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那一味胡闹、不知进退的主儿。罢罢罢,就看在你逗我一笑的份儿上,便饶过了你罢!”想到此处,心中憋闷之气立时大减。
他既知无法出去,索性息了心思,盘膝而坐,对着月光吐纳起来。这是他每日必做的功课,如今修为虽已到了瓶颈,却仍不敢有半分懈怠,坚持每天勤练不辍。若是换了平日,用不了多久便能入定,可是今日不知为何,心头总如揣了一面小鼓一般,翻来覆去的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他摇了摇头,不敢勉强,缓缓站起身来。
正自烦恼,却听黑毛猩猩一声怪叫,指着不远处一块突出的岩石,指手画脚的又叫又跳。平凡见它叫声有异,不由得好奇之心大起,当下循着那头猩猩的指点,朝那块岩石走了过去。眼看离那块山岩不过三四尺时,岩石背后,忽然有一丝微弱的光亮透了出来。
他见了这厮光亮,顿时心中一动,暗道:“这里既有光线透入进来,说不定便有出口。如今左右也是坐着等死,倒不如拼命一试,或许老天有眼,给我指出了一条明路也未可知哩!”
一念及此,心中登时勇气倍增,当下朝那黑毛猩猩招了招手,做了一个“推墙”的手势。那猩猩见了,吱吱应了一声,兴高采烈的跑上前来,与他各自抵住石门一端,用力朝里推了开去。一推之下,石门果然应手而开,露出了内里一座黑黝黝的山洞。山洞顶端,有一缕月光射入,在洞中投下一缕柔和的光晕。平凡点了点头,伸手一拉黑毛猩猩,一人一兽携手并肩朝内洞深处走去。
行出里许,前边道路越来越窄,渐渐的只能一人侧身而过,黑毛猩猩吱吱叫了两声,当先抢上,平凡随后跟了上去。又行数十丈,道路忽然向下倾斜,成了一个十分陡峭的斜坡。平凡见状,皱了皱眉,将腰带一端缚在猩猩腰间,另一端却缠在自己手中。
一路往上,前面道路拐了弯儿,露出了一个低矮的洞穴出来。缓步上前,只见那洞穴阴暗逼仄,内里却有一线天光悄然透出,恰似满天乌云中的一轮残日。光华映照之下,露出了一眼水池,池中云雾氤氲而起,映着黑漆漆的石壁,愈发显得清亮透澈,光可鉴人。水面与池面相平,无论泉水如何喷涌,却始终没有一滴飞溅出来。池子边上,草木芬芳,百花争艳,好一派繁华景象!
水池尽头,有一条小河蜿蜒伸出,平凡将黑毛猩猩负在背上,淌水而过。眼见那小河虽不甚宽,水流却急,平凡心中七上八下,扶着洞壁一步步挨了出来。小河岸边,竖了一块四尺来高,三尺来宽的八角形青色石碑。石碑之上,用朱漆写了四个斗大红字……”菩斯曲河。”河边雾气蒸腾,水花飞溅,一派迷离气象。
出得洞来,眼前只有一座低矮土丘,上面光秃秃的,并无什么风景可供赏玩。放眼望去,但见四周群山耸立,密林如帜,一条小溪绕过土丘,呼啦啦的流将出去,别有一番清丽雅致。越过小溪,前边树林阴翳,月色朦胧,远远望去,直如笼了一层薄纱一般。登高瞭望,只见此时所处的,原来是是一个四面环水,风景清幽的环形山谷。这片山谷与世隔绝,仅有一个入口与外界相连。而他适才所经过的,正是这座山谷入口。
他仰起头来,入眼处尽是茫茫云海,月光从枝叶缝隙间透了下来,在地上留出一片一片的阴影。阴影之中,有一条羊肠小径若隐若现,一路从这片树林之中,蔓延到未知远方。绿色的竹叶上,有晶莹露珠,美丽剔透。小径两旁,花草偃伏,虫豸不生,显得既安静,又诡异。小径尽头,隐隐露出院墙一角,似乎是间寺院模样。他见这寺院如此古怪,心中好奇之念登时大起,打个手势,命黑毛猩猩当先带路。那猩猩吱吱一声大叫,神色之间,显得甚是恐惧。
平凡见它模样,心中不禁打了个突,暗道:“莫非前面有何危险不成,怎么它竟然吓成这样?”一念方罢,忽听院中一声钟响,眼前景物一阵变幻,竟是身不由主的随着钟声,缓缓向那处院子走了过去。融融月色之下,只见他目光呆滞,神情兴奋,仿佛虔诚朝圣的信徒,有又好像陷入梦魇的病人,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淡然微笑。
钟声,越发响了。
一声、两声、三声。。。
一下一下,敲击在了他的心上!
此时……平凡一路顺着水流,循着钟声,走到了那堵院墙之前。月光下只见院内遍生桃树,微风徐徐,花香扑面,真是世间罕见的良辰美景。可是说也奇怪,那院墙之中,明明也可算得甚宽,但却阴森森的云遮雾罩,院墙内外一片死寂,除了那一声声扣人心弦的钟响,竟是连半点响动也无。
而那堵墙壁之上,赫然印了一个青光闪烁,神情狰狞的五彩骷髅头!
深山藏古院,碧溪锁幽林!(下)修
溶溶月色之下,只见那骷髅头咧口而笑,神情狰狞,两个空荡荡的眼眶之中,赫然露出了一丝妖异的光芒!
很显然,此物绝非善类!
可是,就在这极端危急的时刻,平凡依旧目光呆滞,面露傻笑,整个人仿佛一个失去灵魂的木偶,随着院内悠扬的钟声,一步步向这堵院墙走了过来!
十步、九步、八步。。。
“当,当,当。。。”
细碎的脚步声中,墙内钟声越发动听,犹如低吟浅唱,又好似细语呢喃,散发出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魔力,将他一步步向骷髅头这边引了过来。
但,院墙的另外一边,黑毛猩猩眼望骷髅,身子匍匐,双手牢牢抱住脑袋,双眸之中,尽是惊恐无已的神色!
仿佛看见了这世上最恐怖,最凶残的厉鬼一般!
七步、六步、五步、四步。。。
危险,已然迫在眉睫!
骷髅头眼中的光芒,越发盛了。
一丝淡淡的,若有若无的笑容,缓缓浮现在了它的嘴角!
三步、两步、一步!
“当……!”
一记悠长的钟响声中,平凡停住脚步,面带笑容,缓缓伸出右臂,毫不犹豫朝那只骷髅头上按了下去!
这一刻……墙上的那颗骷髅头竟似突然活了一般,一张大口倏然张开,伸出了两根寒光闪闪、彩雾缭绕的惨白色细长獠牙!
与此同时……更有一声尖利无比,仿若子夜鬼哭的凄厉长笑,赫然从它口中发出!
然而……就在他即将按上骷髅头的那一瞬间,黑毛猩猩突然人立而起,吱吱怪叫声中,猛然间将身一纵,死死攀住他的后颈,就在他即将触到那张血盆大口的一刹那间,生生把他拉了下来!
寺中钟响,也恰于此时止歇!
电光石火,千钧一发!
当真危险到了极处!
下一刻……墙上的那只狰狞无比的骷髅头,忽然发出了一声刺耳尖啸,一股浓烈无比的五彩毒烟,迎面朝平凡脸上喷了过去!
但……令它万万意想不到的是,平凡一脱钟声束缚,神智立时清明,就连身手反应,也似乎比常人快出许多。他一瞥眼间,早已见到那团毒雾迎面扑来,匆忙之下不及细想,赶忙伸手一拉黑毛猩猩,在草地上着地一滚,惊险万分的躲了过去。那团毒雾扑了个空,“呼”的一声,没入长草之中,霎时间染黑了大片草地,将这片长草炼为灰烬。平凡死里逃生,暗呼一声侥幸,正欲转身就跑,哪知刚一举步,便觉脑中一阵晕眩,不由自主的一个趔趄。黑毛猩猩见状,赶忙抢上扶住,横拖倒曳的把他拉了出来。平凡见它危难之际依然不肯抛下自己,不由得又是欢喜,又是惭愧,心道:
“我平日里自命不凡,自以为是个天大的好人,想不到危难之际,竟还不如一头畜生!”想到此处,不由得摇了摇头,心中芥蒂之意,一时尽消。
可是他这时虽然脱出了毒烟的笼罩范围,然而想要全身离去,却绝无可能。他勉力提气,想要提起法力护身,然而手足酸软,浑身无力,丹田之中,仍旧空荡荡的一无他物,甚至,就连那头已然窍穴齐通,已然成型的火龙,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周身血脉之中,更似灌满了无数沙土泥浆,连半分法力也都无法带动。他用力喘息几口,只觉胸腹之间一阵烦闷,张口想吐,却怎么也吐不出来。又惊又怒之下,不由得暗暗忖道:
“这片危崖好生古怪,怎么我一靠近,便好像被人抽干了法力一般,连凡人也都不如了?”
他这一动气,忽然间又是一阵强烈恶心,胸腹之间,仿佛被一个数百斤重的大铁锤狠狠一击,五脏六腑都欲翻转过来。他猛吸口气,勉力撑起身子,然而甫一发劲,便觉眼前金星乱闪,天旋地转,一张嘴,“哇”的一声,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
那黑毛猩猩忽见平凡面露痛苦之色,脸上青气大盛,“吱吱”叫了两声,神色显得颇为焦急。平凡摆了摆手,正要出言安慰,怎料体内忽然有一股无形力量蠢蠢欲动,只一瞬间的工夫,便已重开重重束缚,带动全身精血尽数逆流,只往心房倒灌而去。他定了定神,正要运起法力相抗,甫一提气,便觉胸口那股烦恶之意再度涌起,同时心口怦怦直响,一颗心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到了这时,他心中早已明白,若不是自己已然中毒受伤,便是那寺院钟声十分古怪,以致于自己这般入定工夫,尚且无法静下心来。耳听得寺中钟声一下一下的传将过来,忍不住便要纵声而起,缓步朝院墙走去。总算他修道多年,定力极深,这才立时惊觉,竭力镇摄心神。然而耳中钟声不断,似乎每一下都敲在心上,令他明明知道危险,却怎么也狠不下心来掩住耳朵。
过了一会儿,那钟声渐渐越来越低,只转了几个低音过后,便即悄然无声。平凡嘘一口气,正要拉了黑毛猩猩便走,哪知万籁俱寂之中,竟又有一缕极低极轻的钟声传了出来。钟声入耳,他的脸上肌肉一阵抽动,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几分痛苦之色。但这神色一现即隐,转眼之间,又恢复了先前宁静祥和、淡然如水的模样。黑毛猩猩挠了挠头,脸现迷惘,不知他为何对钟声如此害怕。
又过片刻,寺院钟声越来越响,渐渐的犹如珠落玉盘,泉水叮咚,着实清亮悦耳。平凡咬了咬牙,举起双手,拼命想要堵住耳朵。然而眼前声音实在太过诱人,双手本已举起尺许,这时却又忍不住放了下来,双目之中,涌起了一丝迷乱之色。
钟声,越发响了。
突然之间,平凡身子一震,眼中似乎笼上了一层蒙蒙水汽,眸光终于黯了下去。随后,只听他呵呵一声傻笑,再度迈开步子,朝那堵院墙走去。黑毛猩猩见他神色有异,心中登时大急,吱吱接连叫了几声,拼命扯住平凡右臂不使上前。然而平凡为钟声所惑,对于眼前一切恍如不觉,随手一推,力道竟是大得出奇,“砰”的一声,把它远远的掼了出去,“砰”的一声,砸在一块山石之上,登时鲜血长流。
黑毛猩猩吃了个亏,不敢伸手去拉,然而口中兀自“吱吱吱吱”叫个不停,关切之情,现于颜色。只是它却不曾想到,平凡此时已为钟声控制,变得浑浑噩噩,意识模糊不清,早就变得和行尸走肉无甚区别了。莫说只是几声嚎叫,便是有人砍他一刀,刺他一剑,他也决计不会知晓。
但……就在平凡已然放弃抵抗,即将伸手按上那只骷髅头的这一瞬间,一个冷冷的声音忽然从太清灵宝符中传了出来。只听那人骂道:
“你这没用的笨蛋!”
话音方落,便见太清灵宝符无风自动,第三层万象幻境的入口轰然洞开,一道璀璨的金色光华划破虚空,径从万象幻境之中冲了出来。那金芒露了身形,也不答话,嗤的一声,笔直向骷髅头斩杀过去。那骷髅头一见金芒,脸上神色登时大变,尖声叫道:
“东皇金梭!”
随后,那骷髅头猛地把口一张,喷出了一团五彩毒雾,在身前化作了一道巴掌大小的防护屏障,恰好与自身一般大小。这五彩屏障有个名目,唤作百毒寒光障,乃是一门极阴毒的法术,最擅污人法器。眼看东皇金梭飞至近前,竟是毫不停留,“嗤”的一声,便从那团毒雾穿出,死死将那只五彩骷髅钉住。那骷髅要害受制,顿时发出了一阵杀猪般的惨叫,连声呼道:“道友是谁,为何这般对我,可是受了越清寒那小贱人的命令么?”
平凡闻言一怔,奇道:“咦,难道你认识越姑娘么?”
那骷髅冷笑一声,阴森森的道:“我怎么不认识她?我当然认识!若不是她,我又岂会形神俱灭,险些连一丝残魄也都难保?那小贱人。。。那天杀的小贱人。。。”说到此处,忽然间咬了咬牙,叹了口气道:“道友,你有所不知,我本是苗疆百毒门弟子,名字唤作万蛊仙娘。。。”
“记得当年,我还只是苗疆之中,一个名叫“百毒门”的门派弟子。那百毒门虽然只是个三四流的小门小派,然而道法阴狠刻毒,再加上人人下毒炼蛊,因此横行苗疆,等闲也无人敢去招惹。”
“直到万余年前,百毒门掌教神荼老祖坐化之后,这一派又传下了两大弟子,便是金光上人和我了。我们虽为同门,却一直不大合得来,师尊一死,自然为了掌教之位争夺起来。我们既是一师所传,法力相当,因此定下约定,以毒术来定掌门。”
“谁知一场赌赛下来,我大败亏输,不但掌教之位不曾到手,就连自家也中了对方的碧蚕毒蛊,变成了一个弓腰驼背的丑脸女人。小子你说,对于一名女子而言,这世上最重要的是什么?”平凡答道:“是容貌。”
万蛊仙娘哼了一声,说道:“是啊!他既然毁了我的容貌,这个仇岂有不报的道理?当时我变一怒之下,立誓不报此仇,便终身不踏足百毒门一步。”平凡点了点头,问道:“那后来你报仇了没有?”
水月宫中生剧变 绝仙崖底话前因!
万蛊仙娘嘿嘿一笑,颇有几分得意的道:“那岂有不报仇的?自从我那日下山之后,便在苗疆之中四处搜集材料,又抓了不知多少活人试药。如此一连数十年下来,才终于炼成了一件绝顶厉害的毒物……金蚕蛊毒。我炼成金蚕毒蛊之后,又等了几年,直到确信毒术已然天下无敌,方才重新出山,将金光上人一支杀个尽绝,堂而皇之的坐上了百毒门掌教宝座。”平凡闻言,不禁皱了皱眉,说道:“他毁你容貌,自然是他不该,可是你又何必灭他满门?这样岂不是太狠毒了些么?”
万蛊仙娘冷笑一声,骂道:“傻小子知道什么?常言道:‘斩草除根。’我既然打算对他动手,又岂能手下留情,给自己留下后患?再说他与我仇深似海,莫说只是杀了金光上人一支,便是将百毒门尽数诛灭,也不算过分。我既然留下了他们的狗命,那便是格外开恩,他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平凡叹了口气,正色道:“可是你杀了这么多人,难道心中当真觉得快活么?万蛊仙娘闻言一怔,过了半晌,方才咬了咬牙,恨恨的道:“杀人虽然不能让我快活,但我看到我的敌人死在我的面前,那也就快活得很了。比如说你罢,我虽然杀不了你,难道你这小子就能出去了?最多再过一两个月,等你又冻又饿,再也挨不住的时候,还不是一样要死?”平凡淡淡的道:“那也未必。这里既是水月宫的地盘,她又岂有不来寻找之理?等她找到这里,我自然能够脱身了。”
万蛊仙娘尖声一笑,语带讥讽的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