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然猛然想起大哥警告过自己,要是下次再看到自己这种样子,他要用大耳刮子抽自己,连忙举手擦了泪:“大哥,小弟不敢了。”
萧潼忍俊不禁,这小子,真把自己当老虎了。
伸手拍拍他的脸:“都起来,还等朕扶你们呢!”
“是。”萧然应声站起来。萧翔却仍然跪着:“大哥,小弟犯了那么多罪过,请大哥责罚。”
萧潼伸手拉他:“朕已经打过你了。”
萧翔摸摸自己的脸,就这么简单?大哥只是打了自己三个耳光,就将这天大的罪过一笔勾销了?茫然地看着萧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呆了好久,才如梦方醒地磕下头去:“谢大哥恩典,谢大哥恩典!”
萧然见此情景,悬在喉咙口的心终于落了下去,白皙如玉的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
头触到地上的时候,萧翔的心却沉了下去,他想到自己在吏部干的那些事:卖官鬻爵,结党营私,还有去年冬天亳州赈灾,他私扣朝廷的救济粮,与亳州粮商勾结起来,囤积居奇,哄抬米价,从中捞取大笔财富……
这里面有多少是受了赵昶的引诱与教唆,可毕竟是自己亲手做下的,若是被大哥知道,他还能原谅自己么?可是此时此刻,他害怕了,他怕好不容易得来的宠爱再度失去,他不敢说。
他不知道,亳州才子诸葛英此刻正在上京应试,他不仅要考上功名,登上天子之殿,还要状告萧翔在亳州的贪污行为。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情义二字,烟雨在这部里改变了萧翔的结局。《凤凰吟》中的结局就当作是另一种结局吧,随君如何想象~~~~
第一百二十八章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萧潼拿了冰玉露,为萧翔擦在肿胀的脸上,萧然在旁边看着,忽然觉得大哥此刻的样子好温柔,温柔起来的大哥看起来更加英俊、更加充满成熟的魅力。他想到以前每一次大哥给自己涂冰玉露的样子,觉得自己的心温暖荡漾得如同一池春水。
萧翔也象做梦一般,傻傻地看着萧潼,只觉得大哥修长的手指触在自己脸上,感觉好亲切。他忍不住伸手抱着他的手,让它紧贴着自己的脸颊。萧潼失笑,这两个小子,今天都变小了,二弟都二十岁了,还做出这种撒娇的样子来。
萧然见此情景,脸上也露出欣慰的、快乐的笑容。
“好了,朕还有点事没有处理完,你们先在这儿呆一会儿,或者到御花园转转,等朕处理完,我们三兄弟一起用膳。朕在南清殿设宴,我们今晚畅饮一番,只是……”目光转向萧然,带了一丝戏谑的笑意,“谁也不能醉,否则明日上不了朝,恐怕某些人的俸禄要被罚光了。”
萧然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求饶地看着萧潼:“大哥,小弟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萧潼哈哈大笑,袍袖一挥,大步走了出去。
“三弟,走,我们去御花园坐坐。”萧翔提议。
坐在御花园的凉亭里,萧翔想起那次下雪,萧然带伤跪在雪地里,被迫为赵凝儿弹琴,还被大哥掌嘴,那个消瘦苍白的少年紧抿着嘴唇,漆黑的眼睛里燃烧着痛苦的火焰,那种倔强、不屈的样子历历浮现在眼前。
他的心痛得一阵抽搐,忍不住起身走到萧然面前,半跪下去,抓住萧然的手,费力地道:“三弟……二哥做了这么多丧心病狂的事,你为什么不恨我?”
萧然连忙扶起他,顺势自己站起来,握紧他的手,清亮的双眸中星光点点,唇边的笑意温润如昨:“我们是兄弟啊,兄弟之间哪有解不开的结。”
“三弟!”萧翔一把抱住他,眼里泛起雾气,“二哥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萧然回抱着他,想笑,眼泪却流了出来。有多久没有这样温馨的感觉了?从父皇母后过世之后,兄弟俩之间就越来越疏远了。他总是从二哥的眼睛里看到一些陌生的东西,好象妒嫉、好象仇视。每一次在大哥罚过二哥或责备过二哥之后,这种表情就更加强烈。有时候大哥打了二哥,二哥就会找借口将怒气发泄在自己身上。他会狠狠地扇自己的耳光,直到将自己打得嘴角流血,直到自己受不了哭出来。
那些惨痛的经历随着两人的长大渐渐淡去,长大后的二哥总是以好兄长的样子出现在自己面前,可谁知他的心藏得更深、更可怕,他对自己的恨意更强烈……
终于一切阴影都散去,终于重新等到兄弟和睦、拥抱在一起的时刻了。萧然想,有今日的结果,以前我受再多的苦、再多的委屈都值得了。
“二哥,我从没怪过你。”他的声音如轻风拂过,又如甘泉流过萧翔的心底。
“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再犯糊涂了。”他向萧然承诺。
“我相信。”萧然释然地微笑。
两人重新坐下,随侍的太监奉上茶来,萧然端起来慢慢饮着,回忆起曜月宫中发生的一幕,心中充满喜悦与幸福。抬起眼帘,看着二哥慢慢消肿的脸,促狭地笑道:“我还怕今日要抬着二哥出曜月宫呢,想不到大哥对你如此宽容。若是换作我……”
“换你又如何?”萧翔笑吟吟地瞥着他。
萧然苦着脸,做出可怜兮兮的样子:“若换作是我,大哥肯定先一顿嘴巴抽得我死去活来,然后再藤条、板子伺候,总之,绝对不能站着出去了。”
萧翔心里一阵酸涩,是啊,哪一次三弟犯错,大哥会轻易饶过他?这样优秀的少年,在战场上纵横驰骋、无坚不摧,可回到宫中,在大哥面前他却动不动挨打受罚。大哥对他的爱总是用棍棒来诠释,这对他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以后大哥再责罚你时,二哥替你去挨。”萧翔脱口说出这句话,自然到极点。萧然忍不住莞尔:“好啊,下次大哥再罚小弟,小弟就找人去给二哥送信,二哥一定要赶来救我。”
一句话刚说完,就听有人冷哼道:“好啊,你们俩现在联合起来对付朕了?看来朕真正成了孤家寡人了!”
两兄弟吓了一跳,触电一般站起来。大哥怎么又悄无声息地出现了?堂堂一国之君,偷听人家说话,他倒真做得出来。
腹诽归腹诽,谁也不敢当面指责大哥。萧然脸上又红又白,狼狈不堪地道:“我们哪敢……小弟只是跟二哥开玩笑罢了。”
萧潼笑道:“行了,行了,别做出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走,我们去南清殿赴宴。”
宴后萧然回王府,收到摩戈寄来的信,信中说塔尔萨兄弟已回塔萨,就住在羌歌城外的乡野中,与摩戈兄弟的家相隔不到十里。摩戈没有点明他们两兄弟现在的关系,只是说,塔尔萨那个小儿子塔诺现在称塔尔萨为父亲,称塔尔穆为爹。
萧然一边读着信,一边露出会意的笑容。塔尔穆,那个清秀内敛、多情多义的男子,如今总算终成正果了。失了江山、失了荣华富贵,却得到了人间最为宝贵的真情,以前种种苦难、委屈,对他来说都已变成美好的回忆了吧?
坐在后窗前,看着窗上映出的婆娑竹影,听着风掠过竹梢的声音,萧然心中充满宁静的幸福。水儿,你还有几日到京?我们又可以携手漫步在渡月湖畔了。我们的孩子是不是日日在你腹中骚扰你,让你感受到他(她)鲜活的生命?再过几个月,我们就要看到他(她)了。生命,原是如此美好……
长长的凤凰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一辆马车从南向北缓缓驶来,赶车的是一位青衣劲装的男子,街上有认识他的人纷纷向他打招呼:“李大人,好久没见了。”
他正是靖王府侍卫统领李云亭,车内坐着的便是秋若水与侍女锦瑟。车后还跟着两位皇宫侍卫,正是皇后派去接他们的人。
锦瑟掀起车帘,向外观望着,一连看一边兴奋地道:“王妃,我们好久没回来,凤凰街都不一样了,你快来看。”
秋若水笑道:“你啊,看来还是喜欢京城,一回来就这么兴奋。”移到车窗前向外观看,街上各种店铺鳞次栉比,果然新开了好几家店,一些老店的格局也耳目一新。
京城,真是越来越繁华了。秋若水静静地看着,心却已飞到萧然身上。萧郎,我本想等你来共游江南,可谁知你身负重伤,虽然大哥来信报了平安,可我总是放心不下。幸好大嫂派人来接我,可是她说得含糊其词,为什么你没来?就算你不来,为什么不是你派王府侍卫来接我,而是大嫂派人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萧郎,你还好么?
她秋水般的明眸中泛起如烟的怅惘,秀眉微敛,宁静的面容染了淡淡的忧愁,宛如一朵雾中的莲花,醉人的美。
她没有注意到,有一双眼睛透过街上一家酒店的窗子,一直追随着她的面容。天青色的身影高大挺拔,平静的目光慢慢变得灼热,直到秋若水的马车消失不见,他才仿佛从梦中醒来,长长地吐一口气,喃喃道:“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公子。”一位侍从模样的少年站在他身后,带着困惑的声音道,“公子莫非……?”
“下去问问,刚才那车里的女子是谁。”
“是。”
那少年匆匆下楼,很快上来回道:“公子,那位是靖王妃。”
“靖王妃?”男子一字字念出来,眉头一皱,似乎颇为失望。怅然半晌,自言自语道,“原来……她是萧然的妻子?萧然……穆国战神,靖安大将军,年少有为,功高盖世……果然,天作之和……不,不行……”语声中,他的手指慢慢攥紧,眼睛里闪过刀锋般的光芒。
第一百二十九章 奉陪到底
月夜楼高,如水的琴声又在靖王府悠悠流淌,伴着苍凉的箫声,扣动着府中所有人的心弦。侍卫们伫立在风中,仰首看着天上的明月,凝神倾听那琴箫合鸣,只觉得万籁俱寂,天地间只剩下这美妙的音乐。
而轻寒阁上那一对人影,令人想起月宫中的神仙眷侣。白衣飘飘,清雅绝尘。
“谁道闲情抛弃久?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辞镜里朱颜瘦。
河畔青芜堤上柳,为问新愁,何事年年有?独立小桥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
秋若水柔美的嗓音伴着琴声低低响起,一唱三叹,千回百转,字字都在倾吐思念之情。琴未歇,箫声止,萧然走过来,在秋若水旁边坐下,伸手,将她轻拥入怀。
发间的清香丝丝缕缕飘在鼻翼,曾经的纤腰已微微隆起,萧然伸手抚摸着那个腹中的小生命,星眸中溢满柔情。
“水儿,害你独自呆在小孤山,度过寂寞寒冬,是我对不起你。”
秋若水缓缓停了手指,余音袅袅。她回眸微笑,温婉而明媚:“可你终于解开了心结,不是么?失魂落魄了这么久,起起落落、纠纠缠缠了这么久,你终于豁然开朗了。你和大哥言归于好,你也不再想着逃避自己,这不是最好的结果么?我在小孤山还有李统领与锦瑟陪着,再说,我又不是弱女子,根本不用你担心我。倒是你啊……时时刻刻让我牵挂、担忧。”
“牵挂什么?担忧什么?我不是用飞鸽传书,告诉你一切皆好么?”
“一切皆好?”秋若水回抱住他的腰,依偎在他宽阔的怀里,喃喃低语,“若是一切皆好,又怎会有你冒犯大哥、背叛家门;若是一切皆好,大嫂怎会急急地派人接我回来?你可知,虽然现在你告诉我时已是云开雾散,可我却不敢去想象当时的情景,我好心痛……”
“水儿,是我不好,总让你担心。”萧然心中酸涩,“我想,我还是少年心性,不够沉稳、不够淡定。”
“不是。”秋若水抬起细密的长睫,柔声笑道,“你只是至情至性,你只是太在乎兄弟之情。一个情字,常常让人迷了眼睛,看不清事实。我们误会大哥,他心痛,我们也心痛。可若没有这些误会、这些考验,又怎证得亲情的份量?”
萧然捧着她的脸,久久凝视着,然后慢慢低头,吻上她的唇。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醉人的清芬渗入每一个毛孔,两颗心都软得仿佛要融化了。
“水儿,我真是世上最幸福的人。我有最好的兄嫂、朋友,有最好的妻子,将来还会有最好的孩子……。老天何其眷顾我……”
第二天,当萧潼在朝堂上看到萧然的时候,他从弟弟神采飞扬的脸上捕捉到喜悦的信号,下朝后叫住他,走下丹墀,笑吟吟地道:“今日容光焕发,莫非是水儿回来了?”
萧然再次对大哥佩服得五体投地,大哥真是观人入微,自己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出他的眼睛,微笑着答道:“是啊,水儿昨日回来的。稍后她会进宫拜谢大嫂。”
“不必专门进宫拜谢了,晚上朕在皇宫设宴,你们夫妻俩一起来吧,再加上你二哥二嫂,我们三家人聚聚。”
萧然欣然称是。
“刚刚接任臣相一职,怕是千头万绪,公务繁忙,没有时间为朕批阅奏折了?”萧潼挑眉看着他,不知为什么,萧然觉得大哥的表情坏坏的,好象有些诡计得逞的味道。难道大哥是在考验自己?看自己当了臣相会不会手忙脚乱,出什么差错?
一念至此,萧然觉得身体的某个部位又有些疼痛,暗暗叫苦,大哥,你既然知道我公务繁忙,就别再叫我为你批阅奏折了吧。若是我顾此失彼,出了差错,你那张皇帝脸一沉,又要责罚我,我到哪里叫冤去?
想是这么想,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一如既往的恭顺:“只要大哥吩咐,小弟岂敢不从?”
“那好,跟朕到凤清宫,朕那边积了一大堆奏折,你帮着处理一下。还有,估计明日襄平君子彦就要进京,到时一切礼仪、接待都得你这位臣相去安排。还有,他们届时会当堂宣读降书,朕要你代朕拟一封国书,作为回应。”
萧然眼前一黑,大哥,我算是被你拉进火坑了。以前只要管我的靖安军,最多兵部那边的重要报告处理一下,现在惨了,百官一切事务你都可以堆到我头上,还得为你批阅奏折……
“怎么?有问题么?”萧潼淡淡的一道目光扫过来。
萧然赶紧躬身:“没有,臣恭领皇上旨意。”
跟着萧潼回凤清宫,萧潼又问他三月春闱的事安排得如何了,萧然道:“各位考官的提名小弟已准备好,考题也拟好了,呆会儿一一向大哥禀奏。”
萧潼点头赞道:“不错,雷厉风行,不愧是大将军的作风。”
萧然脸上发烫,大哥怎么好象换了个人?以前不管自己做得多么出色,他都难得表扬几句。倒是一旦做错什么,马上便巴掌挥上来、棍棒打上来,这两天是怎么了?不仅奖赏自己一座芙蓉园,而且表情、言辞都温和到了极点,真让自己有受宠若惊之感。只是,真怕这种温馨来得快、去得也快啊!
萧潼回头瞥他一眼,见他长长的睫毛颤动着,白皙的脸上泛起红晕,那种腼腆的样子十分可爱,完全没有在靖安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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