毕敬。
千寻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头上那位圣王陛下。
“有意思。”
“啊?”
重霄抬头,便见之前还面无表情的少年惬意地用食指撑起下巴,怔怔望着苏影夜被带走的方向,漂亮的眼光彩夺目。
“寻公子,那是明王陛下的人。”
“我知道啊,”千寻眨眨眼,视线扫遍全场,“我有说要动明王的人吗?”
上邪众人古怪的咳嗽几声,“没有,大公子。”
“如此便好。”重霄声音也冷了下来,刚才那目光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愤愤的捏起拳,这呆子,果然一天不招惹人他浑身上下就不舒坦。
……
云雨之后,重羽轩餍足的趴在苏影夜胸口,明明是个又蠢又笨的男人,身体却让人深深着迷,仿佛其实他们原本就该这样紧紧连在一起。
“陛下……”
“叫什么呢?”尚未退出的凶器恶劣的膨胀起来,重羽轩在他脸上轻拍两下,“刚刚叫我什么?”
苏影夜将脸一个劲往被褥里埋,“羽……”
“这才乖。”考虑到明天还要见圣王一群人,重羽轩又体谅身下这家伙实在累的很了,破天荒心慈手软放他一马,不过该戏弄的不能少,不把这人弄来喘息连连,明王陛下心里如何平衡?
重羽轩发现只要一个劲对他好,这人立马会摇摇尾巴,若是对他不好了,马上就翻脸不认人,一张脸冷得能结冰。
真是……本王什么时候也开始看人脸色了?
“你刚才是想说什么?”
“我想出去走走。”苏影夜拼命躲开在自己身上乱摸的那双手,俊脸羞得通红。
“明天圣王自会向我们显示他圣宫有多么雄伟壮观,你急什么急?”
“我好奇,现在就想看。”
重羽轩吻上他嘟起的嘴,像品尝糖果般细细舔了个遍,“还不就那样阴森森的,黑色玉石铺就的宫殿,哪里能及我明宫的金碧辉煌。”
魔域虽分上下两域,暗地里却是以上邪为尊,苏影夜暗暗腹诽,这人定然又是自吹自擂。
当夜苏影夜还是乘着明王睡着的时候偷偷溜了出去,重羽轩睁开眼,无奈叹息一声,“冷言,把你家主子跟紧点。”
“是,陛下。”
精力真是旺盛,明天定要做得他下不了床。重羽轩翻身摸了摸旁边的床铺,仿佛上面还残留着那人温热的气息。
习惯,果然是件可怕的事情。
苏影夜一出明王的寝居,凌宇就飘了上去,轻轻勾起他手指,‘阿夜,我不喜欢你跟他在一起。’
“他不就是你?”苏影夜高高扬起眉,俊眉一扭一扭,“若非担心你,我会这样?”你倒好,就只会在旁边飘啊飘的瞎嚷。
‘阿夜……’
“什么事?”
凌宇耸拉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没办法碰你,我都没法碰你。
你永远无法明白,这是怎样一种悲哀。
张开手,能握住的唯有这虚空,或许连这虚空也是某种欺骗人的东西。
常常觉得,只要再次醒来,还是人间,竹林幽幽,疏影微斜。
你眉目如刀,却在转身的某个瞬间变来柔和,你一次次说你讨厌凌宇,又一次次让我拥抱,别扭得让我又爱又恨。
你总是很晚很晚才回家,故意要我担心要我着急,就像小时候一样,撒开腿往前跑,还偷偷藏起来,真是傻啊,要是哪天我真的把你搞丢了该如何是好?
上京的街道那么长那么长,终归还是有个尽头,那么你和我的噩梦呢,又要何时才会结束?
苏影夜忽然停住了步伐,他回转头向凌宇望去,忽然觉得面前这个透明的影子那么悲伤,仿佛被某种不可言说的东西深深笼罩,让人连呼吸都成为一种奢侈。
冰冷的暗潮冲刷而过,苏影夜动动嘴角,强忍住啜泣的冲动,走过去,轻轻将他环住。
无法拥抱,无法亲吻。
那么,让我知道,你一直在我身边。
“阿宇,我不是要怪你,我……我是觉得他就是你,你看他就是你,那么跟他一起我也不会有什么委屈,只要我不惹他,他就对我很好。等我们以后有能力逃跑,我就跟你走,我们走的远远地,不让他找到,阿宇……你别伤心……”你要是伤心了,我只会比你更伤心……
阿宇,其实我最想说的是,我想回家,想回去……
凌宇颤抖着把手贴上苏影夜的背,他张大嘴吸允对方身体里熟悉的味道,已经能够看到你,我还奢求什么?
“喂,下面那个呆子。”
苏影夜惊得弹开来,凌宇也瞬间没了影,抬头望去,少年正悠闲的坐在树上,他撑起臂,似乎有些烦恼,“你也睡不着觉?”
“千……千寻?”
“知道是本公子还乱叫我名讳。”千寻横他一眼,刚才这人似乎是在说话,可四下无人,跟谁说?
苏影夜不打算理睬他,阿宇竟然说这人很好,还不就一欺软怕硬的主。
不高兴了?千寻撑起下巴,这样就生气,不过那红唇嘟得还真有意思,像是糊有糖一样。
飞身跳下,故意将人压在地上,伸手摸上那唇,再用舌尖舔舔手指,千寻皱起眉,“你嘴巴怎么都不甜?”
“我又没吃点心,自然不甜。”苏影夜心虚的看向飘到一边的凌宇,果然见他寒了脸,若有身体,只怕早将千寻掀翻。
“名字?”
“苏影夜。”
“那你多大?”
骗骗他没啥吧,苏影夜迟疑了下,回答得一本正经,“三千四百岁。”
这呆子看起来那么呆,怎么可能比我还大?千寻掐住对方脖子,凶狠地道,“你只能有九百岁,这是命令。”
苏影夜点点头,“莫非你刚好一千岁?”
一千岁,换算成人间年龄也差不多有十五六岁,都可娶妻生子了,可自己这个传说中的哥哥,怎么看起来很小似的?
哥哥,你真幼稚。
……
厉破弯腰走出山洞,冷月如刀,高高挂在头顶。
夜风拂过他的发,带着几缕冷掬的幽香。
“我们已经到了上邪。”
他知道山洞里的人能够听到,可是那个人不会回答,只会将冷漠的容颜无情的转向他,用锋利的目光将他撕成碎片。
哥哥……我怎么忽然想起你?
如果是你,如果是你……
厉破忽然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白色的花瓣扑腾而起,从一开始,就注定残缺。
“你说已经到了上邪边境?”
惊讶回头,那人披着一袭轻衫,眉目清冷,嘴角挂着讥讽的笑。
“我怎么觉得你像只被拔了刺的刺猬,拼命想找到坚硬的壳来伪装自己,”厉破扬起头,冷声道,“我最憎恶你们仙人这种自以为是的高高在上。”
慕天上前几步,站在高高的悬崖之上,峭壁,险峻。
“你想跳下去?”
“会死吗?”
“不会。”厉破笃定的说,“仙魔不会死得如此滑稽而没有尊严。”
漫长而苍老的生,只有等待永寂那刻,用最执着的火,焚烧一切。
轻衫迎风摆动,下面的肌肤晶莹如玉,却有一条条丑陋的伤痕,像是刻在灵魂深处的烙印,怎样努力,也无法抹杀。
他想起苏影夜,想起男子胸膛上刺目的红莲,真是丑陋啊,多么肮脏的过去,不是屈辱,不是仇恨,而是为什么……
为什么很多事要这样去发生……
可笑,可笑!
“用现在的你威胁重羽轩,他会否给我我想要的东西?”
“我也很期待。”
“我说,我也很期待,”慕天直视对方吃惊的脸,看了半响,转身离开,“如果他放弃我,我便杀了他。”
“当然,你也别想逃过!”
最后一句话飘进耳里时,厉破下意识按上了腰间长剑。
夜风席卷而过,他缓缓舒出口气,伸手接住一片花瓣,用力捏碎。
“有些东西,从一开始就不该有妄想,”厉破微笑着转头,“你说是不是,哥哥?”
“是的。”汐墨轻声回答,“是的,我的……弟弟……”
最后一滴血(上)
月亮隐没,天空渐渐有了晨曦的微光。
千寻一口吐掉衔在嘴里的花瓣,“晦气。”
“啊?”
“我说晦气。”
风吹过,微乱的发挡住了眼,“我就想不明白,君澈那家伙有什么好的。”
苏影夜摸摸头,昨夜这人神秘兮兮的说有个很漂亮的地方,非要带自己来,还不就普通的小山岗,周围一片白色的花海,零零碎碎的残花总是想飞到天上去,可风一吹,就化做了粉末。
“我听说君澈长来很好看。”
“他那叫什么好看,干瘪瘪的,一身仙气,还学我穿白衣,”千寻突然翻过身,将苏影夜的脸扳来对着自己,煞有介事的道,“要说你呆是呆,长得还不赖,模样跟千穹崖还有三分想像。”
圣王是这具身体的父亲,自然相像。“你叫自己父王都是直呼名字?”
千寻一副看白痴的神情,除了即将成为圣王妃的君澈,谁敢当面称呼陛下名讳?
“大公子,陛下令你立刻回宫。”
对于突然冒出的人,千寻压根不想理睬,他叫我回我就回岂不是很没面子?
“大公子,陛下令你立刻回宫。”
“不回不回不回。”千寻愤愤咬牙,“没见本公子正在招呼朋友,你这人怎的如此没有眼色?”
那人看了苏影夜一眼,机械化的声音再次响起,“大公子,陛下令你立刻回宫。”
苏影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黑眸熠熠生辉,“你不会是做了什么错事,不敢回去吧?”
千寻抽抽嘴角,眸子一转,揪住苏影夜耳朵小声道,“算你这呆子聪明,昨夜我把给君澈准备的婚庆礼服全部烧了,现在回去少不了挨几鞭子。”
苏影夜手指颤了下,不禁想起当日那场残酷而血腥的鞭刑,当真是痛得恨不能立刻死了的好。
“圣王是你父亲,怎么会让人打你?”
“哼,能把我打死更好,免得整日碍着他。”千寻贼兮兮的碰了碰苏影夜,“要不你说你不小心给烧了,反正你是明王的人,千穹崖也动不了你。”
“那有什么好处?”白白替人顶罪这种事苏影夜可不会做。
千寻将全身搜刮了遍,硬是没找出值钱的东西,干脆一把把人从地上拉起,“走,我带你去城里吃好吃的。”
“上邪的东西有下邪好吃?”
“那是自然,上邪才是最正宗的魔域,你们下邪算什么?”
“可我听说九万年前冽炎大地的魔宫就建立在下邪。”
千寻脸上有些挂不住,没想到这呆子还有些见识。
那人眼见千寻想离开,垂首道,“公子,请不要让小的难做。”
千寻偏头想了想,“你就告诉父王,我不喜欢君澈,我很讨厌他,我看见他就生烦,所以,这段时间都不会回宫。”说着拉着苏影夜便走,嘴里叽哩咕噜个不停,大概又是在骂人。
苏影夜抿抿唇,按凌宇的说法,自己是千穹崖和君澈的孩子,那岂不是很招人讨厌,既然如此,千寻这个哥哥为什么还要对前世的自己那么好。
“如果你有个弟弟,你会怎样?”
千寻想也不想的回答,“若君澈当真替父王生子,那孩子一出来我便把它捏碎,”白色的花瓣拂过脸颊,千寻忽然加了句,“不过如果是你当我弟弟,还勉强可以考虑下。”
“为何?”苏影夜将前面走的人拉紧了些。
“因为你呆,好欺负啊。”
飘出来的凌宇怔怔望向两人离开的方向,灿若星辰的眸空荡荡的,仿佛能容纳很多东西,又仿佛,什么都没有。
而他不知道的是,自己透明的身体一点点有了实质,不再是,一缕轻飘飘的灵魂。
……
千寻惊讶的发现这呆子吃起东西像饿死鬼投胎,“你慢点,本公子不跟你抢。”
苏影夜眨眨眼,刚来魔域的时候经常饿肚子,后来见到东西就想吃,倒将在人间的礼节忘了个干净,他见千寻眼睛都笑弯了,心里不禁轻轻哼了声。
“明王陛下对你不好?”
苏影夜若无其事地道,“时好时坏,看他心情。”
“噢,”千寻讨了个没趣,撑着头望向窗外,“我父王对我也是时好使坏,严厉的时候能吓得我话都不敢吱,若是温柔起来,又让我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
苏影夜拿着筷子的手凝滞在了空中,他顺着千寻的目光看出去,低声道,“至少,你玩累了还有个家可以回。”
“那个家已经不是我的。”千寻含含糊糊的说,“君澈赶走了我的母亲。”
“三位贵客,请进请进,小卢小张,快点,雅间伺候。”守在门口的胡掌柜点头哈腰的迎了三人进来,三人皆带着斗笠,其中一人肩上挂了件黑色披风,身形如同柄出了鞘的利剑。
八面玲珑的胡掌柜一眼便看出这几人实力不可小觑,能多多巴结自然是有利无害。
苏影夜原本没在意那几人,直到一道冰冷的目光射过来方才转头,进来的几人都可说是人中龙凤,光是浑身上下的冷冽之气就极具威慑,而看向自己的怨毒而仇恨的目光……
慕天公子……
他怎么来了?
虽然斗笠遮了面容,可那扑面而来的气息……
定然是他!
苏影夜紧张的将拳收紧。
“不错不错,”千寻邪笑着捏住下巴,“胡掌柜,什么时候找到的这三个极品?”
胡掌柜脸上神色一变,一边小心翼翼观察那三人表情,一边干巴巴的陪笑道:“木公子,这三位是客人。”
在外化名为木寻的千大公子身穿白衣,腰悬佩玉,一看便是富家子弟,胡掌柜一向把他迎为上宾,礼遇有加。
酒楼里确实准备有很多伺候达官贵人的少年男女,不过,这位木公子怎么不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