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赵相宜就从别的大夫那要来了方子,按方在自家药铺里抓了药,并让碧纹熬了,端去给吕氏服用。
吕氏无奈地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汁,见赵相宜等人都在场,也不好蒙混过去,只无力地暗暗叹了一口气。
“相宜,你现在是原谅我了么?我看你亲自端药过来关心我,我心里真是欣慰极了。”吕氏温笑道。
赵相宜却不理睬,只是淡淡道:“把药喝了。”
吕氏心一突,怔忪地看着那药,讪笑道:“太烫了,搁这儿待会喝吧,我们母女俩聊会儿家常好不?”
“先喝药,这药不能冷了喝,得趁热。”赵相宜坚持道,并用眼神示意碧纹端着那药碗,亲手喂吕氏喝下。
吕氏苦恼地看着那碗药,正踌躇着。
刚硬着头皮喝了一两口,赵相宜就叮嘱碧纹道:“碧纹,你吹气的时候挨远着点儿,别挨着药汁了,你又没得病,若沾了这药汁,是会伤身的”
“奴婢省得”碧纹恭敬地应道。
可吕氏却坐不住了,立马开始找借口不喝那药了:“相宜啊,我觉得胸口有些闷得慌,待会再喝这药吧,怕凉的话,让下人温着就行了。”
赵相宜眯着一双眼细细地打探着吕氏,见效果慢慢到了,便对碧纹道:“你吩咐人好生温着,一会再让她喝。”
又转过脸来看吕氏:“胸口闷得慌?那我们出去走走吧。”
“真的么?”吕氏眼前一亮。
赵相宜没有去扶吕氏,只是让一个小丫鬟子扶住了她行路,自己走在前头,出了院子来到外头花园里,便碰上了正在闲逛的赵弘林与齐宛瑶。
“哥,嫂子。”赵相宜甜甜地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尔后悄悄地用眼神示意。
昨晚上她跟赵弘林还有齐宛瑶也商讨了一下自己心里的疑虑,赵弘林的意思是,直接找个跟他们家相熟的大夫来给吕氏瞧病,以辨真伪,若真是装病的,便直接撵了她来个干净。
可赵相宜和齐宛瑶却反对。
一来,这样做大动干戈,早晚得传出消息去。
二来,万一吕氏是真的身患绝症,他们这么做,未免显得太残忍,不近人情。
于是,商讨的结果便是,还是采用循序渐进的法子来试探吕氏,慢慢地yin*其自己亲自说出真相来。
吕氏见儿子媳妇都在,心下也是高兴不已,真觉得自己好似那有福之人,儿女成双,个个孝顺。
不过,对于儿媳齐宛瑶,吕氏心里也还是有怨的,只是碍于赵弘林和赵相宜在场,不宜发作罢了。
齐宛瑶如今也是不怕吕氏了,因为她与赵弘林如今一条心,是一体的了。
“我亲自煮茶给大家喝吧。”赵弘林难得的好心情。
吕氏见他并未再想往日那般排斥自己,只当他是真的想开了,便欣然前往。
众人齐聚在水榭里,赵弘林按照往常的模式来冲茶,只是冲到一半的时候,却是借机用滚烫的茶水泼向了吕氏的手背
吕氏疼得“啊”地一声发出了尖叫
齐宛瑶立马就慌了,抓住吕氏的手往一旁的鱼池里放。
好容易平稳了局势之后,吕氏再把手背拿起来细细查探,但见上头早已红肿一片,也略起了几个水泡。
“没事吧?”赵相宜漫不经心地问了句。
“没事没事。”吕氏怕扫兴,便一个劲地摇头。
“怎会没事?”赵弘林从鼻腔内冷哼一句,“不是得了血症么?应该慌张才对,毕竟这不是闹着玩的,一点点小伤,就会要了你的命的。”
吕氏闻言,脑袋嗡的一声就炸开了
过了半晌,也终是醒过味来,孩子们这并非是原谅了自己,想跟自己在一块生活,只是在试探自己罢了
“额头上的伤痕这么快就结疤了,也没留下淤青,手臂碰撞受伤,竟是一点伤痕也无。本该血流不止的场面,被张大夫三两下就搞定了。这究竟是张大夫的医术高明,还是你根本就没病在装病?”赵相宜面含薄怒,此时心里早已下了定论
吕氏身形一晃,无力地瘫坐在凳子上,怔怔地看着面前三人。
“答案已经有了,还用问么?”赵弘林冰冷道,“你好能耐啊,什么法子都想得出来,折腾别人你就这么好过么?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愚蠢,害得小妹如今深陷泥沼啊”
吕氏的面颊上立即就多了两行泪。
纸包不住火,他们如今这样怀疑自己,届时再找个陌生的大夫前来给自己瞧病,不就水落石出了?
还不如自己此时乖乖自首来得好些。
“我也是被逼无奈的,谁让你们一直不认同我呢……我是真的很想跟你们重新开始啊。”吕氏抽噎着。
“你有今日这样的觉悟,当初怎么不知要多为我们着想着想?”赵弘林冷笑,“旁的不跟你说多了,你自己好自为之,我早已命人等候在外头了,即日起,你就别呆在我们府上了,自去我安排的地方了此余生,若你安分些,还能过的平静安宁点,若你还不知悔改,要兴风作浪,那就休怪我真的对你不客气了”
赵相宜不料自己的哥哥想得这么细,不由问道:“你打算把她送去哪里?”
“一个很偏远的地方,并且派人看守着,保管以后她不会再出现在我们面前了。”赵弘林的语气冰冷,齐宛瑶只得拉了拉他的手,他的眼里才有了几分暖意。
“不要”吕氏突然大哭道,“求你们了,我是你们的亲娘啊你们怎么能这么残忍地对我?”
“从你惊喜地拿到了休书的那日起,我们赵家便没你这个人了,你算是哪门子的娘?”赵弘林斜睨了吕氏一眼,尔后顾不得她哭闹,便直接派了两个壮实的婆子来,把吕氏给拖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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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赵家村 第238章软禁
第238章软禁
吕氏就这样被赵弘林给火速处理了,等赵家其他人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吕氏已身处一个不为人知的僻静乡野。
二老得知吕氏其实是装病的不由大怒,但是人已经被打点干净了,他们也就没再追究什么,只说以后不管是何缘故,都不想再见到此人了。
赵信良询问了赵弘林软禁吕氏的地方,尔后拨了两个可靠壮实的婆子过去看守照顾,任氏没有异议,赵信良也就放心了。
此外,也不知道是不是赵弘林动的手脚,先前那个帮吕氏蒙骗大家的张大夫,在一夜之间消失于清河镇,医馆收拾妥当关门了,他的人也不知去了哪里。想必是在这里呆不下去了,只得躲到外头去另谋生路。
从吕氏出现,到吕氏消失,也就是短短的一小段时日,可赵府上下的境况都发生了转变。
值得高兴的是,赵弘林与齐宛瑶这一对终于如愿以偿地在一起了,再而,不管吕氏怎么闹,外界关于赵家的丑闻一类的还是少之又少,终归没有影响赵家如今的声誉。
但最糟糕的是,赵相宜的终身大事却被吕氏耽误了
裴子君仍旧呆在江宁县,许是翁氏继续装病在留他。
同样是装病,翁氏是心疼自个儿子,逼不得已,吕氏是为了能跟赵信良还有孩子们重归于好,留在赵家。
赵相宜苦笑,母亲们怎么都喜欢装病?
而裴子君迟迟未归,却带给了赵相宜很不好的预感。她总觉得,裴子君不回来则以,一回来指不定就要跟自己结束了。
他是不可能抛下裴家不管的,他隐忍了这么多年,坚持了这么多年,那些都不是他喜欢做的事,可他却样样做得出色,手到擒来。
因为他身上有着几乎是与生俱来的使命感,他生于裴家,自当要为裴家贡献一切。
那么当感情和裴家的使命发生了冲突的时候,他势必是会放弃感情的吧。
一想到这里,赵相宜就深感内心冷凉,无助的感觉遍布全身,直戳得她心好痛。感情这种东西,当它在你身边萦绕的时候,你兴许只会感觉到甜蜜。只有当你意识到,你很有可能就要永远失去它的时候,你才会突然明白过来,原来它在你心里,竟变得如此重要了,越是重要,就越发疼痛。
这厢,吕氏呆在新环境里歇斯底里了好一会,可门外的几个粗壮婆子却如同聋子哑巴一样,根本不理会她的疯狂。
她心里是气愤的,怨恨的,情绪至极点时,顺手就抓起了桌子上的茶盏,往地上一一摔去。
“放我出去我又没有犯法,凭什么这么看着我放我出去,我不要坐牢”吕氏突然冲向门前,不停地拍打着厚重的木门。
这间小屋子是赵弘林事先买下的,这里虽有个小村庄,却没有几户人家,各自都挨得很远,吕氏如今所处的位置,更是偏僻无人烟,几乎没有人会来这片领地的。
所以不管吕氏怎么呼喊,能听得见的人也就是婆子几个,她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发现她的踪迹的。
这间屋子很小,本就光线晦暗,窗户和门被紧闭锁牢了之后,整间屋子几乎都没有光线的。
吕氏喊累了,便停了下来,沿着门边缓缓地倚坐了下来,面上淌泪,轻声地自语道:“原来一切又回到了原点……我还是要继续过这穷困的日子,唯一不同的是……如今我身边再无一人,只我独身一人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这一刻,吕氏真的饱尝年轻时所酿下的苦果。
即便是五年前,赵弘林和赵信良警告自己离开时,她都未能有这份心境。
当时的她,身揣年世友的巨额家财,即便是没了亲人爱人,也终究是有依傍的。当时她虽然很想呆在孩子们身边,可无奈他们的态度太坚决,她便轻易放弃了,想着自己至少还有大把银子可花,日子也不至于潦倒。
整整五年下来,她过着寂寞而空虚的生活,也终是醒悟过来,有钱又如何?
不愁吃,不愁穿,可是没人跟你分享这份喜悦,没人在你身旁细细关怀着,呵护着,你再有钱也只是独身一人罢了,当你午夜梦回,空虚孤单的时候,不会再有那样一双强劲有力的手臂环住你,细细地呢喃。
容颜易老,人总是敌不过上天的。
吕氏也是怕了。
她怕自己老死了没人送终,她怕那一家人从此就真的忘记了自己的存在,逍遥自在地过着开心日子。
她不甘啊。
即便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即便他们恶心自己,厌恶自己,可自己终归还是孩子们的娘亲啊,至少曾经,她与赵信良之间,是真的有一份情在的……
尽管那份情,是在她背叛了赵信良,饱尝了年世友的自私冷漠之后,才慢慢体会到的,为时已晚……可却也不能抹灭它的存在呀。
就冲着赵信良曾对自己痴心付出的那份情,冲着自己忍痛生下的两个孩子,吕氏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回去。
她以为,自己精心设下那个局之后,换来的会是大家的同情,于是所有人都原谅了自己,重新接纳了自己,从此一家人团圆,和和睦睦地在一起,至于任氏那个外人,也是时候该退场了。
可一切出乎她的意料。
大家只是没有再继续责怪她了而已,不再跟她计较曾经的过往了,却并不意味着大家可以像个没事人那样,继续地接纳她,跟她一块生活。
没人再怨恨她了,却也没人会继续喜欢她。
原来,感情这回事,说淡了就真的会淡去的。
现在,他们一家人看重的只有任氏,一如当年,他们很是看重自己一样,不,是比自己还要重要……吕氏身处赵府的那段时日,光是想到这个事实,就备受打击,身心的摧残使得她的面容迅速憔悴了下去。
所以,才会把病装得那么逼真。
她知道纸包不住火这个道理,她装病的真相早晚会大白,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在大家尚未接纳自己之前,孩子们就已经起了疑。
那几日,算是她这些年来过得最为幸福的几日了吧。
赵相宜频频来看自己,连赵弘林都不时地送了些东西来,她还以为,孩子们真的是认了她这个母亲了,没成想,他们这么做,其实全只是为了试探自己罢了。
最终将谎言戳破,把自己赶出了赵府。
吕氏痛苦地闭上了双眼,泪水都干涸了,眼睛生生地痛。
如果让她重新选择一次,她一定不会傻傻地跟年世友私奔的,荣华富贵,骄奢享受,那样的生活,在体验过一次之后,她就再不渴望了。
比起那样奢靡的日子,她现在最渴望的,却是最原始最真实的生活,一家人安逸地住在赵家村,虽有邻里亲戚的小打小闹,可日子过得平静无凶险,最是温馨真实。
吕氏自嘲地笑了笑。
她此刻最渴望期盼的生活,却是她曾经最厌恶,并极力想要躲避的生活呀
这是多么可笑的事实。
为了躲避那种贫穷的日子,她不惜跟年世友暗地里**,背着赵信良做下了不少可耻的勾当,最后更是直接跟着年世友走了。
可兜了一圈回来,吕氏才恍然发现,自己曾经藐视,不屑的那种宁静的日子,却是她失去的最珍贵的一件东西
她始终无法忘记自己当日离开赵家村时的心情,是紧张的,雀跃的,在那羞耻感之下,隐隐还带着一股子期盼与惊喜刺激。
她庆幸自己终于离开了这个牢笼,从此高高在上,要人服侍。
对于正在失去的一切,爱人,孩子,亲人,她都嗤之以鼻,并将这些统统视为累赘。丢掉都来不及,哪里还会不舍它的流逝?
如今,因着当年的那种心境,她却要花更多的时间,更多的精力来挽回那一切……可笑不可笑?
门外,一个婆子端来了饭食,面无表情地递给了另一个:“都饿了一天了,想必这会子也是挨不住了,端进去准吃。”
“万一再不吃呢?”另一个婆子无奈道。
“那就饿死算了,横竖我们只是负责看着她,又没说非要阻止她去死。”递饭的那个婆子不耐烦道,她本来呆在赵府好好的,却突然被分配到这个穷乡僻壤来,心里早已填满了不忿。
“她怎么不叫唤了?是不是饿晕过去了?”间中,又有一个婆子狐疑道。
“管她呢,疯女人”起先的那个婆子又气道,“把门打开吧,送完饭之后,我们也赶紧吃饭去,饿死了”
挨着门的那个婆子立马摸索出了钥匙,对准了锁开了门,尔后作势要推门,却发现阻力过大,有些推不动。
她使了使劲,才慢慢地把门打开一条缝,就着微弱的天光,她瞧见吕氏正斜躺在门边,原是她用身子抵住了门。
婆子没好气地看了吕氏一眼,尔后口气不善道:“作死啊横在门中间,害我开个门都不利索”
“吃饭了你再不吃就准备饿死吧”不忿的那个婆子紧着在身后叫唤了一句,声音粗得紧。
可吕氏却没有任何反应,身子软软的,毫无气力的样子。
众人心一慌,其中一个叫道:“该不会是饿晕过去了吧?”
另两个婆子立马就闯了进去,可起头的那个婆子却滑倒了,伸手一摸自己的臀,却发现湿润无比,门外的那个婆子瞧见了,立马直直地叫唤了一句:“血,好多的血”
“呀该死,她竟是拿屋里的碎片割了腕子了,快去叫个郎中来”端着饭的那个还算稳妥,见状也没有慌了手脚,而是指挥着大家。
众人开始七手八脚地把吕氏给抬到了床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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