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时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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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猎时区-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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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小时过去了,网球不分胜负地进行,家龙的心里越来越烦躁。
  大光凑近说:“龙哥。家里来电,是郎……。”
  “去!有事叫老肖处理。”家龙不耐烦地打断。大光刚要走,又被他叫住:“你说郎什么,是不是郎中保?”
  “是,是郎中保,家里来电说,他去找几回了,说要还债。”
  这小子居然搞到钱了!家龙突然有点失落。奇怪,两个月内还清近两百万,太不可思议了。据了解,郎中保的公司早已死翘翘了,不但欠他的,还欠银行一大笔。除了走歪门邪道,谁也没哪本事,可这个正儿八经的人,有什么歪门邪道可走?之所以借钱给郎中保,看中的就是此人诚实。当然,、除了有高利可收,一部份原因,是对服刑期间郎中保以礼相待的报答。不过,那晚被“当床”羞辱仍耿耿于怀,以郎中保儿子要挟,就是为了报复。
  “好球!老师。”二炮的高声喝彩打断了家龙的遐思。
  想吸口雪茄,雪茄不知几时灭了。大光会“咣当”响的火机打燃,递到面前。家龙厌恶地别过头,,把雪茄甩桌上,挥手说:“你去吧!”
  这么快就给他还完债,少了许多报复的乐趣。在监狱时,郎中保的为人,与其他行事怪异的狱警大不相同。疾恶如仇,刚直不阿,正气凛然,似乎是那种用“特殊材料做成的人”。令家龙既反感,又敬畏。不是谁都能把这种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可惜啊!
  “你也该打打网球。”
  想起郎中保,家龙心神恍惚,没察觉老师已坐到身旁。想起身,屁股稍稍挪动又坐住。老师向二炮招手,边喝水边说:“你是打块网球的料,让球的水平也蛮高的嘛!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二炮戴起墨镜,也走到球场边的阳伞下,嬉笑道:“我那是给你多一点锻炼的机会,有强壮的体魄,才能更好地为人民服务嘛!”
  老师愉快地笑了,家龙也干笑几声。
  “大龙今年正好四十,二炮也三十八了吧,你们都不是当年的矿区顽童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吵吵闹闹呢?不像话。”
  老师提起正事,不过是开玩笑的口气,家龙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吞下去。
  “老师,这事怪我。”二炮突然跪在草地上,边说边嚼香口胶。“这段时间心情不好,为点小事跟龙哥斗气,我已经向他赔礼道歉了,你要骂,骂我吧。”
  “你们要团结嘛!”老师官腔十足,“凡事要心平气和。二炮,以后别再耍小孩子脾气了,听你龙哥的话,集团公司那么大的摊子,他容易吗?老大不小了,做事还像个小流氓,有时间多读点书,知道没有?”
  怎么像是在演双簧?家龙内心愤愤不平,还是假惺惺地把二炮扶起。
  老师从座位起身,拍拍二炮的肩膀,说:“知错改了就好。我先走,特区政府有个酒会,我今晚离港。你们好好玩玩,明天再走。”说完头了不回地走出网球场。
  二炮目送老师远去背影,摇头笑道:“这什么事呀?赶来等五天,就为这五分钟。喂!龙哥,你走不走?我今晚是要走的。”
  这一趟白来了!
  人走光了,家龙点燃桌上抽了半截的雪茄,贪婪地吸了几大口,静静地坐椅子上不动。
  一句话说上不要紧,老师和二炮的默契,让他黯然神伤。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莫非老师二炮这个亡命之徒也怕三分?不像。是二炮揪住了老师哪根小辫?可能性也不大,一年见不到老师两次。反常啊!二炮反常,老师也反常。
  从网球场郁郁寡欢地回到酒店,跨进房间就看见老师坐在临海的阳台上,家龙赶走跟后的大光。咳嗽一声,也走到阳台,临风而立。
  “十年前,第一次来港,我就住这个房间。”老师远眺海景,表情却不像怀旧。
  “是啊!香港的变化不大。”家龙猜不出老师想说什么。
  老师撑座站起,说:“很多时候,不变化比变化要好。”
  “是啊,是啊!”家龙感觉老师想从他的话中挑出什么,干脆不接话茬。
  “你在香港也有一家分公司吧?”老师的提问并不想要回答,“你现在管的公司可真多啊!听说前段时间果园也有了一个。难为你了!”
  家龙回以一个苦笑。
  “是啊!每多一个公司,就等于给你多一个包袱,就等于柳姑的投资又一次失败。有必要反省投资的策略了!你看看,快成放高利贷的了,到头来,收不回资金,你又多一家公司。二炮呢!整天忙于催债,和黑社会没两样!抽空找柳姑、肖秘商量一下,不能再这样随便放贷了。”
  家龙哭笑不得,这不是废话吗?商量再好,你老人家一个电话,明知死水一潭,也要往里跳。判断不出老师的来意,他还是忍住没说出想说的话。
  “我知道你有话跟我说。”老师果然敏锐,“你们吵架的前因后果,我知道。二炮催到欠款不上缴,中饱私囊。你劝说不灵,以克扣工资相逼,二炮带保安造反,你老哥子也毫不示弱,从而酿成流血事件。对不对?”
  “嘿嘿!好像不止这些?”家龙想试探老师的立场。
  “好一个以静制动,哈哈!不愧是我的好学生。我帮你说吧,是不是二炮嗜赌成性,在他手上的巨款已挥霍殆尽?”
  原来你都知道了。家龙点头不语,心里酸痛,摸出雪茄点燃,遥望远处海上的一叶孤舟。
  “给我一支雪茄。”老师伸出手,声音突然变调。家龙奇怪,老师已经戒了几年烟,他也不问,拿出雪茄,打燃火机。
  老师连吸了几口雪茄,随意地说:“你知道东东回国了吗?”
  “不、不知道。”家龙听到这个名字大吃一惊,这人是他命中的灾星。
  “东东去年回国的,现在是一个镇的镇长。你,你还记得当年和他打得火热的那个艺术体操运动员吗?”老师的表情像当年准备在课堂上宣布谁将受处罚。
  “记得,现在经常在电视上跳健美操的那个。”家龙隐约有大事发生的预感。
  “前几个月,死了。”老师说话间,没停过吸吮雪茄。
  灭口!脑海第一时间里出现这两个字,家龙先是震惊,接着,闪过一瞬间的幸灾乐祸。当年人家是小女孩不懂事,如今不同了,漫天要价,当然,那只有死路一条。
  “是二炮吧?要给他做些安排?”家龙已找到了二炮有恃无恐的答案,这一会,他也能清晰地看见老师的思路。
  “有时候,你比东东更像我。”老师吸完了一支雪茄,“知道为什么我今天才见你们了吧?不是二炮无理取闹,我也蒙在鼓里。这件事东东又做错了。当年火灾害你坐牢,可以用年轻解释,以为他留学几年成熟了,谁知……,唉!退一万步讲,也不能找二炮呀?这小子在东东那里拿过好处,又想向我伸手,这成了彻头彻尾的敲诈!和那个女人有什么两样?大龙啊!这件事,我希望你能站出来。”
  “是啊,东东应该先找我商量。”家龙再次眺望远方的那叶孤舟,一种船长的感觉油然而生。
  CHEERS酒吧的门头上,亮起五颜六色的霓虹灯。黑色还没把天空染透,远处的红光仍在顽强地坚守,月亮像个刚穿新装的女人,迫不及待的抛头露面了。
  酒保坚尼没注意到天上的争风吃醋,站在门外的人行道上往里看。酒吧的装饰太过时了,而且非常陈旧,不少地方开始脱落。真不知道老板是怎么想的,整天去旅游,从不关心酒吧的死活。眼看老顾客一天天减少,新顾客又不见增加,坚尼心急如焚。
  酒吧里还没有人,服务员也要过一会才来。坐进吧台,坚尼有条不紊地把快餐盘和叉勺摆好,倒一杯开胃酒放吧台上,抱拳在胸,闭眼祈祷,这是他八岁就养成的习惯,从不间断。睁开眼时,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外面走进,无声无息地找了位置坐下。
  是那个怪人。半个月来,这人每晚必到,坐同一个位置,喝同一种牌子的啤酒,甚至连坐姿也从始至终保持不变。除了叫酒,没有多余的话,静静地听钢琴演奏。开始,坚尼看他不怒自威的眼睛有些怕。后来,见他喝完十瓶啤酒还是沉默寡言,若无其事。坚尼多了一分敬意。
  “先生,您好!”坚尼微笑打招呼,“今天这么早,您用过餐了吗?”怪人没看他,看往吧台上的快餐说:“那份卖吗?我出双倍。”
  坚尼忙说:“不用、不用,您是常客,免费。”他把快餐端到怪人常坐的位置,自己打电话另要了一份。怪人风卷残云地吃完快餐,要了两瓶啤酒,一言不发地喝起来。
  吃过饭,坚尼也不去打扰怪人,认真地擦拭酒杯。来弹钢琴的唐建红进来时,怪人桌上已摆了四个空瓶,今晚他喝的速度比往天快,脸色也不大好,阴阴沉沉。
  “坚尼,放我的包离酒远点,昨晚滴有酒,害得今天回家被我哥审问。”唐建红递过手袋,也看见了怪人,低声问:“那个怪人来这么早?”
  坚尼从酒柜后拿出个衣架,也压低嗓门,凑近唐建红:“饭没吃就来了。嘿嘿,我怀疑是被你迷上了!”
  唐建红白眼说:“神经!小孩子家没口德。”
  坚尼翻起他的白衬衫领子,系上蝴蝶结说:“才大我几岁,倚老卖老起来了。”
  “这有什么?我学生比我大的多的是,跟我学琴,就得让我卖老。”唐建红有张苹果型圆脸,娇嗔的模样很迷人。
  “好、好、好!我的老师傅。”扣紧马甲,坚尼的标准装束完成了。“喂!你猜猜看,这怪人是干什么的?”
  唐建红斜眼看怪人说:“搞艺术的吧!衣服有品味,男士流行的深色。每次听琴都那么认真投入,眼睛忧郁,脸色深沉。八成是个剧作家,来找灵感的。”
  “真肉麻!”坚尼说,“你眼里只有艺术家,我看根本不沾边,敢不敢赌?”
  唐建红撅嘴道:“赌就赌,我今晚的工资归你,你输的话,我要双陪。”
  这时,怪人接完一个电话,收起手机,把剩下的酒一气喝完。从座位起身,放了两张钞票在桌上,扭头对坚尼说:“多谢你的快餐。”
  “先生,请稍等。”坚尼追出吧台,“是这样的,我们对老顾客有优惠,您能留一张名片吗?”怪人有些迟疑,站了一会,才转身掏名片。
  坚尼殷勤地送怪人到出门,回头马上欢呼:“你输了!人家不过是公司老总,什么艺术家。”
  唐建红抢过名片,看得很仔细,不服地说:“现在作家下海也是有的。”
  走出CHEERS酒吧,郎中保从门外的摩托车后箱拿出新买背包,在一个公用电话停留了十分钟,快步穿过马路,奔向酒吧对面的一个住宅区。
  距离家龙的还款期限只剩两天,不能再等了。
  上次在钱币收藏家那里只小有收获,郎中保又挑了几个目标,没想到这几个主人不是给撤职搬家,就是进了劳改场,甚至有一个刚被枪毙。无意中了解到的情况让他胆颤心惊,万一自己失手给逮住,那会是什么结局?别说儿子保不住,自己也得完蛋。
  锁定新目标十几天了,不敢下手,几乎每次都是临阵脱逃,跑到目标对面的CHEERS酒吧胡思乱想,借酒消愁。刚才接到家龙的电话,顾不得那么多了。
  这是一个保卫森严的高档住宅区,不但有保安巡逻,还装备了二十四小时的摄像监控系统。郎中保来到几天前选取好的突破口,蹲在监控范围外的一棵棕榈树下,过了五分钟,才等到没有行人且摄像镜头打转朝里的空隙,他毫不迟疑地快速起跑,脚在墙面上蹬了几步,抓住墙头借力跃入。和估算的一样,摄像镜头在他落地时正好回转。周围没有发现巡逻的保安,猫腰从围墙边的绿化带来到大路,大摇大摆地走向一栋十八层的大楼。
  进出大楼的人趾高气扬,互不相望,还碰上几个金发碧眼的洋人。郎中保目不斜视,走进厅堂,黑色装束和墨绿色的大理石地板溶为一体。一个保安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看报,头也不抬。担心电梯也有摄像探头,往步行梯走。爬到九楼,居然会喘气如牛,以前在部队,徒手攀壁爬十几层也没有这种现象。
  每层楼只有一户人家,这就方便多了。大概是因为保卫森严,主人连防盗门也不装。郎中保心里数“一、二……”,没数到“五”,门已开。
  不对头,客厅的电视是开的,音量很大。难怪刚才连打几次电话也没人接。他吃了一惊,幸好客厅没人,转身要出去,刚抓门手柄,门铃响声大作,他急忙放手。
  “等一下,马上来!”有个房间传出女人的声音。
  郎中保慌不择路,闪进一个最靠大门的房里。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穿过客厅,接着是开门的声音。
  “谁叫你来的?”还是那个女人声音。
  有个男人回话:“是于姐叫来的,没走错吧?”
  郎中保靠在房门边听外面的动静,这个女人是女主人,声音他记得。
  女主人说:“价钱她和你讲过了吗?”
  男人说:“老说钱干麻?大婶,啊、啊,大姐,你好丰满哟!不要钱我也愿意为你服务,做你的奴隶。在这里,还是进房去?”
  女主人腻腻地说:“看你有没有能耐上床。”
  原来是女主人在招“鸭子”。郎中保暗自叫苦,外面的淫声浪语越来越大,他远离房门,打量房里的摆设。是个书房,三面墙都是及顶落地的书架。
  说来他和这家主人有很深的渊源,包括外面呻吟的女主人,认识十年了。那会当狱警,监狱下属的糖厂厂长是酒友。有次,厂长邀他陪去附近县城办事,认识了主人夫妻俩。当时主人是县银行的信贷科长,那一天,他头次见到成箱的现钞,可能也正是那箱魂牵梦萦的现钞,让他下决心辞职经商。开公司期间,他不止一次找这家主人要贷款。当然,这家主人也毫不客气地笑纳他的红包。
  “爽不爽?老太婆,白毛的老子没干过,干死你个老贱货!”
  “叫妈,乖儿子,快叫,加你一千。”
  外面越来越不像话了,郎中保身上起了鸡皮疙瘩,又束手无策。只好转移注意力,望向琳琅满目的书籍。都是一些古典现代的名著,没读过,也不想动手去碰。反而一个全部上锁的书架提起他的兴趣,拿出钢丝随手打开一个门。里面是一排排精装的“毛选”,又开另一个锁,是些砖头般的工具书。有本精美的《世界名枪大传》引起他的好奇,抽出翻开后,他怀疑自己眼花了,呆了半晌,飞快地把所有的书架门打开,从书里抖出一捆捆钞票。
  钞票堆在地上像座小山,难题来了。郎中保突然发觉自己很愚蠢。怎么搬得动?即使搬得动,也过不了保安那关。坐到钞票上抽完一支烟,点着数往背包里塞,又装一些进衣裤口袋。完了不再去看那堆钞票。
  客厅静了,过了五分钟,还是没声息。郎中保耳朵贴在门上,什么也没听到。难道人走了,刚才兴奋过头,忘了留意?他悄悄开个门缝,两具重叠的肉体进入眼帘。恶心过后,毫不犹豫地跨出去。两个狗男女的头,埋在对方的两腿间,他只当他们不存在。
  出去不是件容易的事,这种小区的住户,普遍是有车族,没车的也以出租车代步。走出大门的人都很少,更何况背个沉重的大包。往原处离开太危险,没到围墙,恐怕巡逻队已发现。下到底楼,郎中保还是没想出脱身之策。
  不好!正往大楼门外走,感觉有双眼睛盯在背后。郎中保没回头,向地下停车场的楼梯走。果然,有脚步声跟后。来到停车场,他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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