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藤条挟着风一连串打下来,五条红棱整齐地排上左边臀峰,萧潼歇了一下,看着那五条伤痕慢慢肿起来,听到弟弟轻轻吸气的声音,瞥了他一眼:“三百五十藤条不是小数,受不了就喊出来。”
“不,小弟受得了。”萧然的脸色开始发白,却依然带着温润的笑意,“只是,大哥若没力气,就换侍卫来行刑吧。小弟怕累坏了大哥。是小弟贪恋大哥的宠爱,不肯在太庙受罚。小弟错了。”
“啪啪啪啪”,萧潼一口气甩下十几藤条,没有章法地打在两边臀上,用了很大的力,抽得萧然皮肤阵阵收紧,努力控制着自己想要逃避的冲动,死死咬紧嘴唇。
一块手帕从头顶飘下来:“自己咬在嘴里,咬破了唇丢不丢脸?”
“大哥还顾着小弟的脸面么?大哥这样责罚小弟,小弟早就没脸了……”萧然轻轻嘀咕。
萧潼火气上涌,又用力抽下五六藤,厉声道:“觉得没脸就不要干没脸的事,朕没有罚你掌嘴三百下已经是维护你的脸面了!”
萧然垂首,咬着手帕,发出闷闷的声音:“小弟明白。”
萧潼用藤条指着他:“朕刚刚打了二十五下,从后面开始你自己报数,数错就从头来过。”
萧然吓得一颤,脸色越发发白,却不敢抗拒,只能乖乖称是。嘴里咬着手帕,发音有些模糊,还好数字还能分辨得出。
“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仿佛为了配合萧然数数,萧潼后面打起来慢得多了,每一下都留有间歇的余地。可这样的打法也令萧然充分体会到了疼痛的滋味。
他的冷汗开始涔涔流下来,墨玉般的眸子中露出痛苦之色,眉心紧蹙,脸色苍白,垂下的头发被汗水沾湿了,贴在额头和鬓角,混合着眉宇间的些许沧桑,看起来并不狼狈,却十分令人心疼。
萧潼故意不去看弟弟的样子,咬紧牙关执行着严格的家法,打到一百下的时候,他的手臂已经有些酸疼,而萧然臀上早就色彩斑斓,纵横交错的肿痕破了皮,每一条打下去都微微渗出血来,两个臀峰都在增大。
萧然固执地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继续认认真真地数着数。可是他感觉到大哥的力气在变小,不禁担心地回头看了大哥一眼:“大哥,若是没力气了,便请侍卫来行刑吧。千万别累坏了龙体。”
萧潼猛地一藤条抽到他背上:“不劳你关心!朕一定亲手打完最后一下。”
灼人的疼痛噬啮着萧然的皮肤,再沿着筋脉渗透进肌肉与骨髓,他觉得疼痛越来越难忍,却依然苦苦忍着。偷偷回头去看,自己的两个臀瓣都已经高高肿起,布满血痕,有些惨不忍睹。再看看大哥,明显有了疲惫之色,脸色灰暗起来。
已经是一百五十下了,还有两百下,大哥要怎样打完?打完他岂非要累瘫了?
萧然心中一痛,从圆盘上跪爬下来,伸手拉住萧潼的衣摆,仰首道:“请大哥歇一会儿,小弟在此跪候,请大哥缓一缓,有了力气再打。否则,大哥越来越没力气,岂非太便宜小弟了?”
萧潼喘了口气:“好,你去墙脚跪着反省,朕先歇一会儿。”
萧然挪到墙角,斑驳的臀部仍然露在外面,静静地跪着。觉得两条腿麻木不堪,恨不得直接趴在地上。可他怎敢违背大哥的旨意,暗暗运功调息,让双膝好受一点,依然跪得笔直。
身后脚步声响,一杯茶递上来:“来,喝点水,补充体力。”
萧然回头,看到大哥已经温和下来的面容,心中暖暖的。大哥,原来你还是在关心着我?
第一百四十九章 罚与恕
“大哥,你手臂麻了么?小弟帮你捏捏好么?”萧然担心地看着萧潼,他不想面对冰冷的墙壁跪着,他想跪在萧潼身边,想帮他缓解身上的疲惫,尽管他自己现在忍受着疼痛的煎熬。
萧潼无语,他发现自己的心根本硬不起来,明明恨死了这小子肆无忌惮的欺骗、隐瞒以及背后的那些动作,可看到那双纯净如水的眼睛,看到他眼里深切的关怀,他就觉得自己依然在贪恋着兄弟的体贴与孝顺,依然无法冷起脸来排斥他。
轻轻点头,坐回到椅子上。萧然欣喜地挪过来,跪到他身后,为他从肩膀到手臂一路捏下来。自己的裤子还退在腿弯,臀上仍然色彩斑斓、火烧火燎地疼着,可他已经顾不上,满心满眼里都是大哥的身体、大哥的脸色。
萧潼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两颊的肿胀已消,安安静静地跪着,羊脂白玉般的脸上仍然挂着冷汗,漆黑潮湿的头发垂在脸畔,又黑又密的睫毛象展开的蝶翼,在眼睑下投下一圈阴影。这样漂亮的少年,真象是美玉雕琢而成,令人恨不得捧在掌心,细细欣赏。可他却仍然在苛责他……
然儿,你可知,朕放不开你?你是朕最大的骄傲、最大的安慰。可是,玉不琢不成器,你这样聪明绝顶的人,一旦误入歧途,造成的后果会更加具有毁灭性。何况,你可以为了你的良心一再欺瞒朕,朕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到底是什么?
一颗心酸胀起来,分不清是喜是悲。萧潼轻轻叹息:“然儿,你过来,到朕面前来。”
萧然不明所以,只觉得大哥脸上那抹淡淡的温柔与淡淡的忧伤深深震撼了他,大哥,那样强势的人,也会这样黯然神伤么?他膝行着移到萧潼面前,抬起头来:“大哥……”
萧潼伸手,萧然以为大哥又要打他耳光,微微瑟缩了一下。萧潼心中苦涩,然儿,是朕将你吓坏了么?你征战沙场无往不利,连死都不怕,却害怕朕的巴掌?
轻轻伸手抚上他的脸庞,带着轻柔呵护的味道,语声却显得苍凉而萧瑟: “然儿,朕很生气,你知道么?”
萧然一怔:“……是,小弟明白……”
“朕对你,真的觉得无能为力,在你面前,朕第一次觉得自己软弱,软弱得不可救药。”萧潼轻轻自嘲,“是你一直在牵动朕的喜怒哀乐,你左右着朕的情绪,朕知道你做的那些事时,恨不得亲手宰了你,可是,朕总在最后一刻舍不得,你明白么?”
萧然的心脏一阵收缩,酸涩的感觉涌进眼睛里:“大哥……”
“朕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才能改变你,朕不知道,朕这样费心费力,将你当成儿子一样管教,对你有什么意义?你心里,或许已经习以为常、毫不在乎了,是不是?”
“不,不是。”萧然抓住萧潼的手,急切地想分辩,却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意思,急得流下汗来,“大哥是小弟最在乎的人,小弟知错了,再也不会让大哥失望、伤心。请大哥重重责罚,不要气坏身子。”
萧潼苦笑,打?真的有用么?可是不打,又对得起自己的责任么?是兄弟啊,血浓于水,这骨肉亲情如何抛得开?何况是自己那么喜爱的兄弟。然儿,朕对你始终有一份强烈的责任感,即使朕再累,也仍然在支撑着自己。朕无法不管你……
“打了一百五十藤条了,还受得住么?”他的声音温和下来,关心地看着萧然苍白的脸。
“小弟受得住。”
“那好,过去,朕把后面两百藤条打完。”
“是。”
萧然挪到刑凳前,重新摆好姿势。经过这段时间的休息,臀部刚刚抽出的血迹已经开始凝结,疼痛虽然强烈,可是分布得比较均匀。
“嗖—啪”,一声下来,新伤痕覆盖在旧伤痕上,疼痛在那一处骤然尖锐,萧然身子一抖,连忙用拳头堵到嘴里,一手从怀中取出大哥刚才给他的手帕,再次塞进嘴里:“一百五十六。”
“啪啪啪”,藤条一次次有节奏地甩下来,如火蛇般密密吻上肌肤,扬起时带出点点血迹。好疼,这疼痛如影随形,如蛆附骨,死死折磨着萧然的神经。他想喊疼,他想惨叫,可他做不出来。冷汗浸湿了脊背,漆黑的眸子中泛起雾气,他的手指紧紧抓住凳脚,头往下垂,努力支撑着抬起臀部,方便大哥用刑。
“二百零一,二百零二。”他的声音渐渐不稳,带着气声。
又几十藤条下去,萧然眼前慢慢发黑,意识慢慢模糊。好疼啊,怎么这次特别疼?以前好象从来没有打过这么多下,两年前因为私放摩戈、隐瞒水儿的事、一心求死,被大哥数罪并罚,打过一百二十藤条。那是最多的一次,可是,今天却要三百五十藤条啊。
大哥,他是怒极了,也是无奈之极了吧?打这么多下,我要痛死,大哥也要累死啊。大哥,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心中念着,嘴里却还在规规矩矩地数着数:“二百五十八,二百五十九……一百六十,一百六十一……”
萧潼停了手,用藤条轻轻敲一下他的后背:“错了,是二百六十一。”
萧然蓦然清醒过来,大哥说数错了要从头来过的……回过头,惨白着脸,咬咬唇:“小弟错了,从头来过。”
萧潼见他的样子,哪里还忍心:“不用了,继续。”
“是,谢大哥开恩。”
“二百六十二,二百六十三……”
“啪啪”的声音还在耳边响,可萧然觉得疼痛好象变得遥远了。脑子开始发晕,数到二百八十时,他终于头一沉,昏了过去。
“然儿!”萧潼大惊,这小子竟然疼昏过去了?“宇文,快来。”
萧然醒来时,暮色已经笼罩了皇宫,动一动身子,发现自己正趴在大哥的龙床上,床很软、很舒服,熟悉的香味萦绕在鼻端。他抬起头,看到萧潼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在窗前,孤独而又有着他独特的气势。
他勉强从床上爬起来跪好,牵动臀部的伤口,疼得嘶嘶抽气,头阵阵发晕,胸口砰砰乱跳,呼吸急促。
萧潼听到声音,迅速转过身来:“然儿,你醒了?”
“对不起,大哥,小弟不是有意逃避责罚。请大哥……继续。”他抬起头,脸上泛起红晕,不知道是因为羞愧还是因为疼痛。
萧潼一巴掌拍在他头上,却打得很轻:“不要命了?二百八十藤条就昏过去了,再打你还受得了么?”
“小弟受得住。”萧然恭敬地道,“请大哥继续责罚。”
“胡说。”萧潼轻斥,“朕已为你处理好伤口、上好药,还要重新来一遍么?你当朕很空?还不快躺下去?”缓了脸色,声音轻下来,“别逞强了,好好躺着,好好养伤。要是再折腾,不知道几日能好了,倒害水儿担心。”
“水儿……”萧然微微一愣,闭了闭眼睛:水儿,我对不起你,又要害你操心了。
“朕已命人给水儿送信,说你今日住在宫中不回去了。”
“多谢大哥。”
萧潼倒了一杯水,过来坐在床上,喂到萧然唇边:“嘴唇那么干,喝点水吧。”
“不敢劳驾大哥照顾。”萧然的声音有些虚弱,看着萧潼,缓缓露出一个缥缈的笑容,“大哥可消了气?原谅小弟了么?”
“不消气又能如何?还真气死自己不成?你若想让朕的气少一点,就少做些大逆不道的事,以后安分些!想想你有妻子女儿,想想你是一家之主、一国重臣,你的身份何等重要,怎能总是意气用事?”萧潼语重心长地道,“朕无论如何总是你大哥,可以容忍你、原谅你,可是,如果将来你间接地危害到黎民百姓,朕作为一国之君,却绝饶不了你!”
萧然微笑:“不会的,大哥,小弟以天下苍生为己念,绝不会做出有负黎民百姓的事。”
萧潼满意地点头。
萧然安静下来,顿觉臀部剧痛,呻吟了一声:“大哥……我疼……”
萧潼哭笑不得,把他抱在怀里,却觉得他身上滚烫。伸手一摸额头,也是烫得厉害。一下子慌了手脚,连忙唤宫女去请太医过来。
“难怪昏过去,原来发烧了。”萧潼一阵心疼,搂紧弟弟,叹了口气,“那么要强、倔强,就不知道喊疼求饶么?非要撑得自己病了!十九岁的人,怎么还这样小孩子脾气?”
萧然心道,小弟自知有错,理该接受惩罚,哪里还敢喊疼求饶?虽然发了烧脑子混沌不清,可萧然心里清清楚楚。今日的惩罚,以及大哥所说的那些话历历在心中重现,犹如冰水浇过心底。他陷入沉思,雾蒙蒙的双眸中是萧潼看不真切的表情。可是他的面容令萧潼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隐隐绰绰,无法捕捉的感觉。
想起责罚他时他眉宇间那抹淡淡的沧桑,是不是,这只小豹子终于在受伤吃痛后,深切地体会到了现实的险恶与狰狞?如果说以前的他是藏锋的宝剑,将所有锋芒都收敛起来,现在的他却越发深沉了。仿佛隔着遥远的距离看人世沧桑,真切的感受着萧瑟与苍凉,沉默地悲悯着。
萧潼不知道,这是他发烧之后出现的异常,还是他的内心真地有了变化。他更不知道,如果这是变化,这样的变化究竟是好还是坏。
晚上兄弟俩同榻而眠,萧潼又重新给弟弟上了一遍药,见他臀上到处都是狰狞的伤口,有的青紫,有的乌黑,屁股肿起一指多高,心狠狠一疼,忍不住又搂着弟弟抚慰了一番。
萧然吃过药,出了一身汗,沉沉地睡着了。梦中几次苏醒过来,发现大哥搂着自己,没有入睡,仍然亮着灯。一双深黑的眸子专注地看着自己,隐隐含着宠溺,却也含着担忧。
迷迷糊糊地想,是不是自己给大哥的感觉太不安定,大哥时时刻刻怕自己再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大哥,对不起,是我不好,以后,我一定会改了。你放心……
第一百五十章 沧桑
萧然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上午巳时,室内静悄悄的,只有微风透过窗棂,轻拂着帘幔。窗外鸟鸣嘤嘤,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他觉得手臂趴得又酸又麻,刚想爬起来,一只手伸过来扶住他:“三弟,起身慢一点,别牵动了伤口。”
萧然抬头,见萧翔身上仍然穿着朝服,站在床前,眼里交织着宠溺与愧疚。两边脸颊都红肿着,嘴角有些撕裂,分明是被掌过嘴。
萧然心中一痛:“二哥,是大哥打了你?”
萧翔摇头,轻轻扶起他,让他跪坐在床上,然后伸手握住他的手臂,为他轻轻按摩:“大哥只是告诉了我你挨打的原因,是我自己打的。三弟,都是我的罪过,却每次都害你挨打。我对不起你……”
“没关系。”萧然微笑,语声轻缓,“大哥不单单为了这件事打我,还有好多别的原因。是我一直在忤逆、欺瞒大哥,是我该打。二哥,我给你擦点冰玉露吧,否则呆会儿出去会很难看。”
“不,不要。”萧翔愧然低头,“是我自己犯的罪,我理该受这样的耻辱,等大哥来,我要请求他的责罚。否则,我会一直不安下去。”
这时候宫女小芙听到里面说话的声音,进来见萧然已醒,便去传了冰糖燕窝粥来。萧翔坐在床边,喂给萧然吃,萧然推辞道:“二哥,我的手可以动,我自己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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