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暖笑答:“不过就是采摘了寻常的莲花做成干花,放在香董炉里头罢了。可能是熏得多了,连身上也有味道。”
孙柔宁点点头,笑道:“平常我用的香都没有你的好闻,可以给我一些花瓣吗?”
欧阳暖道:“大嫂的气质更适合牡丹,红玉,把去年搜集的牡丹花瓣取来。”
“是。”
孙柔宁看着欧阳暖脸上温和的表情,想了想,终究忍不住提醒道:“肖重君不是什么好人,你别怪我没提醒你,他今天说的话我总是觉得怪怪的,你留点心。”
怪怪的?欧阳暖回忆了肖重君说的话,倒没觉得有什么持别异常的地方,她不由问道:“看情形,世子和董妃娘娘感情不错。”
孙柔宁冷笑一声:“谁知道呢,装得像是亲生儿子一样,虚伪。”
欧阳暖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倒不是她认为天底下的继母都是坏心肠的,只是董妃这个人怎么看怎么有一种违和感,原本以为是因为自己和林氏打交道太多,总是容易怀疑别人,可现在看来,显然孙柔宁也这样看。“可有什么让你觉得持别奇怪的地方吗?”
孙柔宁看了欧阳暖一眼,道:“这倒没有。不过是我觉得有什么不对罢了。”
只是觉得而已,那就和自己的感觉是一样的,没有实质的把握,欧阳暖点点头,笑道:“劳烦你多费心了。”
孙柔宁随意地摆摆手,走出了书房。
第二天一早,因是林婉清的生忌,欧阳暖禀明了董妃,便带着红玉出了门,菖蒲因为受了风寒而被留在了府里。刚出门口,却看到孙柔宁别别扭扭地出来,说是要去看望慧静师太,欧阳暖淡淡一笑,也不折穿,便与她一起乘着马车一路行往宁国庵。
到了宁国庵,欧阳暖知道孙柔宁是要借此机会和贺兰图见面,便笑着与她告别,带着红玉去了偏殿。
因为一早知道有女眷要来,惠安柿太早已吩咐人将这院子里都清理千净了,所以大殿上只有欧阳暖和红玉而已。欧阳暖点燃了一支檀香,静静向林婉清磕了头。
肖衍走进去的时候,闻到堂中香炉燃烧着檀香,沁人心脾。再看那沉浸在自己心绪里的女子,身穿素雅洁净的浅紫衣裙。清丽白暂的瓜子脸,乌熏的长发梳成简单的发髻。她不施脂粉,素面皎洁,却显得十分清雅娴静,旁边的丫头不知道和她说了什么,她轻轻一笑,唇畔就往上轻轻一弯,整个人充满了无限的生机和活力。
他每次邀请,她都说有病推却了,可是看到她如今的样子,哪里有一丝一毫的病容?肖衍悄然从开着的门里走了进去,从背后一把抱住了她……
欧阳暖被一双突如其来的手抱住,吓了一大跳,蓦然回头,头却被一个坚硬的下巴顶住,热的气息吹拂在自己耳边、面颊:“……暖儿……”
欧阳暖在这一瞬间,无法掩饰心底的震惊。
肖衍见她满面惊骇,更是觉碍分外有趣:“暖儿,你以为躲就可以躲得掉吗……”
红玉几乎要惊叫出声,欧阳暖已经镇定下来,却向她作了一个手势,红玉低头行礼,便悄悄出去了。
肖衍的手快要触摸到她时,欧阳暖微微后退了一步。
他一点也不着恼,笑着又上前一步揽住了她的肩膀,“暖儿,不管你想不想见到我,我可是一直挂念着你……”
真是天大的笑话,挂念自己,他算是她的什么人,怎配提起挂念两个字?欧阳暖冷冷一笑,并不回答。
肖衍见她不以为然的神情,立刻又道:“两个月前,你说时间不对,那现在呢……”
欧阳暖侧身,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淡淡道:“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为了讨你的欢心,我可以让周芷君消失,不只如此,你若是惹怒了我,我也可以让远在允州的某个人消失,你应当知道这一点的。”肖衍默默笑了笑。
“殿下,你这样的身份,竟然威胁我一个弱女子!”欧阳暖的脸上没有丝毫发怒的迹象,只是看着肖衍冷声道。
肖衍紧盯着她,声音还是柔和的:“暖儿,这世上绝对不会有我得不到的东西,只要我想要,不管什么样的手段都要到手。只要你依从,我一定好好宠你,决不再让你受一丝委屈……”
肖衍虽然在说软话,可是,眼神里已经有了属于上位者的狠毒和不耐。
欧阳暖面色不变,仍是淡淡的模样,只有睫毛抖动了些许,落下一层重重的阴影:“哦,那我是不是该问问,殿下能许诺我什么呢?万一你的那些妃子再看我不顺眼,在什么地方下个药或者暗地里捅刀子,该怎么办?”
肖衍十分惊讶地看着她,又记起一些事,稽稍面有愧疚之色:“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周芷君的事情,绝不会再发生……”
欧阳暖美丽的唇际就显出玩味地一笑,“太子妃也不过是一个牺牲品而已。随时都会被殿下牺牲掉,只要没有了利用价值。”
肖衍面有佯色,“暖儿,不要仗着我对你的喜爱就一再逞口舌之利……”
这是有些恼羞成怒了,将他这样的神情、语调看在眼里,欧阳暖却只是斜斜地一瞥,尽然是一种风流婉转的情态。“看来殿下发怒了呢?我不过三言两语罢了。何以动怒呢?”
肖衍怒瞪着她妩媚的表情,忽然觉得眼前的女子是如此陌生,心里半是好奇。半是要征服的强烈的欲望,他终究缓和了神情,又上前一步,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欧阳暖刚见他上前,已经适时地后退了一步,他伸出的手揽了个空,对于自己遭到的拒绝却开始兴味盅然起来:“欧阳暖,我只给你这个机会,从或者不从,你自己掂量着办……”
这男人是要霸王硬上弓?还真是没有廉耻,欧阳暖心头冷笑。堂堂的一国皇储。竟然做得出这样的事情,当真是可笑至极。
“看来,在江山与美人之间,殿下是更爱美人了?”欧阳暖那如琉璃般的潦黑眼珠看了看他,仿若是戏谑一般地问道。
肖衍迎视,眼底的幽暗似有火光流动,片刻之后也噙着一点笑意,“不,应当说,江山和美人我要兼得。”
欧阳暖轻轻后退了一步,指了指周围的环境,道:“殿下可真会挑时间,上次挑在太子妃的丧期,这次居然是佛堂,殿下不怕遭天谴,我可还不想——”
“原本也不是找你兴师问罪的,可是,见了你这肿态度,就忍不住生气……好,我给你十日,十日后,我要在京郊的烟雨山庄见到你,到时候如果你不来……”肖衍的话没有说完,只是望着她,眼睛一瞬不瞬。
欧阳暖向着他微微一笑,极艳丽的,也是极残酷的,像是玫瑰的刺,明知人的痛楚,仍刺到肖衍的心里去:“来与不来,都是我的自由。”
他看着她,不知不觉竟然有些说不出的痴迷。任何女人,只要得到了也就好了,只要得到欧阳暖,他心里这把燃烧了不知多久的火焰就会熄灭的。
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够和江山比较,欧阳暖只是一个他得不到的女人而已,肖衍是这样想的,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个决定带来的后果会有多么的可怕。
“我等你。”肖衍在她的身后道。
欧阳暖掩住了眼底的一丝冷笑,毫不犹豫地推门走了出去。
欧阳暖没有先行上车,反而站在外面的院子里等候孙柔宁出来。等了足足有半个多时辰,孙柔宁才从院子里出来。
阳光本就很淡,如一匹杂着金丝的纱缎,勾勒在孙柔宁同样艳红的衣服上。而那额上花钿锦石俱都荡漾着,带着一种热烈。
沉浸在爱火中的女人,当真是欢喜的,鲜活的,欧阳暖看着她,不由笑了笑。
“他说要远行一趟,不知去什么地方,你知道吗?”孙柔宁仿佛有些怅然的声音从欧阳暖耳边流淌而过。
欧阳暖微微笑了下,开口:“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事实上,她是知道一切的,她只是请贺兰图为欧阳爵带了一封信而已。
孙柔宁原本正看向院子的方向,这时候这才转头,明澈的眼细细地看着欧阳暖,缓缓说:“你……好像有什么心事。”
欧阳暖微讶,随即挑起长眉,眼神清亮亮的:“大嫂多虑了,我没有什么心事。”语罢,轻笑了一声。
孙柔宁看着欧阳暖,第一次发自内心的道:“他让我帮你,所以若是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忙,你都可以说。”
欧阳暖闹言,怔了怔,一瞬不瞬的望住地,缓缓伸出手来,孙柔宁一时愣住,不解其意。半晌,她踌躇着将手交在她的手中。
欧阳暖轻轻一笑,笑意分外温柔,手却骤然收紧。她的手指很烫,仿佛有火焰慢慢的沸腾,让孙柔宁都有些瑟缩。慢慢的手指加大力道,而欧阳暖脸上的笑容并未敛去半分,声音低如耳语,仿佛不打算让任何人听见。
“那就先多谢大嫂了。”
此刻,欧阳暖寒凉的眼中似有一道光芒闪过,一瞬间清晰可见。
看着这样的欧阳暖,孙柔宁只觉得心中怦得一跳,茫然地顿了一顿,才道:“是。”
正文 150章
周芝兰气急败坏地摔了花瓶,偏生小丫头过来替她斟茶,失手打破了茶碗,周芝兰顿时勃然大怒,随手拿了桌上的东西劈头盖脸地就朝丫头打去,口里骂:“作死的小,成心想吓死我来着?!”屋子里其他人皆不敢劝,个人都跪在地下。
周芝兰却是越想越生气,下手越发使力,小丫头被打得呜呜直哭,满头满脸被打的是伤,连声求饶:“主子,主子息怒,奴婢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旁边的妈妈见打得实在是狠了,大着胆子劝道:“主子且消消气,您自己的身子要紧,没得为个丫头气坏了,主子可仔细手疼。”
周芝兰犹发狠道:“这样的丫头竟然也送来跟着我,他们是打量我好欺负不成!”
太子妃刚死,周家就迫不及待的将周芝兰送了进来,正因为如此,太于府上上下下都瞧不起她,偏偏太子一向对她很宠爱,这才让她很快在太子府站稳了脚跟。可她毕竟不是跟在周老太君身边长大的,跟手段高超的周芷君完全是两种样子,唯一相同的,便是在人前都是一副娇弱美人的模样。
正在此时,门外有人道:“哎呀,这是闹的哪一出啊?”跟者帘子一挑,进来位面容齐整的妈妈。
周芝兰见是太子院子里的管事宁妈妈,怔了一怔,立刻站了起来,赶紧笑了一笑:“倒叫宁妈妈见笑了,奴婢不听话,我正教训着呢。”
宁妈妈也不在意,满脸笑容的道:“恭喜您了,太子要带着您一起去别院住上三天。”周芝兰嘴角微微一动,似是欲语又止,宁妈妈便道:“兰妃娘娘,您这是怎么了,高兴地都不知道怎么好了吗,赶紧拾掇拾掇,预备出门伺候啊”
周芝兰只是脸色沉沉的不说话,旁边的丫头忙赔笑道:“是,这就准备!”
宁妈妈掀开帘子出来,同来的小丫头不解地问:“宁妈妈,旁的主子一听太子召见,都欢喜得不得了,怎么这位听说太子要带她出去,倒是一脸的不快活?”
宁妈妈嗤笑一声,道:“你们知道什么?”另一位小丫头道:“奴婢们年纪轻,见识浅,当然要多靠妈妈您指点了。”
宁妈妈便笑道:“小丫头,这么会说话——别怪我没警告你们,咱们当奴婢的,最要紧的是什么?是知道主子的心意。在这府里,同样是主子,是娘娘,可是得宠和不得宠,那可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娘娘们是这样,咱们也是这样,谁会揣摩主子的心思,谁就能往上爬。只是有一条可于万记住了!不管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都给我烂到肚子里去,下次可别这么冒冒失失地说话!”说着,她便快步走在了前头。
后面的两个小丫头还是悄悄议论着,其中一人道:“哎,妈妈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呀?”
“就是,现在府里头最得宠的还不是这位周府的千金,她不过是个庶女呢,一进府就封了侧妃,一个月三十天,殿下倒有大半儿歇在她这儿。赏她的东西也多,今儿也在赏,明儿也在赏。府里都说,若是她将来能生下一男半女,说不准太子妃的位置——”
话说了一半,另一个丫头赶紧推了她一把,原先说话的一抬头,却看到对面的走廊上,林元馨正慢慢走过来,顿时吓得脸色发白,憋住了呼吸。
林元馨的脚步却没有半点停留,很快就从走廊上过去了。两个丫头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不知道刚才那些话这位娘娘到底听见了没有。
第二天,用了午膳,周芝兰上了马车,身边只带了两个随身的丫头。她这是要陪着太子一起去京郊别院住两天,这对于太子府的其他女人来说,无疑不是一个很大的打击,肖衍平日里事务那么忙,哪里会有闲心思陪女人出去游山玩水,更别提要去那座风景优美的烟雨山庄散心了,这样一来,谁都把这个刚进府的周芝兰恨到了骨子里去。
马车一路到了别院,早有宁妈妈等在门外,见他们送了周芝兰来,便拍了拍手,四名丫头便上前来,从马车上将周芝兰搀扶下来,宁妈妈将嘴一努,她们便将周芝兰送入别院最深处的一座小院子,然后守在门口不让任何人出入。
宁妈妈这才返身进了别院的书房,肖衍早已到了,正坐在那边看折子,宁妈妈悄悄上前,替换下侍候笔墨的丫头,觑见他稍稍顿笔,便道:“兰妃那里都安顿好了。”
肖衍想了一想,道:“她来了吗?”
“还没有,要不要奴婢打发人去接?”
肖衍道:“该来的对候她自然会来的。”
宁妈妈赔笑道:“那奴婢派人去后门迎着。”肖衍皱了眉,便道:“后门都请理干净了没有?”
宁妈妈应了一声,道:“主子放心,绝不会有什么闲杂人等干扰,更不会有人发现。横竖大家都以为主子带着兰妃娘娘来小住,绝不会想到——”她看了一眼肖衍的脸色,顿时住了口,转而道,“奴婢出去候着。”
过了一个时辰,待得她回来对,肖衍的折子亦瞧得差不多了,见到她便问:“来了吗?”宁妈妈满脸喜色道:“是。”
肖衍的眼里一松,点一点头,说:“你去准备吧。”
宁妈妈看出主子心里高兴,便脸上更灿烂了几分,低下头掩住了眼睛里的一丝冷笑,快步走出书房,却见小丫头等在那里,见着她,便如见着救星一般,悄悄地对她道:“后院里的兰妃闹着要见殿下呢。”
宁妈妈皱了眉,道:“告诉她殿下不舒服,瞪才先歇下丁,有话明天再说吧。”
丫头哭丧着脸道:“宁妈妈,这才中午刚过,奴婢要是去说太子歇下了,兰妃还不撕了奴婢的嘴,您老人家发发善心,去看看吧,她刚发了脾气,又哭又闹,谁劝就骂谁,她是主子,奴婢们可不敢去拉她。”宁妈妈恨声道:“一帮无用的蠢东西。”话虽这样说,到底怕闹出事来,于是跟着她往后面院子里去见周芝兰。
老远便见到院子之外,原本负责看守的丫头们在门口缩头缩脑,见着宁妈妈,纷纷的垂手侍立,宁妈妈呵斥道:“叫你们伺候主子,竟然分不清自己的身份,只管在这里杵着,等着赏板子不成?”几个丫头忙不迭都退到一边去了,宁妈妈踏进房内,只见地下狼藉一片,连茶壶茶杯都捧了,周芝兰坐在椅子上气哼哼的。宁妈妈却请了个安,道:“兰妃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周芝兰猛然抬起头来,直直的盯着她,一双眼睛虽然又红又肿,阳光下只觉目光中寒意凛冽:“我要见殿下。”
宁妈妈道:“回兰妃娘娘的话,殿下看了奏章说是头疼,已经歇着了。”周芝兰却失了常态,连声音都变了调子:“这什么日头他就歇下了,你当我是傻子不成,既然殿下不想见我,何苦把我带出来?”
宁妈妈微微一笑,慢吞吞的道:“兰妃娘娘,您若真是有话,不妨拿这话去问殿下,奴婢可不敢乱猜测殿下的意思。”
周芝兰冷笑道