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没有下厨,她也有点手生,随便熬了粥,炒了两个素菜,就算完事。
等她差不多准备好的时候,舒桐站在了厨房门边,里面还有些没有散去的油烟,所以他没开口就先咳嗽了几声,但仍然还是笑着:“临风,做了什么?”
将手上的勺子随便往水池里一扔,梁临风回头的时候,脸上挂着讥讽的笑:“还能有什么?给舒总准备的晚膳啊。”
舒桐顿了顿,像是想要忍耐,不过终究还是没有忍耐下去,笑容里带了点苦涩:“临风,你对我应该还有其他的意见。”
梁临风此刻不知道他到底是装糊涂还是真的糊涂,双手抱胸看着他:“如果真的不明白的话,你可以打个电话给岳礼看看。”
第16章 有解无解(4)
眼瞳急遽地收缩了下,舒桐的神态随即就镇定下来:“岳礼告诉你什么了?”
梁临风盯着他,试图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些端倪:“私人侦探手里的资料,还不是花钱就能买过来?”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确定从舒桐的眼中看到了冷酷的光芒一闪而过。
神色没什么变化,舒桐开口说:“岳礼既然能够把我的资料卖给你,那么他的职业道德就应该怀疑,他给你的东西,真实性也要打个折扣。”
梁临风沉默地看他,隔了片刻才说:“其实我还没有看那些资料,给我资料的人也不是岳礼,而是黍离,你想说黍离也没有职业道德,也会骗我吗?”
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舒桐抿紧了薄唇,没再说话。
梁临风越过他走出厨房,去到自己的书房打开电脑,李黍离发来的资料就躺在她的电子邮箱里。
转存到电脑里,她打开来一页页翻看。
即使是听杜雅萍说过一次了,但是看到当年血案的详细叙述,她还是觉得触目惊心。
原本和美的家庭,就因为一个误解而分崩离析。
再看下去,是和她相关的内容,李黍离的资料明白地显示着,在一年之前,也就是她刚和舒桐在枫城相遇的时候,舒桐就开始让岳礼去查她的身世,还有她到底和当年的事情有多大关联。
回忆起当初相遇之后的事情,在她的印象里,除了偶尔的一点忐忑和期待,其他的都是甜蜜和幸福的瞬间。
他们在江边散步,他握住自己手时的温度,他第一次吻自己时那清爽的气息。
她想象不出在那样的时刻,他已经在让人暗地里调查着自己。
李黍离的资料大概是从岳礼的电脑里得到的,因此每一次的调查报告,也并没有具体的生成时间。
只有最后一份总的文件夹,因为岳礼自己做了标注的缘故,显示是在今年春天给出的。
这份材料才是真的详尽,除了她当年所有的学籍档案复印之外,还有当年参与到那个事件之中的所有人的资料。
从开始调查,到最后得出结论,耗时如此之长,付给私人侦探的佣金也一定不菲。
梁临风也相信这个调查不是从他们重逢之后才开始的。
那么他这么大费财力和时间进行的调查,到底是为了什么?
梁临风不知道。
她身为他的妻子,和他生活在一起将近一年,不但对于他在进行着这样的事情一无所知,连她自己,也都是被调查的对象。
在这份材料中,她也终于看到了当年那个事件的全部真相。
舒桐的母亲徐爱云和苏洪文并没有发生婚外恋,他们只是在少年时代曾经互生过情愫,后来随着徐爱云嫁给了舒桐的父亲张随军,这份情愫就慢慢转变成了超出一般友谊的情谊。
起初的时候张随军对这种感情非常包容,甚至还和苏洪文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哥们。
可惜这样和满的关系却招来了不必要的嫉恨,那天苏洪文被人灌醉,脱光了衣服推到被下了麻药动弹不得的徐爱云身边。
张随军回家正好看到这一幕,失去理智的他从厨房拿出刀要砍苏洪文,行动不便的徐爱云扑上去阻拦,混乱中刀刃误伤她,造成了不能挽回的惨剧。
在电脑前呆了很久,直到舒桐安静的走进来,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她才抬起头,用看陌生人一样的目光看着他。
“临风,”舒桐回望着她,“刚才是我失态了,不管你知道了些什么,我希望你也能听我解释一下。”
大脑中一片混乱,她下意识地站起来想走出去避开,在经过舒桐身边的时候却被他拦腰抱住。
揽在她腰上的力道不重,却也足以将她的身体禁锢在自己身边,舒桐把头轻放在她的肩膀上,温声说:“临风,听我说,我不想今晚再回到医院去。”
舒桐果然知道什么地方是她的软肋,他用自己的病来胁迫她,就算有再多的委屈和怨愤,她也只能僵直着身体不再挣扎。
“首先,昨天下午我临时决定去视察工地,只是因为看到了工地几天前的一个事故报告,想要去看看还有别的安全隐患没有,这点你可以去问周敏。我虽然不想你知道真相,但还没有怕到要用苦肉计的地步,我也很讨厌医院。”一口气说完,他在她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至于当年的事情,临风,在枫城遇到你之后,我让人调查你,是想确定你在那个事件中也是无辜被牵连的人之一而已,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怀疑你。”
梁临风还是身体僵硬着一动不动,她低着头,双手握成拳头放在身侧,一言不发。
“临风?”又唤了她一声,舒桐还是紧抱着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是不相信我从一开始就对你有好感,还是不相信当年那件事我根本就没怪过你?”
“我是不相信你已经放下了仇恨。”终于开口,梁临风听到自己的声音不带一丝颤抖,冷静得仿佛从天外传来,“这么多年,你始终怨恨着害死你父母的人,始终不能从当年的阴影中走出来。
你一边尊敬爱戴着你的养父苏洪文,一边又因为他也是那场事件的当事人之一而多多少少有着芥蒂,这是你提到他的时候,总是尊重大过亲昵的原因。
“就像你一边和我结婚,一边却还是追查着当年那场事件的真凶并计划报复是一样的。你的养父和我,我们都是不断提醒你回忆起那场惨剧的人,因为我们的存在,所以你才始终不能走出那个阴影。舒桐,你这样的心理状态,对你的身体和精神都没有好处。”
挣开他的手臂,梁临风转身面对着他:“舒桐,我不是不相信你对我的感情,而是开始怀疑,你为什么要爱我?趋利避害是人类的本能,对于一个时刻会提醒你那些痛苦的过去的人,你为什么不是避而远之,反倒会爱上她?”
脸色早已开始变得苍白,舒桐看着她笑了笑:“临风,我可不可以这样认为?你在意的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不单全都是美好的回忆,还有那些不堪的过去掺杂在里面?”望着梁临风动摇的神色,他又笑了,“你觉得这些不纯粹的东西,玷污了我们的爱情对吗?”
迎上他的目光,梁临风深吸了口气,把早就准备好的话说出来:“我没有权力要求你放弃报复,但是我觉得与其和我在一起忍耐痛苦,我们暂时分开一下,会对你有好处。”
安静看着她,舒桐忽然笑笑:“我并不在意忍耐痛苦,这样行吗?”
从刚才看完材料之后,心里就像被冰水浸透一般只剩下空洞的凉意,梁临风咬了牙索性讲话一次讲完:“你可以不介意这些痛苦,但是你的这种痛苦已经给我造成了困扰。上次我和周倜然的事情,难道不是因为你父母的事情给你造成的阴影,你才会处理得那样霸道蛮横?”
只是望着她良久不语,舒桐最后笑:“看来这次不是我道歉就可以解决的对吗?”
带着利刃划破血肉般的痛感,梁临风点头:“是。”
***
《圣慧天下》第三十章“梦回角连营”节选:
深夜的边塞,除了执勤的将士,只剩下这一隅房间中还亮着烛火。
岁喜将一杯安神的茶端到案头,看到灯下的那人还是对他视而不见,只将目光专注在面前的堪舆图上,忍不住小声嘀咕:“这么辛苦,也没被那个负心薄幸的体恤一点。”
这才终于将头抬起来看了他一眼,沈桐笑着:“有这功夫抱怨,你还不如多去睡上一会儿。”
他不说话倒好,一说话岁喜居然扁扁嘴,眼眶就红了:“我再不替公子抱怨,还有谁替公子着想?”说着又纷纷不平起来,“公子到边塞都两个月了,陛下除了公文之外连一句话都没有捎来过。以往多少恩爱,都像假的一样,半点情分都不剩了,哪里见过这样的女人……”
“好了!”断喝一声,为免惊动他人,沈桐声音不大,透着威严,“再说这种话,我就遣你回京。”
低头下委屈地抽泣起来,岁喜哽咽着:“我不说了,连我都回京城去了,公子就更没人照顾。”
好好得给他弄得都凄风苦雨起来,沈桐无奈揉揉眉心:“好,今晚我不看了,马上去休息,成了吧?”
岁喜立刻破涕为笑:“这个好,我不哭了。”
总给这个活宝小厮弄得哭笑不得,沈桐又叹口气,起身将看了一半的堪舆图合上,将要离座的时候,他瞥见桌旁放着的那个玉狮镇纸,不由顿了顿。
也许连圣慧自己都忘了,这个镇纸来历。
那日午后他们相携在御书房里赏玩历代古玩,说得兴起,圣慧笑嘻嘻地抓起桌上的一个古玉镇纸塞到他手里:“这个小狮子长得好像你,送你了!”
那个雕琢古朴的前朝玉狮当然跟他半点不像,他却笑着接了下来,半真半假地说:“谢陛下赏赐。”
这是成亲之后,她送给他的唯一物件。
离开京师的时候,除了必要的物品,他只带了这只狮子。
将目光慢慢移开,沈桐终是垂下了眼睫,转身离开。
第17章 处处僵局(1)
抬手扶住身旁的墙壁,舒桐低头咳嗽了几声。
回过了神,梁临风上前挽住他的胳膊,定了定说:“你刚发过病,我们吃过饭你去休息吧。”
她的手被抚开,舒桐声音里没什么情绪,淡淡地:“没有胃口。”
说完不再看她一眼,他径自转身回卧室。
从刚才舒桐开始咳嗽起,她憋在胸口的那口气就散了,突然涌上了懊悔。
舒桐今天才勉强出院,她就将所有的问题都提了出来堆在两人之间,这样的做法的确冲动了。
然而刚放过那样的狠话,现在她也没有办法立刻去低头认错。
坐在书房里呆愣了很久,直到时间无声无息地过去,她又听到卧室中传来舒桐压抑的咳声,才慌忙站起来。
深呼吸了几下,她走到厨房,将早就冷透的饭菜热好了装在小号的碗碟中,放在床上餐桌上端到卧室。
没有小气地关上卧室的房门,里面的灯也还亮着,舒桐躺在床上,睁眼看到进来的梁临风,绷紧了下颌,并不开口。
把餐桌先放到一边,梁临风走到床前:“先随便吃些东西再睡吧,我拿过来了。”
撑着身体坐起来,舒桐轻咳了几声看了看她,还是没有说话。
就当做他是默认了,梁临风拿了靠垫塞在他身后,将餐桌放了上去。
看她做这些,舒桐终于在她把粥碗推到自己面前的时候说:“你这是想做什么?”
抬头看到他一直苍白着没恢复的脸色,梁临风就觉得鼻尖酸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没控制住,抬起来握住他放在被上的手:“我担心你的身体。”
看着她良久,舒桐才轻叹了一声:“临风,你一边说着不想让我痛苦所以要离开我,一边又来关心我,你不觉得你也很矛盾吗?”
眼眶中慢慢溢出了水汽,她自言自语一样低声说:“那等你身体好了我再离开行不行?”
低着头鼻尖微红,她现在的样子就好像做错了什么事情的小孩子一样。
舒桐凝视着她,唇边还是难以避免地浮起了一丝苦涩。
没再说什么,他端起粥碗,就着桌上的菜将粥慢慢喝完,而后放下碗筷,抬起头:“这样好了?”
一直坐在床边看着他用餐,梁临风含糊地点了点头,匆忙收拾了餐桌。
她要将餐桌端起来的时候,舒桐顿了顿:“临风,我可以认为你是爱我的,只是需要时间去接受这些事情吗?”
他的声音很轻,梁临风却再次红了眼眶,“嗯”了一声,低头把东西端出卧室。
他们两个现在的这种情况,梁临风是应该住到客房里让两个人彼此有个空间的,但她收拾好之后,又在客厅里呆坐了很久,还是回到了卧室。
房间里的灯已经关了,她在黑暗中摸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了上去。
舒桐躺在床的另一侧,呼吸均匀,似乎是睡着了。
在他身边躺了很久,她小心地把手从被下伸过,触到他的手之后,很轻地握住。
熟悉的温度从他掌心源源不断地传过来,她用仅能让自己听清的声音说:“舒桐……”
他毫无察觉一般,身体没有动一下,呼吸声仍旧平缓。
梁临风放任自己就这样一直握着他的手,慢慢睡去。
***
第二天梁临风醒来的时候,掌心空了,身边床的另一侧也空了。
她穿着睡衣匆忙走到客厅,看到舒桐已经穿上西服系好领带,正准备去上班。
见她出来,舒桐就略顿了一下,说:“我先去小公寓那边住一段时间,你有什么事情可以打我电话也可以告诉周敏。”
他说的小公寓在临近舒天大厦旁的一栋高档公寓楼里,本来是供他加班太晚的时候落脚休息的,但自从他们结婚之后,不管加班到多晚,舒桐总是坚持回家,所以这套公寓就一直没用。
梁临风这才注意到房门边还放着一个黑色的皮箱,应该是他要带走的物品。
本来是她提出的要和他分开一段时间,现在却愣住了,憋了一会儿,憋出了一句:“我也可以搬出去的。”
沉默了片刻,舒桐才再次开口:“我不是在和你争这个姿态,是搬家太麻烦了,我的东西不多,所以还是我搬走更便利一点。”
说完,他又等了等,没有等到梁临风说话,就提起皮箱开门走了出去。
望着被他关上的房门发了很久的呆,梁临风这才觉得只穿了薄薄睡衣的身体有些冷。
她没想过要跟他争姿态,这时候她怎么会在意分开的时候她的姿态够不够好看,她只是担心他的身体,还有搬到新的地方会不会不适应。
只是少了一个人,房间就像空荡得让人难以忍受。
几乎一整天精神都在恍惚,时间仿佛变得分外漫长。
临近黄昏的时候,天空开始飘下来淅沥的小雨。
梁临风拿起家里的电话,本来是想拨通舒桐的手机,镇静了一下,她转而拨了周敏的办公电话。
程式化的问候传出,梁临风顿了顿开口:“周姐,我是小梁,现在变天了,你记得提醒舒桐要注意保暖。”
迟疑了一下,周敏叹了口气:“舒总今天来上班,你却没有跟来,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小梁啊,你挑什么时间不好,非得在这种时候跟舒总闹矛盾?”
梁临风心里一紧:“舒桐今天身体好不好?”
周敏跟她接触多了,也就没把她当成外人,抱怨的话就出来了:“就算没表现出来,脸色也差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