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奕本想随个大流出国的,可是曲爷爷差点把桌子都拍碎了,大吼,“你说出哪里!你给老子再说一次!平时跟你讲的当年八国联军合着欺负咱们你都忘啦?”曲奕郁闷至极,他也就随口说说,用得着那么气吗?他英语也就比维拉好点,哪能出国啊。
江洛不用考雅思,所以打算六月初就去英国。他过去后念的高二,原来高一只念了半年,剩下的功课还得补上,明年他打算考A…Level去牛津。
高二的篮球赛四月中旬就开始了,因为是十二个班的循环积分赛,而且一周才安排三场,所以陆陆续续地打到了五月中旬才比出了三强的名额,其中就有维拉他们班。
冠军赛前,江洛才加入了班级里的篮球队。不只他要出国的原因,还有他想知道,如果他超过了顾容与,维拉放在他身上的眼光,会不会就多一点?
他是个极其清高的人,自认出色,而他也确实有那个条件孤高自傲。他不喜欢团体行动,因为总会有害群之马,他不喜欢被拖累的感觉。很狂妄的一个人,注定了他只能成为孤独的领导者,而不是并肩作战的勇士。
只是这样的情绪,谁能一辈子带着?
要想往高处走,就得放低了姿态,融入一个团队比独自作战好太多。江洛明白这个道理,用了太多年。
顾容与和李晓是班里篮球队的,几人经常留下来练习。曲奕本来也是的,只是江洛一来,就把他换下了。少年骂骂咧咧的,说我不就是带球勇猛了些吗?凭什么把我换下来!
咳咳,是没人怪你带球勇猛,只是你老撞人就不好了,而且还撞得用力,每场被吹哨五次,还打什么呀?
每天放学后,维拉也不急着回家,一边看他们练球,一边背英语单词。苏拓就跟着梅梅回家。
经过几天的磨合,顾容与和江洛就配合得极好,一个主攻一个助攻,顾容与总是能够在对手的包夹之中轻易的看出破绽,利用着娴熟的控球控制着场上的比赛节奏。江洛对顾容与的控球也是相当的心领神会,总是能够在对手看似毫无破绽的防守体系下找到他的火力进攻点。每当江洛跑到攻击位置时,默契非常的,顾容与似乎能感知到他的位置,一个诡异灵活的击地传球,对手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江洛已经的接到球,然后高高跃起,将手上的篮球以一道优美的抛物线朝篮筐投出,正中红心。
他们练完球后,维拉都会给顾容与递上水和毛巾,而顾容与都会帮维拉背起书包,顺便考考她刚背过的单词。
江洛看着如此默契十足的两人,脸色并不怎么好。
只是,他又能怎么样呢?一个月后出国,四年后回来。那时候,又会怎么样?
何况,之前的半年,他不是没有努力过的。
太超出自己的掌控了。
天气热起来的时候,子慕已经短裤短裙轮着穿,见维拉还是穿着长裤,怕是姐姐缺了新裙子没好意思说,下次去逛街的时候就给她带了几条,可维拉一次都没有穿过。
子慕有些疑惑,问她,“你是不喜欢我给你买的裙子吗?”
维拉摇摇头,“不是的。”
“别说你只喜欢穿长裤的鬼话,你的腿那么好看,而且天气越来越热,怎么不穿呢?”
维拉拉着子慕走到了床沿,慢慢地撩起了裤脚,在小腿肚子那,还有当年淡淡的枪痕。
子慕倒抽了一口气,蹲了下去看,还吹了吹,“还疼吗?”
维拉笑,“早就不疼了。”
子慕问她,“要不我们去做手术消了这疤痕吧。”
维拉摇摇头,“这块疤是我给叔叔伯伯们和外公的勋章,如果没有他们,那么我们疤会在心口上。”维拉指了指自己的心,“这块疤一直在提醒着我我存在的价值,我的命是他们那么多人换过来的,我怎么可以消了它呢?”
“那时候……是不是很危险。”
维拉点头,然后把那段刻骨铭心的过往跟子慕说了一遍。
子慕听了后许久都不曾言语,过了好久,才说,“之前我也听爷爷说过关于朝鲜和越南的战役,可是那毕竟是战争的年代,战事是很寻常的。可能因为对象是爷爷,我的代入感总不强,只是当故事听。可是听你说了,我才觉得心惊胆寒,好像自己真的经历了一遍。如果没有经历过战争,大伙儿徒有一腔热血,豪情万丈地说精忠报国。刚刚听你一席话,我把自己也带入了进去,我在想如果是你,我会怎么样,会不会更勇敢,去跟军人们说我要跟他们一起战斗。可是结果真令人挫败,我不会,我做的不会比你更好。”
维拉摸摸子慕的脑袋,“吃水不忘挖井人,我们在纪念他们的同时也有义务要让未来的国家更美好。”
“嗯。”子慕点点头,突然想到了一些什么,“姐姐,你说外公有一样遗物外婆一直留着,之后就给了你的那颗五角星,能不能给我看看。”
维拉点点头,在枕头边上摸出了那颗五角星。
“我时常会看,激励着自己,不断地问自己我那点痛算什么,看到它便有了答案。”
子慕站直了身子,庄严慎重地看着那颗五角星。
容我堂堂正正地,为你们敬一个军礼。
五月底的冠军赛终于来临,因为关注的人大多,学校怕同学们把课翘了,索性安排到星球六下午。
那天盛况空前,中考临近,为了缓解紧张的气氛,海欧和子慕也来了,还抱着小跟屁虫苏拓,还有他们那一串子大院的兄弟。
今天下午的气温有三十好几,许多男孩子都只穿了大裤衩。女孩子们穿得更选美似的,一个赛一个漂亮。因为不是平日上学,所以大家都怎么漂亮怎么穿,恨不得把自己平日穿着校服的土样在别人的脑子里抹去。
曲奕作为替补在场外指手画脚,骂得比谁都大声。到他上了,没多久就被罚下来了,带球撞人的次数实在太多。
海欧摇头看他,“丫一直说自己有篮球细胞,我看你是有篮球细菌吧,谁碰谁死。”
“你有!你怎么不上!”
海欧挑眉,“我倒是想上,可没那资格不是。”
场上的哥哥苏拓认得三个,在边上看着可开心了,虽然看不懂,可是看到哥哥拿球他就开心,四处蹦跶,引得方圆五米内的女性同胞母性大发,放弃了看球赛过来逗他。
子慕的眼睛就没离过江洛,维拉也看着顾容与,看着场上的少年挥斥方遒,跑起来都带了风。
维拉不禁想起了上次的群架,他们也是在一起同仇敌忾的。
一直这样不好吗?为什么还要有纷争呢?
认真的男孩子是最帅的,维拉一直这么认为。
北方的男孩子,总是比较高大结实的,打起球来观赏性都更好一些。比如顾容与,他打得很认真,队友们虽各司其职,却配合得极好。汗水从脸颊边流过,奔跑的时候会耸起的肩膀擦去,随意却又是潇洒极了的动作。在场上跑累了,回到自己的位置,两手虽撑着膝盖,但是眼睛却是看着场上的动态的,以便于随时补位。
优雅惯了的顾容与,他打球的时候是丢了身上的包袱的,眸子里的光芒犀利,动作干净利落,不是平时的模样。但是维拉却更喜欢现在的他,因为这样的他会更有血性,这样,才像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
到了第四场,胜负分明。三十多分的领先优势,由着五班轮流着换人。换上去的都是一些没有上过场的替补球员,并不是因为藐视对手,而是让自己这边等待许久的人有了上场历练的机会,这是对替补球员的尊重。
比赛结束的哨声一响起,场内场外的球员都以极快地速度尖叫着拥在了一起。互相揽着胳膊,肩并着肩,低着头欢笑。
这样真的很好,真的。
维拉突然明白了,这就是了青春的模样。
Chapter。37怀念一个时代
比赛结束后太阳也快下山了,B城金黄金黄的。不知谁提议了,大伙搭伴儿去逛夜市吃东西。
一票子人都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逛夜市就跟逛自己家厨房似的,好吃的都知道在哪。众人过处,如蝗虫过境。
苏拓今天穿着背带牛仔裤,蛮帅气。众人嫌他走得慢,想抱他他也不让,只准海欧抱着,因为别的男孩太味儿了。
海欧泪了,上次他的衣服被冰糖葫芦沾了后,到现在都没能洗干净。他到底还想毁他多少件衣服!
夜市的人多起来后,摩肩接踵的,走得挺慢。海欧把苏拓放了下来牵着他走,让他的冰糖葫芦滴自己。
三十多号人,有人停下来买臭豆腐买烤鸡翅,另外的人也不可能钉着不走,所以慢慢地被人流冲成好几拨。前面不知道谁吼了一嗓子——“一小时后全聚德”,后面接着几个大嗓门应和——“好咧”!
维拉一直跟着顾容与不紧不慢地走在最后,人多的时候,他会站在维拉前面帮她避开人群。维拉看到他的侧脸,在腮边,还有汗水流过的痕迹。她忽然想起了上次他给她唱的那句,“汗水才能激起姑娘的清波”。
维拉甚至不舍得帮他抹去那样犹若勋章的痕迹,她看着他笑,轻轻地念了那句维吾尔语。
“嗯?你刚刚说什么?”顾容与回头,见维拉满脸的笑意,不禁也笑了。
“没什么,只是想让你牵着我。”维拉看着他,眼睛亮亮的。
顾容与失笑,“大西北的民风都那么开放的吗?”
维拉脸红,的确,一直以来都是她主动,真让人有些挫败。
顾容与凑了过去,换了一口京腔,“姑娘,你知道么,你这行为在我们这叫倒磕。”
维拉脸黑了,捏他。
如果是顾奶奶在,又要骂孙子死狗了。只是顾容与接下来的从善如流,让人觉得至少活过来了,再怎么说也能算上一头牛,要人拉才会走的牛。
这两人,不过是周瑜黄盖。
谁抱怨谁呢。
到全聚德的时候,大家都吃了个半饱。而苏拓在哥哥姐姐的监督下,还挺着个小肚子。但是一看到鸭子端上来,拼命把鼓起来的肚子挤下去,还转了一圈给姐姐证明道,“我还是可以再吃一些的。”
维拉把他抱到了腿上,亲自监督,只给他尝了味道,不让多吃。
也不知道是谁教他的,他几次欠过身子在顾容与耳边偷偷喊“姐夫”,企图说动他再给自己夹几块。喊得顾容与又是好笑又是无奈,摸摸孩子头说小拓乖,听你维拉姐姐的。
众人见他可爱得紧,拿东西来诱惑他的不少,可都被维拉拒绝了,小孩子不知饥饱,再吃就要吐了。
开席后不久,郑思齐就举了杯子,“都是光腚长大的兄弟,我就不说什么了,年纪大了,大伙也难得聚到一块,我们干了。”
有人开了头,下面应和的就多了起来。
“阿洛下个月就去英国了,上次一去就是八年,才回来多久呢,这又要走了。”
众人齐齐举杯敬他,江洛也爽快,站了起来,一口气喝了一杯酒。
有人提议吹白的,不醉不归,被否决了。怎么说今天都不是一个痛痛快快醉的日子。全聚德跟家里不近,如果他们倒了一片,叫那几个女孩子怎么办。下次给江洛践行了,不喝趴下不让走。
不知道谁开了话匣子,就从小时候开始说起了。
90年代左右,那时候玩具不多,孩子也比现在的好管,家长也放心。
只是他们从来都不是一帮让人省心的主。那时候,以顾容与江洛为首,四处招兵买马。
现在想起来不禁各自捏了把冷汗,当初真是玩什么都不要命。
那时候大院后边还是一块起伏的空地,很适合孩子们玩。他们最爱在那打游击战,而且模拟得很真实。
他们的枪买仿的,有好有坏,打人挺疼。
在春节的时候把家里的鞭炮烟花囤积起来,自己做炸弹玩。把鞭炮一个个拆开,就为了要里面的火药,再重新拿纸糊了起来,留了段挺长的捻子在外面,做成一个拳头大小的炸弹,点了就扔。主意还是顾容与出的。
因为大家都是军区大院的孩子,那时候还小孩子还爱穿军装,所以家里都会给他们买几套小军装,然后他们就回家偷爷爷的军功章带上。
石头剪子布半天,输的当鬼子,带软帽。即便军火怎么厉害,最后也是必须对另一方认输的。
有时候打激烈了,输的人往大院跑,赢的乘胜追击,守门的兵认识他们,也跟他们玩得挺好,这帮小子往哪跑也不会拦着。
他们炸毁过别人家的花园,一小片都起火了。他们那地方不比别的地方,院子里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特别关注,里面住的可都是革命先辈啊。
那件事闹得挺大,消防车都来了,特警也来了,为了调查这事还弄了个特别行动小组。
他们刚开始知道自己闯了祸,一伙人都躲了起来。最后还是顾容与和江洛商量了,他们作为少先队大队长,要有担当,不然以后怎么入党!
两人挑了爷爷心情好的时候就说了,然后大院的孩子齐齐挨了一顿板子。可是打是打过了,游击战怎么打的还是继续。
众人说起那段往事,都怀念得厉害。
“什么时候我们再干一场吧?”有人心动了,提议。
又有人回,“不妥。那么大了,让人笑话。而且现在不也没那地儿么。”
可更多的人是低着头沉默。
心境不一样了,场景模拟得再真实又有什么用呢。
于是,这般忆苦思甜到此结束。
可是之前的苦,是哪样的苦?而今的甜,又是哪般的甜呢?
穷的时候有穷的玩法,快乐不比富裕的时候少。
不然,这般怀念又是因为哪般?
他们讨论的时候,维拉一直看着顾容与,看他微笑,看他蹙眉。那是他一生中最任性的时候,也是最人性的时候。
但是看他的心太平静,有怀恋有不舍,独独没有后悔。
维拉扯扯他的衣袖问,“你不后悔吗?”如果一直那样,是不是好过得多?
顾容与摇摇头,“不后悔。”谁能任性一辈子。
在场的人,几乎都知道顾家当年的事,谁也不会来问顾容与关于他那被磨砺的个性,只是在觥筹交错间,偶尔投来一个眼神,如同小时候一般,带着信任与……崇拜。
知道江洛要走,班里的女孩子心情都低落了很多。只有几个同样申请到英国的女孩子,眼睛还是弯着的。
所以这个星期,借着来问英语作业而过来跟江洛搭讪的女孩儿不下小数。维拉识相地收拾了东西,一下课就往顾容与曲奕那跑。导致江洛看自己的眼光都不正常了。
想了想,不知道怎么问出来,还是扯了一张纸。
祝维拉。
嗯?维拉看着他挪过来的纸写着她的名字,有些诧异,想说什么直接写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写她名字?
以后下课你都不许走。
维拉翻了个白眼,这人可真霸道。为什么?
我不喜欢他们。
那你就喜欢我了?
那边许久没有动静,然后才挪过来一个字,嗯。
维拉恨不得剁了自己的手,贱呐,问什么问。
当初顾容与也是这样说的,江洛喜欢你。
可是,没有听江洛这样承认过,她还是抱有一丝庆幸的。
维拉并不喜欢这样。别人喜欢她,只会徒增她的烦恼。只要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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