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为了这个。
任氏关了绣坊,那么叶常年绣坊的生意在清河镇便可恢复到之前独揽的局面,所以,不管怎么说,任氏于他而言,再构不成任何威胁。与其继续与赵家为敌,不若舔着脸来巴结巴结,毕竟赵信良的生意不可小觑,且他还在江宁县的商业协会里,更是轻视不得。
“我夫人的绣坊关门,并非因为惧怕你的势力。”赵信良冷冷道,后又命丫鬟子上前来收下了叶常年的礼品,“叶老板向来事忙,我并不知道你有这个闲情来我这小地方凑热闹,所以事先并没准备你的桌椅碗筷,招待不周,还请叶老板见谅。”
很直白明显的逐客令,叶常年听后,嘴角微抽,不过还是笑了笑,与赵信良说了声:“赵老板说得对极了,我这会还真有事在身,实在是脱不开身,改天我再亲自登门拜访你跟赵夫人。”
“叶老板,慢走,请恕不送。”赵弘林的一句话,让刚抬脚上前欲送客人的丫鬟子僵住了身子。
叶常年尴尬地笑了笑,随后领着家丁离去。
“弘林,你暂时在这招呼一下客人,我去良园跟你母亲说几句话。”赵信良凝眉叮嘱道。
现在两个孩子都已习惯直接称任氏为“娘亲”了。
“大家继续吃着喝着,招待不周还请见谅”赵信良临走前,拔高了声音招呼了一句。裴贺年与莫向群不禁面面相觑,叶常年的事他们是知道的,只怕此时赵信良有麻烦。不过看他的样子,好像并不想让他们介入此事。
良园里,任氏正忙着招待今天前来恭贺的女眷们,见赵信良突然来了,高兴之余不禁透着些微担忧:“你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发生什么事了么?可是我安排下去的事情出了纰漏让你丢脸了?”
赵信良摇摇头,客套地对女眷们笑了笑,随后示意任氏跟她进屋去聊。
任氏冲女眷们笑了笑,示意失礼了,随后尾随赵信良进了屋。女眷们纷纷掩袖含笑,各自心里都以为二人是新婚燕尔,难免忍不住寂寞。
“到底怎么了?”一进了屋,任氏就迫不及待地问了句。
“叶常年那厮来了。”赵信良倒不卖关子。
“什么?他来干什么”任氏显然很惊讶,今天这样的场合,叶常年出现的话,还能有什么好事
“倒没惹事。”赵信良挨着椅子坐下,“可能是因为你关了绣坊的关系,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了,又想着我如今在商业协会的现状,所以想上门来跟我们重新修好关系吧。”
“我们跟他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和善过?”任氏讽刺一笑,“这个变脸比翻书还快的东西”
“我想着做人不能把路给断死了,就好比他曾经对我们的所作所为一样,所以,最终还是收下了他的贺礼,不过我倒没表现得很热情,因为我并不想跟这种人深交。”赵信良将结果告知任氏。
任氏寻思了会,点点头道:“你做得很对,他怎么做是他的事,我们不能学他那样把话说满了,把事做绝了。”
“再者,没多久弘林就要秋试了,我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什么乱子,影响他的心情。”赵信良扯到了赵弘林这边。
“我也这么想,不管我们大人做了什么事,都别牵扯到孩子。”
“哦,对了。”任氏忽然似想起来什么,抬头对赵信良道,“说起弘林,我突然想起,前几日弘林给我提了一个建议,我倒觉得挺不错的。”
“哦?”
“如意绣庄是我的心血,如今虽关门歇业了,可铺子还在,那铺子是我花钱买下来的,横竖空着也是浪费了,租售出去也着实划不来,进项太少太慢,不若再重开一家店来得实在。”任氏言简意赅道。
“你打算再开起来?”赵信良眼眸一暗。
任氏却摇摇头笑道:“不是我,是家里的两个小的。”
“我不懂你的意思……”赵信良听得一头雾水。
“弘林说,这几年来,相宜跟着村里的赵大夫学得了不少医理,且对那些花草中药很是感兴趣。他建议我拿那间铺子出来开一家药铺,请一个可靠的掌柜的代为打理,然后放手让相宜去凑凑热闹,锻炼锻炼她的能力。”
“不行,那样太累了,她又是个女孩子,哪里承受得了那些艰辛?她喜欢那些东西是不错,可真要她规规矩矩做起生意来,她肯定坚持不下去的。再说了,你是没看见子君打理染翠斋的情形,那孩子表面上看起来挺开朗的,实际上心里很累,我总觉得他心里压着太多的东西了,可惜裴大哥是个铁血严厉的,就算我为他说几句话劝劝,想来也无用。”赵信良反对儿子与任氏的提议。
“我又没让她真的去打理铺子,做生意。”任氏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她要是感兴趣,就去铺子里转转,多学学医理也有好处。而且,女儿家怎么了?女儿家除了琴棋书画女红之外,还得学学傍身的东西,否则以后要是遇上了难题,父母不在身边,可怎么办才好?”
“我还是觉得很勉强……非得开药铺么?一说到药铺,不禁让我想起年世友那畜生……”赵信良沉闷许久,突然呐呐地说了一句。
任氏微愕:“所以,到头来说来说去,你还是为了这个在犹豫?”她将右手轻柔地搭在赵信良的肩上,“不是说好了都过去了么,怎么还在为那些不值得的事伤神?”
“没有,只是一想到开药铺的话,万一以后真要跟他碰面打交道,岂不很揪心。”赵信良紧捏着拳头说道。
任氏伸手轻轻地抚平了他紧皱着的眉:“你还是笑起来的样子比较好看。”
“那些事以后再说吧,咱们家现在暂时还不缺钱,没那么拮据紧迫的。好了,我们出去吧,别让客人们等久了,显得我们招待不周。”赵信良抓住任氏的手,起了身。
“我还是希望你再考虑一下,清河镇的医馆不少,可正儿八紧的药铺却少得可怜,那些医馆的大夫们多半是从外县或者隔壁的几个镇上进的药材,或者就靠着自己的人手自制一些药材。如果我们家在这个时候利用那间空着的铺子开一家大药铺的话,想必会有很多医馆,百姓们乐意上我们这里来买药,省他们不少路程人力,而且价钱也实惠。”任氏依旧坚持,有的时候,她显得比较固执,“而且,我听弘林说,相宜打小悟性好,懂不少药理,如果我们家开药铺的话,有很多原料是可以通过相宜去周边的山上采来自制的,届时,我们还降低了成本,这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赵信良的步子迟疑了。
他在深思,到底是自己的性子太小气计较了,还是真心舍不得女儿劳累……她今年才七岁啊。
“相宜约莫也知道这件事,她没有反对,反而乐意这么做。”见赵信良心有迟疑,任氏又补了一句。
“等客人们都散了咱们再讨论。”赵信良做了让步,任氏见状,也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谢谢你肯听我的意见。”
“咱们俩还谈什么谢不谢的。”赵信良紧抓住了任氏的手,两人行至门口又松开了手,神色恢复正常之后,出了门招呼起客人来。
这厢,赵相宜本来跟裴子君两个在湖上玩得好好的,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久未出现的莫雅茹今天也跟着家里来了,好容易寻到了裴子君之后,却是发现裴子君正十分开心地陪着赵相宜在游湖,莫雅茹气得当场发抖。
等船靠岸之后,赵相宜走近了看见了莫雅茹,也是没什么好脸色。
有些人的存在,好像就是天生让人不痛快的。
“赵小姐现在真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呀。”莫雅茹轻启朱唇,见面的第一句话便是嘲讽的口气,“赵小姐”跟“麻雀”这几个字,咬得极为用力。
“雅茹,说话别太过分了。”裴子君皱眉,很是不悦道。
莫雅茹的眼里立马闪现出几分委屈与愤然,结果就是她更为愤怒地看着赵相宜,恨不得能用目光在她身上戳出个洞来
赵相宜是个心理成熟的大人,本无意于这群孩子的你争我夺,可她着实不喜刚才莫雅茹的那句话,为了气气她,便顺水推舟,侧过脸来对裴子君道:“子君哥哥,咱们别理她,你刚才不是说喜欢我哥珍藏的那些书么,我现在带你去看,有喜欢的就挑些去。”说完,又靠近了他轻声一句,“你放心,我不会告诉裴伯父的,尽管放胆去看那些书。”
“你刚才叫我什么?”裴子君此时的脑袋有些晕乎,面对赵相宜突然的热情,他显然有些转不过弯来。
不过傻子也看得出他这是十分高兴的语气。
莫雅茹是个聪明的姑娘,自也是立马瞧出端倪来了,她有些妒忌地看着赵相宜:“子君哥哥是你可以随便叫的么?你们家不过是一介贫农出身罢了,与裴家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怎比得上我们莫家跟裴家的亲厚你有什么脸面表现得跟子君哥哥这么亲昵。还有,你刚才跟他靠得这么近究竟在嘀咕什么?小小年纪就弄得像个狐媚子一样,真不要脸”
“雅茹,你闭嘴。”裴子君是真的生气了,他很少生气,故而发起火来的神态还真的蛮吓人的,虽说没有冲莫雅茹大吼大叫,可他那冰冷的语气,以及瞪向莫雅茹的眼神,着实让莫雅茹大惊,从小到大,他好像还从没对自己发过这么大的火。
只是为了眼前这个毫不起眼如杂草般的粗鲁女?
莫雅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里越来越委屈,眼泪突然就簌簌地掉了下来。
赵相宜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像莫雅茹这样自以为是从不顾虑他人感受的千金大小姐,就应该受到这样的待遇。
之所以叫裴子君为“子君哥哥”,也是为了激一激她,因为莫雅茹就是这么称呼裴子君的。
“我们走。”裴子君伸手轻拍了拍赵相宜的肩,动作之轻柔,让莫雅茹嫉妒怨恨不已。
“刚才她没吓着你吧?”裴子君与赵相宜的对话在徐徐地传来,莫雅茹拼命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撒气也似地往反方向跑去。
赵府的宴席圆满结束,除开叶常年的突然到访,与莫大小姐莫名其妙的闹脾气之外。
不几日,赵信良终于同意了任氏开药铺的建议,原因是赵弘林亲自找他谈,声称如若他不同意的话,会影响自己考秋试的心情。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而且开药铺也的确是稳赚不赔的生意,赵信良再怎么犹豫最终也还是同意了。
不过同意之余,不禁唏嘘,任氏才进门多久,居然就把两个小的给收拢了……他是既高兴又嫉妒的。
不过药铺开张的日子却定在了赵弘林秋试之后,一则怕影响了赵弘林念书考试,二则赵信良想取双喜临门之意,届时赵弘林若考上了功名,家里又新开药铺,那彩头是极好的。
方氏得知,不禁笑自个儿子:“你怎么就这么确定弘林一定能考上?”说完之后,方氏立马察觉出不对劲,又“呸呸呸”了好一阵。
为此,她还歉疚了好些日子,直至任氏赵相宜赵月琴等出动劝解,才是让她舒了心。
现在,赵府上下唯一紧张的事情,就是赵弘林考科举的事了。不过大家再着急,也还是要看赵弘林自己,他们的焦虑只会给赵弘林增添压力罢了。
不过,自从家里决定了要开药铺之后,赵相宜小盆友却是真正地忙碌了起来。过了一段安逸懒散日子,倒是让她玩过了兴,险些收不回来了。先前脑海里仅存的那一点知识也差点没给忘光,好在及时收回,又有这个时代医书杂书的帮忙,才让她没能完全丢下那些本领。
在药铺还没开起来之前,她就已经忙着要开始为药铺培育药材原料了。
原先赵家村家里种植的那些野菜野草,有些也是可以入药的,不过这还远远不够,赵相宜决定再去周边的山上瞅瞅,有合适的就移下来自己种植,这样可省不少成本,借此降低自家药铺货品的价钱,达到薄利多销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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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赵家村 第184章赵弘林的意外
第184章赵弘林的意外
一直晴好的天气在九月十七这日突然发生巨变,气温骤降,逼得赵相宜一大早出院门后,又立马折回去换了件厚实的秋裳。
碧纹一面伺候着赵相宜更衣,一面笑着温声道:“小姐这是怎么了,只不过是天气变冷了而已,何以要把眉头皱得这么紧巴?”
“今天可是大日子呢,哥哥努力了这么久,可不就是等着今天放榜的结果了,也不知哥哥考得怎么样,回来之后不管我们怎么问他,他都没给我们一个确切的答案。”赵相宜凝眉,“所以,今天天气突然变成这样,总让我有些惴惴不安的。”
“那是小姐多虑了。”碧纹给赵相宜系好腰间的络子,随后宽慰道,“像少爷这样聪明的人,一准能考上的”
“那就承你吉言了。”
“哎哟,小姐可别折煞奴婢了。”碧纹立马低头惊慌道。
赵相宜拍拍她的肩,示意没事。
这些天与碧纹相处下来,赵相宜倒是觉得她是个可靠的,只是奴性太强,难以成为自己的人。不过,她倒是挺稳重能耐的,兴许以后可以帮到自己一些忙。
“眼看着像是要落雨,还是带把伞出去吧。”碧纹提议道,不过她话还没说完,人却已经走进了屋,拿了一把油纸伞出来。
“走吧,想必大家现在都齐聚在大厅里等消息了。”赵相宜点点头,又抬头看了看天,“真是的,前些日子一直大晴的,怎偏生今天阴沉沉的……”
“小姐,现在是深秋了,马上就要入冬,落几场雨是正常的,今年都冷得晚了呢。”碧纹笑着道。
主仆二人小小的身影一路穿廊过桥来到了赵府的大厅,果见家中大人都齐聚在了大厅里,或聊着天,或喝着茶,每个人的脸上无一不透露着焦急期待的神色,唯赵弘林一人十分安逸闲适地坐在那里,手执一本杂书在细细品读。
看他的样子,好像早已知道结果似的。
赵相宜朝他走来,坐定之后小声问了句:“嘿,你悄悄告诉我得了,是不是早有把握拿个第一回来?我看你是一点也不着急啊,居然还有闲情看起杂书来了,你以前不是最不能看这种书的么?说是耽误功课,浪费时间来着,怎么,现在松一口气了是不是?”
“怎么越大越啰嗦了?”赵弘林抬眸,唇角微微勾起。
“我更想问你来着,越大嘴皮子越利了,每回都钻我的空子。”赵相宜佯装生气道。
赵弘林咧嘴一笑,又埋头继续看书去了。
“你们兄妹俩在那嘀咕什么呢?”赵信良好奇地问道,今晨起来以后他就没去千禧楼,想着今儿是儿子的大日子,怎么着也得空出时间来陪陪他才好。
“弘林,你是不是非常有把握考上呀?我看你是一点也不着急似的。”赵老爷子正闲闲地吐出了一口烟圈来,他顺势敲了敲烟杆子,问了孙子一句。
赵弘林这才放下了手里的书,抬头看着赵老爷子回答道:“爷爷,这些事也不是我担心就能改变什么的,横竖我努力考了,至于考成个什么样子,那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哎哟,你抽你的烟去吧你越是这样说,弘林心里就越是紧张嘞”方氏推了赵老爷子一把。
就在大家闲聊之时,外头突然来了一个小厮,大家为之一振,不过小厮身后紧接着跟来的不是通报成绩的使者,反是裴子君带着小厮元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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